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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卷宗,上头有梓君侯与逸王的供词,将其举过头顶。
“请皇上过目。”
皇帝刚刚派谢宣回内阁让他带领众臣拟个草案的时候,谢宣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日。保侯令这种东西,即便是在朝堂上所有人都同意了,但是真正敢将之付诸于实践的却没有几人,而既能实践,又能得皇帝信任的更少,整个大齐谢宣想不到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此行凶险万分,若不小心行事,自己能否平安无虞的回来都是个问题,所以皇帝定会想找个能护他周全的人。只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战的大齐并非如百姓眼中那般稳固,周围邻国无不想趁虚而入,所以大齐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这个时候正是重立宁侯府最好的时机。
景文昊迅速翻阅了那本卷宗,看完证词后勃然大怒:“混账,混账,为了一己私利竟陷害忠良,那二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皇上,三司会审刚过,二人均在押,皇上随时可以提审二人。”
“这等大事,当初你审案的时候为何不上报?谢宣,别跟朕说你这是忘了,告诉朕,你瞒了些什么?”景文昊话语中没有半分客气。
“回皇上,臣不敢有任何隐瞒,当初之所以没上报实在是因为事情一桩接一桩,而臣以为宁侯府一案虽有冤屈,但毕竟人都不在了,即使报给皇上也无济于事,便没有写入密保,只记载于卷宗里,后来便是真的忘了。”
“那如今呢?怎么又想起说了?还有那陆檀难道能死而复生不成?”
“禀皇上,陆檀他根本就没死。”黎永不愿让谢宣扛下所有事,见状跪下道,“当年夫人接到侯爷信函说遭人陷害,夫人便找了两具尸体冒充世子小姐,一把火烧了宁侯府,又自己上吊才瞒了过去,世子这些年一直外逃直到最近听闻逸王落网才回了京都,找到臣。”
“呵,宁侯府当年的金蝉脱壳你竟这般清楚,黎永,当年你怕是没少参与。还有你想将谢宣摘的干干净净,是以为朕不知道当年谢宣在书院时关系最好的便是陆檀么?你们两个今日跪在朕面前说谎,怎么是觉得朕不敢治你们个欺君之罪么?”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二人道。
“你们当然该死。谢宣,朕用你之时你以为只派了黎永查你不成?当年你跟陆檀交好的事情朕一早就知道,不过是念在你忠心为国的份儿上不追究,你今日竟好意思装做忘了?”
“皇上,臣。。。。。。”
“你住嘴!还有你,黎永,黎晰的亲哥哥,朕孩儿的亲舅舅,朕这一年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谁知你竟然这般大胆,前朝的时候就帮着嫌犯脱逃,如今还当着朕的面维护一个欺君之人,你真是对得起朕了。”
“皇上,臣知罪,请皇上责罚。”二人又道。
“罚,怎么罚?欺君叛逃可是要斩首诛九族的,你们是有多少个脑袋受得起这样的罚?”
“臣,臣等罪该万死。”
“是,是该万死。但是如今大齐正是用人之际,我免你二人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谢宣你明日带着陆檀进宫觐见,把废侯之事给朕办妥帖了,两年不准找朕批假。”
谢宣一愣,明显不能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还不谢恩?”
