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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似乎被拉扯。
韩峰忍不住，心中苦痛，眼里忍不住带了泪色，他一寸一寸地伸出手……
【我是分界线……】
白畸人照着那女人的话，往前走着。
他并未瞧见湖……
眼前种种似梦幻泡沫，雕梁画栋全然不见，只有梅兰竹菊诸类物什。
飒飒之音……
此处当是竹林。
有文人雅客模样者，在此间觥筹交错，衔觞赋诗。
亦有少许女人红袖添香，亦或者歌舞伴之。
“那边来了两人，不若以他二人为题，作一首诗？”
“哈哈哈，不若作画！！”
“不若诗画皆作！”
“拿纸来！！”
“哼！那两人一看，便知不过白丁尔尔之辈，何须我等作诗？”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
“…………”
“这帮酸味儿书生文人。”李旭耳朵尖，把声音全部包了个圆，他说得倒是极小声，似乎是肚子里冒出的声音。
李旭不愿惊动白畸人，他觉得白畸人自从和那女人说了什么话后就似乎有些魔怔了，那女人也忒是怪异，这些书生模样的人隔得如此之远，说的话他是听的一字不漏，倒是那女人和他也不过几步，他却是一句话也没听个全。
那女人消失后，李旭便愈发觉察白畸人所走之道，有诡异之处，似乎是被什么勾着走的，而非白畸人自己一步一步踏着去的。
白畸人倒是丝毫未察觉李旭心思，只是往前走，也不因为那些人停下。
这些人，于他，不过过客。
那股力还是不明晰，却是莫名地，白畸人知道自己似乎该朝何处走。
却是，忽地，不知何处，有细微的气息传来。
是似曾相识的悲怆。
似乎，他曾经在哪里遇见过。
他不由得顿住了步子。
李旭随之停下。
“如何？”李旭见白畸人这次停顿不必上几次，忍不住询问。
“……”白畸人顿了顿，手指轻轻紧了些许，终究是转了弯：“往这里走……”
太像了。
语罢，白畸人的步子便快了许多。
李旭有些哑然，怎地……这次走得如此之快？
莫不是发现什么了？
愈是接近，白畸人心里悲恸蔓延地越开。
他身旁的灵气，静默了，黯然了，悲悯着什么。
李旭亦如此，他只觉心头莫名荡起一阵悲意，眉头渐隆。
李旭不知自己在悲何物？
是痛少小离家便再无归家？
是痛他斧下亡魂？
还是痛他无意间踩碎的花？
他，不知道。
也无须知道。
只是悲着。
愈发近了。
穿过一片梅林，便又是雕梁画栋，似乎一切都是未曾改过的繁华。
只是，李旭如何看去便是如何觉得，他眼前的繁华，似乎不过是谁撒下的白色纸钱，那些雕梁画栋，就是一片热闹又寂寥的陵墓，为谁修建的诺大的陵墓。
眼下有凉意，他伸出粗糙的手一摸，竟是哭了。
他一惊，此刻白畸人已走离了他数步。
忽地，他心中有了清明，便是猛地一甩头，他再细细看去，那雕梁画栋又是雕梁画栋了，热闹非凡，亦是繁华无双。
哪里来的陵墓？
哪里来的纸钱？
只是，这些景致，在他眼里多多少少有些怪异了。
他扭头看向白畸人，那人还在朝前走去，白畸人愈是离他越远，他愈发清明。
李旭瞳孔一点一点缩了——这白畸人，有古怪！
却是下一刻，就见他拔腿前去，未有犹豫，跟上白畸人。
待李旭距白畸人数步之遥时，却见白畸人站定。
李旭不由慢上几分，他定睛一看，那前面正是韩峰苏月，还有一姑娘，姑娘香肩已露，上有鸟影，他只是看了一眼那鸟影，便是痛不欲生，不知痛由何起。
“且慢。”白畸人只是轻轻地说道。
他身前，韩峰定住了，苏月定住了，他回头，正要与李旭说上什么，就见李旭泪流不止，头炸青筋，双手飞快一点，李旭便动也不动了，只是站定了。
白畸人一愣，便不再多管。
他只是上前，心中悲戚愈发浓烈。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那地上的女子猛然一顿。
“公子，你在说什么？”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白畸人慢慢走来，坐到女人身前，垂头，抬眼，最后是轻轻地抱住女人，抱住女人肩上的鸟影。
“为何，如此悲恸……”白畸人问道，他怀里的女人身上冰凉。
他看不见女人面容的几番变化，只是看见女人肩上的鸟影，它慢慢升腾浮起，最后笼罩了女人。
许久，女人的声音才响起。
“悲恸的，不是我……”女人轻轻地说，缓缓地拨开白畸人的手，与白畸人对视。
那是双鸟瞳，有火焰在其中流淌。
“是何？”白畸人看着女人的眼问。
“是龙凰……”女人伸出手，细细抚摸自己肩上的鸟影。
“你是龙凰吗？”白畸人又问。
“是……也不是……”女人笑了，双手探向白畸人，轻轻地抚摸白畸人的脸。
“我是否与你相识……”女人的眼里是白畸人苍白的脸。
“许是见过……”白畸人努动嘴。
是的……
许是……
见过……
大悟无言……
“那，便是见过了。”女人看到白畸人眼里，似乎看见了几番梦里水中的小白蛇，合眼浅笑，似有火焰从她眼间跌落。
