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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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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三,焚毁城中屋舍,井水投毒,不使匈奴得以修整,再度前迫。”

    姚轩停了口,圣上便去看他,问:“没有了?”

    姚轩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流露出几分年轻人的样子。

    “还有,”他缓缓道:“要向圣上请罪,不战而逃,失了大周颜面。”

    圣上笑着揉揉额头,问他:“为什么后撤?”

    “因为城中军力不足以同匈奴抗衡,且缺少粮草,又无援军。”

    姚轩正色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不妨暂退,以图后事。”

    “匈奴急行军一日,便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舟车劳顿赶过去,却只得了一座无用的空城,便是徒劳无功。”

    “倘若他们原地修整,在边城是难以得到任何补给的,在远离王庭,长线作战的时候,无疑就加重了往来运输物资的麻烦。”

    “若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驱马追赶,长驱直入进了内域,便失了军马数量的优势与来势汹汹,我方便可以联合各内城,将来敌分割,逐个消灭掉。”

    一席话说完,当着圣上的面,姚轩脸上也有了些忐忑,神情期许,等待他的评定。

    “在你这个年纪,”圣上赞赏的笑了:“能说出这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柳无书与宁海总管同时在心里摇头,能得到圣上这句夸赞,才是真不容易呢。

    姚轩毕竟年纪还小,被圣上赞誉一句,脸上便带了笑:“学生谢过圣上。”

    “勉之,”圣上站起身,道:“他日到了殿试,务必使朕,能点你为状元才是。”

    “是,”姚轩朗声应道:“学生一定会的。”

    出了国子监,圣上才同锦书道:“你这个弟弟,再过几年,会很了不得。”

    “这是自然。”提起别的,锦书或许会谦虚几句,提起两个弟弟,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们的欣赏。

    “阿轩书念的很好,当然,阿昭也很好。”锦书想起两个弟弟小时候,跟着自己一起念书的样子,不觉笑了。

    “他们都很乖,小的时候,我安排他们读书写字,每天都挤得满满当当,他们也不抱怨,我说什么,就听什么。”

    她说的怀念,圣上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别的:“你带着他们念书吗?”

    “是,”锦书追忆道:“娘亲去的很早,那时候,我七岁大,阿昭最小,才四岁。”

    “娘亲最不放心我们几个孩子,临了了也不忍合眼,我在她床前对她说,会照顾好两个弟弟,叫他们出人头地。

    她最后朝我笑了笑,就这样去了。”

    “他们确实很出色,”圣上想着自己方才所检验的,以及此前吩咐人打探到的那些内容,由衷道:“你母亲泉下有知,会很欣慰的。”

    锦书向他一笑:“但愿吧。”

    “去那边走走吧,”圣上不忍看她眼底的黯淡,揽着她往一侧的茶楼上去了:“那里有人在说书,咱们去凑个趣。”

    锦书心知他的好意,不愿辜负,点头应了。

    说书先生在二楼设了位置,零零散散的坐了不少人,圣上带着她过去,拣了干净位子坐下,津津有味的听人说书。

    茶楼里的故事,不过是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用来叫这些平头百姓啧啧称奇的,听多了,套路多半是一样的,却也无趣。

    锦书在姚家长大,时不时的,也会带着两个弟弟出门去玩儿,听多了这样的故事,自是不感兴趣。

    只是她不欲令圣上扫兴,所以坐在位子上,耐着性子听。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某一朝皇帝的故事。

    说是这位皇帝在位时,讨伐东南小国,后来对方不敌,便献美人乞和,求一时安泰。

    这次开战,疲不可支的,不仅仅是这小国,便是大国,也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便应了。

    那东南小国进献美人,一是求和,二则不怀好心,意图寻机行刺。

    只是那位君主风姿俊朗,气度翩翩,美人为之动心,所以一直不曾动手,反倒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那位皇帝看出她心意来,便有意借力,谋取利处,借她来麻痹东南小国,积蓄力量,将其一举击溃,江山一统。

    而那女子为文物风仪所感,留于宫中常伴那位皇帝左右,红袖添香,却是成了一段奇缘。

    圣上斜靠在椅背上,也不嫌弃此处茶水粗劣,而是低声问她:“如若是你,也会如同那女子一般,暗自动心吗?”

    锦书被他问得微怔,随即一笑。

    “不会,”她摇摇头,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的。”

    圣上挑起眼帘看她:“为什么?”

