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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看着清思的双眸冉冉合上，看着清思用手理发，看着清思轻描淡写地发问，不说话，寂静从和尚身上徐徐开出花来，许久，许久，许久之后，终究是听见和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和尚慢慢地行了一个佛礼，这才又施施然地继续回身带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继续踏在岁月的轨迹上：“后来………………”
清思待他回身继续说起这个故事，这才继续睁开了眼，缓慢地放下手，缓缓地跟上了和尚的步子………。
后来啊………。。后来……………。
第8章 罚作女子为焚香（二）（）
不知道是经过了几个昼夜的交换，小白蛇和小紫蛇身上的鳞片渐渐布满全身，渐渐恢复原有的光泽，那颗被托到它们顶上的紫色灵珠，在一紫一白蛇之间被孕养着，其光华也愈见流丽，灵气依然在它们之间流转。
快了，快了，它们快醒了。
那颗紫色灵珠忽地光华一涨，旋即迅速收敛，所有的耀眼与美丽全然消失，灵珠此刻就仿佛一颗最普通不过的珠子了。
缓缓地，这个珠子往下稳稳落下。
紧接着，一抹幽光滑过小紫蛇的躯体。
“窸窣………。”
动了。
“窸窣………。。”
又动了。
“窸窣。”
小紫蛇的小尾巴轻轻地又动了几分，随即小紫蛇慢慢地睁开了双瞳，那双蛇瞳里面是生气勃勃的质感，且充满了喜悦与朝气。
小紫蛇眨了眨双瞳，探头探脑地，瞄向依然还是睡着的小白蛇——小白蛇身上的鳞片长全了，似乎灵气也恢复了，小白蛇看上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小白蛇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
小紫蛇思及小白蛇即将醒过来，小脑袋不由得一歪，分叉的小细舌微微吐出来，左侧的小獠牙不经意地露了出来，一闪一闪地。
只见这条小紫蛇挪了挪身体，就开始用小尾巴拱土了，小尾巴上附着了几分紫色光华的灵力，所以挖起土来十分地迅速，乍一看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有紫色的残影——不清楚的看见了，或许只会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一会儿，小紫蛇跟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坑——刚好够小白蛇长度的坑。
小紫蛇一点一点地蠕动到小白蛇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地伸长脖子瞅瞅小白蛇，待它终于爬到小白蛇身后，它屏住呼吸悄悄地抬头一看，小白蛇依然睡得格外沉，小紫蛇的双瞳愈发地亮了，左侧的那颗小獠牙也是愈发得闪闪发光了。
就见小紫蛇低下头颅，轻轻地拱着小白蛇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拱，动作轻柔极了，它还时不时停下来瞅瞅小白蛇的眼睛睁开没有、看看小白蛇的身体有没有自己动了。
终于，小白蛇在小紫蛇一步几停几番后，被小紫蛇拱进了小坑里面。小紫蛇爬在坑边，憋住得意的笑意，脸皱成了一团，低头盯着坑里的小白蛇，左侧的小獠牙一闪一闪的。
小紫蛇有点憋不住了，嘴巴一咧，脸还是皱得难看。小紫蛇的尾巴又开始动起来了，紫色细长的小尾巴唰唰唰地甩起来，不断地把土给推到小白蛇的莹白如玉的身体上。
……………。。
最后，小白蛇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在阳光下秃着，如同少林武僧光洁的头颅一样，闪着刺眼夺目的光——小紫蛇嘴的弧度更大了，它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充满了喜悦的感觉。
只是，总感觉少了什么？
小紫蛇摇了摇头，又摆了摆小尾巴，晃来晃去的。
少了什么呢？
小紫蛇开始在小白蛇的身边转来转去，晃来晃去，仔细地思量着，究竟少了什么，左侧的小獠牙微微地收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紫蛇嘴角咧开了一个顽劣的弧度，左侧的小獠牙又是一闪一闪地在阳光下发光，小紫蛇的双瞳微微地眯了起来，里面泛起狡诈——小紫蛇缓缓地回身，双瞳四处打量，在瞧见某一样东西时，嘴角的弧度咧到极限，小尾巴一伸，柔软地卷起那物。
忽然，小白蛇睁开双瞳了，正好直直地瞧着小紫蛇细长的小尾巴卷起那物，小白蛇也不说话，就只是直直地看着，盯着——任凭小紫蛇用细长的紫色小尾巴，把那一物卷到自己头颅正对着的半空中。
小紫蛇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气，浑身鳞片挡不住地寒气……………
小紫蛇浑身有些僵了，最灵巧的紫色尾巴也有些僵硬了，莫名地，它吞了一口唾沫，不知所措地动了几下，一时小尾巴的力道没有把握好，紫色尾巴卷着的那一物就往下坠落了——小紫蛇愣了，就这么看着那一物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落，时间都仿佛凝固在那一物上了。
等到那物快落到小白蛇的小头上时，小紫蛇终于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唰”的一下，眼睛闭上，“窣”地一下，尾巴一缩，一裹，裹住全身，尾巴还死死地包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小头。
于是……………
“嘭！”