“为何，你在此间？”白畸人忍不住，他想伸出手，去接住那些火焰。
“我来看桃花……”女人的眼里有光影轮换。
“桃花……先前的桃花？”白畸人询问。
“不是……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红得像无数女子的思念……”女人的眼似乎看向了白畸人看不见的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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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桃花满陌千里红（六）（）
白畸人听罢，转了眼，向四周看去。
动作极慢，慢到要将一切刻下。
他并未看见桃花，亦是未嗅见桃花，倒是嗅见那股腥甜味，隐隐约约的腥甜。
“……不见了……”白畸人闭上眼，他在觅着初见的桃花香。
初来时，他见着了桃花，嗅见了脂粉气极重的桃花香。
细细觅来。
不见了……
觉察不到……
似乎毫无踪迹。
还是……被什么遮住了……
倒是这脂粉味，及其浓郁，像是厚重的城墙。
未得桃花味。
“…………”女人只是垂了眼，她双手捧起了白畸人的下巴，她轻轻地朝白畸人靠去。
白畸人只觉脖颈间冰冰凉，他回头，看见女人半合着眼，在自己眼里一点一点放大，格外好看。
他看见，自己在女人的半合的眼里，他那片流淌的火里寂静着，在女人眼里面，他似乎是个女人，又似乎是个男人，却又似乎是一条白蛇。
女人愈发近了。
“闭眼。”女人的声音响起。
白畸人慢慢闭眼。
滋润的触感在自己的眉间，是吻。
紧接着，就是女人闭上眼，失去自觉，滑落在他怀里。
有龙凰的光华从女人身上落在白畸人眉间，慢慢融进去。
“借你的眼，让我看一眼桃花……这个女人……太虚弱了……”龙凰的声音在白畸人脑海里响起。
他一愣，开眼，周遭还是那般模样。
无桃花。
无桃花香。
“我该去何处寻桃花？”白畸人低头，问着怀里睡去的女人。
半晌，无人回答。
倒是他身旁定住的那三人心中悲意渐去。
他想了想，抱起怀中女人，女人身子冰凉，他微愣，手把上女人脉搏……
他叹息。
既是无人应答，他便去往自己想去之处。
许是，在那间，能看见桃花。
他起身，怀中女人手垂落。
李旭眼里最先有清明。
白畸人倒是觉察了，回望。
“我不会武，且，此事，与尔等无干。”语罢，白畸人便抱了女人，朝某处而去，不再管身后那三人。
韩峰听罢，一双眼珠子鼓起，少年气硬了好些。
苏月倒是无甚神情，细看去，这人眼里噙着凉意。
苏月像咳嗽一两声，是喉间干渴，他想喝酒了。
【我是分界线……】
“三娘，三娘，当真是你！啊啊，打和你分开后，我就慌了，这里不知为何人这般多！？尽是些林子，还有许多楼，怎么也走不尽，不管我怎么走，都是走不尽，还有好些人在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人说姑娘你为何不接客？我，我，我从未遇见过如此泼皮！走了好久，居然遇见了梅三娘！！真是好巧！你是如何在这里的？我是走到一处，一不小心，脚滑了，从高处掉落的，一掉就莫名其妙落在这里了，还昏迷了一阵子。嘿嘿，不曾想，醒来就看见你了，你不是会武吗，如何会和我一样落在这里？是否也是遇见那些泼皮了！？啊，三娘，你可有看见我夫婿？他长得可俊了，面色皎然，最喜萧，身上常有萧，他像画里的人。”那红衣女人噼里啪啦地说着，面上竟是有了羞意。
梅三娘原是胸中郁闷不止，初听女人的话，只是气上心头，想喝住这女人，却是听着听着，便在无心思开口喝住女人了。
陌千未曾注意梅三娘的变化，她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那番模样竟是让人格外怜惜。
“那他为何与你分别呢？”梅三娘顿了顿，问。
“……”陌千一愣，旋即抬眼，眼里的光色竟是让人想去触摸：“分别……我只是记得，他用手抱住我，他最喜爱的萧被搁在地上，他声音似乎在颤抖，问我，陌千，桃花开了，你心喜吗？然后，我看见数不尽的桃花在这里开着，像及了我身上的嫁衣…………啊……嫁衣……那天我穿了嫁衣……是吗……”
“陌千？”梅三娘轻轻喊了一声，声音竟是软了许多。
“……嫁衣……嗯？三娘？失礼了……我似乎寻了他许久，许多事情……都忘了……”陌千笑了。
“我只是记得，看着桃花，看着看着，我便睡去了……待我醒来，他不在我身边了……”陌千低头：“记忆里……每当我醒来，他总会在我身旁，对我笑……我想，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为何，你还是未出阁姑娘的发式？”梅三娘眼定在了女人发上。
