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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日左右。”霍去病答道。
刘彻看了眼跃跃欲试的霍去病,又望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卫青,轻声问道:“仲卿以为如何?”
“臣对此战法没有什么异议,河西地带狭长难行,陛下意图在迅速贯穿,夺回河西的控制权。臣以为以轻骑兵快速奔袭,无疑是最好的方法。”卫青朝着刘彻一拜,抬眼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边上的霍去病:“此战重在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休屠王部,否则可能因纵深过大,身后又孤立无援,反被匈奴人截为数段,鲸吞蚕食。”
刘彻听后颦眉笑道:“如此说来,此事可行?”
“可行。”卫青低眉应道。
“如此说来,此事可开始筹谋了。”刘彻若有所思着沉默了半晌,转眼望向一旁的霍去病,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小子说的这样好,可敢挂帅西征吗?”
“我?”霍去病有些惊讶,忙望向一旁沉着面色,不言不语的卫青,回过头去又望着刘彻:“为何不要舅舅一同去?”
“你别什么事都想要拉着你舅舅?如今也是列候了,别总还像个孩子叫人笑话。”刘彻抬手握拳,轻轻在他胸口上怼了一下:“怎么?不敢一个人去跟匈奴人,比试比试?”
他说罢望向一旁愁眉深锁的卫青,像是想要抚慰他心中的不安一般,语气出奇地温柔。
“刀子磨好了也不能总藏在袖中,是要亮出来与别人试上一试的。”
回去长安的路上,卫青一路都沉默着不说话。他并非是没有猜到刘彻会有这样的安排,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这样的快。他心中难免担忧,比起自己年少时初登战场时,还要忐忑不安。
这些年来在沙场之上南北纵横,不说生死一线,就说行军途中所受的艰辛,又岂是常人可以想象。
大军长途奔袭,不眠不休,塞北的环境又极度恶劣,最是消磨人的意志与身体。连年的征战落下一身伤病,即是对于他这个三军主帅来说也是再所难免,每思及此,他都实在是不希望他最疼爱的外甥,与他走上同一条道路。
虽已封至列候,可在他的眼里,他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可是,他的内心却也有着同样矛盾。
漠南之战已让他的锋芒初露,满朝的文武也皆看得出,这孩子是难得的天赐将才。这孩子自小的心愿便是与自己一样,踏上塞北荒漠,驱逐胡虏,复华夏河山。如今天子垂青,如此好的机会,又叫他怎么拱手相让呢?
霍去病见他沉着面色,一路上都也不敢做声,终于憋不住了轻声唤了一句:“若是舅舅不喜欢我去,那去病便不去。”
“为人臣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卫青回过神来望着他闪烁的眸子,只觉得那里面闪烁的星火,曾几何时也在哪里见到过。
“这么说舅舅是不反对了?”他话音刚落,那眸中的光火愈发地璀璨夺目了。
卫青忽然停住了马,霍去病见状也随即勒住缰绳,茫然回过头来时,那人的手已经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舅舅希望你平安顺遂……”他深邃又温柔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他:“但也希望你不虚度华年,一生不落遗憾。”
说罢,他叹了口气,继续引马上前,将若有所思的霍去病留在原地。
霍去病躇在原地沉思了良久,忽而抬起头来,望向那骑在马上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为何,七尺男儿竟忽然间一阵鼻酸。
那个背影,他曾经想要穷尽一生去追逐的那个人。他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独当一面时,他能投来的满意又认可的目光。
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不可一世的傲人荣光之下,又有多少是他深深藏起,不与人知的心酸与伤痛。然而这些,他似乎也只有独自登上漠北,才会真的领悟。
他觉得此刻自己像是一直习惯住在笼中的燕雀,忽然间开启了笼门,自己竟浑然间不知要飞向何处去了。
这番患得患失的惆怅,如蛆附骨,是他平生从未有过,倒让他一时间不知要与何人说才好,终却也只想起一人来。
玖云霄中,他静静望着远处青烟缭绕,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道别。
“我可能有许久不能来这里了……”
身边人闻声未语,只握起桌上的酒杯呷了一口,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想像舅舅说的那样,一生平安顺遂,却也不落遗憾。”他长叹一口气,抬手饮了一杯酒,转眸来望着她的眼睛:“姐姐已错过一次,此次若非良人,实也不必为难,回了皇后娘娘便是。她这人我最是清楚,必不会为难你的。”
“我还未见过那中山王世子,你怎就如此咒我?”身边人轻笑道:“我是再三忖度,还是觉得这是皇后娘娘给我指的一个好去处呢?”
