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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明志面上受宠若惊、实则心惊胆战地接待了窦承锡。
他的脑中迅速地思索着,最近自己究竟有没有犯事儿,为什么会引来了窦承锡。
窦承锡的大名,就没有一个不知晓的。
提起他就八个字,铁面无私、刚正不阿。
最重要的是非常难搞。
一旦被他盯上了,除非自身本就是清清白白的,才能够免于一难,可官场上的人哪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
余明志实在是害怕极了。
“窦委。”他颤颤巍巍,“您来之前怎么没有打一声招呼,我也好接待。”
窦承锡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刚正不阿,但也知道分寸,贪污一万和贪污一百万能是一个概念吗?倘若每一个都抓得紧紧的,官场上岂不是要乱套。
他又不吃人,那么怕他干什么?
“你别紧张。”
余明志更紧张了。
不过想到最近他真的没做糟心事儿,他心里又安定了些。
“这次我来是为了我一个朋友。”把简攸宁的情况大致说了一说,“事情就是如此,她手底下一个员工和办事人员有些冲突,所以一直被卡着,你看能不能”
能,必须能。
余明志心里恨不得削死窦承锡口中的办事人员,就算想卡人,也得把眼睛放亮点,天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第二个窦承锡找上门来。
他立马坚定道,“在我的手底下竟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窦委,你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不会让任何人受委屈,也不会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说话之时,他讨好似地给窦承锡倒了杯茶。
窦承锡笑容真切了几分,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先是感叹了一番茶水的滋味,然后继续道,“我那朋友还在等着,快去把这些事情处理了,我今日并无要事,就在这儿等着结果。”
显然是在替简攸宁撑腰。
余明志:那糟心的下属。
心中腹诽了好几句,他连忙问道,“那办事人员究竟叫什么名字?”
窦承锡蹙眉,“司蕊。”
余明志正准备向门外走去,听到这个名字后,他脚步一顿,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司蕊?”
完了。
也是一个不好惹的。
他得以晋升,还是借着司蕊亲爹的提携,余明志要是敢把司蕊从职务上捋下来,赶明儿他的位置就得换人坐。
这也忒惨了。
余明志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左边是个阎王爷,右边不逞多让,最后他还是把难题抛给了窦承锡,“窦委啊,不是我不愿意处理此事,着实是司蕊的来头太大了,你知道司书记吗?”
窦承锡:
司书记不就是贪/污受/贿金额高达九位数、他即将要检举揭发的那人吗?!
这也太巧了!
窦承锡面无表情,态度坚决,“甭管是谁,就算是国家主/席来了,也得给我按照规矩办事。别说司书记了,司蕊只是他的女儿,该严惩还是得严惩。”
余明志险些要哭晕在厕所。
窦承锡敢,他不敢啊。
这世道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余明志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窦委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回头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向你告知结果。”
说完这话后,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向司蕊的办公室内走去。
司蕊仍在愤愤不平。
见余明志来了,脸上并无过多其他的情绪,只客套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显然是知道余明志究竟跟着谁混的。
余明志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态度,不置可否,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你立刻把简攸宁的文件全部批了,然后和对方好好的道个歉。”
司蕊第一反应就是,余明志究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第二反应才是,道歉,根本就不可能。
这么想,她也笃定道,“我不管简攸宁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她的文件和手续我是绝对不会批的,还有,这辈子我也没道过歉,她凭什么?”
余明志呵呵一笑,如果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他早就把对方开除了,“窦承锡来了,他指名道姓,你自己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吧?”
司蕊惊呆了。
她当然听过窦承锡的名字。
可他怎么可能和简攸宁搅和到一块去呢。
司蕊深呼吸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道,“等我再想想。”
叫她低头,怎么可能呢。
好不容易可以拿捏郝薇,她哪愿意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余明志对司蕊无语了。
这个时候,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应该主动站出来道歉,她倒好,还要再想想。
再想想能把窦承锡请走吗?
敢情面对窦承锡的人不是她!不知道其中的压力!!
