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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顾容谨一早知晓这一次时疫的情形,司『药』舫培育兰芝草,不正是用作今日的筹码么。
顾容谨略一沉思,颔首道:“太医院的方子已配好,自然是最好的。司『药』舫中养的兰芝草尚足量,交予朝廷也无妨。”
“不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桌案上的棋子,顾容谨淡声道:“司『药』舫的货物南北贯穿,要通经灵河。只是近日灵渠修建,通行不便。不如……工部便先将灵渠交由司『药』舫。如何?”
苏瑾清没有立即回答。
难怪顾容谨会这么快答应,他交易的目的,原来是为了灵渠的控制权。
灵渠的水利修建由工部直辖,引金陵城南灵河水,灌溉金陵城南北所有农田。若真是落入顾容谨手中,将来麒麟军经由灵河破城,便是势如破竹再不可当。对于师尊而言,这便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交易。
可事到如今……若无司『药』舫的支持,时疫便不可除。即使是皇帝来了,也不得不点头的。
反正,他也从未将注意力放在民生的水利工程上。
苏瑾清眼睫动了动,松了口:“好,弟子会呈禀圣上的。”
顾容谨看着她道:“若是朝廷不放心,也可派人督查,为师不会为难你。”
苏瑾清淡淡的笑了笑:“师尊多虑了,不管师尊想要什么了,弟子都会答应的。难道师尊忘了?”
说罢,她起身行了一礼,复而退下。
“郎君,怎么样了?”萧策隐急急推门而入。
捏着棋子的指尖终于松开,顾容谨轻轻摇了摇头:“我已将灵渠的掌控权拿了过来,通知我们在工部的人,可动手部署了。”
萧策隐面『露』喜『色』:“太好了!有了灵渠,便相当于掌控了金陵城的水路城门,那郎君……为何不高兴?”
顾容谨一顿,只颇有些担忧的道:“无妨,只是我没有想到,瑾清会这么快答应,倒像是一直在暗中支持我们一般。”
按理说,按弟子往常的『性』情,应当选择集权与一身。顺他者生,逆他者亡。不知为何,这些日,总觉得瑾清的『性』情有了些变化。
……而且,他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了。
萧策隐略一蹙眉,压低了声音:“分明是苏丞相自己修行邪术伤了身,却要郎君为她担忧,属下当真觉得您不值。”
“他是我的弟子。”顾容谨淡淡道:“你不明白。”
回想起来梦中的情形,顾容谨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凝重。室内的地龙仍散发着暖意,但他却觉得连骨髓里都是冷的。
第66章()
防盗章; 请等一下; 或者补齐比例喔~ 谁又能想到,这样煊赫,无上的盛世图景,背后藏着的,却是一个充斥着衰微; 面临着黄昏日落的国度。
“听闻伯恩侯上了几道折子要求面圣,都被你指使内阁拦下来了。”顾容谨肃容道。
灯塔的灯火,和着天幕的雪光,角落里的明亮,似乎都落到她的身上了。
像苏瑾清那样; 宁樱对着顾容谨行了一个礼。其实说起这件事,如果不是长公主自己先动了歪心思,用一个长安舞姬诬陷她,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上了自己的圈套呀。
但苏瑾清在顾容谨面前向来是极恭谨的,所以绝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来。
“师父是否觉得弟子这么做; 有违道义。”调整成淡淡的神情; 宁樱开口道:“师父从小教导弟子,身承蜀山一脉,道义重于『性』命。即使弟子远走江湖; 至今也不敢忘记分毫。师父若不高兴,就请惩戒弟子吧。”
顾容谨唇角微微一抿; 摇了摇头:“为师并无此意; 你虽是为师一手教养; 可如今毕竟也已长大。”
他转过身来,握了握弟子的手,如同在蜀山上指导剑法那般,带着几分安抚。
其实顾容谨原本想说的是,你的『性』命,比虚无的道义更重要。然而这话没能说出口,最终变成了淡淡的告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保全好自己。”
苏瑾清眨了一下眼,“其实弟子也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师父。”
顾容谨颔首:“好。”
“师父此番为何出世,又为何前来金陵?若师父真的只是为了继承金陵城中的司『药』舫,又为何会将线人布在朝中各司?”