他沉默着凝眸望她:“若是如此,待我忙完手边的事,必去趟中山王府,拜上贺礼。”
第224章 孤绝()
刘彻嘲笑卫青; 说他终于也尝到了自己一人在长安殚精竭虑、苦等结果的滋味了。
那是霍去病离开长安; 去往陇西的第三日,卫青一早庭燎未亮; 便从榻上醒来。原本想要阖眼再睡过去; 却发现如何也睡不着了。于是便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黑黢黢的房间中; 盯着空荡荡的屋脊出神。
昨日夜短梦长; 如今胸口处空落落的; 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膛里,再一次掏走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阿鸾第一次不告而别的时候。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今想起来; 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他本以为那些事,他一个人能承受的; 便就由他一人去承受。他只想看她如花笑靥,无忧无虑地一生平安喜乐。可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他耗费毕生最好的时光; 守护万民生息、山河无恙,却终未能了她一个鸿案相庄、松萝共倚的心愿。
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去病再踏上他曾走过的这条路吗?
他不禁侧过头去; 幻想着,她此刻就躺在枕边微笑着,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伸手轻轻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拽进自己的胸口出。只觉得如一朵滚烫的桃花落在胸口处; 融化了一切的严寒。
“我此刻是多么需要你……”他对着怀中虚幻的人轻声呢喃道:“也才体会到,在你需要时,不能守在你身边,又有多么的可恨……”
她的眼眸中,仿佛是谁洒了把揉碎的月光在宁静的湖面上,他下意识抬手想要轻抚她的发髻,想要亲吻她的眉心,却不想撩动了怀中的镜花水月,一切化为乌有,叫他扑了个空。
如此,便更是怎么也再睡不着了。
长安城中,若说有与他同病相怜之人,怕就是那未央宫中,龙帷凤翣中的那一位,便也再无旁人了。
他以己推人,知他昨夜必是整夜的辗转反侧,便命人一早将他招入未央宫中,两个人坐在暖阁中下棋。
“怎样?坐镇京师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抬手落子,眼睛却不看他:“现在总算是好了许多,至少还有人陪着,一同殚精竭虑、茶饭不思的。”
对面人沉默着不说话,却忽然抬手一步封住了他的去路。
刘彻仔细揣摩着棋盘上已是“无力回天”的败局许久,终苦笑一声,将手中棋子落回到棋篓中去,轻声叹了一句:“你今日果真是心不在焉。”
对面人微怔,低头看了眼棋盘上战况,忙起身朝面前的君王拜道:“臣僭越,冒犯陛下,请求陛下饶恕!”
刘彻望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顿时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这样说,倒像是说,你向来都是让着朕的。”他故意逗他。
他也不狡辩,俯首又拜道:“臣有口无心,臣罪当诛。”
“如今他尚在关内筹备,真等兵出陇西,怎么说也要过了年节。”刘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如今就这般忧心忡忡,确实过早了。”
“臣愚钝。”他低着眉,轻应了一声。
“罢了,要你杵在这里,也只会徒添朕的烦忧。”刘彻长叹了一口气:“眼看岁旦将至,既然你往年也很少有时间在长安过节,今年这节也不一定要在京中过。朕特赐你手谕,准你明日出长安。”
卫青错愕地抬头,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成日不是在朕的未央宫,便是待在你的大将军幕府,却也未见你的愁绪有所消解。朕想了想,左右长安城中,也再没有能平复你心绪的人了。”
“陛下……”
“去吧。”他苦笑一声:“朕能还给你的自由时候,不多。”
卫青不禁颦眉垂眸,沉默着又思忖半晌,方才抬手向刘彻一拜:“臣谢过陛下。”
刘彻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了。他却留在原地,又踌躇了一阵,忽然又拜手道:“臣以为,离去之前,还是将臣手中的几地半虎符交还于陛下的好。”
刘彻有些差异,攒眉嘲讽一笑:“大将军还朕虎符是要做什么?”
