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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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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美人听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侧过脸,却见贤妃面色阴寒,冷冷落在自己面上,随即大惊。

    贤妃是披香殿主位,大可以处置自己宫中低位妃嫔,若是去了,虽说不会直接将自己杀了,却能日复一日的磋磨,只怕不必死了好熬。

    “娘娘!”齐美人白着脸跪下,颤声道:“嫔妾在自己宫里住的久了,已然习惯,贸然搬过去,也怕吵了贤妃姐姐,不敢受娘娘美意。”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非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锦书垂眼看她,长长的眼睫在白皙面容上留下两痕阴影,静谧极了。

    “求仁得仁罢了,”她目光似是殿外微冷的风,缓缓道:“这是你应得的。”

    齐美人面如死灰,离了水的鱼一样,瞬间萎靡下去,其余人小心的对视一眼,暗自小心起来。

    这场觐见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等到锦书面露疲色时,诸妃便识趣的告退了。

    “还真是有点累,”锦书伸手取下繁复的朱钗,又摘了耳畔珊瑚耳坠,对镜吩咐道:“备水去,我要净面。”

    红芳应声出去,红叶却留在身边,帮着她将繁复的发髻解开,用犀角梳将它们顺开,小意侍奉。

    “天都快黑了,”扫一眼梅枝状的连体宫灯,她轻声笑道:“娘娘今日,怕是累着了。”

    锦书也不避讳,半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顺头发:“仪礼林林总总的折腾了大半日,后边还要同这些牛鬼蛇神说话,怎么会不累?”

    红叶在侧笑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娘娘虽嫌累,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她的嘴巴倒是甜,锦书看她一眼,正待说话,便见红芳脚步匆匆的入内来,面色已然失了沉静。

    “娘娘,”不等她开口问,红芳便白着脸惊声道:“圣上往黄婕妤那里去了!”

    “胡说!”红叶面色大变:“娘娘今日册封大喜,圣上怎么会往黄婕妤那里去?”

    不说锦书素来得宠,便是不得宠的,在册封当日,圣上也会给个脸面,过去坐一坐的。

    “奴婢哪里敢说谎,”红芳急的脸都红了:“是真的,还有人看见了呢。”

    “好了,”锦书面色纹丝不变,甚至还慵懒的打个哈欠:“我要的水呢?”

    红芳被她问的一愣,低下头,期期艾艾:“奴婢一听这消息,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去,”锦书摇头失笑:“再备一盆来。”

    “娘娘!”红芳还没说话,红叶便先急了:“您怎么一点儿都”

    “李婕妤也是圣上的女人,圣上即便是过去,也无可指摘。”

    “再者,”锦书有条不紊的梳理长发,缓缓道:“腿是生在圣上身上的,他高兴往哪里去,我还能管得着不成?”

    红叶尤且迟疑,又有些担忧:“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也没有如你们想的一般强颜欢笑。”

    锦书懒洋洋的看看她们,道:“将自己下半生全然寄托在别人身上,本来就很愚蠢。”

    “好了,”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她漫不经心道:“备水去。”

前生() 
红芳红叶;以及甘露殿贴身侍奉的宫人;皆是宁海总管亲自选的;被掺进沙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宫中又不比其他地方;奴才若是过了明路;哪怕主子去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的前程;锦书但凡不去做些谋朝篡位之事,主仆之间就必然是一条心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自然也盼着锦书得宠,自己也随之水涨船高。

    “娘娘不必伤怀,”红叶同锦书相处的多些;情分也深些;怕她心中难过,便温言劝慰:“备不住是黄婕妤那里出了什么事;圣上才过去的。”

    “红叶姐姐说得对;”红芳亦是随之道:“谁不知圣上最是恩宠娘娘;说的难听些;便是情意淡去;也得有个时间过渡呢,如何会这般突然?可见是有事的。”

    锦书感念她们好意;微微一笑,却也不曾多说;只散了头发;吩咐人传膳过来。

    “娘娘,”红芳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问:“不等圣上了吗?”

    往常的惯例,圣上都会过来用晚膳,随后留宿的。

    “等什么等,”锦书笑着斜她一眼,烛光下明眸多情:“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等也等不到,圣上若是久久不来,我还得生挨着,滴水不进不成?”

    “也是。”红芳见她看得开,也松一口气,退出去吩咐人传膳。

    贵妃是后宫第一人,御膳房自是不敢怠慢,每日糕点不住的送,还差了七八个厨子往甘露殿去,每日小意伺候。

    今日仪典的时辰,只消稍加打听,便能够知晓,小厨房里再估计着时间,早早便备好了晚膳,吩咐一声,便呈到了内殿里。

    清拌蟹肉、枸杞杠糟鸡、烩鸭丝、什锦套肠儿、冬瓜蒸排骨、水晶肘子、煨羊肉等等,以及各色蜜饯干果,各式点心糕饼。

    厨房里的人知道贵妃今日册封大喜,更是用了十二分的气力,办得尽善尽美,务必要讨个好彩,几十个碟子归规整整的摆在案上,个个精致,无不细巧。

    锦书独自坐在案前,神色如常,仍有闲情逸致的拿手中汤匙搅了搅玉碗中的百合雪梨汤。

    红叶与红芳对视一眼,不觉有些担忧。

    “娘娘。”红芳怕她心里难过,正待开口劝说几句,却见红叶向她摇头,示意她停口。

    锦书被她唤了一声,正抬头去看:“怎么了?”

