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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微微地露出一点笑容,用手在粉脸上羞着道:“梁冀,羞也不羞!枉把你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竟做得出来。”
梁冀笑道:“好在是跪在活观音前的,又不是去乱跪旁人的,便又怕谁来羞我呢?”
她暗想道:劲也使足了,再紧反要生变,得着上风,便可住了,休要自讨没趣。
她便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梁冀又千不是,万不该的赔了一番小心,总算将她的一肚子假气哄平了,心中十分庆慰。
过了几天,梁母因为看花受了一些寒凉,究竟年纪大了,经不起磨折,不知不觉地生病了。梁冀连忙请医诊视,谁知将太医差不多请过了,仍然未见有一些效验。
到了五月初九,竟一命呜呼。
梁冀大开孝帐,满朝的文武,谁不来趋承他呢?一时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中常侍曹腾带了许多奠礼,许多从仆,拥簇着一辆车仗到了梁府。梁冀听说是曹腾,连忙亲自出来迎接。曹腾见面,先和他行了一个丧礼。
梁冀便道:“常侍太也客气了。”曹腾答道:“岂敢岂敢,下官此番到府,一来是奠唁太夫人,二来还有一件事,和将军商议。”
梁冀忙问:“是什么事?”他悄悄地笑道:“尊太爷在日,不是进过一个美人与老王爷么?”他道:“莫非是友通期么?”
曹腾道:“不是她,还有谁呢?”他道:“久闻她的艳色,尚未见过面,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后来听说老王爷没有中意,竟将她退了,那时我很替她可惜。
现在你提起来,难道这人有了下落了么?”
他道:“你且慢着急,我来慢慢地告诉你。”他道:“你说你说。”曹腾道:“老王爷将她退了之后,我便暗暗地将她留在家中,那时她只有十四岁,现在已经有二十三岁了。但是徐娘半老,她的丰姿却仍不减豆蔻梢头,真个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她的心志,却非常的高傲,常常的对我说,非像将军这样,她才肯下嫁呢。
我便对她说,你如果愿意,我便替你去做媒。她听我这话,心中已是默许了,所以我今天已将她带来,请将军亲眼一看。如果合适,收下来做个妾媵,也未为不可。”
梁冀听他这话大喜,问道:“现在哪里?”曹腾便将他领到车前,打开帘子。
梁冀仔细一看,禁不住身子酥了半截,果然是位绝色的丽姝,较孙寿娥尚要占胜三分呢。把个梁冀险一些儿喜得疯了,忙附曹腾的耳朵吩咐道:“如此如此。”曹腾点头会意,忙命回车仗而去。梁冀又送了一程才回家料理丧事,好容易挨了四十九天。七期一过,他便对寿娥说道:“夫人!
我现在要将太太的灵柩搬到西陵去安葬,开椁筑墓,至少要有三月的工程,家中我却不能兼顾了,我要到西陵去监工,府里的事情,都要请你照应才好呢。“寿娥哪知就里,便满口答应。他又上朝告假三月。桓帝本来是他一手托出来的,而且他的妹子又是现在的六宫之主,什么事都是百依百顺的,准假三个月,复又御赐许多奠典。他便到西陵,一面着人修造椁墓,一面寻了一所幽静的去处,筑了一座香巢,将友通期安放在里面,朝夕寻乐。人不知,鬼不觉的一个多月。寿娥在家里好不寂寞,暗自猜道:“他就是监工,夜间也应该回来的。为什么一去一个多月,竟是连晃都不回来晃一下子呢?说不定这人莫非有了什么外遇了么?而且我离他一月半旬的,还不见得怎样。但是他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人,就在这个地方,便可以看出他的破绽来了。”
她越想越疑惑,便派几个心腹人,在暗地里四下打听。可是天下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未到三天,居然被他们将根底完全摸去了。回到府上,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一个究竟。
把个寿娥只气得浑身肉颇,那一股醋火酸溜溜地从脚心里一直冲到头顶上。便不延挨,点齐一班有力的仆妇,大队娘子军,浩浩荡荡,只向西陵进发。到了香巢之内,凑巧梁冀又不在家,寿娥便吩咐众仆妇,将友通期拖了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得喝了一声打。这正是:悍妇有心翻醋海,残花无主怨生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移花接木刺客成擒换日偷天佞臣灭族
却说寿娥领了一班娘子军,长驱大进,直捣香巢。进了门,恰巧梁冀又不在内,只有两个仆役在外边洒扫。只见她们凶神似地直往里拥进,忙大声喝道:“何处的野婆娘,胆有天大!
