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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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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是在刘尚宫那儿听到这消息的,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或多或少生出几分虚幻感来。

    刘尚宫握住她手,笑吟吟道:“可见你是有福气的,二殿下中意你,嫁过去便是王妃,多少人羡慕的福气。”

    虽说二皇子不得圣上喜欢,年幼时也被人轻视,但皇子终究是皇子,容不得别人轻侮。

    年前,圣上便降旨为诸位皇子建设府邸,等到大婚之后,便要封王,上朝去领差事了。

    圣上现下存世皇子不多,二皇子最不济,也能做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的。

    “借尚宫大人吉言,”锦书入宫以来,刘尚宫颇多关照,少不得感激几句,道:“明日便要离宫归家,现下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不久留了。”

    “去吧去吧,”刘尚宫亲自送她出去,含笑道:“左右总会回来的。”

    一颗巨石落地,便是走路时,脚下也轻快些。

    锦书回到住处,便见承安在门口等着,扫一眼四下无人,才轻轻责备道:“怎么过来了,叫人见了,指不定就要说闲话。”

    “我叫人在外边儿守着呢,”承安满心欢喜,似乎要从面上溢出一般:“再者,他们说就说吧,人都快是我的了,还怕别人说?”

    “贫嘴,”锦书瞧得四下无人,便拉他进屋:“我明日便要离宫,待到婚前,怕是见不成了,你若有事,便去找阿轩,叫他带信便是。”

    “我都晓得,”承安低头看她眉眼,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再亲一亲,叮嘱道:“要想我。”

    锦书应道:“好。”

    “一点儿诚心都没有,”承安抱怨道:“应得那么快。”

    锦书哼一声,道:“那就不想了。”

    “算了算了,没诚意就没诚意吧,”承安握住她手指,往自己心口放:“要很想很想才行。”

    “怎么婆婆妈妈的?”锦书揶揄道:“又不是再见不到了。”

    “也是,”他轻轻笑了,随即又道:“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天气最是炎热的时候,锦书归家待嫁,要准备的东西也多,时间倒不宽裕。

    姚望长子中了状元,长女又被赐婚做了王妃,满心欢喜之下,简直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只是见几个儿女都对自己淡淡的,说了几句之后,便讪讪离去,两下里都是安稳。

    锦书入宫之后,久久不曾见过两个弟弟,一道过去说话,少不得要哭一场,只是念及喜事在前,最后彼此劝着,终于缓将过来。

    承安母亲早逝,又无追封,如今儿子成婚,自然不会有加恩之事,大婚在即,少不得要自己操持诸事。

    贤妃膝下的皇三子是夺嫡呼声最高之人,她自己也盼着借此封后,承安是长子,娶得王妃门第不高,或多或少也叫她松一口气,为表贤德,倒也忙里忙外,帮扶一二,也叫承安轻松许多。

    六月正是长安最热的时节,出去站一站都要出一身汗,更不必说在日头下行婚仪,种种大礼了。

    锦书出门时衣裙还规整,待到入了新房,内衫几乎尽数被汗湿透,沐浴之后才好些。

    承安比她还要辛苦,这会儿还在同诸皇子行酒宴,仍旧不得闲。

    “几位殿下不肯放人呢,”宫人去看了一看,回去道:“殿下说,叫您先用些东西,免得饿了一日,身子受不了。”

    “也好,”承安是圣上现存的长子,同底下几个弟弟关系不好不坏,第一个成婚,少不得被灌一回酒,锦书也没拘泥,吩咐人备膳,略用了些,便听人在外回禀。

    承安回来了。

    “一身酒气,”她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先去洗漱。”

    “不急不急,”承安有些醉意,眼睛却明亮中带着欢喜,在她面颊上重重亲了一下,道:“叫哥哥。”

    “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这一茬,”锦书又好气又好笑:“先洗一把脸去。”

    承安却板起脸来:“叫不叫?”