    这话音刚落,不待红芳回话,便听外头内侍安和的声音响起:“娘娘,圣上过来了。”

    红芳与红叶一听这话,面上便有喜意涌出,锦书自己倒是淡淡的,将手中玉碗放下,起身迎了出去。

    圣上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有些阴郁之色,见她出来,脸色微暖,握住她手,带着进了内殿,爱怜道:“外面冷,你穿的单薄,出来做什么。”

    “规矩不可废。”锦书笑着答道。

    圣上听得一笑,捏了捏她手指,进内殿一看,不觉微怔。

    “朕还没过来呢,怎么就先用上了?”他低头看她,低声道:“竟也不知道等朕。”

    “没有,”锦书只来得及用了几口百合雪梨汤,连筷子都不曾动,便顺理成章的解释道:“在等圣上呢。”

    “哦,”圣上目光在桌上一扫,也不多言,只拉着她到案前,挨着坐下后,低声道:“承颐病了,朕去看了看她。”

    “三公主病了?可严重吗?”锦书面有担忧,心下却不以为然。

    圣上膝下有六子三女,皇长子早夭,皇五子年幼病逝,现下存世的,也只是四子三女罢了。

    三公主承颐为婕妤黄氏所出,方才两岁。

    锦书今日见诸妃时,黄婕妤也在其中,衣着素净,人也文静,出自诗书传家的名门,看起来当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风韵。

    只可惜,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自己今日册封贵妃,晚上三公主便病了,巴巴的请了圣上过去,岂不是光明正大的打自己的脸?

    会咬人的狗不叫,果真有它的道理在。

    说什么三公主病了,想来也不过是虚言。

    然而这一次,锦书却猜错了。

    “确实严重,”圣上取了勺子,亲自盛汤给她,温言道:“朕将她挪到永延殿去了,那里暖和点,吩咐太医令过去照看,才过来见你。”

    将汤碗递给她,圣上低声问:“——没跟朕生气吧?”

    锦书本以为三公主病了是黄婕妤惹出来的噱头,现下一听,倒是不好下定论了。

    圣上精明仔细,绝不是能轻而易举糊弄的。

    锦书却是不知这一层,摇了摇头,她含笑道:“三公主是圣上亲女,挂心也是寻常,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海总管沉默的立在圣上身后,闻听他这样言说,心下不由悚然,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贵妃,重又低下头。

    三公主的确是病了,却也只是寻常风寒,不至于要挪到永延殿去照看,将她同生母隔开,交给别人照看。

    更不至于因此问罪黄婕妤,从三品婕妤,直接贬为七品御女。

    说到底,圣上还不是气恼李氏借机生事,下贵妃的脸面?

    总不过是爱怜贵妃,在后宫中为她立威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竟不曾将这一层干系,说与贵妃听。

    圣上只盯着锦书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过了一会儿,终于笑道:“本应该早些过来的,却耽误了这般久,叫怜怜委屈,是朕的不是,先自罚三杯,好不好?”

    “圣上并非有意,哪里用得着罚。”

    “三公主病了,”锦书侧身为他布菜,着意宽慰:“圣上今日怕是忧心,还是用点东西,早些休息为上。”

    圣上有些慵懒的靠在椅上,对着她凝神细看,等她侧首来看,方才淡淡一笑:“好。”

    这顿晚膳吃的不咸不淡,也叫锦书心有些沉,压了什么东西一样,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圣上面色沉沉,极少言语,若说是高兴,同往日相比却更显默然,若说是生气,却依旧伸手为她夹菜,极是温柔。

    锦书觉察出他心中不虞,更是连连饮酒,只是他既不开口,她也不曾深究,只低头用膳,细致的品面前那盏汤。

    红叶心思比红芳细些,感觉出圣上同贵妃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往常时候她还敢笑着打趣一二,今晚始终沉默如一尊石像,不发一言。

    锦书早已散了发,只取一支玉簪,将满头青丝松松挽就,烛光之下,竟分不出是那玉簪更加莹润,还是那玉面更胜几分淑美。

    圣上接连饮了许多,不免有了几分醉意,停筷之后,对着她看一会儿,忽的一笑。

    专注的看着她,他低声唤道:“——怜怜。”

    锦书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了:“嗳。”

    圣上却没有说别的,只再度开口,一声接一声的唤她。

    “怜怜,怜怜,怜怜”

    锦书听他这样一次次的唤自己,只当他是醉了,去看他眼睛时,却是极为清明,心中讶异不觉更深一层。

    “圣上,”她轻轻开口:“这是怎么”

    这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圣上便猛地伸臂,将她拦腰抱起,径自往寝殿里去,扔到塌上去了。

    她发髻本就挽的松垮,侧倒之后,便将乱不乱的散开了。

    锦书撑着塌,半支起身来,愕然道:“——圣上?”