第114章 封相(六)()
即便出宫后谢宣仍然有些发懵;此事他做的糊涂,自恃皇帝信任来了个先斩后奏,奈何还被发觉;本以为此次皇帝会大发雷霆;谁知又只是罚了他两年不准请假。以至于他本以为自己告诉陆檀皇上会重审陆家的案子为宁侯昭雪时会哭出来,结果只是全身发颤。四年时间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变;好在雨过天晴。
太和殿内谢宣、陆檀、黎永站在下方,景文昊坐于桌前;似在审视这三人。
“陆檀。”景文昊叫了他的名字。
“
草民在。”
“怎么出去了几年规矩都忘了?从前的宁侯府世子;今日的宁侯;朕叫到名字无论如何都应答一句微臣在。”
三人皆惊讶,不明所以看向景文昊。
景文昊忽然将手中拿着的卷宗扔在桌上,笑道:“怎么?以为朕就那般迂腐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种种不过是父皇被奸人蒙蔽所致,朕又怎会是非黑白不分,再拿出来说事。”
皇帝说罢走下来,道:“宁侯一门忠烈朕一直知晓。从前先皇接到密报的时候;朕就在一边,他是不信的,无奈军中再传军报时说宁侯已被诛杀;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通敌叛国,父皇这才下旨让梓君侯去抄了宁侯府。不过实在可惜,父皇当年并未起杀心,他始终觉得事情并非这般简单;不过等梓君侯到宁侯府的时候夫人为了保全侯府名声已经自尽了,还连带着一把火做了个你兄妹二人已死的假象。说到底还是那奸人歹毒,不过如今好在陆家有后。三司会审已经结束,逸王一干人等不必等到秋审便会被处决,朕即日就会下诏将会审的卷宗公开,还宁侯府一个公道。从今以后你还是宁侯,宁侯府这些年也荒废着,朕想再赐你一座别院,位置你自己选,如何?”
陆檀跪下道:“皇上能让陆家沉冤昭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陆檀又怎敢另有所求,皇上能将从前宁侯府的宅子再赐给臣就好。”
“你想要那宅子?当初一把火几乎烧了半个宁侯府,这几年又无人打理,荒草丛生,纵使朕让你搬回去,一时半会儿你也住不了,还是另寻落脚之处的好。”
“皇上,臣有一言。”谢宣道。
“你说。”
“皇上大可将那宅子重新赐给世子,不过不是现在。反正世子继任侯爷之后是要随微臣一道去推行保侯令的,皇上不如将再赐别院的钱银拿出来趁我二人离开京都之时将那宅子修缮一番,一举两得。”
“这法子朕倒觉得可行,只是陆檀,如今你可愿意恢复宁侯的身份与谢宣一道出去推行保侯令?当然朕没有半分逼迫你的意思,若是你认为刚回京都,思念故土不愿出去,朕也不会为难你,至多另寻他人。”
“皇上隆恩,臣万死不负所托。”陆檀欲跪,被景文昊双手扶起。
“好,好!如此朕即刻传令下去,立马拨乱反正为宁侯平凡,立继你为新宁侯,治愈你父亲追封为英武大将军,立将军冢,夫人追封为一品诰命,尸骨同入将军冢!”
“臣领旨,叩谢皇恩。”陆檀跪下,重重叩了头。
“好了,此事已定,你也回去准备准备,最好尽快打点好京都事宜与谢宣出发。”
“臣遵旨。”谢宣与陆檀同答。
谢宣解决了缠绕自己四年的问题自然一身轻松,不过却没松得了多久,如今他最烦的是自己这一走至少半年有余,还要在极度顺利的情况之下,此行凶险自然不能让李之源跟着,所以他在想如何才能将李之源一个人留在京都。
谢宣正在房中沉思,想着法子,李之源就风风火火回来扑进他怀里。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谢宣揉着自己怀中毛茸茸的脑袋问他。