“这……我不知，是他为我绾发……他会为我细细勾眉，为我轻轻梳发……为我画画……他总是会牵着我的手，或者抚着我的发，对我说，等他……等他……”陌千怜惜地用手抚了抚发。
梅三娘细细看着陌千，她嗅到，陌千身上有桃花香。
“你在此间看过桃花吗？你是否与他，你夫婿，在此处看过桃花？”梅三娘沉默良久，忽地一问。
“咦……梅三娘，你是如何得知的？嗯，在记忆里，我似乎与他携着手，在这里见过桃花，恰是三月，这里红成一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陌千笑得温润如玉。
梅三娘叹息：“陌千……你……可记得你寻了他……多久？”
“不知道……似乎寻了他有些久，我知道，他定是在某处等我，一直是他让我等他……其实……他一直何尝又不是在候我……”陌千看着梅三娘：“梅三娘，你见过他吗？”
“没……我未见过他……”梅三娘手放在鞭子上，摇头。
她看清陌千的衣裳，似红色嫁衣，上有桃花。
“是么……我要去寻他了，他一定还在哪里等我，不能让他多等我……梅三娘，你当是有人爱着的，若是能有朝一日看你穿上嫁衣该多好！啊，我该走了。”陌千落落大方地笑了，转身，离去。
“……嗯……”梅三娘只是看着这个女人往前走，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直到女人走远，梅三娘才叹息，她并不怕，刀尖上走的哪会怕这些，她只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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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桃花满陌千里红（七）（）
“砰砰砰……”
“！！白畸人！！”韩峰气走丹田，猛地一撞，可算冲开了穴道，嘴冒腥，脚掌发力，蹿出去。
他腰上两把剑铿锵作响。
“韩峰！！韩峰！！这不听人话的鸟玩意儿！！！”李旭咽了一口腥，动了身子，就见韩峰蹭蹭蹭蹦出去，他叫唤了两声，心头暗道不好，回头看了一眼苏月，便往前就追上去了。
这厢。
“……”苏月一句话都未说，只是用手取了腰间酒囊，举起酒囊，阳光投下来，囊中酒是青碧色，好酒！
他摇晃了酒囊，听起酒声，摇头浅笑，喝上了一口，这才拎着酒囊慢慢前行。
那厢。
韩峰是越想越气，火冒三丈，白脸炸红，怒发冲冠。
这白畸人！！！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他和苏月的救命恩人就可以这般，这般，这般看不起人！
这般胡作非为！！
【我是分界线……】
白畸人就这般，抱着怀中女人，一步一步朝着深处走去。
女人很轻……
轻到自己无法觉察……
他低头，怀里女人，面色苍白，却是异常好看。
他不知该如何述说……
一路走来，他未见桃花。
亦是未闻桃花……
就连脂粉气，都嗅不见……
越走越深……
他不累……
只是怀中女子，随着日头斜了，他只觉自己手间染上湿意。
他低头，女人还是睡着，眼睫舒缓，面色皎然，睡得及其平缓。
只是女人鹅黄色的衣裳，不知何时泛起了红，如同桃花盛开，开出一朵朵桃花。
美不胜收……
他惊了……
龙凰似有叹息……
细细听去……
却是再无声响……
忽地。
前方隐隐约约有腥甜气散到他处。
很近。
好近。
他一点一点地抬头。
是个女人。
她一身红衣，面色皎然，红衣上有污痕，像是红衣上开出碗口大的黑花，一碗一碗。
那女人……
白畸人愣住，他细细地看着女人。
许久。
他叹息着低头。
怀中女人安详着。
她睡去的容颜，和眼前的女人一般。
莫名地，他知道该如何说道这女子的容颜了……
似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啊，公子？你是为何在这里？你是来这里寻人的么？啊……不对……你怀里……想必公子已经寻到了……真是羡慕。想来你所寻的人已可以安然入睡了。公子，不知你寻见得这女子该是如何有幸……对了，你可有见过我夫婿？嗯？我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对……我是未出阁的姑娘……啊……不对………………我……我……我记不清了……公子，你可有见过我夫婿……我……我……我似乎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只是记得……他长得很是好看，面色皎然，最喜萧，身上带有萧……”女人絮絮叨叨地，面上有了些许疲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白畸人看着女人，把怀中女子搂紧了几分，怀中，女人的脸靠住自己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