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陛下客气了。”窦太主连忙躬身行礼:“臣在长安郊外命人精心修葺了一处园林,取名为长门,陛下得空了可带着娘娘来园中游玩一番。也算是臣与堂邑侯的一番心意。”
她不再像往日一般趾高气昂自居“本宫”,或者“老身”,这里也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她自称为“臣”,可见窦太后的故去,确实是让她这个大长公主对刘彻已然是战战兢兢。
“朕有空一定带皇后去转转。”刘彻不明以为地轻笑,侧目轻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这位是卫青,卫夫人的弟弟,想必姑母是认得的。都是自家人,姑母也不必自称为臣,如此的疏远了。”
窦太主忐忑抬眼,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如常的卫青,瑟了瑟身子忙言:“诺。”
窦太主躬身告退后,刘彻一直低眸不语,卫青跟在一边,也一直未言。
“朕最近听说,椒房殿中似乎不太平。”刘彻忽然打破了沉默。
卫青不言,等着刘彻说下去。
“朕一直疑惑,当年明明是子夫怀了身孕,窦太主为何要拿仲卿你开刀?后来朕想明白了,她定是觉得结果了仲卿你的性命,必然会妨碍到子夫肚子里的龙种,不然也不会贸然去建章宫营劫持你了。可见她对如此荒诞之事是又一些把握。如此荒诞,又如此笃信的,除了那个玩意儿,还会有什么?”
刘彻望着亭外的濛濛烟雨渐渐歇了,忽然轻叹一声:“仲卿,你其实早就知道吧。你在宣室殿上骗了朕。”
身后人闻声赶忙跪下,却依旧沉默着不发一声。
刘彻的脸色暗沉了下来,犹如被乌云遮蔽的日光:“朕再问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要伤你性命?”
卫青眉宇颦蹙,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卫青不知。”
“那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朕告诉你。”刘彻拂袖转身盯着正跪在面前低眉颔首的少年:“巫蛊之霍,厌胜之术,除此以外还会有什么?”
刘彻望着卫青低眉不语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你想想卫长的样子,如今已经会咿呀学语了,还会甜甜地叫你舅舅。你再想想,当年她们要加害的就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卫青盱阋,攒眉深锁,许久才轻声道:“卫青愚钝。”
“你和你姐姐真是一个样子,你究竟知不知道,纵容只会一味地滋生错误的泛滥。”
刘彻怒喝一声,见卫青就像个木头一样端跪着,默不作声,不禁咬了咬牙,破口道:“若不是那日你半路上出了岔子才没赶去东篱,兴许她就来不及走了!”
这番话落,他的脸色忽然一沉,嘴唇轻微地颤抖了两下,伏在膝上的手指攥了起来。
刘彻叹了口气:“你终于有反应了吗?”
