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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是目光闪了闪道:“原来是叶爱卿之女,朕一时眼拙,倒未认出来,还只当是哪个忘了规矩的宫婢呢,既是爱卿之女,就罢了。”说着看向银翘脸色一沉:“明儿自己去领十板子。”银翘跪下道:“奴婢遵旨。”慕容是撂下这句,抬脚走了,都没叫起,可见真动了怒,银翘跟着去了。
只可喜留了下来,瞧了地上的父女俩一眼道:“万岁爷走了,叶大人快起来吧。”
叶之春这才站了起来,若瑾倒是早一步站了起来,颇有些不乐意的道:“爹,您怎么来……”话音未落,兜头就挨了一巴掌:“还不家去,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叶之春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打的叶若瑾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栽倒,两只眼直冒金星,半天方缓过来,看见父亲的神色,再不敢说话。
可喜一直送他父女出了行苑的宫门,才道:“叶大人慢走一步,咱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之春忙道:“喜总管请说。”
可喜道:“纵然天大的情分,若不惜福,也有用尽的一天,娘娘重情重义,念着老太君跟国舅爷的情分,自不会如何,可咱们万岁爷的性子,叶大人是知道的,有些事还是趁早料理的好,以免祸害了全族啊。”
叶之春神色一凛,躬身道:“在下谢喜公公点拨了。”
可喜笑了一声道:“叶大人客气了,咱家话多,您不要嫌弃才是,皇上跟前还等着回话儿呢,咱家这就回了,叶大人您慢走。”撂下话转身回去了。
虽是暑天里头,叶之春却感觉从内往外的发冷,那一股一股的寒气,仿佛连骨头都要冻住了,可喜这几句话说的相当明白,怀清是会看在老太君跟怀济的面儿上,睁只眼闭只眼的,让这事儿过去,可万岁爷却不会,若不把若瑾料理了,等皇上出手,若瑾绝无生路。
想到此,叶之春咬了咬牙看向女儿,若瑾给父亲眼里的寒光,看的一激灵,仿佛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心里怕上来,忙低声叫了声:“爹……”
番外七()
怀清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瞧着外面的夜景儿,今儿的月色颇好,倾泻而落的清辉洒在湖面上星星点点的,仿佛一层细细的银沙,随着夜风飘来缕缕荷香,沁人心脾,怀清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忽见侧面的长廊里,灯光由远及近而来,遂开口:“传膳吧。”
慕容是到了潋滟堂外停住脚,看了银翘一眼,银翘会意,低声道:“叶大人不放心,亲自过来接着二姑娘回去了。”
慕容是这才迈脚进去,一上二楼就见晚膳已经摆上,不禁笑道:“我正饿呢。”就着下人捧过来的盆儿洗了手,怀清亲手接了毛巾递给他,埋怨:“饿了怎不早些回来?”
慕容是扶着她坐下,才道:“知道你这边儿散的晚,想叫你歇会儿的,你倒不领情。”说着,摸了摸她的肚子,低声问:“今儿如何?可累着了?”
怀清笑了一声:“不过跟亲戚们说几句话儿罢了,哪至于累着,又不是纸糊的人儿,吹口气就破了。”
慕容是:“如今月份儿大了,小心些的好。”
怀清见银翘进来,不禁道:“你怎么回来了?”
银翘道:“叶大人担心二姑娘,刚来行苑接了家去。”
慕容是指了指桌子上绿幽幽的一碗道:“这是什么?”
怀清:“炸酱面啊,你昨儿不说想吃这个吗。”
慕容是挑了一筷子面条:“怎么是绿的?”
怀清笑了:“总吃炸酱面未免腻烦,下午的时候,想起了个做法,叫银翘跟御膳房的管事说了,不想倒真做了出来,这是用菠菜汁儿的活的面,你尝尝可好?”