    “叫叫叫,我叫还不成吗,”锦书看出他语气中醉意来,也不扭捏,哄着他道:“好哥哥。”

    “嗳,”承安在她身边坐下,环住她腰身后,像条亲昵的小狗一样,拿脸颊蹭了蹭她:“真好。”

    “瞧你醉的,”锦书吩咐一侧低眉顺眼的宫人:“备盆水来。”

    正是最热的关头,新打的井水浸了帕子,也不过是刚好罢了。

    锦书在手里拧了拧,便招呼他:“手伸出来。”

    承安乖得很,听她这样说,便老老实实的将手伸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锦书先给他擦了手,又重新拧了帕子给他擦脸,哪里知道他醉的厉害,见她帕子伸过去也不知道闭眼,竟还是睁着眼睛看她。

    “喝傻了吗你,”她笑着将他眼睛合上,正打算擦时,却见他自己又重新睁开了。

    “怎么,”锦书有种遇上了不听话小朋友的感觉,蹙着眉问他:“不想擦脸?”

    承安想了想,道:“不想闭眼。”

    锦书一怔:“为什么?”

    “要是闭上眼,”他认真道:“就看不见你了。”

    锦书心头一软,伸出一只手去叫他握住,道:“人在这儿,还跑得了不成,你若是担心,就握着我的手,便是闭眼,也走不掉。”

    承安目光柔和:“好。”

    “以后可不敢叫你喝酒了,你呀,总说自己是大人,做起事来也有模有样,可一喝醉,就全都原形毕露了。”

    吩咐人将水盆端下去,她笑着抚了抚他面颊,道:“我说的对不对?”

    承安深深看着她,却没应答,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叫彼此无间的贴在一起。

    锦书微微一愣,随即又笑着拍他肩:“怎么了?”

    一道倒在床上,承安小狗一样的蹭她,旧话重提:“像是在梦里一样。”

    “不是梦,是真的,”锦书明白他心中的孤独,也知晓他语气中的无助,搂住他肩头,这样道。

    暖色的灯光摇曳,伴着四周红绫暧昧,她凑过去吻住他的唇,等他低头去加深这个吻时,却忽的用力,咬了一下。

    “疼不疼?”她问他。

    她咬的不重,却也不轻,有淡淡的腥味在口齿中绽开。

    承安却没呼痛,只是许久许久,结束这个吻时,才微微一笑。

    “不疼,”他道:“是甜的。”

前世(二)() 
皇子大婚的第二日;新婚夫妻照例要给帝后问安。

    可是承安生母早逝;后宫又没有皇后;倒是省了一步;二人只要一道往含元殿去;给圣上请安;再听他训诫几句;便算是了事。

    只是他们到的不巧,或者说圣上不待见他们。

    夫妻二人到了含元殿门口后,出来回禀的内侍只说他昨日饮酒过多;宿醉未醒,吩咐人赏了东西,便叫他们回去了。

    承安握着锦书的书;苦笑道:“今天本是大喜之日的;只是委屈了你,跟我一起吃瓜落。”

    “吃瓜落就瓜落吧;”锦书倒是不在意;反而出言去宽慰他:“圣上愿意见我们是好事;不愿意见;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日子终归是我们自己的,与别人无关。”

    “也是;”承安听得一笑:“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走吧;”他道:“你还没去过我的王府;咱们出宫走走去。”

    夫妻二人挽着手,相视一笑,一道出宫去了。

    承安是圣上现存皇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他既然已经成婚,下边的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大公主二公主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这事跟锦书,倒也没什么关系。