“你不愿说也罢,朕已经委御史张汤私下替朕去查这件事情了。朕没有告诉你,据他的奏报,此事牵连甚广,或许不单单是一家所为。”刘彻的目光炯如火焰,怔怔望着卫青言道:“据说此术在许多鼎足之臣中似乎十分盛行,家中都又厌胜之术的射偶与毒蛊,更有甚者还在家中庭院里内设了法场,大行诅咒之术。长此以往,朝纲靡靡,礼教崩坏。此事牵连甚广,只怕要理清楚也是千头万绪,不过一旦张汤那边的证据准备好了,朕一定严惩不贷。”
卫青凝眉,大约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了。不说这厌胜之术究竟是不是能真的应验,但就这蛊惑人心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的统治者警惕了。尤其在朝廷的股肱之臣之间大为盛行,若是这些人利用巫蛊,私相授受,蛇鼠一窝起来,对于前朝的稳固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
“你不说话,但朕知道你听懂了。”刘彻见他低眉沉思,便循循善诱道:“朕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你心里清楚。若是有一日,朕要将这大树连根拔起之时候,你与卫夫人,都不得在为其遮掩了。这已经不只是你们二人容忍,朕就可以熟视无睹的事情了。”
卫青沉默了须臾,像是沉思着什么,只见紧促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终究是给了刘彻一个答案。
“多行不义,子姑待之。”
卫青伴着暮色离宫后,去了詹士陈掌家中。
窦太主那件事后,刘彻除了封了卫子夫为夫人,重赏了他与卫长子,还将卫家大姐卫君孺做了太仆公孙贺的妻子,又将卫家二姐卫少儿许于开国功臣曲逆侯陈平只后——陈掌为妻。
卫青此去,便是应二姐的邀,去看一看她的儿子,去病。
去病的身份与自己相似,他的生父平阳县吏霍仲孺,以前在平阳侯家供事时,与二姐有了去病。去病跟他姓霍,但是霍仲孺似乎并不像认这个儿子,对这母子俩的事素来也是不闻不问的。
去病比起卫青算是幸运的,他出生后,小姨便入宫做了夫人,舅舅卫青又是建章宫监,卫家一门显贵了不少,打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可以说是生于奴子,长于绮罗。
但他毕竟随着霍仲孺的姓氏,且不是陈詹士的亲生子,生活在一起也确实甚为难堪。
或许也是因为这份与自己似曾相识的尴尬,让卫青不自觉对去病的疼爱又多了一分。
他来到陈府的时候,日头已然从道路的尽头腿下去了。黑黢黢的长道之上,唯见陈府灯火通明,那温热的灯火透过纸笼安然闪烁,似乎暖了这微凉的夜色,也暖了他孤零零的心房。
如此便就是一个家了。
他曾经多想要给她一个家,哪怕只是这样长安城千万盏灯火中的一盏。
或许,她就是那一盏灯。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独独为他燃的那盏灯火,有一个人能望着门前来往络绎,却独独在等他回家。
这原本是多么奢侈的想法,如今他却也都给的起了。
可是那个人却不在了。
纵使此身共日月;怎堪相思慢杀人。
他幽幽地站在陈府明晃晃的灯下踌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敲门。未等多久,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启开。
“卫大人您来了。”家中的下人前来应门,望着门前素衣长袍的清俊少年不禁喜笑颜开:“老爷,夫人,卫大人来了。”
陈掌与卫少儿闻声便匆匆前来迎门,见卫青孑然立于门前,手中还提着拜访的礼篮,忙笑语晏晏地客气几句,便赶忙将卫青迎了进去。
一早知道卫青今日要来登门,卫少儿早就准备好了满桌的好酒好菜。
家宴之上,觥筹之间,卫青恭敬地举杯与姐姐姐夫敬酒,每每都是站起身来,双手拖杯,躬身敬酒。
他的官位比陈掌要高上许多,又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如此的客气,倒是惹得陈掌一时战战兢兢了起来,连忙把身子压的更低。
一旁五岁的小去病,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他养父与舅舅一番客套,全然望了要去吃自己碗里卫青帮他夹去的鸡腿了。
卫青落座后,发现小去病根本没有动筷。望着他稚嫩可爱的面庞,不禁抬手宠溺地轻抚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霍去病摇了摇头,可眼睛依旧盯着他,根本不去看碗里的鸡腿。
“鸡腿都不好吃吗?”卫青依旧温和的地笑着:“去病喜欢吃什么?”
“也只有见你来了,他才能这般沉静危坐着。你没来的时候,都皮得能上房揭瓦了。”卫少儿瞥了去病一眼,转头对卫青说:“平日里饭桌上见了鸡腿就和没了命一样,一向都是狼吞虎咽,坐没坐样,吃没吃相。仲卿你别管他,这孩子性格古怪的很。”
一旁的陈章不说话,只自顾自扒着碗里的饭,对于霍去病的事情,他向来是不愿操心的。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血,可因为卫家的关系,这孩子也算是皇家外戚,又打不得骂不得,于是就干脆装作没看见。
卫青不露声色看在眼里,心里是明白的。
他轻声问道卫少儿:“是我吓到孩子了吗?”