慕容是依言吃了一口,点点头:“倒是比平常的更清爽劲道。”几句岔开了话头。
一时饭毕,因晌午未歇午觉儿,怀清便有些困乏,刚吃了饭,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慕容是怕她刚吃了就躺下,积了食,哄着她沿着湖散了一圈,才由着她睡下。
如今月份大了,精神越发不如以前,等她睡熟了,慕容是方轻轻起来,到外头见了可喜:“叶之春父女回去了?”
可喜道:“回去了,万岁爷放心,想来过不了几天,叶府就该有喜事了。”
慕容是点点头:“以后瞧严些,闲杂人等就不要进来了。”
可喜忙应了,心说,得,这以后就算是亲戚也不能想来就来了,说白了,皇上的意思就是,似叶若瑾这样儿别有心思的,这辈子也甭想往跟前凑了,其实,还不如不凑呢,凑了的下场肯定悲惨万分,叶若瑾就是例子。
刚想着,忽听万岁爷淡淡说了一句:“朕记着鹿城守备刘山去岁丧妻。”撂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进去了。
可喜自然就明白了,万岁爷虽饶了叶若瑾,却也不会让叶若瑾好过,鹿城因近着草原,常有马贼劫持过往商旅,从隆福帝的时候,便在鹿城驻兵,设守备之职,虽说常有商旅,却哪能跟京城比啊,边境之地不说荒凉,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再说,这鹿城守备刘山还是个兵营出身的大老粗,过年都四十二了,去年刚死了老婆,也不知这件事皇上怎么记着了,这会儿提起来,甭说啊,就是给叶若瑾指婚了。
堂堂叶府的二小姐,给个守备续弦还罢了,偏还是个四十多的半大老头子,这叶若瑾的下场可真是够惨的了,不过,也怪她自己,若她不是妄想勾引万岁爷,好好当她的叶府二小姐,哪有这档子事儿呢。
再说叶之春,回了府里就开始张罗着给若瑾寻婆家,刚可喜那些话,可是说的相当清楚了,若不早些把若瑾嫁出去,恐叶家都要受牵连。
如今可不比从前了,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跟太上皇的情份再深,也是过去的事儿,新皇登基后,叶家之所以还跟以前一样风光,完全是因为怀清这个皇后,皇上念着旧日老太君对怀清的好,还有怀济跟若瑶的情份,才会对叶府另眼相看。
这情份虽在,却也不能肆意挥霍,所以料理若瑾是当务之急,虽清楚这些,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叶之春还想着给女儿选一个差不多。
只不过,这人还没选出来呢,外头叶安就跑了进来:“老爷,喜公公来了。”
叶之春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候可都起更了,城门都关了,可喜还跑来叶府,能有什么好事。
虽心里嘀咕却也不敢怠慢,忙整衣到了前头,见可喜手里没拿着圣旨,心里略松了松,想想自己也糊涂了,若可喜是来宣旨的,怎会在这儿,早就中门大开,摆香案接旨了,拱手寒暄过,忙问:“喜公公此来是……”
可喜放下手里的茶盏道:“咱家来是给贵府二姑娘做媒来了。”
这一句话,叶之春就知道完了,皇上是瞧在自己的面儿上饶了若瑾,却没大度到放过她,要不然,可喜也不会大晚上的跑来叶府做媒了,说是做媒,其实就是指婚了:“不知喜公公说的哪家?”
可喜笑了一声:“鹿城守备刘山。”
叶之春脸色顿变,竟然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可喜瞧了眼他的脸色道:“怎么?叶大人觉着这门亲事不妥?”
