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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的而后那一块白皙的皮肤。
怀中的人也醒来,转过身来欣喜的望着他半晌,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终于回来了!”她在他耳边呢喃,像是失而复得一般。
他喉咙一哽,抬手轻抚她温暖的脊背,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要走了,阿鸾,我只有两个时辰。”
她一怔,轻轻地松开他,借着烛光望着他的脸,骤然间泪如雨下。
“因为我……”难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便忽然俯身过来,捧住他的面庞,吻上了他快要干涸的嘴唇。
“你不用解释……”一段缠绵的亲吻之后,她缓缓地松开他,一双闪着泪光却又无比温柔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
“我在漠北待过五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去。”
第162章 山月()
她虽是那么说,可话刚说完,眼泪又如雨一般汹涌而下,忽然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起来。
他一直温言软语在边上哄她,劝她,抬手去擦她脸上如同泉涌的泪水,可那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伴随着她的啜泣呜咽之声,淌湿了罗裳。
他看着她既是心疼,又觉得可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个小小的边郡城郭里,她受了欺负,一路上骑在马上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惹得路上的行人都侧目而来,让他脸上不禁羞红一片,可却又不好意思制止她,只得悻悻地骑着马走在她的前头。
他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觉得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的单纯,这几年的痛苦与别离似乎都已经淡去,没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的阴影。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明艳又娇柔的小女孩,让他忍不住想要照顾她,疼爱她。
虽然,他一直都很疼她。
屋外更深露重,她呜咽的哭泣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怕是远远隔着门框便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只有两个时辰,断不想就这样浪费了。
于是他吓唬她说:“为夫是要出征去前线,夫人总这样哭,只怕是不吉利啊。”
话音刚毕,那哭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戛然而止。
她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看着他,却咬住朱唇一言不发了。一双明眸被泪水洗涤得更加清澈,伴着烛火的光辉,晶莹剔透,如同如同一汪碧透的萤玉般惹人留连。
人只有在真正爱自己的人面前才会像一个小孩子,因为知道他会无条件包容她所有的坏与所有的好,肆意地宣泄着那些对外人要压抑的情感。
他心里知道,她也是卸下了所有防备。
她是真的很爱他。
他心中一动,于烛火中缓缓靠近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精致又美丽的面容,如同捧起一件稀世之珍一般,目光安静又深情地凝视着她。
“我只有两个时辰,阿鸾……”他轻声笑道,在她紧蹙的眉心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拿了我要的东西就走……”
说罢忽然起身来,一把将泪眼迷离的她抱起来,一路到暖帐中去。
他将她压在身下温柔又几近疯狂地占据她,不论是心还是身体,他都能确定,那都是属于他的,也不容任何人染指。
她就像是他在干枯的戈壁之上最想要遇见的一眼清泉,是他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柳暗花明的村落,是他在阴霾漆黑的夜中行进时的那一线依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来的星光。
她开始害羞得哭泣,后来却又因为他方才得话而不敢哭,那样子有点可爱,让他忍不住去吻她的面颊,身体也拥抱得更紧。
他微喘着气,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阿鸾,你让我变得很奇怪……”
说罢又低下头覆上她的嘴唇,像是想要汲取榨干她体内最后的一线呼吸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胸前起伏着,大口喘息,脸颊通红地望着他凝视着自己目光,慌乱地问了一句:“哪……哪里奇怪?”
他浅笑,再次覆下身来,到她的耳边:“你让我变得很坏……”
她一怔,忽然握起小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他坚实的胸口:“那是你本来就坏!”
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呼吸滚烫地灼着她的耳根:“那你……究竟喜不喜欢我这么坏?”
