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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不迭凑过来,小声在我的耳边附语道:“阿鸾,阿瑶姑娘可有什么要添置的,你告诉我,我肯定一天之内就能给备齐了。”
“若说缺什么,怕就是一身在府中行走方便的衣裳。”我捏起一块松仁糕送到口中,味道果然香甜,看着韩说侧耳认真聆听的样子,不由地傻笑:“少爷怎么今天这样上心这些事情了?”
“是你和卫青的朋友,我韩说自然多关照些。”他暧昧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你果然又想挖我的墙角。”我斜眼看他,将一枚松仁栗馅塞进嘴巴。
“唉,讨厌,你不要这么说嘛。”语罢,他从我腰间一把扯出那条我绣的“锦鲤”的手帕对着阳光撑开来,假装仔细端详,实则戏弄道:“瞧你绣的这玩意,要怎么送人?不然我叫于绣娘帮你绣一个得了。”
我赶忙从他手里把手绢夺了过来,把手上的松仁糕一把扔进他的怀里,愤然道:“为何要别人替我,这就是我的手艺,先生是要我绣个物件给他,这便是我绣的。纵是丑陋难当,却也是我一针一线绣的,世间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说罢,拿着手帕拔腿便跑,只听见韩说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这一大早的,王孙还未出门去,只见他穿得衣冠楚楚,正坐在桌前用早膳,见我火急火燎地跑来,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后面有人在追你吗?”
“没有。”我喘着粗气,把手中的绢帕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王孙今儿能见到先生吧,求你把这给他。”
他狐疑地拿起来我扔在桌上的绢帕,抻开来定睛一看,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你要知道,虽然十哥身上佩着那样一对歪七扭八的鸳鸯,但不代表他这个人的审美也是那样的……你真的没必要如此费心去迎合那种调调,我是说……你到底绣得是什么?”
“锦鲤。”我脸上一红,想要蒙混过去:“若是让我再改下去,也只会更丑了。夜长梦多,你还是给他吧。”
“这种东西你叫我怎么给他?”他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的手绢:“除非你亲手交给他。”
“好,若是他下次来,我便亲手给他。”
“你还真是不怕死……”
王孙又胡乱扒了几口碗里的粥,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悻悻地放下汤羹,抬眉跟我说:“我怕是要动身去长陵几日,替十哥去查一件事,这些日子就都不在府里了。”
我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你最近本就是跟着阿说的。听说卫青也常来看你,我不在府上,你是不是才乐得快活。”他眯着眼睛朝着我狡黠地一笑。
“我才没有……”我眉头一蹙,抿着嘴唇,轻声道:“你说的我好像是狼心狗肺一样。”
他见我认真起来,赶忙轻轻抚了抚我的肩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
我的心不知为何沉了下来,凭他怎么逗也欢喜不起来,他逗了我许久想必是觉得时候也不早了,正准备要走,想想他方才说,自己这一走便是好几日,又赶忙拦住他。
“你今天究竟是怎了?”他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我忐忑了片刻,方才开口:“其实我一直想说,只是觉得那件以后,王孙你变了许多……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变了许多?“他一双明亮的眼睛,诧异地望着我,
我猛然间一把握住王孙的手臂,怔怔地望着他:“自那件事后,你的笑容也渐渐少了,也不像平时和我们打趣了,每天在外奔走,回来时候满身疲累却也不吭不响。王孙,那日的事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可否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孙低眉,避过了我的眼睛,伸手将我紧握着他的双手拂下,唇边尽是苍白的笑意:“外头的事情,坏事多,好事少,你一个小丫头,不知道也罢。”
说罢他抬起手来,怔怔地重新抚住我的双肩:“你只需记得,不管外面发生何事,你和阿说,都定不会有事的。”
王孙走后,我逗留在他的房里,心绪难宁。
我有些自责,是否这些日子因为阿青,对王孙的关心少了一些。他毕竟是遇上那样的事,心里自然是不会没有阴影的。
韩说进来,看我一个人趴在王孙的案几上发呆,狐疑地走过来,盘腿在我面前坐下。打量了我半晌,方才问道:“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
“韩说,你说王孙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转眼看他。
“怎么会?我哥心里从不藏事的。”他本想一笑了之,可是看我认真的神情,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倒地怎么了?我哥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左思右想,只得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他就是什么也不说,我才觉得担心。”
“也许真是你多虑了,我哥有……十爷罩着,能出什么事情。”
“既然有先生罩着,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他……”我自言自语道。
“啪!”
韩说突然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都被他这一掌震得险些倒了下来,我一惊,连忙扶住,才没让茶杯中的水溅出来,躺在案上。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韩说脸上露出少有的怒色,他心中敬爱他的兄长,听到这事自然情绪激动,只见他义愤填膺,突然又扑上来一把摁住我的肩膀:“阿鸾,你告诉我,究竟怎么了?究竟是谁想要我哥的命?”
