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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日日,便是处心积虑。
太皇太后如此聪慧的人,又岂能容忍他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潜心筹谋呢。
我正暗自思索着其中因果,殿上的太皇太后却忽然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呵呵,哀家的眼睛每况愈下……怕是看不到你母亲那张几欲恼羞成怒,却要强颜欢笑的脸啦。”
“皇祖母需保重凤体,太常、少府圣手如云,定能治好皇祖母您的顽疾。”公主面不改色,缓缓答道。
她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可听见太皇太后如此的说,也不好直接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但也不好承认自己母亲是如她说的那般不堪,便也只好如此避重就轻地回应,对于太皇太后所指之事,不做任何应答。
如此的公主,当真是让人无法不去佩服。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听起来倒不像是在夸奖,沉默了须臾,抬手去在案上寻茶杯。
芦月姐赶忙上前去,斟好一杯茶递到太皇太后的手中,伺候太皇太后饮了几口,方才退下。
“韩嫣这孩子也是的,跟在皇帝身边这些年了,怎么还这么糊涂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偏要翻出来做什么呢……”太皇太后忽然又开口试探。
“年轻人,做事鲁莽些,也是常有的。”公主依旧低垂着眉眼,避重就轻地应着。
“哀家的这些儿孙啊,都有平阳你这样端和持重就好了。”太皇太后轻笑着说道:“若是皇后和皇帝,也能像你和平阳侯那样相敬如宾,哀家也就不会日日头疼了。说到底,还是哀家的阿娇不懂事啊,总是惹皇帝生气。”
太皇太后似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不禁为公主捏一把冷汗,不知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公主抬眼,举手齐眉,向着太皇太后恭敬一拜,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沉着:“陛下年轻气盛,对皇后不够体贴,平阳与母后也多次劝慰了。那卫子夫的事,平阳也听说了,想必陛下他也是一时图个新鲜罢了,既然她有了身孕,总归还是一件好事。至于娘娘那里,平阳会找机会规劝陛下,切莫尊卑失序,非爱之而适祸之。”
“尊卑失序,非爱之而适祸之……好一个尊卑失序,非爱之而适祸之……”太皇太后轻笑一声,重复默念了一句,思绪似乎被带向了远方,沉思了许久,才缓缓说:“你可知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公主不语,等着太皇太后说下去。
“这是先皇的老臣,袁盎说的。那时的慎夫人可谓是绝代芳华,甚得先皇宠爱,风光一时无两。她随先皇与哀家幸上林时,先皇大摆筵席,君臣同饮,居然任由慎夫人与哀家同席而坐。时任中郎将的袁盎,当堂便引慎夫人坐下席,并以这‘尊卑失序非爱之而适祸之’说于先帝。先帝大为赞赏,并属意慎夫人赐金于他。”太皇太后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先皇,原本冰冷的脸上渐渐了暖意。
她缓缓低头,望向殿下的公主:“你说的好,希望你,还有你的母亲,也都能记得,尊卑有序,时时提醒着皇帝才好。”
“平阳谨遵皇祖母教诲。”公主依旧低眉顺眼,又朝着殿上恭敬地一拜。
“哀家今日也有些累了……”太皇太后轻轻抚了抚额头:“哀家听说平阳侯的身子确实不太好了,这宫中的太医若是有需要的,你便引起给瞧瞧吧,若是回了封地,怕是也找不到什么高明的医生了。你就代哀家问候平阳侯,叫他保重身体。”
公主闻声忙抬袖齐眉,躬身行礼告退后:“平阳替夫君谢过皇祖母。恭祝皇祖母凤体安康,平阳告退。”
说罢,似乎是朝着我跪做的方向瞟了一眼,转身缓缓退出了大殿。
“阿鸾丫头……”太皇太后忽然缓缓地轻叹一句,我闻声连忙上前跪拜,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的语气中少了些许往日的亲厚,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你不出去拜见一下你家主子吗?兴许她有话要对你说呢……”
我微一怔,却也不敢迟疑,忙言诺,说罢转身退出。
即便是我这样一个浣衣局的小丫头,太皇太后竟也费了功夫打听了我的出处。
我出自平阳侯府的身份确实有诸多不便,很容易想成公主安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眼线,毕竟谁都知道公主和王太后,都希望有一日陛下能够真正的亲政。虽然素日里若是有朝臣来拜,芦月姐总是支我先行退下,期间我也并未觉得是这个原因,加之太皇太后素日里和蔼可亲,我便更没有多想。
今日她这一句,倒真是让我觉得自己的浅薄。
她身处如此高位,又怎回是一个单单纯纯的慈爱长辈。她是大汉江山目前真正的掌权者,她的地位高贵更甚于一代君王,她坐伏后宫,全可以靠只字片语在前朝翻云覆雨,她双目顽疾,却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
