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身边的婢女,还有先皇亲手为她打造的那柄威严赫赫的龙头拐杖了。
当我念到“共工怒触不周山”时,她的眼泪淌得更加厉害。怒骂哀叹,说共工氏是个故弄玄虚,不务实业的伪君子,不配做炎帝的儿子。相反这颛顼重视农耕水利,与民生息,心怀天下,是真正的造福于民的一代明君。
芦月姐见她这样,便狠劲给我使眼色,叫我不要再念了。
可是老太太并不买账,执意要我念下去,并对淮南王刘安大加赞赏,说这他编纂的书中,尽是黄老之学的大智慧。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人的年纪大了,反而会越来越返璞归真起来。
在宁寿宫的日子倒是清闲,除了帮太皇太后念书,倒也没有我什么旁的事情,除了被反复叮咛不许随便出宁寿宫门,以便太皇太后随时传唤,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规矩。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伴在太皇太后膝下已经有了日子。每日我早起就开始一个人在房中默默研读那些简牍,每每过了午睡时分,太皇太后多半会招我过去,为她读上一两段文章,但若是有时她殿中来了朝中重臣商议国家大事,又或者是有窦太主或者王太后陪着,我便就可以落得一整日的清闲。
其中关于黄老修身养生,阴阳五行之术,她最是爱听了。她总这世间大智慧皆汇于此,若想要益寿延年,当得此法。
每每说到这就忍不住要损上当今陛下几句,说他年轻气盛,急功近利,倒是全然忘却了祖辈上流传下来的这些良言警句了。
今日早上,王太后来宫中请安,不知昨日里前朝的大人又跟太皇太后禀报了皇上的哪些举措,多半是儒生之言又惹得太皇太后大为不满。王太后一直勤谨,她对太皇太后甚是畏惧,每日清晨必回来宁寿宫中请安。
可是,今日却吃了闭门羹。
我被传唤,便赶忙抱着书卷来到长寿殿前时,只见宫女结队悻悻而去,远远瞟见一抹瑰丽的身影,想必那人便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王太后。
进殿时,太皇太后正在气头上,一旁芦月姐不断地安抚纾解着。
“太皇太后您莫要恼了,陛下他不是也改了许多了吗?现在拂逆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意思的事情也越来越少,还不是事事都顺着您来的。”芦月忙给老太太顺气道,许是服侍得久了,总是摸得准太皇太后的脾性,老人家也总是吃她的哄的。
“你不要为他说话。”太皇太后佯装愠怒,冲着芦月姐轻呵了一声:“我那个忤逆孙儿,他在前朝干的那些好事,真当老太婆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个卫绾虽然自己知趣地走了,可是却多了一个赵绾,还有那个王臧。”
说罢,她原本已朦胧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的光芒,又恨恨地说道:“这两个儒生更加是不知收敛,成日在皇帝面前妖言蛊惑。这偌大的王朝可不是他棋盘上的棋子,随他摆布的。你说,这让哀家怎么放心前朝的事情。你瞧瞧,都有几日没来给我老太婆请过安了,他母亲倒是知道不好意思,天天来我这坐坐,可你瞧瞧他,把祖宗的规矩全都忘了吧。”
“太皇太后您别这么大气,我改明儿就跟陛下宫里的说,叫陛下多来看看您老人家。”芦月姐忙轻轻抚了抚太皇太后的后背,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向了我:“您看您想孙儿就直说嘛,发着一通火,把阿鸾吓得都不敢念书了。”
我刚刚才到,一脸无辜,用眼神示意芦月姐我并没有,却不想被太皇太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掌心温暖宽厚,熨帖着我的手背,稍稍用力将我向她的身边拉了一拉,对着一旁的芦月姐说:“丫头我问你,阿鸾丫头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芦月姐望着一脸惊慌的我,不禁笑了,轻声答道:“明眸皓齿,沉鱼之姿。”
“你说的可当真?”太皇太后那原本混沌的眼眸忽然像是拨云见日了一般,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像这样好的丫头,就应该跟着彘儿那小子身边。哀家这样的身后老妇说的话他听不进去,哀家给他绸缪的良将功臣的劝解他也听不进去。这孩子就是倔强,从小我便看得出。他和他父皇帝一个模样,他父皇若不是身子不好,为免动怒平日里对谁都是温言厚语的,可心底里却是个定有主意的。为了给他的儿子铺好前路,把三朝元老的周亚夫都除去了。他就是看好他这个儿子有着和他一样倔强的脾性,定能将他被身体拖累着一生无法抒发的志向都一一推行开来。对哀家给他安排的这些朝臣,他是多么的不屑一顾,操之过急地想要培养自己的小势力,招揽了一批乌合之众来妄议国事。”
说罢转眼对着我一笑:“可是啊,若是有一个漂亮又明理的小姑娘,能侍候在他的身边,成日为他诵读这些黄老之言,也说不定,他当真会听得进去呢?”