我被他摁得肩膀生痛,也被他的气势有些惊住了,忐忑地望着他说:“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就是阿青第一次来的那天,我追他出去,有人一直跟在后面,要杀我们。”
“我哥不是说,你们只是掉到了林里捕兽人的陷阱里面,才搞得那样狼狈吗?”他的眼神若是能射出利剑来,我此时定是身首异处、千疮百孔了,指尖紧紧地扣住我的肩膀,嵌入我的皮肉之中。
我从未见过韩说如此激愤,他平日除了孩子气些,性情倒也是温柔。如今他呲目欲裂,怒发冲冠的样子,让我有些慌张得不知所措:“你为何不跟我说,为何不和我说?”
“韩说我……”
“您这是做什么?”
只听门前清冷的一声,我与韩说都被惊住,转过头去,看见绿曜的身影立在门前。
韩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方才燃烧的激愤瞬间被消解了下去,紧摁住我肩膀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他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不起,我方才失礼了……”
“没事……”
“什么没事?”我正要说,却被绿曜一语打断,只见她目光清冷地望着我:“你可瞧见自己方才的脸色了吗?”
说罢她转眼于一边沉默不言,一脸懊悔的韩说,轻声道:“少爷今早送来的松仁栗馅糕,我甚是喜欢。”
“那我以后多送些给你?”韩说方才还懊丧的脸上,突然露出孩童一般的欣喜。
“多谢少爷惦记了,阿瑶恐承受不起。”
“姑娘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吗?韩说只是念及兄长安危,一时情急,并非是有意要为难……”
“我生不生气,有那么重要吗?”绿曜的声音有些冷漠,把所有的回路都堵死。
我本想着韩说此刻必当无言以对了,谁知他想也不想,目光灼灼地盯着绿曜的眼睛,沉沉地说了一句:“当然重要。”
我心中暗暗打着小鼓,看着韩说的目光一丝不落的落在绿曜的身上。
绿曜回眸望他,终究是被他炙热的目光灼伤,立马回过头去,轻哼一声:“我平生最讨厌舞枪弄棒之人。”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她生气了?”韩说痴痴地望着她一转弯就消失的背影:“生气的样子都好可爱。”
“她害羞了。”我赶忙凑上去补充道。
“当真?”韩说喜出望外地转过身来,一把握住我单薄的肩膀:“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再这样摇我,当心她又看到!”我唬他道。
他应声赶忙松开了我,脸上的神色有些欣喜,又有些怅然若失。
“你果真喜欢她。”
他沉默了半许,低垂的眼眸才轻轻抬起,望着我眼睛说:“说出来,你可会觉得可笑……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我为何要笑你?你这种感觉,与我初见阿青时候,一模一样。”
我此话一出,我们两人瞬间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舒解心中郁结的出口,立马从未如此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R坝新荩懵稙彏彙S忻酪蝗耍袢缜逖铩e忮讼嘤觯胱淤申啊!彼M糯拌庖∫返幕ㄓ埃挠牡靥镜馈
我惊艳地望着韩说,认识他许久,只知他每日都想着广袤沙场,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多愁善感,文采斐然的一面。半晌才缓缓地说:“韩说,你保持这个状态就对了,我阿瑶姐她就吃这一套。”
“哈?当真?”他欣喜地凑过来,一把抓过我手:“你快告诉我,阿瑶姑娘她还喜欢什么?”
我左思右想,望着韩说,缓缓道:“她喜欢我二哥。”
第58章 玖云()
“阿鸾,你还未好吗?”韩说隔着门框又在催我了。
我对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卸下发髻来,像阿青以前一样,拿了条青色的缎带,把它梳理在脑后,系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我褪下身上的衣裙,换上来韩说方才命人给我准备好的男装。
“这衣服好像有点大……”我胳臂一身进去,只觉得袖管大得能把我整个人都包进去了。
“你就随便套一套不就好了?”他显得有些跃跃欲试,早已等我等得不耐烦了。
我膝上腰带,又理了理衣冠,这才缓缓出去,开了门。谁知韩说就趴在门上,一个趔趄,倒了进来,几步方才站稳身子,回头瞧我。
“好一个俊俏的小兄弟。”他轻笑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衣冠:“带着这样的书童出去,我都觉得颜面生光。”
“你莫要取笑我,再说我便不陪你去了。”
“究竟是你的二哥,还是我的二哥?怎么我帮你去找,你反而还拿这威胁于我。”
“韩说。”我突然沉声道:“你可知,若是你找到我二哥,我阿瑶姐她,或许就会回到平阳去了……”
韩说只是帮我又理了理衣襟,半晌才轻声道:“只要她高兴。”
他刚说完,只见绿曜刚好进门而来,看见我的样子,不由怔了片刻,轻声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韩说要帮我们找我二哥。”我欣喜地上前去,拉住绿曜的手:“若是真找到了,姐姐心中记挂之事,也终可了了。”
“如若如此,再好不过。”绿曜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的苦笑,抬头望着韩说头来的痴痴的目光,轻声道:“当真是要感谢韩少爷了。”
“举手之劳。”韩说轻声应道。
“我可与你们一同去吗?”她恍然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着我这一身男装:“既然带个书童,再带个婢女可好?”
