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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公主还未走出几步去,便听到身后泉水“噗通”一声,继而便是一阵焦急的呼喊:“卫长!卫长!”
卫长公主不由地顿住了脚步,慌忙地回过头去,见那杨柳一般的少年半身都已浸在河水里,摸着河中的石碣,艰难地向着自己蹚过来。
卫长见状急忙向他跑去,却不想鞋尖刚挨到河水的边沿,河中的少年忽然呼喊了一声,叫她站住。
“你就呆在那里,不要动!”河水有些湍急,他走的匆忙,脚下踩到了青荇,不由踉跄了一下,还好一把抓稳了石碣。
“别把你的裙子弄脏了……”他抬起头来,向着她舒展开方才那个还未来得及舒展开来的微笑:“你就站在那儿,我自己能走到你身边来。”
她望着他脸上纯真又温柔笑容,鼻子不禁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静静地望着他蹚过了那条甘泉,步履蹒跚地向着她蹚来。
他面带笑意,仿佛蹚过的不是他们面前相隔着的一条河,而是她心中原以为不可逾越的那道坎。
他一上岸来,身上的水哗啦啦地落得一地,正要俯下身去拧干,面前的人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曹襄,你是不是疯了?”
“这一路上太热了,臣也是贪图个凉快。”他原本就是与她打趣,微笑着抬起头来望向她,却不想看到了她已是泪流满面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玉白的双颊上,两道未干涸的清泪在阳光下如同坠落的明珠。
“你口口声声对我称臣,却在我面前,什么越矩的事都敢做,你可是当真将我当做大汉王朝的长公主吗?”她一字一句,声音轻得像是吹拂过河岸的风,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落在他的心坎之上。
曹襄怔在原地,心中分明揪得生疼,想要像小时候一样为被霍去病冷落了的她擦眼泪。可如今他们均已到了嫁娶的年纪,若非是他方才焦急得冲昏了头脑,原版像今日这般如此疯狂的事都不能再做了。更何况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语,更是让他不敢逼视。
他踟蹰半晌,终于抬袖俯身,朝着她拱手揖礼节道:“臣一时失礼,请长公主见谅。”
卫长没出声,沉默了须臾,转身就走。
曹襄低着头攒眉站在原地,手还是僵持着揖礼的姿势悬在半空中,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动不动,任由她拂袖而去。
可那脚步还没走远几步就顿住了,忽然又疾步朝他走来。
曹襄错愕地抬起头来,手还未收回,便被她一把攥住了。她不回头看他,像是还在生气,却又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引着他走。
她就这样沉默着,拉着他的手走了许久,一路上一字未与他说。曹襄也沉默着不说话,任由她这样拉着自己如孩提时一样,只觉得此刻她就是带他去刀山火海,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长一路拉着曹襄来到卫皇后的寝殿,恰逢平阳公主也正在卫皇后这里做客,两人见曹襄浑身湿透,被卫长一路拉着过来,不禁错愕地对视了一眼,方才重新望向面前的眼睛微红的卫长与曹襄。
曹襄给座上的两人请安,却始终都低着头。
平阳公主看着他局促的样子,不禁疑惑地望向一旁的卫皇后。
卫皇后打量着卫长握着曹襄的手,抬眼望着她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卫长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方才他……”
“方才曹襄在河边看风景,不小心跌到河里去了。”曹襄慌忙地替她答了,局促不安地抬起头来望着高高在上的卫皇后:“曹襄一时大意,在舅母面前失仪了。”
卫皇后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们才弄得如此狼狈,可见到曹襄慌忙地为卫长打掩护,也不禁心领神会地抿嘴一笑,轻声道:“平阳侯向来稳重,想来也多半是卫长不好。”
“母后!”卫长皱眉唤了一声,却被卫皇后含笑的目光止住了话。
卫皇后浅笑着望着她:“你还不快带着他去换身衣服?难道要你襄哥哥就这样湿漉漉地站着吗?”