    “报效国事,以身殉家,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不应该问为什么。”

    “身负国祚,本就应该摒弃私情,而她为了一己之私,使故国覆灭,才应该问为什么。”

    “国将不国,她肯作为细作出嫁,是她的胸襟与气度,我钦佩她。

    但为了男人,将家国抛下,倒戈相向,只为做那位君主身边可有可无的点缀,我看不起她。”

    锦书平静的看着圣上,道:“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你说的未免太过武断,”圣上道:“世间的情意本就是难以用理性衡量的,人一旦动了情,就很难心如止水。”

    “动情是一回事,底线是另一回事,”锦书道:“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圣上看着她明亮而淡然的眼睛,道:“你如何知晓,那君主是否待她有心?”

    “便是有,也没什么,”锦书道:“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月有阴晴圆缺,人也难得圆满,”她微微一笑,终止了话题:“他们纵然成就一番妙缘,可是破碎山河与染血故里,终究不能还原了。”

    “不知美人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故国神游,思虑若何。”

    “作为女子,你太刚强了,”圣上低声道:“明锐犀利若此,远胜世间许多男子。”

    “或许吧,”锦书笑的淡然,道:“我母亲身体不好,性情却很坚韧,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我。”

    “她去世的时候,最小的阿昭才三岁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年,父亲便迎娶了新妻,再过一年,便有了更小的弟弟。”

    “我答应过娘亲,要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不能不刚强。”

    姚家的事情,圣上也曾吩咐人查探过,心中自然明了。

    可无论如何,只看别人概括到纸上的几行字,是很难想象到真正度日的那种艰难的。

    别人只看见珍珠光洁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它是在怎样的苦痛中被打磨出来,最终带着柔和的璀璨,平和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侧过脸,他看着她脸上平静而恬淡的笑容,心中心潮更柔。

    若非他是天子,未必能得到这样好的姑娘。

    “现在想想,会觉得很不容易吗?”圣上问她。

    “不,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那些曾经,造就了现在的我,”锦书拿帕子垫着,在桂花糖糕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现在,能够坐在您身边的我。”

    “倘若是个畏缩胆怯的姑娘,便是生的再美,您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很圆满,”她笑着道:“那就够了。”

    圣上看着她面颊,不觉怔住了。

    时辰临近傍晚,夕阳西照,透进来的余晖暖黄。

    她半伏在桌上,托着腮,慵懒的笑。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两颊的梨涡浅浅。

    像是桂花糖饼一样甜。

情意() 
突如其来的;他想亲亲她。

    不带任何情/欲的;虔诚的亲吻她额头。

    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去顾忌任何事。

    锦书正听台上说书先生讲后续的故事;却觉圣上目光落到自己面上;似是出神一般;久久不曾离去。

    “怎么了?”她侧过脸看他;轻轻问。

    “没什么,”圣上看着她,低声道:“只是忽然之间;很想”

    他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锦书神情微有怔然,反问道:“很想什么?”

    “算了;”圣上别过脸去;有些别扭的,去看窗外的余晖:“别理我。”

    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有些莫名;仔细去打量时;也只见他对着窗外神游;似是沉思。

    她眼睫缓缓眨了眨;终于转过头去;继续听书了。

    如此静默了一会儿,圣上才悄悄的;重新望向她。

    台上是侃侃而谈的说书先生,台下是一众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叫好的听众;小小的茶楼之中,一派喧嚣热闹气息。

    只有他与她所在的那一角,因为偏僻,才稍稍得些安宁。

    夕阳余晖淡淡,透过窗外,浅浅的映了过来,使得他们二人沐浴在光幕中,覆了一层柔和的波浪。

    那个角落,似乎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被封闭住了,外人如何也不得其门。

    宁海总管跟随圣上多年,几乎可以算是世间最了解他的人。

    但即使是他,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圣上。

    深沉而温柔,专注而期许,静坐温暖的斜阳中,隐晦的望着她。

    御极多年的天子,居然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看着心爱的姑娘,不知不觉间,红了耳根。

    说书先生的故事讲到最后,主角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皇帝与美人,而是换了新人。

    锦书听的无趣,便托着腮打盹儿,估计一番时辰,便转头去看圣上。

    他正淡淡的望着窗外,似乎也没了听书的兴致。

    想起之前圣上说的那句“别理我”,锦书也不曾开口惊扰,只是重新转过头,等待他思虑结束。

    谁知道,她未曾开口,圣上却开口了。

    “并不是每个君主都会这样,”他忽的转过头,伸臂握住她手指,低声道:“只有算计,却无温情。”

    锦书听得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圣上说的,是方才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位皇帝。

    她笑了一笑,轻轻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再跟多说。

    圣上靠近她些,似是保证一般,再度低声道:“朕就不会。”

    锦书带着诧异的目光落到圣上面上,他也不闪躲,只平静的回视她,等待她的回应。

    似乎是秋水凝波一般,他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也只有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才能在轻颤之中,读懂他的忐忑。

    锦书听得顿了顿,等斜阳越过她面容,照到桌上茶盏时,方才极轻的唤了一句:“圣上。”

    却没有再说别的。

    “再英明神武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感情与不可违逆的心意,”圣上语气诚挚,道:“皇帝也是人,也会动心的。”

    “——便是传说中的圣王,也难以例外。”

    锦书听得心中一动,正待说话,意欲离去的说书先生,却先一步开口了。

    “尊驾说的不对。”

    说书先生一个故事讲完,宾客三三两两的离去,他也正收拾东西,便听见圣上说话了。

    上前一步,他反驳道:“自古圣王皆是心系天下苍生,以民为重,哪里有为了儿女私情,而影响千秋大业的?岂不荒唐!”

