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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阳,不可胡说。”周文帝面『色』一僵,“苏丞相怎会是这样的人?”
苏瑾清没有回答,眸子里却似乎染了霜雪。
若是承认不感恩天家的赏赐,那她与藐视皇威有什么区别。圣上在此,长公主这样问,怀的又是什么心思。
强撑着从师尊身边站起,苏瑾清抬起眸来,平视着懿阳长公主:“殿下,臣不敢。”
“——臣只是觉得,殿下恩宠太盛,臣不敢自傲,却之不恭。陛下,您明白的。”
翌日,越渐离从城南驿馆回来。他禀道已查出在黑市与朝廷交易『药』材的人,那人却是一品侯府伯恩候的管家。
说起来……这个伯恩候,乃是门阀世家的代表。虽说苏瑾清上位以后,大肆削了门阀世家手里的权力和土地,但他们的根基毕竟还在,完全没必要通过贩卖户部登记的朝廷『药』材来获利。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想在圣上面前参自己一本。
“而且……”
苏瑾清见越渐离欲言又止,追问下去。
他恭谨道:“属下昨夜到时,伯恩侯府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幸而锦衣卫镇抚司的沈大人碰巧经过,他在暗中出手相救。”
……锦衣卫?
苏瑾清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越渐离开口,打断了她的神思:“公子,我们可要将此事禀报圣上?”
苏瑾清摇摇头:“我们现在到底毫无证据。”
“不过……好在伯恩候尚且不知你的身份,我们现在还在暗处,就先不要打草惊蛇了。”
“是。”
几日过去,金陵城中的时疫丝毫不见好转,城南的疫情更是愈发的严重。而伯恩候的人也似乎察觉京兆尹出了问题,临时中断了黑市的『药』材交易。
关乎他们所有的线索,顿时断了。
苏瑾清决定亲自去一趟太医院。
傅医官早在前厅跪伏着了,语意中带了些喜意,那张『药』方子用在宁王世子身上后,他的病情似乎真的好转了些。
008做事,宁樱还是很放心的。她解下身上的大氅,道:“傅大人,记得我的吩咐,将『药』方子配好交予我,不得对外宣张。”
傅医官却浑身一僵,似乎有些迟疑,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瑾清:“怎么了?”
傅医官诺诺了大半刻,才支吾禀报:“回大人,前些日子懿阳长公主也派人取过方子,如今这情形,这方子的分量不言而喻,下官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啊。”
懿阳长公主乃圣上胞妹,身份尊贵,她要的东西太医院自然不可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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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只是不知道,她素来高高在上,为什么也急着要这样的东西。
“既然如此,”苏瑾清不想为难他,轻声道:“你且去回报长公主,只说时疫方子还未试验完毕,日后再呈给她。若是长公主为难,你往我身上推就行了。”
傅医官颔首领命。
苏瑾清这才道:“带我去见见世子殿下吧。”
这个太医院,只有一个世子殿下,便是获罪的宁王世子。
为了掩人耳目,顾元珏被关在太医院的暗阁内,见着来人,少年眼中虽仍旧有愤恨,脸『色』看着却好上许多。
“『奸』相……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他牙根咬紧问。
苏瑾清不理会他,轻轻递给傅医官一个眼神。傅医官会意,立即让人控制住世子殿下。
略一把脉以后,傅医官又去检查了顾元珏日常的饮食,这才转身回禀:“丞相大人,世子殿下虽仍未完全痊愈,但至少说明——这张『药』方子的确能用。不仅世子殿下身体将渐好,且再不会将疫病渡给旁人。”
苏瑾清眼睫动了动,在白皙俊秀的脸颊上,覆下一层柔和的阴影。
“好,时疫之事事关重大,还望傅大人将此『药』方保密。”她轻声道,“我这就去回禀圣上。”
傅医官俯下身去:“下官领命。”
在圣上所居的大殿,内里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因着时疫,宫中病死了好几位嫔妃,这位可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周文帝显然是饮了不少酒,双目定定打量着苏瑾清,才拖着调子打了个嗝:“你——是苏爱卿吗?”
苏瑾清敛眸,跪下行了一个礼,“陛下,关于时疫的『药』方子已有些眉目,故而臣前来回禀。”
周文帝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这个上面,面上笑迎迎的:“等等,你先瞧瞧,这些舞姬都是懿阳送给朕的。爱卿替朕办事素来辛苦,朕全都赏赐给你如何?”
懿阳长公主?
她近来对这圣上可谓是格外的殷勤啊。
宁樱回想了一下,在原来的剧情中,她也算是反派的同道中人。为了扶植新君,出卖自己的驸马,公然与顾容谨作对,最终被顾元珏赐死了。
见苏瑾清不答,内侍监忍不住低声提醒:“丞相大人,您这还没回圣上的话儿呢……圣上的恩宠,您是要,还是不要?”
苏瑾清目光轻轻掠过她们,只道:“近来宫中时疫盛行,臣只愿圣上圣体隆安。”
“也罢,也罢……”周文帝放下酒樽,不耐烦的掀了掀皇袍:“既然丞相大人不要,你们还不快滚下去!”