这话惹得芦月姐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也惹得我心里慌乱,一时间摸不清虚实,脸却不知道怎么就红的一塌糊涂,忙说:“太皇太后,您别这么说,阿鸾哪里也不去,只想陪着您,跟芦月姐姐一起侍候您。”
我此话一出,倒惹她们俩都笑了起来。
我才知,她们俩是逗我的。
“哀家才不舍得你去那个臭小子那里受苦呢。要是让阿娇那丫头知道哀家亲点了一个婢女给皇帝送去,她和她母亲非得闹死哀家不可。哎这对冤家啊,当初也不知是不是错了,乱点了鸳鸯谱……”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回想道了久远的事情,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上辈子,不知是谁欠了谁?”
正说着,门口又侍女快步进殿行礼,禀报道:“太皇太后,常侍郎,东方朔,东方大人求见太后。”
“东方朔?”太皇太后糊里糊涂,想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皇帝招的那个最会弄些离奇事情,射覆又极准的郎官啊,升得倒是快,现在都是常侍郎了啊。怎么来求见哀家做什么?”
“东方大人说,眼下夏末已过,夏暑已歇,怕是要择良辰,起圣銮返回长安了。求见太皇太后就是想把拟定的几个返回帝都的良辰吉时,来与太皇太后瞧瞧,顺便商议祭祀宗庙的相关事宜。”
“怎么这些事情现在都是由他负责了吗?倒是会做事的,还知道来与哀家商议,”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朝着眼前虚晃的人影摆了摆手:“叫他进来吧。”
我闻声也赶忙抱起桌上的案牍,起身行礼躬身告退。
刚刚踏出了殿门,便正好碰上了在殿门外久候了多时的东方大人。
我赶忙向他行礼,抬起头来却发现他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转身轻声叮咛了一句:“姑娘稍等东方一二。”
说罢便拂袖进殿去了。
我抱着书简也不敢离开,不知他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我交代,在殿外久候了多时也不见东方先生出来。
百聊无赖间,只瞧见廊桥那边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朝着殿门而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为首的是一位衣着锦绣华丽的美妇人,那队人马愈来愈近向着长寿殿气势汹汹而来,阵势也极其浩大,吓得我赶忙埋下头去,跪下身来恭迎大驾。
那队人近了,我跪在地上,深深把头埋下来,只瞧得见那华美的裙角路过我的眼前,忽然对着面前的人道:“怎么,母后宫里有人吗?”
“禀窦太主,是东方大人。”门外的侍女姐姐急忙恭敬地回禀道。
“这么说,我还要等了?”来人的声音有些许不悦。
“太主可先到偏厅奉一盏茶,这东方大人进去好一阵了,怕是没多久就会出来了。”
“奉什么茶!东方朔一个皇帝的俳优能有什么正事,你速速进去替本宫禀报母后,就说我有急事要面见她老人家。”窦太主似乎不太耐烦了。
“诺,太主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一阵慌忙进殿的脚步声,我大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应是长公主馆陶,太皇太后的长女,当今皇后的母亲,刘嫖。
窦太主在宫中的名声却也不小,即便是不懂世事的我都知她们母女二人的严苛,这让我也不禁觉得有些害怕,把头埋得更低,声怕叫她看了过来。
眼前的人似乎遇到了大为不顺心的事情,许是匆匆赶来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不知遇到了什么大事,心急如焚,不断地在我周围踱步,让我心中莫名慌乱,后背出了好一层汗,却也不敢抬起头去打量。
不一会儿,便听到殿内有人信步而出的声响。
只听长袖伸展,似是刚要拂袖行礼:“东方参见窦……”
他话还没又说完,窦太主却径直迎门,擦肩而入,根本没有理会扣手行礼之人。
我缓了一口气,这才敢抬起头来,却看着抱手之礼还未收回有些尴尬的东方大人。
他轻咳了一声,放下袖来,转过眼来看着跪在地上愣愣望着他的我,不由轻笑道:“人都进去了,姑娘还这样紧跪着做什么?”
我忐忑地又朝里望了望,生怕那气势汹汹、风风火火的的窦太主又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打量了许久,确定里面没有了动静,才抱着书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东方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整了整自己衣冠,大步流星地拾阶而下。
我慌忙跟上他的脚步,离开了主殿大门前,沿着长廊而行。
他一直走在前面,长袍翩然,加上平日里的印象,倒是有一种出世高人的感觉,沉默着前行了许久,直到周围没有什么人了,他渐渐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的我,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我看着他复杂的表情,有些疑惑,忙问:“可是王爷有话,要大人带给阿鸾吗?”
他听我说完后不禁冷笑一声,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条染血的布帕子递给我,我赶忙接过,展开来一看,更是一头的雾水。
这不正是我那日走的匆忙,留给胭脂的那方手帕吗?