叶之春硬着头皮道:“鹿城守备刘山去岁刚丧妻,且这年纪跟小女……”
可喜呵呵冷笑了两声:“叶大人,恕咱家直言,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咱也就别挑拣了,咱家也不瞒叶大人,这婚事是万岁爷提的,应不应的您自己掂量着办,咱家告辞。”说着,站起来要走。
叶之春忙道:“喜公公慢走一步。”
可喜停住脚转身道:“叶大人,咱家说句口冷的话,万岁爷的性子,您可是比谁都清楚,这么着已是格外开恩,您舍不得闺女,难道舍得全家老小吗,你好好想想吧。”撂下话拂袖而去。
叶之春颓然坐在椅子上,鹿城守备刘山,一个丧妻的老鳏夫,若瑾才十六啊!叶之春愁的没法儿,到了后院仍唉声叹气的。
叶夫人自然听说了,见他这般,怕他愁坏了身子,便劝道:“若瑶若瑾都不是我生的,本来这话也不该我说,可老爷愁成这样,妾身也着实瞧不过去,老爷疼亲闺女,这无可厚非,可老爷怎就不想想,您那亲闺女做出的事儿。咱叶家仍有如今的荣宠,皆因为皇后娘娘念旧,再退一步说,若瑾今儿口口声声叫娘娘姐姐,若真是姐姐,哪有小姨子勾引姐夫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这脸面可都丢尽了,今儿儿从行苑出来,母亲跟我说了句,你们叶府真真好家教,臊的我,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先头我就说,瞧着若瑾的性子不稳,不带着她去行苑,老爷还不依,妾身只怕落个歪带继女的名声,这才带着若瑾去了,哪曾想这丫头竟起了这样不要脸的心思,莫说母亲,今后妾身都没脸再见皇后娘娘了呢。”
叶之春道:“倒是我一时疏忽,不知怎成了这般,想来是她年纪小糊涂了。”
叶夫人听了,不禁冷哼一声道:“到了这会儿,老爷还护犊子呢,年纪小糊涂,这话儿说出去谁信啊,年纪小就知道勾引男人了,若说糊涂,今儿她那些手段,一环扣着一环,妾身在一边儿瞧着都眼花缭乱,这是个糊涂丫头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叶之春沉默半晌儿,忽道:“总归她是我的亲骨肉,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不成。”说着顿了顿,开口道:“若瑶跟娘娘的情份……”
叶之春话没说完,叶夫人就冷哼一声道:“老爷,亏您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有道是出嫁从夫,若瑶既出了嫁,就是张家的人,哪有向着娘家的理儿,更何况,若瑾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来,您就别打这个主意了,从行苑一出来,若瑶就撂下了话,从今后再不让若瑾登张家的门,说她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妹子。”
夫妻俩正说着,忽听外头婆子道:“奴婢们给老太君请安。”
叶之春夫妻吓了一跳,忙迎了出来,只见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已经进了院,叶之春忙几步过去道:“您老若有事儿,使人来唤孩儿过去就是。“
老太君哼了一声:”如今我老了,你们都当我是个瞎子,是聋子,什么都瞒着不叫我知道,我哪还使唤的动你们。“
叶之春脸色一变,忙跪在地上道:”老太君这般说,叫儿子如何敢当?“
老太君道:“你这话不过嘴上说,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我今儿过来只问你一句话,那丫头你打算怎么料理?”