    她虽是长嫂,但架不住另外几位皇子公主的母亲都还在,圣上也还没发话,怎么也轮不着她和承安来开口的,只在一边附和几句,过个情面便是。

    贤妃膝下的三皇子风头正劲,她满天下的张罗着,想给儿子再娶个得力的妻室,千看万看,才相中了仪国公家的长房姑娘,圣上倒也没为难,在那封奏疏上看了看,便准允此事了。

    这也给贤妃一系打了定心针,行事之间愈发得意起来,顾忌着圣上意思,倒是不敢在诸皇子公主面前拿乔,但处处彰显自己尊贵,言说管教却是少不了的。

    承安是长子,虽然圣上不喜,但礼法上却也能和三皇子分庭抗争,毕竟都不是嫡出,那大义名分就是紧要东西了。

    碍着这一层,贤妃待他们夫妻也还客气,时不时的也设宴相邀,以示恩遇。

    锦书不好推脱,过去坐一坐,说会儿话也就是了,总算是能打发的过去。

    皇子新婚之后,本应行宫宴的,只是承安与锦书没赶上好时候,大婚没几日,匈奴便在这时机犯边,满朝都忙的团团转。

    圣上政事繁忙,自然没心思去摆什么宴,贤妃最是体察圣意,更不会大张旗鼓惹他心烦,于是乎,这事儿便被搁置下了。

    好在承安与锦书都不是好张扬的性子,也不如何在意。

    这场战事一开始,便呈现出胶着状态,非胜非败,但是对于被犯边的一方而言,在自己的国境内纠缠许久,本身就是输了一筹。

    寻常人都看得出这其中道理,圣上更没有不明之理,一连两月都留在含元殿里,面色阴沉,不见晴态。

    春秋鼎盛、独掌权柄的天子,在宫中的任何态度,都是需得仔细揣摩的方向标,尤其是在徐氏伏诛之后,圣上心意愈发阴晴不定的前提下。

    这样叫人窒息的时节里,所有人都屏气息声,不敢露头去惹他心烦。

    三皇子的婚期近了,却也只是贤妃独自操持,圣上提也没提。

    若换了别的时候,贤妃还能试探着在说笑时暗示一二,但在这风声鹤唳的关头,便是她长袖善舞,也安分的要紧牙关,约束底下人慎言。

    在前线压迫下,素来暗潮汹涌的深宫,竟也安分了几个月。

    如此到了九月初三那日,先太后忌辰那日。

    这个先太后,指的自然是圣上的生母,先帝的元后,而非后来的徐太后。

    这样的关头,若是别的宴饮,贤妃自己便会做主停了,但是涉及到圣上屡次怀念的生母,她便不太敢自己拿主意了。

    想了想,她还是吩咐人往含元殿去问了一声。

    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叫她松一口气——亏得没自作主张将这事儿给压下。

    圣上并不打算停了那日宴饮,只是能不能过去,却也待定,叫贤妃照前例操持,略加简洁便是。

    贤妃听了这话,心中便有几分底。

    什么略加简洁,那是圣上生母,她要是随随便便打发过去,不定生出什么祸端来,吩咐人叫尚宫过去,又叫人给诸皇子与宗亲说一声这事儿。

    锦书听到这消息时,正靠在软枕上翻书,承安懒得动弹,便枕着她的腿打盹儿。

    “起来了,”拍了拍他肩,她道:“昨夜又不是没睡,今日怎么这样没精神。”

    承安也没睁眼,顺势蹭了蹭她,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还这么凶,好没良心。”

    “半个月就能回来,有什么好惦记的,”锦书笑道:“行礼都收拾好了,又有人跟着,还能委屈到你不成?”

    关内道有地方出了旱灾,毗邻长安,朝廷自然不能不管。

    若是随意派遣官员过去,说不定就会有贪墨之事,反倒害民,加之承安大婚,已经到了上朝领事的时候,圣上便将这差事交给他,权当练手了。

    承安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上朝的一道敲门砖,可是见她这样不在意,少不得心生不满,软硬兼施之下,非得凑过去讨几分好处才肯罢休。