“……是。”
一时间,大殿中再无一人,连左右的内侍也吓得退了下去。宁樱立在那儿,忽然觉得这个皇帝状态似乎不太对。
周文帝的目光淡淡瞥了过来:“苏爱卿,你虽年轻,可也得想想婚配的事情了。”
苏瑾清的呼吸几乎屏住,十指掐进深褐『色』的朝服中,捏得有些紧。
“……陛下,中书省收到许多朝臣上谏,时疫兴起,百姓惶恐难安,陛下应当亲临城中查探民情,以安定民心。您觉得呢?”
“……大胆!”周文帝言语中隐有怒意,顿时大殿内寂静无声。
“那群老狐狸居然敢让朕亲自去?!若是朕不幸染疾怎么办,拉他们去陪葬吗?!”
“苏瑾清,如此荒谬的言论你为何不拦截下来,还要呈禀到朕的面前来?!嗯?”指节重重敲打在桌案上,发出剧烈的“咚咚”声。
008吓了一大跳。
苏瑾清垂下眼睫,轻轻抿了抿唇:“陛下请息怒。”
“——若是陛下不愿意离宫。臣倒有一个办法。臣今日去了太医院,院判说能治愈时疫的方子……似乎已有了些眉目。”
周文帝眉『毛』一挑:“什么?”
苏瑾清重复道:“陛下,根治时疫的方子,已成功了。”
周文帝嘴唇一颤,这才缓缓松了手:“那,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让太医院的那些人加紧动作!”
“不过臣需要一个人试『药』,望陛下恩准。”苏瑾清言语轻缓,却极为坚定。
“谁?”
她顿了顿,身子跪伏下去,声音有些发紧:“——请陛下恕罪,此人是宁王世子,顾元珏。”
顾元珏?
就是宁王那个胆大包天的逆贼之子么。
……父债子偿,自己可没打算放过他!
“为什么?”周文帝声音发冷。
苏瑾清抿了抿唇:“臣同院判谈过,宁王世子也患此不治之症。但近日服用了『药』方后,却有了好转的迹象。留下世子,一则试『药』,二,则是为将他的血『液』,用作研制『药』引。”
“……陛下,您觉得呢。”她轻轻抬起眸来,凝视着皇帝。
沉默了大半会儿,对上丞相那双清远的眸子,周文帝心中的怒意顿时弱了些,甚至有些气短:“……必须是他?”
“必须是他。”
苏瑾清指尖摩挲了一下:“宁王在金陵毫无势力,陛下大可放心。但疫病之事确是燃眉之急,孰轻孰重,您心中自有决断。咳咳……”
话音未落,苏瑾清终于忍不住轻咳出声。虽已极力忍耐,但从掩着的袖袍中传出,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更加清晰。
疫病的事情的确头疼,加之丞相一直安安静静跪在那儿,看上去似乎比往常更加孱弱,周文帝有点心烦意『乱』:“朕明白了,你先起来吧。”
他背过身去,想了片刻:“苏卿,朕可暂时恩赦他。可他是戴罪之身,你可要给朕看好了,他再行忤逆之事,朕绝不轻饶!”
苏瑾清垂眸,死攥着的手终于缓缓松开,这才舒了一口气。
“臣明白了。”
从大殿退出来时,天空中已淅淅沥沥下起雨。008还是有点惊恐。就算适应了这么久,它每次见到这个暴君,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跳。
——毕竟是暴君,就算现在再恩宠,如果这个皇帝一生气把宿主给杀了,宿主倒是没什么,可它怎么办呀╭╯^╰╮
宁樱:“……”小没良心的!!
【不过宿主,任务二:“保住男二顾元珏『性』命”完成,获得30点积分,现在可以挑更贵的商品了!】
宁樱目光流连在交易中心,忽然相中了一件极品。
——人设造梦机制。
【叮咚!交易成功,请宿主愉快享用~】
这个造梦机制也算是一种人设改造机制,即在合情合理的前提下,控制目标人物的梦境。
不过看着宁樱眸子里跃动的碎光,008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尊又快被套路了!
知主莫如系统,毕竟它从来不觉得宿主是什么好人,套路见真情,她为了洗白什么事都能做出!
宁樱奇怪的看了它一眼,【增进一下师徒之情怎么了?我这么做明明都是为了生存。】
008:可抱大腿明明不是系统任务呀!╯^╰
彼时,却见一低阶医官急急从远处跑来,脸『色』发白:“禀丞相大人!傅大人让下官告诉您,世子殿下用『药』后,竟扮,扮成侍卫逃走了!”
苏瑾清心底骤然一沉,好一个顾元珏!但面上却并无什么波动,下颌微微抬起,道:“还不快派人去找,不得惊动陛下。”
“是。”
008瞪圆了眼睛:【宿主,这又是谁干的? ⊙o⊙ 】
宁樱也不清楚,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一半就下线了,所以后面的很多剧情都不知道。现在看来,太医院的傅医官也早就被人收归麾下,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那人……虽然只是江湖白衣,却能在金陵城中『操』纵着一切。
除了未来的天子,还能有谁?