余明志忍着心里的火气,又添了一句,“现如今他就在我办公室内坐着,什么时候结果出来了,什么时候才走。如果你想不好,我就打电话去问司书记,他会教你怎么做的。”
司书记虽然爱女儿,但也明事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他一定不会怪罪。
司蕊眼睛瞪大,冷声道,“这么一点事情找我爸做什么?我说了再想想,那就再想想。”
“你要是敢找我爸,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才是司书记的亲身女儿。
余明志算个什么东西?
余明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瞳孔幽深,看了司蕊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想到还有一尊杀神等着结果,余明志就觉得头皮发麻,他通过先前录入的资料找到了简攸宁的长相,然后在大厅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对方。
简攸宁正在和郝薇聊天,完全没把刚刚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
郝薇问了一句,“找到的人办事靠谱吗?”
简攸宁正想要回答,冷不丁被打断,瞧见余明志,她的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不解,“是,我就是简攸宁,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郝薇一眼就认出了余明志。
当即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简攸宁找的人也太有来头了,余明志都来了。
余明志看简攸宁如此年轻的模样,心中揣测着她与窦承锡的关系,可怎么也猜不出来,但只能陪着笑,“把你手里的文件都给我,我替你去把手续办了。”
“回头你若是还碰到了麻烦,只管直接来寻我便是。”
说话间他拿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递到简攸宁的面前。
朝中有人好办事。
简攸宁只是愣了一瞬,就立刻回过神,听话地把手中的文件全部交给了对方,然后把余明志的名片给了郝薇,“以后有事,就直接找他。”
这都是窦承锡的作用。
简攸宁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郝薇只觉得手中的名片是一个烫手山芋,不过她见简攸宁依旧是淡然的模样,她又暗自吐槽自己没见过大世面。
虽然司蕊依旧不同意,可能办事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余明志亲自出马,还不等五分钟,所有的手续就已经全部办齐。
然后他又恭恭敬敬的把证件与凭证交给了简攸宁。
直到余明志的背影消失在眼底,郝薇摸着手头新鲜出炉的证件,她才不可思议道,“就这么简单?全部办好了?”
简攸宁点了点头。
而后她又促狭道,“万事开头难,现在第一步做成了,但以后还有好多杂事需要你处理。”
郝薇神情复杂。
此刻她才意识到对方究竟有多大的能力,不过,如今她对简攸宁不单单只有敬畏,还有感激。
毕竟在司蕊的办公室内,简攸宁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她情真意切道,“攸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替你处理得井井有条。”
简攸宁眉眼弯弯,“求之不得。”
而余明志替简攸宁处理好事情后,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办公室,还没等窦承锡问话,他就主动把事情交代清楚,“窦委,你要求办的事我都已经办好了,可司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难处吧。”
他干脆和窦承锡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但凡我能严惩司蕊,我也不会如此为难。”
窦承锡哪里不懂他的心思。
他没有为难对方,又喝了一口茶,“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未办,就不在此地久留了,余明志,我瞧你是一个聪明的,一昧站队很有可能会阴沟里失足。”
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窦承锡便站起了身,大步离开办公室。
他已经不准备再等了,夜长梦多,他这回势必要把司书记拉下马。
为民除害。
余明志脸色有些苍白。
他双手撑在红木桌上,眉头紧锁,不停回味着窦承锡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窦承锡的身份决定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有分量。
许久后,他眉头舒展。
聪明人应该做聪明事,司书记年纪也那么大了,是时候该退休了,他的确不能一昧站队。
咬咬牙找了人事部,把司蕊给开除了。
***
司蕊得知自己被开除的消息后,面色铁青。
尤其是简攸宁的手续也办好了,这让她更受不了。
她一个箭步冲进了余明志的办公室,冷嘲热讽道,“余明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靠着我爸的提携才能坐到这个位置,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样的吧。你难道不怕我回家告状,回头你就被革职查办吗?”
做都已经做了,根本没有退路。
余明志心一横,“革职查办,好大的口气,我没做过错事,我看你们怎么让我革职查办。你公报私仇,我也是按照局里的规矩才把你开除。于情于理都没有错。”
“提携是不假,可我这些年也替你爸做了不少事情,加上我自己本身的能力,才能坐稳这个位置,话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司蕊觉得对方中了邪。
她又嘲讽地笑了一声,“我最后问你一句,开除的命令收不收回?”
