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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村民说,昨日天上有半轮血月现,天上还有流星时不时闪过,一帮村民图着新鲜,特意跑到道上去流星,谁知那流星却是越来越近,村民中有一炼气修为者,他眼尖,瞅见天上的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流星?!
分明是两道人影!!
这人大骇,忙不迭地唤村民离去,这时村民好似明白了什么,急忙退去。
可是,能退到哪里去!?
村民中且有他一人为修道者,还只不过炼气期!
正在这时,天上一人喝到:“老怪!你且看看,你下方是何!!?”
“哼……贫僧还不想染上这般因果!阿弥陀佛……”一人回道,他手一挥,佛光降下,化作结界。
谁知,大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因果……因果……这世间若真有因果!那便让我见识上一番!元婴……元婴……元婴何用啊啊啊!老怪!你我皆是元婴!你可知元婴何用啊!!哈哈哈!!!天地不仁!我亦不仁!!”
紧接着,就见这大笑声处似有星辰散落,化作劫灰,落在结界上,凡人之眼看不真切。
结界下,炼气修为者先是听闻那道阿弥陀佛者似有护他们之意,心上正安,纷纷道谢,离散而去,紧接着又听另一人如此说道,心下不好,大喊:“师傅救命!!”
只见天上那和尚道:“你们且回家各自歇息去吧……他……还不是老衲的对手。”
如此村民才道谢散去。
“对手……哈哈哈……哈哈哈!!我要那物……有何用……”那人的身影在暗色中愈发模糊不可见。
炼气修为者回头看去,心中急跳……他总觉……那人……端是危险……
众村民集聚在村中祠堂处,那大师所设结界也不过堪堪围住了村子,炼气之人便是拿上了自己最好的武器,戴上了为数不多的三张符咒,站在祠堂前,他身后是村民,里面有他儿时玩伴,有他妻子,有他儿子……
他便在这里守着……
他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抬头看向那两人……他……看不清那两人……
那又如何……
夜渐深,愈发凉了。
忽地,他听见天宇上一声巨响,似乎还伴着那大师的一声哀嚎。
心中一紧。
手中劲力大了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果!因果!天地不仁!因果便为我所用!为我屠尽天下神佛!!谁人敢挡!?谁人敢挡!?”那人似流星极速闪过天宇。
再无和尚的声音了。
他看见结界崩碎,有什么散落了,似乎是灰尘,细细小小的,他只是拍了拍身上,并未多管。
“当家的,怎么样了?”妇人声音响起。
“咦?怎地那么多灰……像你们这般人打架莫不是都是那么多灰?”妇人听不见那两人的声音,心中微松,打趣道。
“无知妇人……”炼气者虽是如此说道,却是收了兵刃,起手,为妇人拂去脸上的灰。
“叫大家都散了吧,那两人已经走了。”炼气者道。
“嗯,知道了。”妇人答道。
于是,村民便是纷纷走出,皆是被天上下的灰染了一身灰。
不少人打趣:“这打的,莫不是在打泥巴。”
倒也有人喝道:“噤声!万一被听见了,那两人又跑回来怎么办?”
也有人说:“明早去山寺拜拜吧!那里佛祖灵,总是听得见我们的话!”
且说且笑且惊且怕,村民就这么散了,陆陆续续地归家。
天上……那轮血月染上几分暗色,却是依旧血红……
炼气者亦是携妻儿一道归了家,他只是偶尔抬头,还有些灰在落下……
他倒是皱了眉,只是不稍片刻,便松了眉眼……
却不曾想,待一夜过去,天刚亮,炼气之人刚听见寺庙里钟声响起,便是一阵“咚咚咚!!”
他起身,正是纳闷,谁那么早来找他。
谁知一开门,一个汉子便是突然倒地,浑身抽搐,一身血红……似昨日的那轮血月,可这汉子的眼便是灰黑。
他猛地一惊,这灰黑怎地像极了昨日落下的灰……
他忙扶起汉子:“这是咋了??!”
只见那汉子浑身抽搐,一口气怎么喘也是喘不稳!