“母后宫中怎么会有他能换上的衣服……”卫长低眉道:“莫不是要我拿父皇的衣服给他换上?”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了。”卫子夫轻声道:“你去我房里取我前些日子缝好的那件衣裳,给你襄哥哥换上。”
卫长闻声立马攒眉道:“可那件衣服是母后您缝给去病哥哥的……”
“我再缝一件给他不就是了,他如今人在河西,一时半刻也回不到长安来。那衣服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交给能穿的人。”卫皇后说着微微攒了攒眉,敦促了一句:“快去吧,在你姑母面前这般局气,像什么样子。”
卫皇后下话了,卫长也没再敢多言,只得拉着曹襄的手向后殿去了。
卫皇后望着两人转身出了殿,走远了,不禁浅笑摇头,转眼望向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平阳公主。见她凝着眉眼神有些许空洞,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姐姐可是又想到侯爷了……”
平阳不禁微怔,抬眸来望向面前笑容如温柔的春风一般的卫皇后。
她当真柔静如水,又玲珑剔透,聪慧非常。也难怪这宫中虽多了什么王夫人,尹婕妤,却半点撼动不了卫子夫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地位。
虽然她曾只是平阳侯府中豢养的一个区区歌姬,起初也是因为阴错阳差才尚衣成宠。可她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并非是因为与帝王枕边的朝夕恩爱。
这些年来他一直爱她,敬她,即便年华流逝朱颜已改,即便是所有的开始都是因为一个错误,可他对她的那份爱是做不了假。
平阳心里清楚,即便是她没有一个战无不胜,为大汉王朝立下不世功勋的胞弟,她对她的宠爱,也不会减少一丝一毫。
自古称孤道寡者最为孤独,自是最难拒绝如此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红颜知己。
更何况她在位这些年,各宫相安无事,皇室也平添了不少的血脉。比起那出身于豪门贵胄却悍妒成性的陈皇后,如此才是当之无愧的正宫典范。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果真是没有半点的差错。
平阳思索着收回目光,沉默了半晌只道了句:“这孩子与他父亲是越来越像了,我就怕他也随了他父亲……”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侯爷纯善敦厚,随了侯爷又有何不好。”卫子夫抬手轻轻抚了抚平阳的手背。
平阳公主低头沉默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卫子夫:“我的襄儿与冠军侯一般大的年纪,可皇后家的男孩子都已经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了,我的襄儿却还是一个养在侯门深府中的富贵闲人。”
卫子夫听了不禁抿嘴笑了:“若是姐姐舍得,怎会愁没有机会。我寻个时候,去与卫青说便是了。”
平阳微怔,轻声道:“皇后娘娘肯帮忙开这个口就好了,大将军必不会推辞的。”
“姐姐去与他说,他也必不会驳了姐姐的面子。”卫子夫轻声道:“只是军营里不比侯府,沙场更加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我就怕姐姐到时心疼。”
平阳沉默着点了头,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唯独把襄儿交给他,我才最是放心。”
第234章 开口()
曹襄在偏殿的厢房里褪下了一身湿漉漉的长袍; 换上来卫长拿给他的卫皇后亲手缝制的衣衫。他换好了推开门出来; 却见卫长一直立在门外,怔怔地望着他身上的那身的衣服出神。
曹襄知道; 她心中多半是几番设想过霍去病穿上这衣服时的样子; 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它穿在自己的身上; 心中念想忽然之间落了空。
可她依旧是那个仁慈善良的卫长; 不忍叫他难堪; 沉默着凝视了他稍许,款款走近他来抬手抻了抻他肩头的皱褶,轻声道了一句:“像是专门为你缝的一样,很合身呢。”
她的动作很轻; 声音也如蜻蜓点水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 却引得他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脑海中竟不由地冒出一些平日里他根本不敢去想的画面来。
若是她能嫁入平阳侯府; 每日清晨都能如此温柔地服侍他更衣,又该有多好……
她却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转过头要向前殿去; 身后曹襄却终再压抑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卫长……”
卫长随即顿住脚步,狐疑地转过脸来望着他。
阳光从侧面为她姣好的面庞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忽然穿堂而过的小风浮动着她的衣角与发梢。她竟这样凝视着他,明眸善睐,就是甘泉上开得最美的芙蕖也比不过她分毫。
“我……“他不由地出了神,一时之间竟语塞; 慌忙地别开眼去,双颊不禁上升腾起一股潮热来:“若是你不愿我穿他的衣服,我可以不穿的……一会儿等我的衣服干了,我便换回来就是。”
面前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曹襄心乱如麻却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心慌地抬起头来迎上她愈来愈深邃的目光。
那眼神像是深井里落了无声的巨石,泪光从空洞里慢慢渗透出来。
“你把什么好的都留给他,可他当真知道什么是好的吗?”她的声音忽然转冷,顿了顿,泪光涔涔地望着他。
“你不是还说过,要我不要再喜欢他了吗?”
曹襄不知要如何回答她,低下眸去回避开她的眼眸,沉默了良久方才轻声道了一句:“我说的话若是管用,你也不至总这样为他伤心,又为了他跟我置气了。”
卫长攒眉,须臾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偏偏你是这样,他又是那样……”
说罢,她转身便离开,独留下曹襄一个人失落地踟躇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才恍然发现花已落了满肩头。
我喜欢你,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
或者说……我爱你。
我的爱一直比他早,也比他要多……
却始终不能让你知道。
卫子夫挽留平阳公主在她宫中用午膳,正命人叮咛御厨房那边多添几道公主喜欢的菜色,却见刘彻带着卫青忽然驾临。
两人见状忙起身迎上前去向刘彻躬身行礼,被刘彻扶了起来。
“最近河西战事颇紧,一直没时间来看你。今日恰巧卫青在,便想着一道来你这讨口饭吃。”刘彻温柔地握着卫子夫的手,转眼望向一旁神色有些局促的平阳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姐姐也在……”
平阳勉强一笑,还未开口便被笑眼盈盈的卫子夫挡下了:“不仅姐姐在,今日襄儿也来了。臣妾原本就留他们在我这儿用膳,没想到陛下来了,倒真是赶巧了。”
“如此也好,倒是许久未能聚在一起了……”刘彻浅笑,瞥了眼平阳微蹙的面庞,转身望向身后的卫青:“仲卿,你也许久没见过你的那个小徒弟了吧?”