苏瑾清的指尖捏着司『药』舫的线人名单,直视着师父。她并没有将此事声张,但被自己的师尊隐瞒这么多日,任谁心中都会生出芥蒂的。
虽然宁樱清楚前因后果,但她想顾容谨亲口对着弟子说出答案来,想亲眼看着如在云端的师尊承认,破除师徒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弟子斗胆,能请您给弟子一个解释吗。”
“师父,”她缓缓靠近了一步,小声道:“难道您与那些谋士一般,都想在大周的『乱』局中分一杯羹。或是……您的眼界,并不止于江湖,更在于庙堂。”
前来金陵的那一日,便已料到弟子会这么问,顾容谨淡声道:“为师不能告知于你。”
他转过了身去:“若你知晓实情,对你并无半分好处。反倒,还有可能招致祸患。”
“那弟子到底该做什么,才能换师父的一句真话呢。”宁樱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弟子想像小时候师父保护弟子那样,替您分忧解难。即使您有什么不能做的,弟子替您就好了。即使您偷学歪门邪道……”
淡淡的雪光掠过苏瑾清的鼻尖,勾勒出一道精致的弧度。清透的眸子里映着翻腾的海水,碎光潋滟,叫人挪不开眼。
那种异样、却强烈的
感觉再度在顾容谨的脑海中升起——
他的这个弟子,实在太像女孩子了。
“谨清,”牙根咬了咬,顾容谨道:“为师不会怎样,三日后,再书信告知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宁樱舒了一口气,掩住暗暗的喜意:“好。”
看着弟子隐隐欢喜的面庞,顾容谨的心没由来的一跳。如果弟子真的是女孩子……也许会有些不同。
但顾容谨很快遏制住了这种荒诞的想法,并且觉得尤为讽刺。
苏瑾清在蜀山上待了三年,他是什么『性』情,难道自己还不分明么。
“砰——”骤然间,远处发出一声闷响。
这不是轮船鸣笛的声音。
苏瑾清抬眼望去,只见海滨的天空绽放出一抹刺目的烟火,其震慑力又远强于寻常火。『药』,似乎昭示着某种特定的信号,将整座城城市映得发亮。
苏瑾清立即派人前去查看。
“丞相大人,恐怕太极殿有变!”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回禀。“方才出现异动的,是锦衣卫镇抚司的信号。”
这内侍苏瑾清认得,早年收买下来留在圣上跟前侍奉,这些年极为忠心。如今趁着宫中生『乱』,宁大人速派他给丞相府报个信儿。
“今日下午,正在陛下准备处置伯恩候府时,锦衣卫北镇抚司就出事了。”他的脸『色』发白,“还望丞相大人速速拿个主意!”
苏瑾清眸『色』微动:“锦衣卫怎么了?”
内侍的声音压了压:“就在一个时辰前,北镇抚司骤然受到暗袭,据卫大人所言,竟像是江湖人士作为。”
锦衣卫身为帝国的特务中枢,被君王视作手中的利剑,在帝都王土向来无孔不入,坚不可摧。却恰逢此时受到袭击,不能不细想其中深意。
——恐怕……是有人欲借锦衣卫遇刺一事,转移圣上的注意力。
宁樱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句,这个卫梓俞一出关就找麻烦,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与此同时的北镇抚司,仍旧是那个不辨天日,不分昼夜的铁通,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骚』『乱』到了何种地步。
“大人,这是您派遣属下去查看的旧档,请大人过目。”身着飞鱼袍的锦衣卫立于男子身前,言语间透着几分臣服与恭谨。
卫梓俞淡淡“嗯”了一声。属下不敢逗留,忙从书房中退出了。
缓缓拆开封册,卫梓俞细细看起来,眸『色』却不由倏然一动。
国子监每年的监生名单保管在太学中,他也是留心过的。
只是几年前,有一个名叫苏瑾清的少公子,虽出身寒门,身体病弱,却得了先帝的青眼,破例录入了监生名单。还在国子监中结识了还是皇子的新帝,继而一路受到新帝恩宠,位居丞相,一手『操』纵朝政。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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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谨淡淡的笑了笑:“是否若司『药』舫不离开; 今日锦衣卫暗袭之事; 便会成为司『药』舫所为? ”
卫梓俞下颌线收紧; 没有立即回答。一种锋利的沉默缓缓晕开; 即使萧策隐隐在暗处; 他也能感受到; 空气中的气氛紧张的犹如紧绷的弦。
“不错。”半晌后,卫梓俞沉声答道:“不过我似乎不想与你为敌。”
庙堂之外,江湖之大,锦衣卫的确没有能力与整个蜀山抗衡。更何况; 顾容谨这个名字,还代表着百家诸子。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顾容谨上前一步; 他没有动手,却已扼住卫梓俞的脉。
卫梓俞能感受到顾容谨身上强烈的内息; 能电光火石间置人于死地。但他没有下杀手; 也许这只是顾容谨的警告。
没有人能威胁他; 因为即使在天子脚下金陵城; 势力、武功、人心,无人在他之上。
怪不得……连苏丞相那样冷心冷情的人; 都愿意视他为自己的尊长。
卫梓俞脸不变『色』,笑了笑:“真的吗。”
飞鱼袍的烫金袖口中『露』出一张素帛来; 上面隐约写着些许字迹。
顾容谨淡淡道:“这是什么?”