看来……从这个神秘莫测的师尊入手,她的选择至少是正确的。
而与此同时,金陵城外三十里,顾元珏一路携着轻功疾力奔走,牙根咬出血迹,几乎快咬碎掉。
——他明白,自己一定要逃出金陵城,回到父王的部下那儿去。
这样才能保住顾氏的血脉,将来亲手要了昏君的『性』命!
忽然间,只听哗啦的雨中传出一阵声音。
“世子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声音温润如朗朗清风,大雨磅礴中,倒能叫人安心。
顾元珏抬眸,见那位白衣公子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而打扮却绝非是京中权贵,倒像是江湖布衣。
但他身边的人却又无不是毕恭毕敬,极尽虔诚。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金吾卫的追兵就在后方十五里,殿下是逃不出京城的。”
顾元珏顿时只觉唇齿僵住了:“你是谁?!”
顾容谨唇角轻抿,温声道:“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我如今是来救殿下的。”
顾元珏的瞳孔倏然收缩,直直盯着他,连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了。
内殿烧着地龙,分明暖意融融的,却连摆着的器具都溢着萎靡之气。文帝听闻苏瑾清到了,示意遣散随侍的宫妃。
这周文帝虽正值盛年,昏庸荒诞却是出了名的,全靠先帝的基业才让顾家的江山延续到如今。否则按照以他的『性』情,亡国的速度必然更快。
第77章()
防盗章; 请等一下,或者补齐比例喔~ 嘉元十年,司『药』舫侵占长安城东民田,宅邸数十处; 知州、通判无一过问。
嘉元十五年,司『药』舫侵占商馆、医馆上百间; 百姓数次『骚』动,知州上报; 内阁却按照丞相指示,将此案压下。
这桩桩件件; 都是白纸黑字; 无一不是惹得人神共愤。
还未阅完,文帝的脸『色』已大不如前。“啪”的一声,鹿皮文书重重摔在地上; 连烛台都碎了一地。
“诶,您这是……”内侍监赶紧招呼人进来收拾,掂量了半晌,才斟酌着道:“陛下是否宣见苏丞相; 毕竟……这些都是伯恩侯府的一面之词,或许事实也并不如此。”
“不必了!”皇帝紧绷着唇; 闷着声音道:“最叫朕生气的是; 这个苏丞相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 但实则却背着朕纵容、包庇司『药』舫行凶!难道皇族能给他的; 还不如一介白衣来得多?”
这话听得内侍监心头“咯噔”一声:“陛下息怒; 这些年来,苏丞相的忠心,难道您心中还没有底么。”他将大殿的熏香换成了凝神静气的安神香,这才转过身来:“即便是要定罪,也得召苏大人亲自来问问才是,您说是不是。”
皇帝的脸『色』已尤为难看,哪里听得进旁人说的话。过了许久,才终归松了口:“带朕的口谕去丞相府,当面问他,司『药』舫的所作所为,他究竟值不知情?”
内侍监忙领命,点了司礼监几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去了。
不过几个时辰,那小太监便回来,细细致致的回了话。据他所说,苏丞相听到陛下的质问后,沉默了许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现在如何了?”皇帝喉中一噎,冷着脸问。
小太监悄悄擦了擦额间的汗:“丞相大人身体尚好,看上去也并无半分愤懑。只回了奴才,说……说尊重陛下的任何决定。”
他好歹是没有认罪,皇帝反倒松了口气,语气仍是硬邦邦的,“那鸟尽弓藏又是什么意思?是怪朕冤枉了他吗?”
“奴才不知。”太监惶恐跪下,“亦……亦不敢揣测啊。”
陛下能这么说,说明气已是消了大半,内侍监好歹放下了心来,让通报的太监退下,低眉顺眼道:“陛下,您何必一直与一个臣子置气,关乎这案子,陛下也只见过锦衣卫的供词。何不,再宣几个人证进殿来问问呢?”
皇帝沉『吟』片刻,想起长公主府上还住着一位首告之人,那位从长安来的舞姬。便下了一道圣旨,让羽林卫暗中带舞姬入宫。
这几日风雪从未停过,想着宫城的路也不好走。趁着这个当儿,内侍监将凌『乱』的文书收拾好,恭恭谨谨的呈到了圣上面前。周文帝喝了口水,漫不经心的看起来。
这上面写的无非都是慷慨激昂之语,要求除『奸』佞,振超纲,看得叫人心烦意『乱』。正在他准备丢在一边时,忽然间,皇帝注意到了一点。
供词上写的清清楚楚,嘉元十三年,苏丞相指使心腹,金吾卫统领陆子珏秘密前往长安,灭了几户百姓的口。因那几户百姓仗着本家有当官的,叫嚣着要在御史台告发苏相。
几年过去,陆子珏早已外调,所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证。
但是皇帝仍模模糊糊有印象,在嘉元十三年,陆子珏被苏瑾清举荐,以天子使臣的身份,前去淮海监兵,以此震摄边陲的异族。
……那他又哪里时间前去长安杀人呢?
“……”
皇帝忽然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
正巧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