卫青的表情倒是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眉眼依旧恭顺,声音却有些疏离:“世子如今承袭爵位,身份贵重,卫青断不敢自称未平阳侯师。”
“襄儿能有大将军这样的师父是他的福气。”平阳低着眉也不去看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里有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便不认师父的道理。”
“姐姐说的没错。能做卫大将军的徒弟,必然是会受益一生。”刘彻挡在卫青之前开口,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春风:“看看去病,也是和曹襄也一般的年纪。”
“陛下如此说,看来河西是有好消息了。”卫子夫抿嘴浅笑,抬手挽住刘彻的手臂将他向座上引,轻瞥了眼一旁的侍女,适宜她将卫青与公主也分别引着入座。
“难怪陛下今日这样高兴地上臣妾这来,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卫子夫扶着刘彻落座,眼中满是笑意:“陛下便不要再卖关子,快给我们说说去病那孩子究竟是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原本计划要他与侧翼的公孙敖部队合围匈奴,没想到公孙敖失期,这小子没有等到公孙敖的援军,却依旧决定独自率领所部骑兵,继续依原定作战计划急速前进。朕在得着消息是,当时真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朕又怕你知道了与朕一般彻夜难眠,这些日子便没有来看你。”刘彻笑道:“他渡黄河,越过贺兰山,涉过浩瀚沙漠,大迂回绕到居延海,然后转而由北向南,沿弱水而进。纵深两千余里,终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地区,从浑邪王、休屠王军侧背发起猛攻,大败二王。”
“当真?”卫子夫的眸中不由透出亮光来。
“如今二王遁逃,整个河西都已尽归我大汉。”刘彻轻抚卫子夫的手,笑道:“子夫,子夫,你当真是卫子又卫夫。不仅送朕一个好弟弟,还送朕一个好外甥。”
卫子夫依旧温顺地浅笑:“子夫成日守在深宫,这塞北战场上的事哪里又有子夫什么功劳。都是陛下雄才大略,卫青和去病也都尽心竭力。胡虏多行不义,而我朝中却是君臣相宜,上下一心,我家军骑也自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子夫你这个贤内助一次便给了朕两员大将,自然是功不可没。”
平阳望着座上两人如此恩爱,不禁心中有些许的酸涩上涌。自己亲手撮合的人都是琴瑟和谐,唯独自己形单影只。与心仪之人隔席而坐,却终不得亲近。
她握住酒杯,借着抬袖饮下杯中酒的空档,偷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于对面始终沉默寡言的卫青。见他低着眉神色如常,半点也不向着自己这边看来,心中蓦然间升起一腔怨气来。抬手便连饮了三杯酒,忽然又站起身来,佯装巧笑着地向着座上的帝后敬酒。
“冠军侯力夺河西,是陛下的喜事,更是我大汉的喜事,臣先敬陛下一杯。”她本就不胜酒力,方才又喝得有些急了,抬袖掩住微红的面色饮了一杯,又向着坐在刘彻身旁的卫子夫敬道:“臣再来也要敬皇后娘娘一杯。”
言罢,她又抬手一饮而尽。
“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的。”卫子夫赶忙起身下座来扶住脸色微醺平阳,颦眉瞥向安坐在一旁的卫青。
卫青并非没有感觉道气氛的微妙,可他依旧沉着眉不置一言地静坐在那里,桌上的酒菜也几乎未动分毫。
“姐姐今日只是高兴,多饮几杯也是无妨。”刘彻在背后冷冷出声:“皇后带着姐姐去偏殿歇一歇吧。”
“诺。”卫子夫轻应了一声,搀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平阳,在宫娥跟随之下缓缓地离席而去。
刘彻摆了摆手手,示意两旁侍候的宫娥都出去,骤然见偌大的殿内,独独剩下卫青与他两人。
两人沉默地坐着,良久,刘彻才忽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原本姐姐留在长安无疑是对她自己的一种折磨。可是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愿离开,仲卿,你当真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卫青低着眉,须臾轻声道:“许是回到汝阴去,公主更加不快活吧。”
“那些过去的流言蜚语朕也不屑去查证,只因朕更了解姐姐的为人。若非是两情相悦过,她断然不会如此执着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这些年都放不下……”刘彻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掌中的玉杯,捻动半晌忽而抬手一饮。
杯子落在案上“哐啷”一声,座上的人声音也变得冰冷:“今日,朕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朕。你……长平侯卫青,可曾对朕的亲姐姐平阳公主动过心?”
卫青沉默稍许,忽而起身上前,向着座上君王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