叶之春这才知道是为了若瑾的事,不禁苦笑一声:“刚宫里的喜公公来了,给若瑾做了一桩媒,是鹿城守备刘山,那刘山去岁丧妻,过年便四十有二了,若瑾可才十六,叫儿子如何舍得……”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这话说出来,我听着都牙酸,你知道疼你亲闺女,可也得瞧瞧,你闺女是什么货色,这么个不要脸的丫头,早嫁了早消停,嫁的远了更好,省的近了丢叶家的丑。”撂下话,都不进屋坐,转身走了。
叶之春缓缓站起来,唤了叶安进来吩咐:“你去预备嫁妆,三日后送二小姐去鹿城……”
番外八()
转过天一早,叶之春回府刚进书房就听外头传来若瑾的声音:“叶安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我爹。”
叶安道:“二小姐,老爷一早吩咐下了,今儿谁也不见。”
叶若瑾不禁恼起来:“你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就是我叶家的一条看门狗,我就进去,你能把我怎么着。”
叶之春眉头皱了起来,不曾想,若瑾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安就跟在自己身边儿,这一晃好几十年都过去了,即便是奴才,却也是长辈儿,莫说若瑾一个小辈儿,就算自己,也要给叶安几分体面,若瑾张开闭口看门狗,叶之春实在听不下去,一脚迈出来喝道:“放肆,还有没有规矩。”
叶若瑾哪里还顾得的规矩,今儿一早听婆子说起自己的婚事,就如晴天霹雳一般,自己什么出身,叶府的千金小姐,她爹可是一品大员,寻常的世家公子都配不上,怎会让她嫁一个什么鹿城的守备,守备才是个五品的芝麻小官,况且,鹿城那么个荒僻地儿,还听婆子说,那个什么刘山还是个丧妻的老鳏夫,都四十多了,儿子都比自己大,她不信,她爹会让她嫁这么个人,这才跑了来,可叶安却挡着不让自己进去,叶若瑾如何能不恼,故此,说话也格外不中听。
这会儿见着叶之春,到底有些怕,忙低下头,唤了声:“爹……”想起婆子跟她说的,又抬起头来:“爹,府里都说您给女儿订了什么鹿城守备的亲事,说,那人都已经是四十多的半大老头子了,还是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儿,女儿不信,爹是一品大员,我堂堂一品大员的千金,怎可能嫁给这么个人,这些奴才如今越发没规矩了,就知道胡说八道嚼舌头根子,叫我知道是谁嚼的,看不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叶之春面色一沉:“此事并非下人们胡说,这门亲事是爹订下的,三天后就送你去鹿城。”
叶若瑾脸色一变:“爹,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舍得让我嫁这么个半大老头子,女儿不去,死也不去。”
叶之春:“去不去已由不得你,你若不去,绑也要把你绑了去。”
叶若瑾踉跄着后退几步:“为什么,为什么您如此偏心,同样是女儿,怎么若瑶就嫁的这么好,为什么我就要去鹿城,嫁这么个半大老头子。”
叶之春也是心疼,可一想到她干的那些事,不禁一咬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就认命吧。”
若瑾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嫁,就是不嫁,若是爹逼我,我就去死。”若瑾话音刚落,就听后头老太君的声音:“你拿死吓唬谁呢,你若是死了倒好,省的给叶府抹黑。”
若瑾一听老太君的声音,不由哆嗦了一下,若瑾自小就知道老太君不待见自己,一开始自己跟若瑶老太君都不喜欢,后来因为张怀清,老太君才对若瑶好了起来,对自己却仍不待见,故此,一见老太君便下意识有些怵。
老太君由叶夫人跟若瑶搀着走了进来,脸色阴沉非常,若瑾虽说怕,可一想到自己要嫁那么个人,也不能忍,噗通跪在地上,眼里晕上泪光,可怜兮兮的道:“老太君,您可是若瑾的亲祖母啊,你怎忍心看着若瑾落这么个下场。”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老太君的火气更窜了上来,手里的龙头拐杖用力杵了两下,指着她道:“亏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现在知道下场了,昨儿如何又干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来,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把我叶家的脸也都丢尽了,这会儿还有脸寻死觅活的。”
若瑾不免有些瑟缩,低声道:“老太君说什么?若瑾不知,昨儿在行苑,若瑾失足落入水中,命都差点儿没了,何曾做过什么事?”
老太君此时瞧着她这幅嘴脸,不由就想起当年若瑾的娘来,也是这般,天天一副要死要活的可怜样儿,底下的心思却比谁都狠毒,真是嫡亲的母女啊,竟是一个德行。
若瑶目光冷厉,开口道:“妹妹就别装了,说什么失足落水,明明是你故意掉下去,想借此机会留在行苑勾引皇上,这会儿还装什么无辜,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若瑾毕竟年纪不大,城府也不够深,听了若瑶的话,不禁气上来道:“便是故意又如何,皇上是天子,就该三宫六院,凭什么她一个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