她哪里是一个为了儿孙伤神便就会想不开的老人家,还需要我粗嘴拙舌地一番哄劝,方才能喜笑颜开。
她一路试探,我却只是讲了一个笨拙的故事罢了。
或许或许,她也开始觉得我就是一个读书识字的傻姑娘罢了。
我退出大殿,发现平阳公主果真站在殿前等我,夕阳西下的余晖金澄澄地落在她周身华贵的锦服之上,蒙上了一层光晕。
她听见我出殿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看我,我此刻的心情可算是五味杂陈,十分复杂,自是不想与她周旋,低眉回避了她的目光,欠身行礼问安。
“许久不见,未想到你爬得如此之快。”她的声音让尚存余温的夕阳渐凉:“倒是害他白白为你担心一场,受了那些苦。”
我心中尊敬公主,却也着实怨她,总觉得自己是被罩在她巨大的阴影之下,才落得如今命途多舛的地步,于是便说:“让我受苦的是公主,让他受苦的亦是公主,也只因为奴婢是奴婢,所有过错才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推到奴婢的身上。”
“他受的苦,是本宫为了他好。他年纪尚轻,有些事情自然思虑不够周全,不过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宫的苦心,他以后自然会明白。倒是你……”她峨眉轻敛,语气依旧冰冷:“如此出言不逊,没想到这甘泉宫中并没有磨好你的性子,倒想是脾气见长,是以为到了皇祖母的身边本宫就拿你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并不是奴婢以为……”我想到阿青为我受得那些苦,全是眼前人一手造就的,便也不得不抬起头来冷眼看她:“公主如今的处境,恐怕一时半刻,当真是拿奴婢没有半点办法。”
“你说的不错,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半个长乐宫人,本宫现在自然是不会为了你,伤了和皇祖母之间的和气。”她冷笑一声,抬眼看我:“可如今夏暑早歇,离銮驾返宫之日已是不远了。你觉得,皇祖母如此多疑的人,会带着你一个平阳侯府出身的奴婢回长乐宫中去吗?只怕就留你独守在这冷清的甘泉宫中的可能性还要再大上几分。来日方长,李鸾,你真以为本宫就真的拿你没有半点办法吗?”
她分析的没有错,可我的心中却因为怨恨没有丝毫的畏惧,可表面却做得恭敬,抬手像平阳公主行扣别之礼:“那奴婢就在甘泉宫中恭候公主。”
说罢转身而去,独独留她在身后。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我竟开始这样的讨厌她。
我分明记得,她在我心中是如同神女一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她拥有那样多的东西,高贵的出身,典雅的谈吐,傲人的美貌。她有一座威名赫赫的侯府,坐拥辽阔的封土,下驭那样多奴仆行从,她有疼爱她的夫君,乖巧的儿子,爱戴她的奴仆。
她又是如此聪慧宽宏,用一颗自上而下的心包容了一切,却唯独不肯包容只想守在阿青身边,只求偏安一隅的我。
我开始发觉,我讨厌她,却又更加讨厌,讨厌她的自己。
我回到偏房中,却觉得自己今日确实有些累了,夕阳缓缓如那些巍峨的宫殿的高椽飞檐之后,落落余晖从窗棂处倾泻于我趴着的书桌之上,让我有些许倦意袭来,眼皮愈来愈中,视线也黑了下来。
我似乎是梦见他了。
我曾总听别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与他分开之后,梦到过许多离奇的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却从来没有梦到过他。
我多么想他能够夜夜入我的梦来,与我团聚。
多想他能微笑着抬手,轻轻捋一捋我的发髻,唤我的名字。
也许我太过贪心,哪怕只是梦到他的远远的一抹身影,也足以温暖我的整个梦境。
我仿佛终于在混沌中,看到了他站在兰台之下,守着一树夭夭冉冉桃花的寂寞背影,俊美又挺拔。
浮沉几度,生死几离,盼君相顾,执子之手,摘尽彼岸之花兮。
忘了关窗,月色不知何时已渐渐凉了下来。
我被一阵秋风惊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还模糊着泪痕。房间一片漆黑昏暗,独独一道月光斜斜地倾泻在我的案前。
我正要起身去点灯,却发现月光之下,有零星闪烁的光点,飘落在我的窗棂。
我伸手去接,它却有闪闪烁烁,慢慢悠悠地飞走了。
我好奇地扒着窗沿举目四望,庭院深深,郁郁葱葱的花影之下,眼前稀疏的光点漫向越向远处,反而越是星火斑斓。
我好奇地踏门而出,顺着那如星海一般漫过花丛的萤火源处寻去,月光如水倾泻在贯穿宫苑的潺潺溪流之上,我踏桥而过,不自觉便循到了宫院后面的一扇小门。
烁烁闪耀的灯笼之下,门前竟空无一人。
我蹑手蹑脚地循着那股流萤而出,刚刚穿越高高宫墙便看见,月笼轻纱之处,萤火汇聚之处,漆黑的长道之上。
一身白衣的少年孑然而立,他手中一斛萤火已经漫漫而出,在他身边灵光幻海萦绕开来。
他目光幽幽,安静地望着我,如此的沉静,我认识的那个人不甚相同。
我也凝视着他,才发觉竟已与眼前那这张熟悉的面庞阔别太久,尤其是在这深宫冷院之中,更是不可企及的一丝温暖。
这不禁让我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就红了。
“此番一别,确实费了我诸多时日……”他于幽暗之中萤火的尽处伫立,遥遥地望着我,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抹明媚比这熠熠流萤还要明媚的笑意。
“我给你带来的礼物,你可还喜欢吗?”