小紫蛇蛇躯一震，尾巴更是紧了几分，活把自己捆成一个紫色的陀螺——看上去，还十分的结实。
咦？
没有声音了？
小紫蛇非常地诧异，怎么就没有声音了？
不对呀，怎么说，都应该会有声音的，即使是小白蛇从土堆里面慢慢地爬出来，也是有声音的，怎么？怎么？怎么没有声音呢？
小紫蛇心里面十分地诧异，于是，就悄悄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包住小头的尾巴往下放了一点，再往下挪一点，嗯，看不见，还是自己的皮，再挪一点……。。把眼睛微微地睁开了一点，不够，再睁开一点，貌似可以看见了。。。。。。。。。。
旋即，小紫蛇的双瞳却是忽然地瞪到最大，双瞳中炸开惊恐。
只见，小白蛇一动也不动，浑身上下的鳞片异常温顺服帖，在阳光下偶尔泛着淡淡晶莹的光泽，曾经似笑非笑的双瞳不知道何时又闭上了——此刻的小白蛇异常的安静与温柔。
而那物则是在小白蛇的头旁，小紫蛇抖了抖，往前又细看，小白蛇的小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包，那个小包还微微泛了几分血色。
顿时，小紫蛇心一抖，直觉不好——如果小白蛇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上多了一个包，肯定是会对自己进行惨无蛇道的报复，就像上一次戏耍小白蛇的后果那样。
怎么办？
怎么办？
小紫蛇又开始转圈圈了，时不时地朝前看一下，又往后扫一下，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小紫蛇终于是回了头，直直地面对了小白蛇，又是一点一点地挪向小白蛇。
小紫蛇这个时候才隐约地察觉不对，它越是靠近小白蛇，就越发地感到小白蛇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
小白蛇身上有血气在翻腾，还有几缕隐隐约约的怨气缠住小白蛇——蛇界中的灵蛇必不可犯杀戒，不可被血气染身，一旦破戒，将会被死者的血气与怨气纠缠，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此番痛苦随着灵蛇，直至逝者安息才散去，而灵蛇自己也将迎来被蛇界巫王惩罚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从未有灵蛇知晓过。
小紫蛇这时才明白小白蛇情况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简单——痛苦将会是小白蛇此刻无法逃脱的宿命，若不寻求帮助，小白蛇，连灵珠都未孕育出来的小白蛇，只怕是小白蛇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紫蛇的双瞳里，决然的光泽一闪而过，左侧的小獠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收了进去，但见小紫蛇周身灵气微微浮起，隐隐约约间构成了一个图腾，图腾上有苍莽古朴的气息在鼓动，紧接着便是小紫蛇将灵珠再次祭出——紫光大涨，小紫蛇迅速将土中的小白蛇捞圈在自己尾巴中，古老的誓词如同遥远的呢喃在紫光中响起，誓词越来越长，紫光越发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可捉摸。
最终，紫光灭了，小白蛇与小紫蛇也不见了踪影。
第9章 罚作女子为焚香（三）（）
“祖奶奶！祖奶奶！祖奶奶！不好了！不好了！”焦急的声音在幽深的隧道中炸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条背生双黑翅的蛇慌慌张张地扑腾着黑色的翅，撞进大殿。
大殿里面，一棵巨大的古树位居大殿中央，古树占据大殿三分之二，粗糙的树皮，树皮上偶有青苔，青苔碧绿如玉，不似凡间青苔，且树枝丫繁茂呈莲状，枝丫上有无数碧绿叶子，此树每一次吐息皆是磅礴生气，大殿几乎就是被这棵古树撑起来，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棵古树上开着密密匝匝的奇异花朵，这些花好似一盏盏白中泛蓝的琉璃灯，仿若每一瓣花瓣坠落时，会发出玉碎之音。
在那一棵古树前，一条石蓝色的巨蟒盘着身体，只悬了上半身看着生气勃勃的古树。
自打这条巨蟒孕育出自己的灵珠开始，巨蟒还是一条细长的小蓝蛇时，便已决定一辈子守在这棵大树前了，决定守在这棵树前看这棵树花开花落，随它一同沉寂了。
原本是慌慌张张的小蛇，到了大殿中，却是不由安静下来，它不愿意惊扰，无论是巨蟒还是古树。
“何事？如此慌张。”过了半晌，一道沙哑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
“祖奶奶！祖奶奶！祖奶奶！不好了！不好了！那条小白蛇出事了！出事了！”那条黑翅小蛇被这么一提醒，又慌张起来了。
蓝色巨蟒悠悠地叹息，透着沧桑：“它，是杀生了吧？”
“啊！是的是的！那条小白蛇现在昏迷不醒！它被小紫蛇带到了神庙里面，小紫蛇正跪在里面，祈求您能够助小白蛇祛除痛苦。”黑翅小蛇停下了扑腾的双翅，伏在地上。
“诶……………。带它过来吧，只带那一条小白蛇过来就好，让小紫蛇留在原地。”蓝色巨蟒沙哑的声音里是数不尽的苍凉。
本以为小白蛇可以躲过的劫难，想不到，竟终究是小白蛇在劫难逃。
无比疼痛之感霸道地抓扣身体的每一寸，让小白蛇痛不欲生，可是，不知多久以后，猛然间，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身体里面出现、游走，那些痛苦就如同被光明驱走流放的黑暗，在这股力量之下溃败离散。
最后，所有的疼痛全然消弭了。
慢慢地，小白蛇睁开了双瞳。