“司『药』舫的线人遍布金陵; 即使锦衣卫找不到他们; 找到他们的家人还是很容易的。你应当明白,在锦衣卫的情报网里面,不会拿不到这些。”
他顿了顿,故意开口试探:“——听闻顾掌门素来是端方君子,蜀山风骨便是江湖道义,不知掌门可会那拿这些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我不会。”顾容谨喉结微微一动,挪开视线:“只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事。”
他面『色』淡然,毫无被胁迫的窘然,“嘉元十年,前指挥使金大人为何被赐死,他根本就未曾行谋逆之事,卫大人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如此看来,我与卫大人的筹码,到底是谁大,也许还未可知。”
“这原本是镇抚司的机密,没想到顾掌门也清楚。”卫梓俞脸『色』稍变,冷冷的笑了笑:“原来你在锦衣卫里也安『插』了线人。”
这个顾容谨的内息越来越重,即使是想要杀人,也不失风雅。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仍旧毫无变『色』。似乎今夜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沉寂最后,松口的是卫梓俞。
“我有一点不明白。”
“什么?”顾容谨眼都没抬。
“这些人不过都是棋子,你如此力保,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卫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言语很淡,又很轻,几乎随时消融在积雪中,但一字一句皆是惊心动魄:“我与你不同,你费尽心血,踩着无辜者的『性』命,才得到了如今的高位。而我庇护他们,庇护司『药』舫,不过举手之力罢了。”
卫梓俞从这话中听出淡淡的讽刺之意,倒也不在意,随意的笑了笑:“可你不也在庇护你的弟子苏瑾清,他的名声可不这么好的。说到底,顾容谨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罢了。”
“我自己的弟子,就不劳烦旁人『操』心了。”顾容谨收回内息,语意间添了些冷凌之意:“卫大人,记得我的筹码,告辞。”
自从卫梓俞知道了苏瑾清的身世以后,他就有些无法直视这对师徒了。顾容谨身为正道的掌门人,却如此护着一个背叛师门的女弟子,似乎全然不顾及旁人会猜出他们之间什难以直视的关系般。
但顾容谨已经走远了,白衣若雪,淡如明月,他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月『色』渐染,顾宅早已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苏瑾清站在廊前,怀中抱着两只灰白『色』的小猫。周身的碎雪一层一层落下来,浑然是冰雕玉琢出的,看样子已地等了不少时间了。
顾容谨抬眸,微微一怔:“你为何在这儿?”
“师父,这是我今日出城的时候捡回来的。”苏瑾清看了看怀中,道:“这几日的金陵城风霜渐盛。师父也出不去,所以弟子就将这两只猫给送来了,给师尊解闷。”
顾容谨让人阖上门,解下大氅,淡淡问:“你出城做什么。”
苏瑾清沉默了一会儿,垂眸道:“司『药』舫的名单落入了锦衣卫之手,弟子让人送他们的家人出城,这样师尊便无后顾之忧,对吗。”
“你都知道了?”顾容谨的指尖僵了一会儿,神情缓过来,才轻声道:“谢谢了。”
“师父谢什么?”苏瑾清眼睫微微一动。
小猫伸着爪子四处『乱』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容谨目光轻轻放到它们身上,倒也不管。抿了抿唇,才温声道:“此番送他们出城,辛苦你了。”
“哦。”苏瑾清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顾容谨一会儿,看得他心头有些发烫。“可在这之前,师父从未这样对弟子说过这样的话。”
“为师也没想到你会放过这些『妇』孺。”顾容谨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为师从前,的确误会你了。”
“原来师父也不相信弟子。”她语意轻缓,却极为坚韧,“弟子是孤儿,师父从前说弟子行事毫无分寸,分不清正邪。师父就是弟子的规矩。”
“弟子看到那些言官口诛笔伐的时候便会想,若是师父知晓了,该会怎么写。如今弟子才知,师父对弟子的失望,与旁人并无二致。”她神『色』淡淡道。
“为师并非这个意思。”顾容谨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解释,又觉得不太对。
当年苏瑾清离开蜀山时,谁的话都不听,就差惹得正道各大门联合通缉。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又哪里有自己这个师尊。
不过他也没有出口反驳,即使弟子真的从骨子里变了,也比当年不遵师命、盗走兵书的弟子叫人宽心。
第68章()
防盗章; 请等一下; 或者补齐比例喔~ 锦衣卫沈长攸紧紧攥着剑,见到马上的那人,唇角总算是抑制住颤抖,恭谨跪了下去。
“这些年殿下吃了许多苦头; 都是属下护主不利。”
“……属下早已安排好了,京城司『药』舫的老舫主前些日告老离京; 只等着殿下回来。”
顾容谨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让他起身。
司『药』舫他是听闻过的,是王府一早布下的产业。父王去世后几经流转,又到了蜀山门的手中。
作为掩饰之所; 司『药』舫经营的并非是常见的货物,而是士族难得一见的珍稀之物; 包括『药』材; 玉石,运往南疆或边陲。即使御用; 也难以与之相较。常人见不到,自然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而据下头人回报; 如今只算是明面上的账目; 也可算是富可敌国。税款巨大,即使是官员来了; 也免不了毕恭毕敬。
但长在蜀山; 顾容谨不会亲自打点这些; 不过是用这个地方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罢了。
沈长攸带顾容谨上了马车。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车帘,借着稀疏的月『色』,顾容谨向外看了看。
是一座华贵府邸。
周遭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