“我……”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忽然覆上了嘴唇。
一盏烛火,恩爱缠绵。
两个时辰犹如白驹过隙,疏忽之间便辗转而过,屋外庭燎也渐渐有了辉,他望着依偎在怀中□□却美丽的人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离去。
明只想是与她瓜田李下,宜室宜家,未想到却是远赴天涯,金戈铁马。
可一想到他在边境路过的那些被匈奴人践踏的城郭,那些妻离子散,血流漂杵的画面,他便开始明白为何当年的聂翁要那样抛家舍业,远绝漠北,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做那一番常人所不能理解可却又是惊天动地的事业。
那样的人,便才算是民族的脊梁。
那个抽出他腰刀来在他面前自尽的女子,那受辱后一刀了断的决绝与释然,那微笑,那闭眼,那血液从沸腾到凝结,一幕幕都在他的心上灼成一个难以消逝的伤口。
他轻轻起身来,悄悄地吻在他枕边人的发髻,一夜的疯狂的缠绵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依旧沉睡着,没有一丝的反应。
那便让她继续睡着好了。
别让她再看着他离开,也别让她再哭了。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阿鸾。”
于她熟睡中的眉心轻轻一吻,便算作告别。
也就在这日,未央宫中,空闲了两年的宫椒房殿,也终于有了新的主人。
早上天刚刚亮,未央宫中披甲卫士与宫廷礼仪侍从就分列宫门两侧,礼典声起,经久不衰。大殿之上,早已是备齐香案与册封诏书,丹陛两侧宫中六院昭仪以上品级皆早早着正服久候,册封使中常设春陀扬起手中礼杖,敲响三次钟鼓。
百官于殿外齐声恭贺,卫子夫身着雍容华贵的玄底朱腾九龙四凤庙服,头顶九尾凤冕,于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登上那玉台丹墀之上,向着正坐在殿上龙椅的刘彻缓缓而来。
中常侍春陀望了一眼身边的刘彻,只见他目光炯亮地望着端庄而来的子夫,转身拿起手中的册封诏书,对着朝中文武宣读道。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而今中宫凤位空悬数年,椒房无主。朝之无后,有如国之无母。夫人卫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绵皇脉,正六宫,天命所顾。朕乃真龙天子,继天命,承宗庙,今亲授金册玺绶,册为皇后,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
语毕,礼奏乐起,中常侍春陀引金册宝印下殿而来,双手奉上。身后文武四拜跪呼。
卫青也于众臣中悄悄望刘彻亲自走下龙台,引着子夫走上那龙台之上,坐于自己身侧的凤位之上,目光欣喜,对着满朝文武道。
“朕闻天地不变,施化不成;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说:‘因势变通,民为之振。’
《诗》说:‘通天地之变而不失道,择善而从。朕欣赏唐虞而乐观殷周,愿汲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以为借鉴。现在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有的犯了罪畏罪逃亡及久欠官物而被起诉,事出在孝景帝三年以前的,都免予处理。”
语毕满朝跪贺,拜谒帝后。
册封之后,又是一通礼节繁琐的祭拜,等卫子夫再见到卫青之时,已是暮色渐至的黄昏。
他身着甲胄眉色如常地踏进椒房之时,身着凤衣华服肃穆了一整日的卫子夫却不禁潸然泪下了。
见卫青要想她叩拜赶忙命人将其扶起,望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卫子夫只觉得自己头顶的珠翠紧实的凤冠又更沉重了几分。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有几句话想与卫将军说。”
伺候的宫娥闻声拜服,退出椒房殿外,将巨大的落地宫门也轻轻掩上。卫子夫连忙起身朝着卫青而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泪光莹莹地望着他。
“今日是姐姐的良辰吉日,姐姐怎么能哭呢?”他微笑,温柔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拭去卫子夫眼角的泪水:“若是让陛下看见了,可是要动怒了?”
“你还笑!”卫子夫怨了一声,泪又垂了下来,几近哽咽:“我都听陛下说了,说你一会儿便就要走,连今晚的阖宫晚宴都赶不上了?”
卫青浅笑:“今时不同往日,我还会在乎错过那一番美酒佳肴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卫子夫忙打断了他,望着他故作轻松的笑脸,眼泪止不住地掉:“我如今能坐上这皇后之位,一是因为陛下怜惜,二是因弟弟。可一想着,这后冠是用弟弟的一世安稳换来的,我这心中便难免不是滋味。”
说着,她凝望着卫青,轻声道:“我已经都听说了。不论胜负,只要弟弟此次平安回来,我便祈求陛下,准你们完婚。”
“姐姐……”
“你都别说了。”卫子夫含泪抬手,轻抚他的面容:“你别看姐姐如今已贵为皇后,可能为你做的,其实并不及你为我做的那么多。”
阖宫夜宴,卫子夫来的时候眼中猩红,刘彻知道她方才定是跟卫青道别来着,多半是哭过了,却也没有点破,只扶着她落座与身边。
殿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间,皆是皇亲外戚。
淮南王女刘陵举酒上前,替远在淮南的父王拜谒子夫,笑语晏晏地说了好一通吉祥话,那眉眼身段,皆是风流之色,真叫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一樽酒后,刘陵若有似无地问道:“今日怎未见到我们的大英雄卫将军?”
刘彻微怔,望向身边的子夫。
子夫笑道:“昨日刚刚回朝,在塞外受了些伤,白日里又跟着拜祭宗庙。既然礼数已行毕,本宫就让他先回去养伤了。”
卫子夫答得妥帖,刘彻之淡淡一笑,心中也落定。
长安城外,一骑人马已悄然伴着暮色,踏着山月向那绝凌孤雁之处,绝尘而去。
为这歌舞升平,亦是为这繁花锦绣。
长安城中礼乐未灭,漠北河朔战鼓未竭。
第163章 捕猎()
卫青总是这样走得无声无息,却成了李鸾心中萦绕不散得阴霾。
她一个人在卫青为她手植的桃树下烹茶,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也特别的不巧。
韩说来见她,喝了她的茶却见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狐疑问道:“他这是去了哪儿?怎么回来几日又走了?”