他敛眉轻声回道:“毕竟臣此次出京并无军务在身,身上却携带君符,总归是不合乎情理的。”
刘彻慨然笑道:“朕与仲卿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可陛下……”话还未说完,便又被刘彻打断了。
“你带着它,朕至少能确信你还会回来。”他抬眸望着他,眼眸深邃,仿佛能望进他的心里头去。
“朕怕没有虎符绑着你,你就被江南的桃花迷了眼,便不想再回这冰冷冷的长安了。”
卫青望着御座上的天子愣了片刻,两人目光交汇了半晌,他忽然又避开了他带着温和的笑意,自上而下凝视的眼神,再次向他拜手行礼,转身出了那座偌大又冷清的宫殿。
龙行虎步、图王霸业,终不过千秋一场梦。
经天纬地,纵横捭阖,自古孤绝之处,高不胜寒。可天下之大,又有谁能一路相随,为我挂引路明灯,燃烛尽火,温至三更。
他未看见,就在他踏出大殿的那一刹那,御座上的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地消失殆尽,原本正襟危坐的身躯也微微向身后冰冷的椅背上,无力地靠了下去。
“你到底听懂了吗?”他苦笑了一声,便又沉默地陷入那看似没有尽头的孤寂中去。
纵使万载之后,青史之上,我也是要绑着你的。
因为有些孤独,只有你能感同身受。
卫青回到府中便开始命人典当行装。分明人还在长安,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原本就想着要与刘彻请求,却一直难以启齿的事情,未想到他竟先开了口,反倒省了他一番琢磨了。
他要乳娘将刚满三岁的卫登的行囊也一并收拣了,自打他将这孩子从江南带回来,一直也未让她看过。如今登儿已三岁了,身体也不比小时候那般娇弱,也能随着他一并远游了。
卫登平日里与他两个哥哥却不在一处教养,卫青怕孩子受委屈,另行安排了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另行找来私塾的师傅,教习他识文断字。平日里他本就军务繁忙,比起他两个哥哥有亲生母亲照料着,他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如今年正值岁旦,合家团聚之时,可自己偏又要到江南去。他打心眼里怜惜这孩子,想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岁,总归是心有不忍。
卫登这孩子性子沉寂,或许是因为启蒙过早,也或许是因为没有娘亲照料,小小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总是规规矩矩的,始终像是一个住在长平侯府里的客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长平侯府中的人,也被卫青刻意隐瞒得无人知晓。卫登也曾问过卫青,为何大哥二哥都有娘亲,自己却是孤零零一个人,整日里,只有乳娘与教习的师傅陪着。
卫青一时间不知如何答他,最终只借口说,你娘亲生了你后,便一直身体不好,于是待在南方的别院里将养。
这孩子也懂事,听他这样说了,便也没有再问过。
卫青想起陪着李鸾在江南的日子,她也曾数次提及这孩子,必也是想看看他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了。此次南行,他便想将他也一并带上,去与他素未谋面的“娘亲”见上一见。
可他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要带走卫登,南行的消息,一下子便惊动了久卧病榻的陆修蓉。她与卫青已有多年未正经见过面了,他自是不会到她房里去的,平日里,也都是她自个过来,隔着门厅与他请上个安。
虽为卫家开枝散叶,却始终遭此冷遇,如今说是妾室,却也连个正经的妾室名分都没有。长平侯府的下人一个个也都明白过味儿来,这位久居府中的瞎了眼的陆姑娘,怕是这辈子也不会摇身一变,成了长平侯府的女主人。素日里的衣食供应,也不似头两年那样的仔细了。
如此,倒真是要陆修蓉在长平侯府中,呆的难堪了。
如今孩子们一日日长大,她自是急着想要与卫青化解这样冷遇的尴尬。可卫青这几年连年征战在外,每每出征皆是在冰消雪融、青黄不接之时,因此一连几年也未在自己的侯府中与三个儿子一起守岁。
今年,他终于可以在长安歇息了,陆修蓉本想着,命下人张罗一满桌的好酒好菜,带着两个孩子趁着阖家欢聚的岁旦,能与他好好聚上一番,以此缓和这些年来的冷落。可未想到他竟要带着卫登去江南,这使陆修蓉心中多日的希冀,终落了空。
她强撑着病躯,到卫青门前请安,却恰好撞见卫青已收拾好了行装,正准备上路。
“侯爷……”她也顾不得自己病弱的身子,忙不迭地跪在雪地中,呜咽着向卫青祈求道:“难道侯爷就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今年便留在京中吗?”
“你快起来吧。”回应的声音却依旧冷漠:“你如此轻贱自己,着实是叫我难堪,也是叫孩子们难堪。”
“大娘,您快起来,地上冷……”年幼的卫登,自然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刚动了恻隐之心,便被自己父侯一个深邃的眼神封住了口。
“小侯爷,这里可没有什么大娘。你要叫她陆姑娘……”身边的乳娘提点道。
“可是……大哥二哥的娘,难道不应唤大娘吗?”孩子毕竟稚嫩,自然是不懂那些世俗的事情,一双清澈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乳娘。
“这……”乳娘一时语塞,不禁抬头偷偷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卫青。
“我今日只说一次,也希望你们以后都能记得。”他的声音如同结冰的湖泊,平静却冰冷彻骨:“长平侯府中没有什么大娘二娘,本侯只有一个妻,将养在南方……”
说罢他缓缓转过身来,抬手轻抚自己身后,坐在马上的卫登,低下头来对着他犹如释冰消雪般温柔地一笑。
“我们现在便也是要去探望她。”
第225章 栋梁()
此行匆匆; 她自是没有得到消息; 更不知道他会冒着风雪在岁旦夜前,从千里迢迢的长安赶来; 与她一并守岁。
江南今年也迎来了一场难见的风雪; 碧湖千倾; 结了一层薄冰; 泛舟的游船也所剩无几。北风萧索; 青石板铺的街道上也人迹萧索,若非南方的草木常青,腊月根儿上,树木却也繁翠茂密; 腊梅嫣然栩栩; 徒增了些许热闹。不然也是和严寒凋敝的长安一样,没了什么意头。
李鸾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守岁; 就她和桃花两个人。兰苑中的帮佣也都在年节近时,纷纷返向故里求团圆去了; 走之前将园中的兰草都尽数搬回了暖阁之中; 将兰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番。
别人家中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