“这是姑娘的杰作?”东方大人满眼戏谑地望着我:“你把胭脂那丫头吓坏了,她不认识字,以为你被柳詹士怎么了,临死前给她写了这个。哭得两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跑来找我,我打开来一看,居然是安好勿挂……现在我怎么解释给她听她都不信你还像你信上说的‘安好’……阿鸾姑娘,你真是好生荒唐。”
他如此一说,我当真也觉得自己做了件极其荒唐的事。
明明知道胭脂不识字,我却还要给她留字条,留字条便留字条,却还有咬破手指用血去写。浣衣局里哪里来的笔墨,我也是一时情急,可是却未想到,本事想叫她放心,这会儿却反而让她更加替我担惊受怕。
“都是阿鸾思虑不周,这……大人您替我解释给她听……”
“根本没用,她现在根本不信我的话。每次一见到我,就哭得跟个鬼一样。”东方大人直翻白眼,许是被胭脂纠缠的不轻:“算了,还是等你能出去了,再去亲自跟她解释吧。”
他如此一说,当真是让我生出好些惆怅来,不自觉地颦眉思索了半晌,却发现并没有好的方法。
东方大人见我纠结不语,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阿鸾姑娘,这事你确实做的荒唐。不过方才有句话,说得却对。”
我仓皇地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不禁问:“什么?”
他忽然狡黠地一笑,轻声道:“王爷确实有话要我带给你。”
第72章 芙蕖()
密林间夏蝉之音已渐渐稀疏,炎热的夏季确实已远去了。夏末秋至,只差一场绵延的纷纷秋雨,来将这页暑气揭过。
我与东方大人立于蜿蜒的长廊之上,忽然河道之上,一阵冷风渐起,掠过廊下满池碧波中即将开败的芙蕖花,凋零来了花叶,却又在瞬间灌满了我们的袖袍,将我们之间的谈话生生打断了。
我才有发觉,在宁寿宫竟然也已经住了这样久的时间了。
我微微晃神,须臾才抬起头,只见东方先生仍幽幽望向那长风来处,目光穷极,不可捉摸。
许久,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句:“看来,确实是暑气将歇了。”
我未能立刻明白他这番感叹的真正原由,又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漫漫芙蕖花荼蘼的遥远之处,仿佛想要寻求他难以揣摩的幽深的目光真正所落之处。
谁知,眼前的人却匆匆收回了目光,转过脸来,似乎又想起了方才被那一阵秋风打断的话题,平日里总是诙谐玩味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认真神色,凝视着我仓皇回神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问道:“王爷让我问你,可真的不打算离宫了?”
我微怔,喉咙不禁轻颤了一下。
那夜甘泉边上,靖王最终悻悻而去,似乎是生了我的大气了。我原本想他是无法再原谅我了,可没想到却又暗中派人将我从浣衣局中救出来,安排在了宁寿宫中。
我心中感激,却又害怕。
或许,我惧怕又戒备一切不明来由的温柔呵护,却唯独不能拒绝那个人的脉脉柔情。
我不自觉地低下眼睛来,躲避了东方大人追询的目光,轻声道:“若是王爷上次在甘泉边与奴婢说的法子,那奴婢宁愿不离开这里。”
东方大人听后,先是一阵沉默,须臾又轻笑了一声,缓缓才说:“你这样的回答,他也是猜到了。所以才让我来提醒你一件事情,不过此事,还是要你自己去忖度,拿个决定。而他……”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怔了片刻,我疑惑地抬起头来,分却明地瞧见东方先生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暗的难言之隐,唇边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又言道:“他只会尊重你的决定。”
我微微怔住,忽然感觉心坎中,一道温暖的浅浅溪流缓缓淌过,流向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融化了所有的殚精竭虑,紧张戒备。
我沉默了半晌,方才轻轻开口:“先生可还记得与阿鸾第一次在玖云霄相遇的时候?”
“自然记得。”他似乎并不意味我接下来要问他些什么,怔怔地望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不知是不是方才东方先生转告靖王爷的那些话,还是因为河道上的冷风吹过,我的耳根渐渐滚烫了起来,还好被鬓发遮住,在不至于被瞧出端倪来。
我抬眼望向他难辨虚实的眼睛,郑重的问道:“那日,先生说阿鸾是‘贵人’,可也是那时就知道了阿鸾与王爷是认识的?”
他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眼睛望着我,久久才轻声说:“没错,不过东方也只是凭那柄弓猜测的,答案是姑娘告诉我的。”
“可只评那弓上的一个字,先生便可以断定了吗?”我不禁疑惑道。
“那柄弓故意做得那样精巧,长短一眼便知,非男儿所用的长弓。”他的唇边慢慢浮现一丝莫测的笑意:“可是,真正坐实东方心中想法,却也是在东方见到姑娘时。”
我疑惑地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眼中的幽深,似乎也跟着他如此一番抽丝剥茧,变得渐渐清浅起来:“东方本也是并没有将两者于一处联想的,可是看韩公子那样殚精竭虑地护你周全,为了你,不惜跟大行令王恢王大人剑拔弩张,心中若是再不了然,那东方也太眼拙了。”
我的心也跟着他的话语沉了下来,头慢慢低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如大人所言,阿鸾受王爷恩惠,确实不是一星半点,劳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