“怎么会呢,你性子是最好的了。他成日都缠着我要舅舅,问舅舅怎么不来。”卫少儿笑道,忙往卫青的碗里夹菜:“你快多吃一点,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都瘦了,是朝廷里事情太忙了吗?”
卫青颔首笑道:“还好。”
“你也到岁数了,改明叫人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吧。现在咱们家也不比从前了,多的是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你呢。”
卫青正喝着汤,不禁呛了一口,微微咳了几声。
卫少儿颦眉:“怎么?你还在等她吗?都三年了,她是不会回来了。”
卫青颔首淡笑:“我不急,看姐姐们都过的幸福美满,阿青就知足了。”
“姐姐?”一旁的小去病忽然冒了一句。
卫青微怔,转眼望着自己五岁的外甥,温柔的眼眸忽然透出光来。
“好看的姐姐?”他也望着卫青,眼睛黑亮,稚嫩却充满了希望。
还不待卫青回答,就只见他忽然扭过头去,捧起碗筷,颤巍巍的小手将碗中的鸡腿夹到卫青的碗中:“舅舅快吃,若是瘦了,姐姐回来会不要你。”
第104章 丞相()
刘彻在长乐宫中与王太后叙话不过半个时辰便要走,却被王太后拦住了。
“怎么,嫌母亲的这长乐宫中的点心不合胃口吗?”王太后说着,又抬手斟了一杯热茶在刘彻的杯中,眼角瞥了一眼案上的几碟点心,将几盘向着刘彻面前推了推:“栗子糕,松仁酥,都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母亲知道你要来,昨儿在后厨忙活了一天,怎么你吃了一块就要走吗?”
刘彻沉默不语,静静凝视着面前雍容华贵,却珠翠冰冷的母亲。
曾几何时,那个宁静的清晨,同样的位置,他最后一次与窦太后在这里叙话。
他登基前,只觉得祖母是一个厉害老太太,她拿着皇祖父亲手制作的龙头拐杖,上治昏君,下打谗臣,就连自己父王,私下里也没少挨她的当头棒喝。
他小时候总是害怕皇祖母的,遇到也总是躲着走。小孩子的心是十分敏感的,尤其是像他这样天资聪颖的孩子,自然是比旁人还要敏感一些。
他觉得老太太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做太子,但至于为什么,只是听人说,老太太原本是属意于自己的皇叔梁王刘武,兄终弟及,承袭大业。
他登基以后,一味觉得祖母压榨自己的权利,遏制自己的许多政治举措,表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却刻意与她疏远。
包括韩嫣与阿鸾那次在郊外遇袭,他也以为是老太太的主意。
可却在韩嫣死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许多想法都是狭隘的。
就在从东篱回来的那一日,他格外想要与她亲近,与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太太好好地促膝长谈一次。
他们祖孙二人当日就是坐在这个位置,她告诉他许多道理,叫他要学会忍耐制衡,委托她照顾阿娇,最后将国之重器虎符托付到他的手里。
她对他说,要小心外戚独大,不管是王家,还是窦家。
如今只是换了一张花梨木的案子,却是今是昨非,人去楼空了。
她临走时原本还握着他的手交付着家国大事,桩桩件件,似乎都割舍不下,说着说着猛然又咳了一阵,一口嫣红的血溅落在床沿。
刘彻紧张地我今她的手,却发现她原本像遮了雾气的混沌的眸子,一抹回光返照,竟然变得清亮了起来。原本苍白凝重的脸上竟露出了小女孩一般温柔的神情,握着他的手也紧了几分。
“代王……”她深情地唤着他,刘彻从未见过她脸上会有如此桃花一般的笑靥,眼波又是如此的含情脉脉。
她把他认成了自己的祖父,孝文皇帝。
