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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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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他情真意切,眼眶微湿道:“我心里有她,她心中有我,即便曾经同圣上肌肤相亲,也绝非她所愿。我信她。”

前世(十)() 
那夜之后;锦书虽被拘在含元殿;但实际上;圣上倒也没不许她出屋。

    只要她愿意;含元殿之内;便可随意走动。

    然而到了这时候;于她而言;便是能走动,又有什么意思?

    更不必说,二皇子妃姚氏已死;她若出去撞见人,也只会叫承安和两个弟弟难堪。

    可是到了今日,她如何也坐不住了。

    承安生性沉稳;并非冒失之人;但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性,他若知道自己下落;绝对冷静不得。

    更不必说;在圣上与他所持有的权柄面前;一切隐忍小心都只是笑话;远不如开门见山说个清楚来的痛快。

    可这样一来;结果又会如何?

    君臣有别,他总是要吃亏的。

    今日无朝;留在前殿的皆是圣上心腹,远远瞧见她;也不奇怪;边口称“夫人”边见礼,也不拦她。

    锦书心急如焚,却也未失分寸,进了内殿之后,便被内侍引着进了书房,停在层层帷幔后,默不作声,却不想,正好听见承安说那一席话。

    突如其来的,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原来他真的这样明白她,也这样信她。

    这番情意,终究没有错付。

    可是,却也只能到此为止。

    回不去了。

    圣上听承安说完,神色不变,只淡漠问了一句:“说完了吗?”

    到了这会儿,承安反倒平静下来,同样淡漠的瞧着圣上,道:“说完了。”

    “哦,”圣上道:“那就退下吧。”

    “呵,”承安既然到了这里,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左右他孤身无依,除去锦书,再无记挂,冷笑一声,道:“只是不知,我该去哪儿接自己的妻子归家?”

    “姚氏已经死了,”圣上不动声色道:“宗正寺报了病亡,业已发丧,世间再没有这个人。”

    “在不在,你我心知肚明,”承安道:“圣上何必自欺欺人。”

    “朕知道你心中苦闷,所以才耐着性子同你慢慢讲,也愿意额外弥补,”圣上神情隐约一冷:“你不要不识抬举。”

    “圣上觉得,怎么才是识抬举?做朱友文吗?”承安讥诮道:“我若不肯,圣上又待如何——杀了我?”

    短短几句话功夫,圣上神情已然冷极,双目微眯,寒光隐约:“你当朕做不出这等事吗?”

    “圣上当然做得出,”承安哂笑道:“朱温都做得,又怎会做不得杀子之事?!”

    这话说的不客气,也极戳人心,圣上却未有变色,反倒笑了。

    承安此刻满心悲愤,怕是难以察觉,锦书身在一侧,却能瞧的出,圣上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正是春秋鼎盛,权柄在握,杀一个本就不受重视的儿子,远在朝臣乃至于大周所能承受的标准之内。

    想要给承安网织一个罪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更不必说承安投鼠忌器,锦书活一日,他为保姚家与她声名,断然不会将其中内情公开。

    现在的他,争不过圣上的。

    “承安,”深吸口气,叫自己语调不要破碎开,隔着层层帷幔,锦书道:“你走吧。”

    人活着,终究有个念想,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圣上大概早知她过来,听她出声,目光一黯,却没说什么,也不制止。

    承安猝然听见她声音,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眼眶微红:“真的是你吗?”

    明明再三隐忍,不叫自己流露软弱,但只听他声音,锦书心中便涩涩发酸,堵得发痛。

    “是我,”锦书咬住唇,许久之后,道:“你走吧。”

    顿了顿,她又道:“就当就当我死了。”

    “我已经见到你,怎么能骗自己说你死了?”承安眼睛发烫,热热的,似有水光:“只要你活着,那于我而言,万事都不重要。”

    “重要的,”锦书合上眼,眼泪自面颊蜿蜒流下:“即便能跟你走,他日被人见了,又算什么呢?”

    “你别胡闹,”她语气颤抖,勉强说完:“出宫去吧。”

    “你还年轻,比我还小两岁,过几年就能将我忘掉,再娶一个相宜的妻子,同她举案齐眉,生一群儿女”

    “这样好的人生,不该因我而辜负。”

    “我想看看你,”承安红着眼睛听她说完,却不答话,只是道:“好吗?”

    “到了这地步,”锦书终于哽咽起来:“再见还有什么意思?”