    “便是有,”他皱眉,补充道:“也是商纣幽王之流的昏君,断非明君所为!”

    他径直抖着胡子说的高兴,一侧的宁海总管却惊的险些叫一颗心,从喉咙里跳出来。

    哪儿来的说书先生,这样不知趣,凑过来胡说八道!

    这种关头,若是惹恼了圣上,脑袋和脖子说不准就得分家。

    到时候,他们这种伺候在周边的人,还能捞着好?

    圣上被他反驳,却不恼,只是看着他,从容道:“你也只是从正记野史中听了几句,又不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如何能真的知晓,皇帝心中是否有情?”

    说书先生被他噎住,顿了顿,怒视着反驳道:“你又不曾做过皇帝,如何知道他们心中有情?”

    他这句话问得刁钻,颇有些庄子与惠子问鱼之乐时的样子,圣上不欲暴露身份,一时之间,居然真的被他给噎住了。

    说书先生看他说不出话来,自觉是辩赢了,得意一笑,拱了拱手,飘然离去。

    圣上此生,大概还不曾被人这样噎过,偏偏还解释不得,正禁不住蹙眉,就见锦书抿着唇,低头偷笑。

    像是偷吃到了鱼的猫,笑得眼睛弯弯,叫人禁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再挠挠她的下巴。

    恍惚之间,圣上心口哽住的那股气,似乎全然消失了。

    “胡闹。”他看着她,道:“朕被人冷嘲热讽了,你却在这儿笑话朕。”

    语气斥责,却无怒意,只有隐约的纵容与爱怜。

    “您怎么不问一问,为什么我敢笑话您?”

    锦书知他并不恼怒,只笑着同他解释:“还不是知道圣上大度,不会同我这般的小女子计较。”

    “你才不是因为知道朕大度,”圣上目光深深,眼底却是宠爱,低声道:“你只是知道朕心疼你,便是被你取笑,也舍不得说什么罢了。”

    “活该,”锦书难得娇俏的嗔他一眼:“若不是圣上非要喜欢我,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她一双眼睛生的美,黑白分明,灵动皎皎,春日的桃花一般旖旎娇艳,目光微斜时,更是顾盼神飞,明光四射。

    圣上被她目光扫过,心便软了一半,更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只是,他怕自己因此在她面前失了底气,反倒叫这小娇娘得意,便故意板起脸来,轻声斥责道:“放肆!”

    “圣上说的是,确实是我太过放肆。”锦书莞尔一笑,眸光似是星海一般璀璨。

    指尖在他手心里勾了勾,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

    她低声道:“圣上尽管罚,好不好?”

    圣上看她如此情状,哪里说的出什么,只深深的看着她,短短几字,却是情意万千。

    “——朕哪里舍得。”

    锦书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笑。

    圣上既爱她这般嫣然模样,又恼她万事都不肯开口,却处处吃定他的淡然,左右四下已经无人,索性凑过去,含住了面前花瓣一样的唇。

    同那副软硬不吃的态度不同,她的唇,既软又娇,像是某种酥酥的糖。

    温绵的吻过去,桂花的甜香在唇齿中蔓延开来,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终于松开。

    “方才朕是为了哪个,才去同他争辩的,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可是你倒好”

    “不觉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同别人一起笑话朕,”圣上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轻声斥责:“没心肝。”

    “哪有,”锦书笑着狡辩:“许是我的心肝全给了圣上,别处便空不出来了,自然没有。”

    “那朕便再还你一副心肝,叫你日后长些记性,”圣上走在前边,缓缓下楼时,低声跟她说:“可好?”

    锦书同他愈发亲近,倒是少了尊卑克制,说起话来,也更加自在。

    “圣上虽是天子,却也是凡人,”她摇头道:“如何能分一副与我?”

    “朕是天子,自然同别人不同。”

    圣上重新扶住她腰身,揽着她走出茶楼,低声道:“普通人只生有一副心肝,而朕,却生有两副。”

    “两副?”锦书诧异道。

    “怎么这样吃惊?”

    圣上低头看她,含笑道:“——你也是朕的心肝。”

    锦书听得脸一热,随即笑了。

    “说书先生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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