    他却立在床前,隔着一段旖旎的烛光,不动声色的叫目光在她面上凝住,一言不发。

    内殿的帷幔散下,夜明珠的华光与连枝宫灯的耀目,皆被阻隔在外。

    圣上背光而立,锦书有些慌乱的抬起头,甚至于看不清他面上神情,更不必说他无声收紧的下颌。

    接下里的大半个时辰里,他们再也没说过话,只有男女间情动的喘息声中,夹杂起女子娇婉的低吟,不时的在重重织锦的帷幕中响起,带着夜的旖旎与月光的荼蘼,缱绻至极。

    在锦书面前,圣上一直是温情脉脉的,即使是此前同她赌气,也从没舍得说过什么重话,更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

    可是今晚,他似乎有些变了。

    心中的那头野兽被释放出,他气息急的厉害,动作也极是热切,床榻上失了往日里的温柔怜爱,平添了几分男人的粗鲁。

    他不说话,锦书也不言语,只攀住他的肩,由着他任意妄为,只有情动到极致时,才不受控制的叫出声来,随即便被她按住,压抑在唇齿之间。

    如此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觉得承受不住,听得耳畔更漏声响起,方才清醒过来,颤声求饶。

    这样的时候,她声音不复往日清冷自持,反倒添了情/欲中的婉媚,近乎难捱的唤他:“圣上,不要了,我受不住的圣上。”

    圣上心中似乎憋着一股气,重重索取几回,方才有些消散的迹象。

    他气息急切,似是鼓擂,昏暗之中,那双眼睛却依旧锋利,带着类似于兵器的光。

    伸手捏住她下巴,他大口喘着气,似乎在笑:“叫朕什么?”

    锦书被他不歇气的一通缠绵送入云间,头脑中也是混沌,听他这样问,一句“圣上”险些出口,才将将反应过来。

    顿了一顿,她低声唤道:“七郎。”

    圣上心中那口气似乎散去大半,低头含住她唇,重重的吻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问她。

    “怜怜,”许是被热烈到极致的情/欲冲昏了头脑,锦书竟在他语气中隐约听出气馁来:“在你心里,朕究竟算什么?”

    他也不等她回答,便先自开口:“只是需得好生侍奉的君主,却不是你两心相许的夫君,是吗?”

    锦书被他说的一怔,正待反驳,抬眼之间,却在他眼底见到了几分黯然之色。

    黑沉沉的,竟比暮色还深。

    看着这样的他,她忽然语滞了。

    “怜怜,”圣上叹一口气,伏在她肩窝处,低声道:“——不要这样对朕。”

    “你总是这个样子,除去两个弟弟之外,谁都走不到你心里去,即便朕千辛万苦到了门口,你也只是锁着门,不肯放朕进去。”

    “七郎,”锦书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轻轻道:“你别这样讲。”

    “朕不这样讲,又还能讲些什么?”

    “此前朕对你说,从此以后,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你嘴上应了,心里是不是从来不肯信?”

    锦书半合着眼,却不言语。

    “怜怜,”圣上盯着她看,语气哀凉:“你又不肯说话了。”

    “朕没骗过你,应允你的事,也从未食言而肥,你不要将朕,当成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如同今日这般,朕一过来,你便可以质问朕为何往黄氏那里去,这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好问出口的。”

    “七郎若是有心,自然会解释的,”锦书平视他,缓缓道:“若是无意,我再问出口,岂非自取其辱?”

    她话音方落,圣上便笑了,随即低头,在她玉雪无暇的肩头上轻轻咬了一口。

    “有种同朕说这种话,怎么不敢将前一句问出来?”

    他竟笑了起来:“没出息。”

    锦书被他讽刺一句,却也不恼,只抿着唇,微微笑了。

    圣上那一口咬的不重,却也不轻,锦书肌肤娇嫩,没多久便生出一轮深色的月牙,她气息平复过来,便伸手去抚,却先一步被他按住手,微热的唇吻了上去。

    “七郎。”锦书看着他,忽的喟叹一声,侧过身子,伏到他怀里去了。

    “我一直都很想问,”她搂紧了他腰身,叫彼此之间紧紧贴在一起:“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确生的美,可若说是能叫阅尽人间绝色的天子动心,却尤且不够。

    轻而易举得来的情意,她总归受的难安。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圣上温热的手掌抚过她光洁的脊背,温情之中带着爱怜,在她耳畔轻笑:“朕曾经在梦中见过你。”

    锦书果然一愣:“嗯?”

    圣上对她如此反应并不奇怪,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些,似乎要嵌进自己胸膛中一样。

    “我们曾经相爱过,”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有种静谧的情深:“在很远很远的前生。”

算计() 
这事毕竟荒诞;锦书听得怔住;愣神过后;方才在他怀里低低笑出声来:“七郎可是在诓我?若非如此;怎么说出这等虚事;哄我高兴?”

    她不愿相信;圣上也不奇怪;只是神色温柔,顺着她口风,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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