    “有的,怎么没有?”承安随手抹一把泪,道:“我很想你,归京的路上想,回宫之后也想,这几日睡不下,总是翻来覆去的想”

    “可不知为什么,”素来刚强的少年,这一刻忽的泪如雨下,难以为继:“你总不肯入我的梦”

    锦书心痛如绞,再忍不住,颤抖着伸手过去,掀开那层帷幔,泪如珠断。

    未曾见到时,二人心中万般挂念,可人到了近前,泪目相对,反倒说不出话来。

    她瘦了,下巴尖的可怜,冬日里穿的厚重,也能瞧出腰身细的似能一手捏住,同面上憔悴神情一道,别生凄楚。

    他也瘦了,连日赶路,并不是总能恰好停在驿站,餐风露宿之事也不少,回宫之后东西奔走,先往姚家安抚,再私下探寻,一顿饭都不曾好生用过,脸颊都凹下去,唯有双目亮的吓人。

    如此一会儿,他们谁都没说话,其实,也没必要。

    承安上前几步,猛地将她抱住,下巴置在她肩头,闷声哭了。

    锦书心中酸涩不比他少,偎在他怀里,无声垂泪。

    宁海总管站在圣上身边,见这对有情人相聚泪流,也觉唏嘘,小心瞧一眼圣上骤然凝滞的神情,与隐隐哆嗦的手指,终究没敢出声。

    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便是人间帝皇,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罢了。

    “你不是身子不适么?”圣上目光在他们身上淡淡扫过,语气微沉,向锦书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锦书哭的几乎站不住身,半靠在承安身上,勉强支撑,正待回话,却被他拉住了。

    “圣上政务繁忙,不便耽搁,”承安面颊被泪打湿,语气却稳当:“我这就同她一道离开。”

    “走得了吗?”圣上淡淡道:“姚氏已死,她若出去,你如何言说?”

    “总会有办法的,”承安低头瞧她面容,笑意温柔:“最不济,我们离开长安,远走他乡,做对寻常夫妻。”

    他手指轻轻拂过锦书面颊:“假使我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你还愿意跟我吗?”

    锦书泪眼朦胧,只瞧着他,哽咽道:“你不后悔?”

    承安反问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哥哥呀,”她哭出声来:“你既不怕,我有什么舍不下的?”

    宁海总管站在圣上身边,不敢去瞧圣上此刻神情,默不作声的后退几分,叫自己离他远些。

    圣上唇抿得很紧,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勉强抑制住那股火气,道:“有些话,你还是想清楚再说为好。”

    “不成,我做不到,”锦书深吸口气,顾不得擦泪,便拉承安到圣上案前跪下:“他情深至此,我如何能辜负,便是说几句假话赶他,也做不到!”

    “圣上,放我们走吧,”她哀求道:“我们会走的远远的,销声匿迹,再不回长安碍眼,求你成全我们求你”

    圣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平静,心中酸涩却并不比她少。

    “求朕成全你们,”他默默念了一遍,倏然露出几分讥诮,用以遮掩内心凄楚:“你以什么身份,来求朕?”

    锦书语塞,承安却一笑,反手握住她手指,轻轻一捏。

    “之前是你说的,”圣上却瞧着她,目光冷凝,一字字道:“你不寻死,留在朕身边伺候,朕保他荣华,保姚家兴盛,怎么,现在你见了他,就想反悔?”

    锦书性情刚烈,宫宴那夜失身与他,已有死意,然而圣上御极多年,如何不明她心思,轻而易举便能拿住她死穴,叫她不得不暂且隐忍,虚与委蛇,现下被他提起,虽事出有因,却也理亏。

    她沉默不语,只半靠在承安身上,勉强支撑自己,圣上便知她心意如何,虽然早有预料,却也不免心中抽痛。

    “好,好得很,”圣上嘿然冷笑:“你既如何,朕又何必守诺?”

    转向承安,他道:“你私下收留徐氏之人,真当自己能瞒天过海吗?”

    “那是我母亲家人,同徐氏逆党有何关联?”承安变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随你怎么说,左右,朕也只想找个由头,名正言顺罢了,”圣上唇角勾起一个犀利弧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

    深吸口气,他沉声道:“来人!”

    还不等后一句说出,外间侍卫入内,锦书便尖声道:“圣上,你真要逼死我们吗?!”

    圣上看她眼眶通红,目中含泪,单薄身子几乎跪不住,语气也破碎起来,咬牙切齿道:“究竟是谁在逼谁?!”

    “你扪心自问,”他一字字道:“便是跟他走了,你真能忘却前事,同他做对逍遥夫妻?”

    这句话说的犀利,锦书心头一痛,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是。

    不管原委如何,失身于人,本就是她的原罪,永远都是心头上一根刺,随意一拨,便痛彻心扉。

    哪里能真的忘却。

    承安或许不会在意,但她自己,终究过不了那一关。

    “让他走,”她合上眼,眼泪簌簌流下:“就当他没来过,就当姚氏已经死了。”

    承安去握她手腕,急道:“你不要说傻话!”

    “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哪有这样的道理,”圣上却道:“朕愿意弥补,他却不肯,又怪得了谁。”

    一句话冷冷说完,便示意躲在帷幕一侧的宫人过去:“夫人累了,请她回去吧。”

    锦书同承安一道站起身,神情冷锐,几个宫人被她目光所摄,一时竟不敢近前:“圣上,你真要我死吗?!”

    圣上嘴唇一动,目光软了一软,落在她面上,却不答话。

    “好,好得很。”锦书盯着他,缓缓道。

    圣上本以为她会再说什么,然而她却就此停口,惨淡一笑,径直往一侧漆红宫柱上撞去!