李鸾摇头说,不知道,许是又去河东买马了。
她心中知道,他此行必不是去河东买马那样顺遂,怕是有大事要做。他不说或许是不想她担心,也或许是因为根本就不能告诉她。
既然她没有问,他也没有答,就当不知道或是没有察觉便好了。
韩说看着她那样子着实是孤胆,那模样倒是像一个委屈又可怜的小娘子,新婚燕尔夫君就征战在外,聚少离多,心中难免悲戚。
他不是不能理解李鸾的小女子心思,只是男人的世界有时就是这个样子。女人的心里可以只有男人,可男人的心里决不能只有女人。
说来讽刺,也有些不公。可这世间痴男怨女颇多,却也总逃不过这个道理。
“还好今年是个暖冬,北面也没怎么下雪,倏忽一下就过去了。不然那冰天雪地里行军可真是有的受的,大冬天的,有时候连甲胄都穿不上身。”韩说原想是安慰她的,笑盈盈地说着,可转眼就看着身边的人眼泪落下泪来。
他望着她坐在桃花树下默默流泪的样子,那楚楚动人模样着实扣人心弦,只怕是要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他也是无可奈何,你不要怨他……”
李鸾抬袖一把抹掉眼角的泪水,想要笑示意自己没有怨他,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走得时候甚至没有叫醒她,她甚至都没有能亲手帮他穿上那沉重又冰冷的戎衣,为他理平眉宇,梳好发冠。塞外环境恶劣不比关中,经常是飞沙走石,刺骨寒风。即便不是如此,那雷鸣战鼓、刀光剑影中,那红缨银甲、玄铁寒衣下的,依然是温热又脆弱的血肉之躯。
他此次从雁门回来,身上并非是没有伤的。看着那怀抱着她的身体上的累累伤痕,她又有哪一次不是心悸难平,却又被他匆匆敷衍了过去。
可这次不一样,他疾疾回来,却又疾疾离去,实在是让她觉得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住在韩府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匆匆来看她一眼,不过几个时辰便就又匆匆离去,她只能一次又一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期盼他再次到来。
她不怨他,他有他的身不得已。她只是有点抱怨命运,让现世始终难以安稳,从而没了许多的岁月静好。
忽而一阵暖风从远空迎面扑来,桃花瓣如雨一般飘落了她一身,零星散落在她手边的沸腾茶锅中,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身边的韩说忽然抬手接过杯中出来的一缕暗香,凝视这那掌中的桃花瓣轻声道:“你莫要怪他……他也不想离开的……”
他也不想离开心爱的人身边,可是握着刀的手又要怎么拥抱你?
放下刀的手……
又要怎么保护你。
未央宫中情况却也不是很好,刘彻如坐针毡,宿在于清凉殿中几日,都不曾临驾后宫了。
每时每分都是那样的煎熬,只要殿门口有人走过,他势必要向门口问医生是否有卫青军团的回报,但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后来变也不去问了。
最后一次消息传来是卫青率三万精骑出云中,李息带一万精骑出代郡,自那之后,河朔方向就再也没有军报传来了。
中常侍守在门口,看着暮色已渐渐笼罩了下来,可刘彻却一直未传膳,已经有两日都是食不知味了,只怕今夜怕又是吃不下了。
他正叹着气,却见远处一行宫灯冉冉向这边过来了,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入主椒房殿的卫子夫。
春陀赶忙上前去行礼,却见卫子夫身后的婢女们捧着热腾腾的膳食与汤羹,不禁感到心头一暖,笑盈盈道:“娘娘来得正好,陛下正忧心着不肯吃饭,若是娘娘来劝劝,陛下定是听得进去的。”
卫子夫浅笑:“那就麻烦中常侍大人命人将这些吃食送进去吧。”
“怎么?娘娘您不进去吗?”春陀有些诧异。
卫子夫苦笑,轻声道:“这几样都是陛下最喜欢吃的,你送进去他便知道是我来过了。其余的,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忽然迟疑了片刻,又回身来向着中常侍叮咛了一句:“帮本宫带一句话给陛下。”
“娘娘请说……”
“弟弟如今已为家国身不由己,我所能依靠的便也只有陛下,要他千万保重好自己。”
夜幕笼罩在蜿蜒起伏的绝岭之上,山月岑岑,南方的暖气还未吹到塞北。漠外的春天还未到来,远空刮来的依旧是刺骨的苦寒冷。
三万精骑在阴山一脉破旧的赵长城中掩护中,迅速向着高阙方向推进而去。
“都说赵武灵王变俗,穿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阴山下,至高阙为塞,当真是名不虚传。”苏建跟在卫青的身边不禁感叹道:“这一段怕是比我们刚进过的秦时长城修筑时间还要早上六七十年。”
卫青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