余明志也是硬气的很,坚持己见,“我的确是按照规矩行事,绝不收回。”
此刻他的心里哀嚎一声,只能寄希望于窦承锡没有骗他了。
否则真的惨!
司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即离开办公室,不过她也没有收拾自己的随身之物,开车径直回了家。
司家只有一个孩子。
而司书记更没有重男轻女的念头,在他心里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
所以从小就对司蕊非常疼宠。
司蕊回家扑了一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爸爸还没有下班。
火热的一颗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
不过她按捺住了去机关大楼找爸爸的想法,干脆一直在客厅中等待着。
可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以后,才等到了一脸焦急的妈妈。
司妈从来都是精致优雅的。
哪怕年纪大了。
她不会容许自己的仪态有半点不妥之处,可此刻,她的头发稍显凌乱,面上全是惶恐之色,脚步踉跄地走入屋中,“蕊蕊,不好了。”
司蕊心中咯噔一下。
她连忙上前扶住妈妈,声音中带着焦急,“妈,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询问了半天,司蕊只能听见对方重复着不好了这三个字。
司蕊干脆扶住妈妈的肩膀,大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找爸爸啊!”
司妈直接哭出了声,妆花了一片,“你爸爸今天被带进去调查了,完了,咱家完了。”
夫妻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司爸在外面究竟做了什么,她的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所以,知道司爸被抓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天塌了。
司蕊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般。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喉咙口像是被堵住,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司妈浑身溢满了绝望之情,她嘴唇嗫嚅,干脆抱着女儿痛哭流涕,“进去了,你爸进去了,以后咱家就要完了啊。”
这么多年的成就,一朝付之东流。
司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在她心里,爸爸就是天一般的存在。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交给他,对方一定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爸爸进去了,那她被辞了怎么办?
日子又该怎么过?
“爸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妈妈你放心,他很快就能出来,一定能出来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妈。
司妈哭得够了,逐渐回了神,她连忙带着女儿去了书房,找到保险柜,“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替你买了出国的飞机票,这里面的支票你收着,现金带一部分,至于金条钻石妈妈会找一个妥帖的地方放着,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你再回来拿,这些钱,只要你不乱花,足以能够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司蕊呆呆地反问了一句,“那妈妈你呢?”
司妈脸色惨淡,“我,自然是在这里陪着你爸爸的。”她很清楚,丈夫被抓,她也跑不了,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够避祸,“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走。”
司蕊瞧着保险柜里满满当当的一箱,再次被震得目瞪口呆,“这么多钱是哪来的?”
问完之后,她心有明悟。
这应该和爸爸进去,脱不开关系。
司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不停催促道,“走,快走。至于你到了国外,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司蕊沉默,突然问,“我走了,天豪怎么办?”
事到如今,司妈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天豪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你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为了咱家的权势啊,这几年他利用咱家的关系,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所以才对你好,一旦被他知道,你爸没权了,甚至有了牢狱之灾,指不定会怎么对你。”说到这里,她又郑重的叮嘱,“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把家里的钱都让他知道。”
女儿为人蛮横无理了一些,可心地是善良的。
司蕊手脚冰凉,茫然的问道,“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司妈看得很透,“你为了那小子要死要活的,又何必说出来与你伤了母女情分呢?只要咱们家势力不倒,那小子就会对你好好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一遭。唉,快别说了,赶紧走吧。再晚可能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虚掩的大门被推开,从外走入许多调查人员。
司妈察觉到这一切,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没昏过去,这下,不仅钱财不能保住,反而更说不清楚了。
她伸手捏住司蕊的手,“记得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妈在瑞/士/银/行还给你留了最后一笔钱。”
说完这句话后,司妈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不迫的走了出去。
一如司蕊记忆里的模样。
很快,客厅中没有了动静,司蕊木愣愣地走了出去,只看了两眼,就觉得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等哭够后,她连忙拿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知会对方一声。
可电话明明能够打通,文豪总是直接掐断,想起妈妈说的话,司蕊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此刻她就像溺水的人般,怎么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