第75章 瞭星()
我随着王孙登上了甘泉宫那处名叫瞭星台的塔楼。
它一直遥遥立于甘泉宫那些龙楼凤阁、桂殿兰宫之后。我曾经越过浣衣局矮矮的瓦房,遥遥地望见过它独占鳌头的一角。每当午夜时分,那里总是灯火冉冉,仿佛神霄绛阙一般。
他走在我的前面,侧着身子拉着我的,执所剩无几的半斛萤囊沿着白玉石阶拾阶而上,楼梯陡峭,爬起来着实吃力。
我们一路上沉默着不说话,我被他引着偷偷从宁寿宫中偷跑出来,心中却觉得一片安宁。
除了阿青,这世上,若说我最信赖的,就是王孙。
我们攀爬了许久,这瞭星台着实高耸,我气喘吁吁,正要呼喊放弃之时,却看到原本绵延无尽的阶梯露出了一丝微光,王孙回头冲我一笑,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向前。
终于登上瞭星台,忽然从远出一片晴朗的夜空扬来一阵清风,灌起了我与王孙的袖袍,我只觉得若不是王孙牵着我,我当真要像一直纸鸢,振翅飞走了一般。
那股风渐渐慢了下来,浅浅拂过动我的鬓发,渐渐平息了我急促的呼吸,消减了我脸颊的热意。
我微微侧头看身边的王孙,只见他的目光幽幽,寂寂落在遥远的未可知处,许久都没有言语。
我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去,只觉得远处一片开阔,夜空清湛,广袤无垠,甘泉宫的琼楼玉宇,灯火闪耀的长廊走道,皆收眼底,萤火闪烁其间,仿佛一片降于人间的斑斓星海。
我不禁惊叹于眼前穷尽千里之目的壮丽美景,心底骤然升温。
或许是被如此浩如烟海的夜色而震撼。
或许是因如此星罗棋布的美景而惊艳。
也或许是因为,担惊受怕、步步为营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信赖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边。
我的眼眶不自主地就湿润了起来,不由地觉得鼻子也跟着发酸。
“喜欢这里吗?”他忽然轻轻开口,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异样,眼睛依然望着我们脚下的万点繁星,灯火通明。
我却觉得他这句话并非是在问我,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于是便没有出声,声怕惊扰了他,只是轻轻转眼泪光莹莹地望着他。
他没有回头看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目光所能穷尽的千里之外,灿若星辰的眼眸闪耀着繁星斑斓,目光悠远又扬长。
他素日里总是锦衣华服,他生得好看,面如冠玉,自然是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十分潇洒俊逸,再加上他原本就是那样璀璨张扬的少年郎,越是明艳的色彩反而更显得相得益彰。
可是今夜他却是一袭楚楚白衣来见我,如此素净的样子倒是和了这如此静谧的夜色,我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沉默着守望星河的少年,心中不由轻颤,顿而生出些许疑惑来。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我认识的王孙吗?
他没有发现我异样的目光,依旧目不斜视地轻声说道:“在这里可以俯瞰到甘泉宫的每一个角落。小时候,我和十哥最喜欢来这里,看远处宫灯楚楚,看这山河瑰丽如画,心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他忽然提到靖王爷,让我不由心中一怔,只见他缓缓回过头来看我,十分平静地轻声说:“十哥都告诉我了,你与他说的那些话。”
我的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忙说:“靖王爷是为了带我出甘泉宫才想出那样的法子,阿鸾也只能心领他的这份好意了,却也不能再去给他添麻烦了……”
“若他不认为你是个麻烦呢?”他不等我说完就轻声打断,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让我难以回避。
我望着他的眼睛,心中一片忐忑,最终还是禁不住他如此认真的审视,把头低了下去:“我原本就是个麻烦,还是个□□烦。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番境地。”
他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忽然说:“我今天在王太后的宫里见了公主了。”
我心中一怔,抬起头来,讶异地望着他。
“我问她,平阳侯都病成那个鬼样子了,她为何还能有心思为了卫青一个区区骑奴,煞费如此多的苦心。”他怔怔望着我,却似乎并不在乎我如此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声音在温和的夜风里是那样清晰,一字一句,让我听得真切:“为了一个卫青,置自己的身份形象于不顾,与一个小小女子为难。如此倒是和某些深宫怨妇没有半分区别,若说是陛下的亲姐姐——平阳公主做得出来的事,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我心中一根紧绷的弦仿佛突然间断掉,仓皇地望着他,却见他面色沉寂平静,并不像是在与我说笑,反而也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我惊愕的脸,沉声说道:“我问她,既然已经如愿把她原本就最看好的卫子夫送到宫中了,为何就不能放你一马?”
我怔怔地望着他难得露出一丝隐忍之色的眼睛,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胸口一阵窒息,脑海里也一片空白。
他见我半晌没有一点反应,忽然抬手摁住我的肩膀,眼波中闪烁着隐隐的光芒,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