你可知此地是什么地方,擅自闯进来?“他还未说完,寿娥娇声喝道:”给我掌嘴。“话犹未了,猛听得劈啪几声,又轻又脆,早将那两个仆役打了一个趔趄。
有个丫头泼口骂道:“你这死囚,开口骂谁,不要说你这两个狗头,即便是梁将军来,我们奉着太太的命令来,谁也不敢来干涉的!”那两个仆役听说这话,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一溜烟地走了。
寿娥忙喝道:“这两个狗头不要准她走,她一走,马上就要报信去了。”众人连忙喊她站祝她们只得努着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寿娥骂道:“我把你们这班助纣为虐的畜生,今天谁敢走,先送谁的狗命。”那两个仆役也不敢翻嘴,只得暗暗地叫苦。
寿娥此刻火高万丈,领着众女仆径到友通期的卧房门口。
寿娥将帘子一揭,瞥见友通期坐在窗前,正自梳洗。寿娥不见犹可,一见她,把那一股无明的醋火,高举三千丈,再也按捺不下,泼口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贱人打死了再说。”话犹未了,门外轰雷也似的一声答应,霎时拥进了一班胭脂虎,粉拳玉掌,一齐加到友通期一人的身上。友通期见了她们,已经吓得手颤足摇,不知所措,哪里还有能力去和她们对抗呢,只好听她们任意毒打了。不一刻,将一个绝色的美女打得云鬓蓬松,花容憔悴,满口哀告不止。
寿娥打了半天,还未出气,忙命仆妇将她的八千烦恼丝,完全付诸并州一剪。
霎时牛山濯濯,丑态毕露。友通期此时被她们一班人毒打,要怎么便怎么无法退避,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寿娥见她仍是哀告不止,霍地将剪刀抢到手中,向她的樱口中乱戳,恶狠狠骂道:“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强占人家的男子,在这里成日价贪欢取乐,可知捞到你太太的手里,你这条狗命,也许是要送掉了。”她一面骂,一面戳,只戳得友通期满嘴鲜血,不一会,连喊也不喊了,呜的一声,向后便倒。
众仆妇劝道:“这个狗贱货,差不多也算到外婆家去了,太太请息怒回去罢。”
寿娥点点头,复又用手向她一指,骂道:“颇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老娘的面前还装死呢!今天先饶你一条狗命,识风头,赶紧给我滚开去,不要和我们梁将军在一起厮混,老娘便和你没有话说。万一仍要在一起,轮到老娘的手里,料想你生翅膀也飞不去的。”她说罢,便领着众仆妇,打着得胜鼓回去了。
再表梁冀早上本来是要到工程处去监工的。他到那里指挥着众人,搬砖弄瓦,手忙脚乱的,一些儿也不让众人偷闲。到了已牌的时候,肚子也饿了,正要回去用饭,瞥见一个守门的仆役,飞也似地奔来。气急败坏跑到梁冀的跟前,张口结舌,只是喘个不祝梁冀见他这样,料知事非小可,忙问道:“什么事情,便这样的惊慌?”