前世(十一)() 
越近年关;天便越冷;连风也愈发紧了。

    宁海总管搓着手往偏殿去时;暮雨正端着药过去;远远瞧见他;连忙屈膝行礼。

    “好了;”宁海总管示意她起身;低声道:“那位怎么样了?”

    “刚刚才敷完药,陈嬷嬷在里边陪着,”暮雨同样低声道:“太医瞧了;说伤在额上,怕要将养一月才成。”

    “也是可怜。”宁海总管叹了一句,又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顿了顿;方才道:“圣上前头有事,正同几位臣子说话;暂且抽不出身;晚间再过来;你小心伺候;仔细着点。”

    “嗳;”暮雨应了一声:“奴婢晓得的。”

    内殿里没有掌灯,有种淡淡的、压抑的昏暗;药气隐约,叫人心头发沉。

    “夫人刚睡下;”陈嬷嬷声音轻的像是随即能散在空气里:“轻些。”

    “那药怎么办?”暮雨道:“太医嘱咐;说是趁热喝才行。”

    “先搁着吧,”陈嬷嬷道:“好容易才合眼呢。”

    “也是。”暮雨叹口气,将药搁在一边案上,看一眼塌上清瘦美人,不说话了。

    陈嬷嬷摇摇头,上前去给锦书掖了掖被角,也没再说什么。

    这位夫人同二皇子本是一对儿的,夫妻相得,宫里人瞧着也羡慕,偏生她进了圣上的眼,硬生生将这姻缘给搅和掉,竟连皇家体面都顾不上了。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圣上这般痴迷于一个女人。

    衣食用度,皆是比照他自己来,每日过来,也是小意哄着,便是夫人冷脸,从不给个笑,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他虽是天子,却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那位性情固执,虽是小女子,心性却也未必比他柔和。

    圣上存了天长地久的心思,只欲慢慢哄她,等两下里关系柔和下来,再图其他,知她性情刚烈,怕她寻死,莫说是剪刀之类的尖锐之物,连锋利些的银簪都没敢留下。

    然而人若有死志,如何能留得住。

    那日楚王进宫,她匆匆过去,圣上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将人逼得狠了,不管不顾,一头撞到宫柱上,亏得楚王拉的及时,不然,人怕是当场就没了。

    瞧一眼床上人影愈发消瘦的面颊,陈嬷嬷叹了口气。

    真真是冤孽。

    “好端端的,嬷嬷叹气做什么。”她正有些出神,锦书却在这时醒了,双目合着,如此道。

    “夫人醒了?”那药还温着,陈嬷嬷端起碗过去,温声道:“您喝一口?”

    锦书面色淡淡,被宫人扶着,勉强坐起身来,接过那只玉碗,一饮而尽。

    暮雨正在边上候着,手中玉碟里是蜜饯,见她喝完,忙不迭呈上去。

    锦书似乎笑了一下,随手取了一颗,送到嘴里去。

    醇厚的甜。

    “二十九了,”靠在软枕上,她目光往外头瞥,忽的道:“明日便是年关。”

    “是呀,”陈嬷嬷小心打量她神情,试探着道:“夫人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奴婢吩咐小厨房,叫他们准备。”

    “三鲜的吧,”锦书无甚兴致,随口道:“往年里,我吃的都是这种。”

    “嗳,”陈嬷嬷温声道:“小厨房的手艺,天下没有第二份,夫人尝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

    宫里菜式多是出自御膳房,品类多,花样也繁,精细程度虽高,却也不是顶尖,所以各宫贵人们,但凡有身份的,便会自己设个小厨房,圣上的含元殿里,自然更不会缺。

    锦书心中郁结,倒也不至于要同陈嬷嬷撒气,毕竟大家都是可怜人,何苦为难彼此,她这样殷勤,少不得要应两声。

    如此坐了一会儿,她额头便有些疼,眉梢微蹙,正待伸手,叫宫人扶着自己躺下,一只手却先一步伸过来,半揽着她腰身,叫她靠在自己怀里。

    原是圣上来了。

    “前朝出了点事,朕过来的晚些,”圣上低头瞧着她,目光温柔,满是关切:“有没有按时用药?伤口可还疼吗?”

    “还是有点疼,”锦书淡淡道:“太医来瞧,说是再过一月,方才能好转。”

    她原先是不怎么理会圣上的,便是说话,也多是圣上在唱独角戏时,隐含讥诮几句,这会儿竟能心平气和的回话,叫周遭几个人都有些讶异。

    圣上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再想到她是为何这般柔顺,心底不免一黯,叫她在自己怀里靠的更近些,他示意其余人退下,方才道:“临近年关,你大概也挂念家中亲眷,再过几日,朕叫姚轩进宫,你跟他说说话?”

    锦书眼底露出几分喜意,随即又黯然散开:“已死之人,再见还有什么意思。”

    “血脉总是在的,”圣上道:“你难道竟不惦记他?”

    “也好,”锦书眼睫缓缓一眨,微微笑道:“那便谢过圣上了。”

    “小事罢了,何足挂齿。”那日之后,圣上头一次见她笑,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怔。

    将那份不自在掩饰过去,他方才道:“你既留在宫中,原先名字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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