“漪房虽然是太后派来您身边的,但代王若决心讨伐吕氏,建立霸业,恢复刘姓山河。漪房与代王一同赌一把,愿与代王携手,荣辱共担,生死相随,同赴长安那虎穴龙潭。”
最后她说:“此生得代王您爱护,漪房已无余愿。”
说罢,她眼中光彻底熄灭了,握着她的手就落了下去。
阖眼长逝了。
“你觉得母亲把这长乐宫打理的如何?”王太后笑语晏晏,将刘彻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刘彻抬起眸来,只见王太后望着殿内一室的奢华摆设,不禁自豪地笑着:“听说哀家要乔迁新居,那些懂事的都送来了贺礼。”
刘彻低头抿茶,不言。
窦太后在世时候是最不喜铺张浪费的,王太后也只能迎合着将自己的宫室收拾的极为朴素。她压抑着性子磨了这么多年,终于磨到老太太驾鹤西游了。
现在后宫之中,皇后没有宠幸,自然是她这个太后一人独揽大权,自然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吃穿用度上,也终于可以极尽豪奢。
“你看那翡翠屏风,是你舅舅田汀屠吹摹K飧鋈耍褪翘秩讼不叮艘不椤蓖跆笏底牛捶⑾至醭顾坪醪⒚挥性谔唤€车溃骸霸趺矗庋玫亩鳎实刍箍床簧下穑俊
刘彻放下茶杯,低着眉不去看自己的母亲:“东西是好,只是送来这长乐宫的时候,未免早了些?”
“哦?皇帝觉得什么才是时候。”王太后回眸望着桌上不愿与她四目相对的刘彻。
刘彻意味深长地冷笑,眼睛却依然望着桌上的金玉茶杯:“怕是要等母后求朕委他以丞相之位,朕批复后召集公卿,宣布拜他为相,赐他金册相印。到那时候,再送来这样好的东西也不迟啊。”
说着他抬眼,依旧面带笑意望着王太后渐渐沉下来的面色:“又或者说,现在都已送来这样好的东西,那到时候舅舅还会再送什么来。怕是那些希世奇珍,朕都没有见过呢。”
“既然皇帝把话说明了。哀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哀家命人请皇帝来,也确实是因为这件事。”王太后的面色冷了下来:“他是你舅舅,他会害你吗?”
“母亲忘了吕氏篡权了吗?吕禄、吕产,可都是像舅舅一样的外戚。”刘彻云淡风轻地低眉,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可朕不确定,朕的前朝有没有陈平、周勃。”
“你怎么能把你舅舅比作吕氏的那些余孽。你忘了你能坐稳皇位,你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的。”王太后皱眉道。
“朕没有忘,但这和拜他为相是两回事。”刘彻呷了一口杯中茶水:“”以前他要做太尉,朕为了平衡势力,便也由他。舅舅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他是有才能,但是格局狭隘。丞相与太尉不同,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舅舅他不适合。”
“他不合适谁合适!窦婴吗?”王太后暴怒一把拍在了梨花木的桌案上,引得案上的茶杯都跟着轻颤一声:“如今三公之中太尉一职已不常设,许昌的丞相你免了,庄青翟的御史大夫你也免了。既然你能擢升一个你舅舅一首提拔的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那你也总得给你舅舅留出一个位置来。”
“正因为朕擢升了韩安国,才腾不出位置给舅舅。韩安国朕本就中意许久,此人乃相才。但此人与舅舅私交甚密,朕答应过皇祖母,不会让外戚干政……”
王太后再也听不下去了立即打断了刘彻,愤然道:“你提她做什么,她害得你我母子屈缩多年,该享的福不敢享,该有的权利一样也没有。如今她人都走了,怎么这威慑还在这长乐宫吗?”
“母后……”
“自打韩嫣死后,你就不再与我亲近。母后会害你吗?你竟受了她的蛊惑,可是她含辛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