一开始，先是迷迷糊糊的感觉，似乎还不能清晰地视物，却依然被震撼。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绿，浩瀚博大，生气勃勃，绿得包纳了所有，它似乎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
渐渐地，双瞳中的一切清晰了，亦或其实原本就是清晰的，只是一开始未曾想好该如何去面对它，怎么看待它，心里面有着迷惘，故而那棵树、那些绿便在小白蛇的眼中模糊了。
视野清晰之后，小白蛇愣住了，此刻所有的知觉都被这棵大树带走——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在小白蛇心里、眼里生根发芽，再也不曾消逝。
蛇，没有眼泪。
小紫蛇，没有眼泪，遇龙却是血泪不止。
小白蛇，也没有眼泪，只是，此刻，却如同遇龙的小紫蛇一样，血泪掉落。
它的血泪中竟也是映射了这棵大树。
绿与红交相辉映，生命与死亡地歌咏，起始与终结相伴而行。
为什么？
为什么？
这里…………。
会是那么的熟悉？
仿佛………。。
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为什么？
“这……………。。这？是？什么？”呢喃声被大树树叶的生气与绿几欲淹没。
“里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里树？”小白蛇双瞳中的血泪微微泛着几丝白，随着小白蛇的开口，坠落在地上，碎裂溅开。
小白蛇没有回头，任凭那条蓝色巨蟒缓缓地爬到自己身旁。
“这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你………想听吗？”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疲乏，自顾自地说着。
蓝色巨蟒微微瞥眼扫了扫小白蛇，便将故事缓缓道来。
久远到时间化为虚无，三千世界还没有诞生，久远到所有的一切，都处于混沌与黑暗之中。
寂静无比的黑暗………。
一切生机都是枉然。
可是，在某一刻之后，于黑暗之中，却似乎有一抹绿常常一闪而过。
这抹绿在混沌中游走，不知过了多久，这抹绿竟是觉得自己的某个地方酸酸胀胀的，它很讶异，因为，它以往从来皆是无知无觉，这般感觉它不知该如何是好，日复一日。
于是，那抹绿就在这一片虚无中想做些什么事情。
混沌似乎感觉到了，问：“你想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面转来转去的——可是，我好像没有身体，”那抹绿有些不知所措了：“你见过不是那么黑的地方吗？”
混沌安静了许久说：“没有见过。”
“那你想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吗？”那抹绿似乎是谈及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变得十分灵动。
过了半晌，混沌这才开口答：“想………………”
其实，或许，混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什么，“外面”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那抹绿说的话其实很多它都是不能明白的，他只是觉得第一次感觉到有“声音”的存在，以及那抹绿一闪一闪的让他觉得开心——原来自己不是单独的一个呀。
只是他很快就疑惑了。
他是谁？
那抹绿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有一种东西可以直接传到心里？如果他的心也可以称之为心。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黑暗中发芽，但是很快就被混沌忘却了——因为他是混沌，无七窍的混沌。
那抹绿不知道是扎根在了什么东西上，似乎是在他的身体里面——如果他虚无缥缈的身体也能够被称为身体的话，那就是他的身体了。
那抹绿渐渐地，越长越大，它和混沌无话不说，只是混沌迟钝，经常不知道那抹绿在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开心——因为有声音在陪着他，就像原本黑暗寂寞的黑白世界突然出现了声音和其他的色彩，变得无比鲜活，让人欣喜，不舍得让现在的世界变回原来的世界。
突然有一天，那抹绿说：“你想知道外面的外面是什么吗？”
“外面？”混沌不知道那抹绿在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这个词，似乎那抹绿提及过，他记不清楚了。
“你一定想看看外面是什么吧。”那抹绿自顾自地说。
“嗯。”混沌感觉到了那抹绿的期待，自己心里也渐渐雀跃了，什么是外面，这说不定那是有意思的。
“我会努力长大的，这样总有一天，我就会到达外面了，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你长什么样子？”那抹绿对着自己周围的黑暗说着。
“好。”混沌答应了。
那抹绿就在无尽的岁月中逐渐长大了，变成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她也渐渐明白了，她在黑暗中的朋友即是黑暗，即是混沌，她生于黑暗，被黑暗包裹，她源于混沌，被混沌容纳。
只是，他是个愚笨迟钝的黑暗。她想带他看看外面，可是他太过愚笨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想着让他变得通透一些。
如果他没有眼睛，她就为他开出像她一样的眼，如果他没有耳朵，她就为他凿出和她一样的耳朵……………。
混沌同意了，非常开心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