他张着嘴,翻起白眼,停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来道:“不不不好了。”梁冀又追问他什么事情?他涨红了脸,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好了,夫人被大夫人带了许多女人,不由分说打死了,请将军回去定夺。”
梁冀听说这话,好似半天里起了一个焦雷,惊得呆了,忙问道:“你这话当真么?”他急道:“这事非同小可,怎敢撒谎?”梁冀飞身上马,霎时腾云价地回到香巢,下了马,赶到房里,瞥见她睡在地上,满口流血,一头的乌云已经不翼而飞了。梁冀见了这种情形,好不心疼肉痛,又不知怎样才好,像煞热祸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得一头无着处,蹲下身子,用手在她的嘴上一摸,不禁叫了一声惭愧,还有一丝游气呢。他命人将她从地上移到榻上,又命人去买刀疮药替她敷伤口,喊茶唤水的半天,才听得她微微地舒了一口回气。
粱冀见她苏醒过来,不禁满心欢喜,忙附着她的耳朵旁边,轻轻地唤道:“卿卿!你现在觉得怎样?”她微开杏眼,见梁冀坐在她的身边,不禁泪如雨下,绝无言语。梁冀又低声安慰她道:“卿卿!这都是我的不是了。如果我家教严厉,她们又何敢这样的无法无天呢?”
她叹气答道:“将军休要自己引咎,只怪奴家的命该如此罢了。”梁冀忙问道:“卿卿!你现在身子上觉得怎么样了?”
她柳眉紧蹙地答道:“别的倒不觉得怎样,可是浑身酸痛和嘴上胀痛罢了。”
梁冀千般安慰百样温存。
友通期本来不是寿娥等一流人物,虽然这样的受罪,她却毫不怨尤他人,只怪自己的苦命。隔了几日,伤势渐渐地平了。
因为自己的头发被她剪去,她便灰心绝念,决意要入空门,不愿再与梁冀厮混。
可是梁冀哪里肯放她走呢。友通期求去不得,无计可施,便向梁冀哭道:“要得妾身服侍将军,非要先和你家大太太讲明了,得了她的准许才行呢,否则既来一次,难免十次百次,长此下去,是活活地将奴家的一条性命送去了么?”
梁冀听她这话,只气得怒目咬牙,按剑在手,忿忿地对她说道:“卿卿!你尽放心,那个夜叉早晚都要死在我手里。我今天就回去问问她,她如识相,暂时一颗头寄存她的肩上,否则一剑两段,看她凶不凶了。”
友通期哭道:“将军事宜三思,千万不要任性。你纵一时气忿,将她杀了,无论如何她是个正室,别人全要说我使撺掇的,居心想僭居正位呢。”梁冀道:“谁敢来说呢?请你不要过虑,我自有道理。”他说罢,径自上马回来。
进了府,早有丫头进去报与寿娥。寿娥笑吟吟从里面迎了出来,见了粱冀便道:“将军辛苦了。”梁冀便笑道:“自家的事情,有什么辛苦可言呢。”说着,手携手儿进房坐下。
寿娥向他笑道:“前天错听人家一句话,带了许多人,到友姐姐那里,一场胡闹,过后我细细地想起来,着实无味,万分抱歉。这两天我本预备前去到姐姐那里去赔个罪,一来教她消消气,二来将军的面子上也好过去了。不想将军今天回来,我却先给将军赔个不是,明天再到姐姐那边去赔罪罢。”
梁冀听罢,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哈哈大笑道:“我早就料定了,夫人是一定错听人家的话了,不然,永不会做出这没道理的事来呢。既是错了,好歹都是自己人,什么大不了呢,明天也用不着夫人亲自前去,我便替你说一声就是了。”
她笑道:“随便什么人,自己做错了事,当时都不会省悟的,过后却能晓得错处了。即如这事,理论起来,她不是和我合作一副脸么?我将她糟踏了,岂不和糟自己的面子一样么?”
梁冀听她这些话,真是喜不自胜,忙道:“夫人休要只是引咎,这事只怪我不好,我要是不去和她姘识,也不致惹夫人生气了。”她笑道:“将军哪里话来,一切的不是,都因我的脾气不好,才有这场笑话的。官宦人家,谁没有三房四室的呢?
总而言之,只怪我的器量太小了,不能容人罢了。“
看官,这寿娥本来是个淫悍非常的泼辣货。她和友通期还不是成为冰炭了么?