    他比锦书年纪小些,可架不住已经长成,早非吴下阿蒙,二人站在一起时,也要比她高上许多。

    少年的情/欲像是无人约束的野兽,当不被束缚时,难免放浪形骸,外人面前倒是还好,夫妻独处时恨不能时时同她黏在一起。

    锦书说了他几次,他也只是嘴上应得痛快,转眼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次数久了,她索性不再去提。

    夫妻二人凑在一起,亲昵的说了会儿话,锦书便催他去睡,免得第二日没精神,叫随行属官轻看。

    承安年少力强,哪里肯安分睡下,依依不舍的凑过去,想亲亲她,却被毫不客气的踢到了另一个被窝里。

    他脸皮也厚,毫不在意锦书冷眼,顺势捏住她脚踝,从光洁纤细的小腿一直亲到了腿根,最后钻进美人儿被窝了,夜色深时才相拥歇下。

    初三这日清早,锦书早早便起身梳妆,预备往明光殿去。

    毕竟是先皇太后的忌辰,总不能花枝招展,她也没身加罗翠,吩咐人取了身素净衣裙,发髻上只缀青玉,对镜觉得无碍,便带着人过去了。

    贤妃是后宫之首,本该自持身份,最后过去的,只是三皇子势力日盛,连带着叫她瞧见了封后的希望,加之圣上吩咐她主理此事,便早早到了明光殿,女主人似的同来客寒暄。

    锦书在心底摇头,面上不动声色的过去问安后,便往自己席位上坐了。

    说是宫宴,其实也没多大意思,不过是隔着一层面皮与人心,推杯换盏时信口说几句罢了。

    诸人原本还是在等圣驾至的,只是含元殿那里送来消息,说圣上事忙,叫他们自便,贤妃这才略有失落的示意他们行宴。

    三皇子的婚事定在了十月,贤妃心心念念的儿媳妇还没娶进门,这又是宫宴,底下皇子便是有侧妃宠妾,也不能带过来,是以低一辈儿的人里头,也就锦书自己是新妇。

    上头坐的都是圣上宫妃,饶是许多位分低微,却也有个庶母名头,总得仔细应答,一来二去的,锦书也觉疲惫。

    内殿暖炉已热,酒后醺然,她胸口有些闷,见场中兴致正浓,短时间内不像是能结束的样子,便借口醒酒,暂且到了殿外去。

    “您还好吗?”身边的宫人面露担忧:“脸色似是有些”

    另一个也道:“奴婢去向贤妃娘娘告罪,早些返宫吧。”

    “无妨,现下走了,反倒扫别人兴致,我在这儿透透气就成。”

    锦书伸手一触自己面颊,也觉泛热,想是内殿炭火旺,又饮了酒,方才如此:“我记得那边儿有个凉亭,过去歇歇便是。”

    “嗳,”宫人先一步过去,掀开帘幕,道:“这儿没人,您过来坐坐。”

    “内殿被暖炉熏得太热,反倒叫人不适,”锦书静坐一会儿,胸口闷的那口气才算松开:“不如在外吹风来的畅意。”

    “一时半会儿还成,”身边宫人笑道:“时间久了,会着凉的。”

    “今年春天来得早,秋天也来得早,一啄一饮,果真寻常。”锦书想起近来时节反复,如此叹道。

    “冷也有冷的好处,”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道:“南苑的梅花最好,可惜去岁开的不甚好,别人都说是冬天不够冷的缘故”

    锦书入宫几年,也听人说过南苑梅花上佳,只是那里等闲人去不得,倒也不曾见,听那宫人这样讲,倒是起了几分兴致。

    “今年若是开了,去看看也无妨,”懒洋洋的撑着额,她轻轻笑道:“尽暗香、疏影了平生,何其乐。”

    一句话将将说完,还不等两个宫人回话,却听外头有脚步声近了。

    锦书隐约有些诧异,正待吩咐宫人去看看,来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谁在那儿?”

    竟是宁海总管。

    锦书原本是歪在椅上的,听外头声音,心头蓦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一边以目示意宫人不要妄言,一边站起身,整了衣裙出去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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