“你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去推行什么政令?”李之源扬着头问他。
“是啊,怎么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我是出去干正事儿不好玩儿的,再说了皇宫里那么好的差事你不想要啦?做人可不能这般没有担当,你可不能辜负皇后对你的信任。”
“我已经跟皇后辞官了,他也答应了,他说了我愿意什么时候走走便是。听到了么,你走的时候必须带着我。”李之源一句话堵死了谢宣要说的话,他本来就烦着要怎么瞒着李之源,这下好了,不用瞒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只管让人帮你收拾好东西,我一定带着你。”谢宣亲了亲怀中人,心中做的却是另一番打算。
谢宣与皇帝拟了个日子出了公告,但是他早就与皇帝说好自己会提前一天走,一来是为了杀澜洲之人一个措手不及,二来让皇帝帮他瞒着李之源。所以某日早晨,谢宣亲自将李之源送上去皇宫的马车后,只留下一封亲笔信便与陆檀带着人马走了。
第115章 封相(七)()
谢宣人在马上;心在京都,自从将李之源孤身仍在了京都他心中一直不好过,就连陆檀都说他这样不妥;小心李之源到时候不认他。路上他也有些后悔;可断然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就只想尽早完结这政令。好在他二人并非孤身作战;依照景文昊的安排,给了他们一直百人的轻骑队;任凭调遣;两人身边又各自带着暗子;所以一路行程拉的飞快,原本要跑四日的距离,愣是被一行人压缩到了三日。第三日日暮西沉;一行人已经到了澜洲洲府衙门。
一行人皆是便装,等在府衙前下马时,还有衙役过来拦,道:“府衙门口不准停马;快走快走。”
众人皆未有动作,流风迅速从腰中掏出皇上赐的金牌,同时陆檀道:“我是京都宁侯;这位是谢大人,今日奉皇上之名于澜洲推行政令,让你们知州大人出来接旨。”
衙役见了令牌跪下道:“参见侯爷,参见大人;知州大人并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你可认识平郡侯府的路?”谢宣问那衙役。
衙役连连道:“认识,认识。”
“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平郡侯府。”谢宣说,一行人再次上马。
知州不在府上,二人并不意外。按照时间来算,正常来讲皇帝前些日子出的要派他二人推行政令的消息今日午时才会到府衙。而地方上郡侯往往会与官府勾结,所以澜洲知府一接到消息就去郡侯府报道并不奇怪。
那衙役牵了府衙的马,一行人自然走的快,威风凛凛便到了平郡侯府前,一如之前在府衙那般,陆檀表明了身份。
郡侯府的家丁进去通报,陆檀嚣张得很让他立马带路,于是谢宣一行人风风火火入了郡侯府看到了平郡侯,安郡侯与澜洲洲府知州大人同坐一桌,共商大计的画面。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郡侯府?”平郡侯见几人闯入,起身怒道。
“京都宁侯陆檀,内阁主事谢宣奉皇上旨意来澜洲推行保侯令,三位接旨。”陆檀一马当先,态度强硬。
“臣,臣接旨。”几人皆有些慌乱,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祖行封侯令表天下忠肝义胆之士,百年来各族得封赏镇守一方。然经英王叛乱一役,郡侯制弊端尽显,百姓民不聊生,群臣激愤,百官上书请废郡侯。大齐百年基业重也,然诸郡侯开疆辟土之恩亦重,遂令内阁拟保侯令。钦此!”