焉能又就说出这番讲情顺理的一番话来呢?读者一定要说小子任意诌张了,原来有一个原因呢。那天寿娥将友通期毒打了一顿,打得奄奄一息,胸中的醋火,也算平了,回得府来迎面就碰见了庆、雪两儿。寿娥谁都不怕,大模大样的将他们带到房中饮酒取乐。雪儿对她说道:“我们在家里度日如年的,何等难过!你现在也不想回去了,所以我们无法可施,只得前来就你的教了。但是长此下去,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一朝想念起来,真要将人想杀了呢,无论如何,都要想出一个良善的方法来才好呢。”
她沉吟了半晌,便向他们笑道:“有了!你们先住在这里,等他回来,我自有方法,将你们留在府中,好在他多半不在家里,那时我们不是要怎么便怎么吗?”
他两个听了大喜。今天寿娥听说梁冀回来,心中暗想:如今我将他的心上人儿打得这个样子,料想他必不甘心,他回来一定是替她报复的了。我反不能去和他撑硬,只好先使个柔软的手腕,来试验试验,如果他服从,那是再好没有了,万一不从我的话上来,再作道理。
她打定主意,见了梁冀,说了一番道歉赔罪的话。梁冀哪知就里,喜得眉开眼笑的。她见梁冀已中圈套,趁势又用许多想煞人爱煞人的甜蜜米汤,灌了一个畅快。
把个梁冀弄得乐不可支,手舞足蹈的,对她笑道:“我梁冀并非是自己夸口,像我这样的艳福,满朝中除却万岁爷,恐怕再也寻不出第二个罢。”她笑道:“我有一件小事,要奉烦将军。”他忙道:“什么事,只管说罢!我没有不赞成的。”
她道:“就是我们老太太,前次我在家里的时候,她曾对我说的,我既然蒙将军的福泽,身荣名显,但是别人家每每因着女儿飞黄腾达的,可是我们的家里,也没有三兄四弟,所以也沾不着你的光。不过我们太太现在收了两个义子,满心想请将军提携提携,他们得到个一官半职,也好教她老人家欢喜欢喜。那时我却未敢答应,今天特地来告诉你,不知你的意下如何呢?”
他顿脚道:“你何不早说?前天我手里还放出两个县缺去呢。且罢,教他们来到我府中,在这里守候着,不上三两月,一有缺,我随便就替他们谋好了就是了。”
她假意谢道:“将军肯体谅家母的心,妾身也就感谢不尽了。”他笑道:“这又何必呢?我替你家效一点劳,还不是应当的么?”他们又谈了一会子,天色渐晚。
这夜梁冀便留在府中住宿。到了第二天,梁冀临走的时候,向她叮咛道:“教庆、雪两儿早点来要紧。”
她假意应着,其实早已到府中了,粱冀还在鼓里呢。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又到八月间了。梁冀只恋着友通期,寿娥便与雪、庆在府中厮混着,各有所得,绝不相扰。梁冀因为自已有了心上人,寿娥的私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知故昧的让她们一着。寿娥在六月间,得着封诰,便是桓帝封她为襄城君,仪文比长公主。这一来,寿娥越发骄横得不可收拾了,在私第的对面,又造了一宅房子,周围二十多里宽阔,楼阁连云,笙歌匝地,说不尽繁华景象,描不出侈丽的情形。
满朝文武,十有八九都是梁、孙二家的私人。她心还未足,将和熹皇后从子邓香的女儿邓猛,进到宫中。桓帝见她的姿色,足可压倒群芳,便封为贵人。寿娥暗地里却教她改姓为梁,伪言是梁冀的女儿。原来邓香中年就弃世了,单单留下邓猛一人,所以寿娥为保固自己的根基起见,便将她改名换姓的,进与桓帝。她只有一个亲眷,便是议郎邴尊。寿娥深怕被他知道,可不是耍的,暗地里与梁冀设计去害邴尊。
梁冀道:“这邴尊生性不苟,深得桓帝的欢心,万不能彰明较著地去陷害他。
要想将这个贼子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