“姑娘有所不知,烟花之地,女孩子家是不方便进去的。”韩说应道。
绿曜微怔,恍然笑道:“瞧我,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她此话的深意,但却不好再韩说面前点破。
“姑娘我……”韩说想要辩解,差点就要自打嘴巴:“我绝没有轻慢姑娘的意思。”
绿曜似乎并不在意,抬首望着韩说,轻声道:“我知道……少爷无需介怀,可否帮我也准备一身这样的少年郎的衣裳。”
我们三人坐着马车,一日之间,几乎要跑遍了长安城半数伶人馆子。
我才发现,原来像翡岚阁那样的伶人馆子,实属十分雅致的了,京城这样大的林子中,自然是什么鸟都有。像伶人馆子这样供人愉悦的**,翠袖红衫,莺歌燕舞也算是寻常。
只是有些馆子中的姑娘看起来实在是活泼,缓带轻裘,香肩微露。
我跟在韩说的身后,竟也被她们一把拽了过去,重重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印下了一个殷红的唇印。
“这样俊俏的小兄弟,还真是少见。”
“可不?每天都是面对那些臭男人,这样新奇的客人倒是少见呢?”
韩说赶忙把我和绿曜护在身后,对着几位姑娘轻喝道:“他们俩只是本少爷的书童,你们离他们远些。”
几位姑娘面面相觑,笑得花枝乱颤:“还真当我们看不出呢?公子倒是有趣,带着两位如此绝色的姑娘来逛窑子。”
说罢,她们全然都不再理会我和绿曜,簇拥着韩说而去。
“她们是怎么认出来的?”我躲在绿曜身后,轻声问道。
绿曜望着我,轻抚了一下额发,眉眼轻挑道:“没办法,天生丽质。”
一盏茶的时间,韩说才从乌央乌央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只见他一脸绯红的吻痕,似乎也被灌了几壶酒,浑身散发着招人的酒气。
“我方才问了,他们也说没有听过。若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好的琴师,这些伶人馆子中也是紧缺的。倘若一家请了,别家也会争相挖墙角……嗝”他正要说下去,却不由分地打了一个酒嗝,赶忙捂住了嘴巴,尴尬地望着我们。
“韩说你牺牲好大,真是为难你来。”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踮起脚来,抬袖仔仔细细帮他擦拭着脸上狼狈的吻痕。转眼便看到绿曜:噗哧“地轻笑一声,便不再看我们,挑帘而出。
“你方才可有看到?阿瑶姑娘对我笑了?”韩说痴痴地望着门帘,轻声对我说道。
“她一定也想要跟你说谢谢。她只是害羞罢了。”我用力地擦着他面颊上殷红的胭脂:“韩说,不管找不找得到二哥,都要谢谢你。”
“跟我还瞎客气什么。”
重新坐在马车上,我趴在韩说身边,拿着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面颊,绿曜坐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冰冷的神色渐渐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
“许是我搞错了,你们说的那个人,断然是不会在这样的馆子里出没的。我再问问……”韩说站起身来挑开马车上的门帘,对着车外的马仆喊道:“长安城中,最雅致的伶人馆子你可知道吗?”
“禀少爷,要数最雅致的,想必是前些年,在城南的开的那家“玖云霄”了。”马上的人回应道。
韩说思忖了片刻,轻应了一声:“天色还早,就去看看吧。兴许能撞上什么运气。”
玖云霄当真是不比一般的伶人馆子。
亭台楼阁,花影水榭。
我们被一位文质彬彬的门童领着,蜿蜒于长廊之中,只闻道身边的厢房之中,缓缓地传出袅袅丝竹之声,如同潺潺流水,琴韵扬扬,茗香幽幽。
这院中四处都栽种着茂密的的兰草,兰花悠然盛开在其中,蕙芷汀兰,其香袅袅,清雅孤高。从未见过哪家伶人馆子中,会栽这样多的兰草。比起那样姹紫嫣红、芬芳诱人的花卉,兰草清淡的幽香实在是不足以招致宾客。
这园中来往的客人虽不多,但看得出并非一般的达官显贵,大多衣冠楚楚,气度非凡。
“这才对了。早就该来这问问了。”韩说一边说着,剧目四望:“就是这么大个院子,真么倒也见不到一个姑娘。”
“姑娘们都在房中,待客人点了曲子才会出来。”领路的童子回答道。
“你们这可有一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