“臣领旨。”几位跪在地上齐声道。
“先别这么快领旨,没念完呢。澜洲知州贺继接旨。”陆檀换了道圣旨,继续道。“天子之令在乎行,今朕令宁侯陆檀,内阁主事谢宣为钦差,举国推行保侯令,各府知州需全力配合,违者斩立绝。”
“臣,臣贺继接,接旨。”跪在地上的贺大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一道政令会来得这般快,更未想到这两位竟会当场抓住他与二位郡侯后人密谋的场景,如今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会儿比起郡侯府的两位,他倒是更担心自己头上乌纱。
“行了,起来。”陆檀明显把人吓到了,谢宣的声音听起来则温和了许多。“贺大人,我希望你明白,皇上推行政令最想的就是见到效果。大齐律令知州不可与郡侯有私交,不过今日看来你与澜洲二位郡侯的交情不浅。”
“大人,大人,误会,全是误会。。。。。。”
“罢了,本官并没有要怪责你的意思,今日之事本官权当没有见到,不过贺大人。不管是皇上还是本官都希望尽快完结澜洲之事,日后的盘查还希望你配合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放心,保侯令微臣早已研究透彻,大人们舟车劳顿,今日请先随下官去府衙休息一晚,让下官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晚上,晚上回去,今年税收的账本就会放到大人房中。”
“甚好,如此便请贺大人带个路去府衙。”
“是,是,大人请跟下官走。”贺继苦不堪言,这会儿全然忽略了那两位,颤颤巍巍就往外走。
晚上贺继点明了要给众人接风被谢宣推了,京中什么好吃的没有,若是想吃东西他何需到这儿来,一进了房间就派人去催贺继,让他快些将帐本送来。
“大人,今年的税收账本儿都在这儿了,请大人过目。”
谢宣应下来便让贺继出去了。明月当空,接连赶路大家早就难受了,好不容易遇上了高床软枕陆檀自然拉着流风活动活动舒展筋骨,至于谢宣,便比较凄惨了。子时已过,陆檀好不容易将流风欺负的肯撒娇跟他要东西吃了,他便起身,准备翻墙出去买些好吃的回来哄人,结果一开门,发现隔壁谢宣房中的灯还亮着。等他买完东西回来之时,谢宣房中的烛火仍在摇曳,正好将谢宣伏在桌前看账本的“英姿”投射在窗户纸上。
陆檀先回了趟自己的屋子,将人哄好了,又分了份儿吃食出来,拿着去了谢宣房中。
“谢大人,要钱不要命?这么几日都没好好休息,晚上还熬夜看账本儿,不怕熬坏了身子么?”陆檀没打招呼,推门而入,然后将食盒放在桌上。
“彼此彼此,难为陆兄赶了这么多日路,方才你房中的动静可不小,陆兄也不怕亏了身子么?”谢宣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账本。
“哎呀,原来你听到啦,这怎么好意思,明日你可千万别当着流风的面说,他脸皮薄,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多少日子不让我上床。”
“哦?陆兄还有不能上床的时候?”
“当然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他的不说,论武功,十个我也比不上那孩子一根手指头。平日里让着我罢了,真耍起脾气来,你可不知道。”陆檀说话时一脸餍足,全是炫耀之意。
“罢了,我不想知道。”方才看账还好,这会儿听陆檀一说,越发觉得自己不该扔李之源一人在京都了。
“谢大人想心上人了。啧啧,不过谢大人你也是自己作孽不值得同情,人家小源多想跟你来都被你扔下了,不然今晚你也能弄出些动静不是?”陆檀调笑谢宣。
“你再说一句,我明日便对流风说你们声音太大。”谢宣阴沉地甩出这一句。
“不行不行,你怎可恩将仇报?我可是来给你送粥的。”
“粥已收到,多谢陆兄。”谢宣言下之意是送客了。
“行,行,我走,我走。吾弟忘恩负义,伤透吾心。”陆檀装腔作势,挽起袖子欲哭。
“流。。。。。。。”谢宣大叫了一声,被陆檀按住了嘴。
第116章 封相(八)()
一行人到澜洲的第一晚;谢宣是最晚睡的,寅时睡,卯时起;只歇了一个时辰。一大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让手下们都打起精神去平郡侯府收帐。
陆檀对此深表不满。“谢大人;你不能因为欲求不满就折磨手下的人找乐子啊。这个时候,人家平郡侯府的少爷夫人们起了吗?”
“我们昨日到时便说了要查账;他那一家子能睡得下才怪了,指不定半夜找了城中的先生改账本儿。昨夜我翻看了全部账本;澜洲洲府中的账本竟有人做了假;这事定与两个郡侯府有关。查账宜早不宜迟;免得横生枝节。”谢宣说的一本正经。
“得了,还不是想早些回去赔罪,祸害我跟你一起。罢了罢了;只当我舍命为兄弟,走走走。”陆檀攀着他的肩带着人马往郡侯府去了。
平郡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