“救……救……救……救我……救救我们……汪……汪大哥……救救我们……”汉子的手成爪状,他想抓住什么,最后只是垂下。
“牛儿!牛儿!牛儿!”汪大哥摇着牛儿,终究是无力。
他一个激灵。
放下牛儿,直直朝着屋里去。
他的妻儿……
却是见着他妻子正准备出来,妻子笑道:“那么急,怎地连外衫都不拿就出了?是谁……”
“噗……”
话未完,妻子被汉子一把笼在怀里,妻子忽地一愣……这人……在发抖……
外边是出了甚事……
“富贵怎么样?他出事没?”汪大哥意识到什么,急问。
“无事,富贵还在睡,外头出了甚事?”妻子问。
“你和富贵留在家里!不准出来!”汪大哥只是这般说。
他正要离去,就见妻子拢了发,跟在他身后。
“你干甚!?”汪大哥急了。
“我和你是结发夫妻。我不想怨你一辈子。”妻子只是垂了眼,这般说。
汪大哥嗓子一哽,他不会定身术……更不想让她怨他……
“发甚愣?!出去外头看看!”妻子扯了汪大哥。
刚到门口,妻子便是倒吸一大口凉气,手扶住了汉子。
汪大哥道:“叫你……别跟来……便是这般犟……”
妻子闭上眼,又睁开眼:“先把牛儿安置了……再出去看看……牛儿是打过仗的人,身子骨不知道多好……”
“嗯……”汪大哥点头。
血红的身子……灰黑的眼……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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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血海尸山恸山寺(七)()
汪大哥取了推车,一点一点地沉下腰,抱起牛儿,脑子里想起儿时放牛的场景。
那时似乎是夜深了,他和牛儿放牛,还没有回家,牛儿在老牛上不停点头,最后是直接困极睡过去了,他也没有注意到牛儿骑着老牛睡过去了,他亦是昏昏沉沉,困意翻涌,最后他横躺在黄牛身上睡过去了,两头牛吃饱了,慢悠悠地荡着,往家的方向荡去,似乎是开头走了太远,现在都有些累了,只是还在荡着,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地陡了,老牛使了一两分劲,牛儿从牛背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厚厚的草地上,牛儿只是翻了一个滚,继续舒服地睡去了,老牛正打算往前,低头看见草地上的小牛儿,就顿住了,站在牛儿身边,朝前叫了一两声,慢慢地嚼起东西来,一下一下又一下……
前面的黄牛似乎是听见了身后老牛的声音,抬头瞥了身上的小牧童,也不动了,慢慢地趴在了地上,身上的小牧童顺着黄牛的背脊落下,落在厚厚的草甸上,他和牛儿一样,也是翻了一个滚,滚在黄牛的身边,黄牛趴在地上,慢慢地嚼起东西……
无事……
一切慢慢来……
就好……
不知过去多久,小牧童感到脸上有湿湿的触感,有些痒。
他醒了,看见黄牛在朝自己喷着气,湿润的鼻子时不时蹭到自己。
他起身,回望四野,还是一脸迷糊。
很快,他就一惊,弹起来,正想大喊牛儿时,就见黄牛起身,黄牛嘴里似乎还在嚼着东西,它就这么慢悠悠地朝着后面走去。
后面有老牛的一声叫唤。
小牧童一愣,跟着黄牛走。
他看见牛儿趴在草地里睡得正熟,老牛站在牛儿身边一口一口地嚼着草,慢悠悠地,好不惬意。
他一笑,弯腰,抱起牛儿……
此刻……他身子一颤,又使上了几分气力,这才把牛儿的尸体放上去。
妻子进屋,果然,一小孩俨然醒了,起身朝着妻子跑来。
妻子弯腰抱起小孩弯眉笑:“富贵,我和你爷有事要出去,你在家好好待着,记得不许出门,给你带糖葫芦。”
“嗯嗯,富贵乖乖的,可是娘,我饿了。”富贵摸了摸肚子,抱住妻子蹭了几下,像只小猫。
“嗯……桌上已经摆好了,去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妻子笑着说。
富贵听了,笑得有光在眼里晃来晃去,像是水里的星星。
妻子放下富贵,富贵朝着木桌跑去,跑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咬了手指头,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去,跑到妻子身边,一扑,抱住妻子的腿,抬起小脸说道:“我给你和阿爷留吃的,早点回来,嘿嘿,我想和阿爷一起吃糖葫芦。”
妻子脸上笑意微凝,下一刻却是如梨花盛开:“好,我们早些回来,回来和你一道吃饭。”
富贵听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大人模样屁颠屁颠地跑了。
妻子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她的呼吸在紧,她转身,又是一派笑靥如花。
门外,汪大哥的手紧了几分,他听得见门内那个女人的声响……他知道她的手在攥紧,又一点一点放开……他知道她知道他在犹豫……
“走吧……”妻子走出,将身后门锁住。
“……”原本想说些什么的汪大哥,看见妻子把门锁好后,再无犹豫话语,他只是说:“我们早些回来,陪富贵。他给我们留了东西。”
妻子抬眼,满眼的柔和:“你听见了……”
汪大哥点头,推了车,往前走,妻子在他身旁跟着。
一路上,身子红了的人已是不少,只是眼珠似牛儿般灰黑的人还未见到几个。
“汪家大郎!汪家大郎!救救我!救救我们!!”一老妪颤颤巍巍地走来,手成爪状,浑身血红,眼珠已泛灰黑。
“汪家大郎!汪家大郎!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你是修道者啊啊啊!”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说。
妻子的手紧上一分,上前一步,颜色肃穆:“乡亲们,浑身血红者,先进祠堂!待汪大哥看看再说道,浑身无红者,到村头去!”
“汪家嫂子,若是……若是……”一胆怯少女扶着已是血红老人犹犹豫豫地说道。
“无碍……汪大哥是村长……我是他娘子……我会留下……”妻子垂眸,威压着说,说罢,便慢慢地扶过血红老人,笑得温润:“徐嬷,我带您过去。”
汪大哥点头,朗声道:“今日正是山间寺庙师傅下山问诊之日,寺庙古远,定是有解救之法,请容我上山接师傅下山。”
“是啊……山寺!山寺!!”有人嘶哑地喊叫。
“佛陀在里面显灵过!山寺里的人可以救我们!!”一人的眼里灰黑在浓厚。
“你若是一去不回如何?”忽地,冷不丁有人这般问道。
“我是这般人吗?”汪大哥反问。
哑然无声。
“我在这里……他妻子在这里,你还有何放不下?”妻子发声。
“不是……”许久后,那声音重复了。
妻子轻轻地笑了。
汪大哥弯眉,那声音有些瑟缩:“等我回来。”
语罢,就见汉子朝着寺庙飞驰而去。
“谁知道……呢……”那声音在汉子远去后嘟囔了句。
“闭上你嘴吧……”一人喊道。
【我是分界线……】
寺庙前,慧净提着箱子,行了一个佛礼,就往山下走去。
“慧净……”有苍老的声音。
“嗯?”慧净回头,看见白胡子老和尚。
“带上。”老和尚递过去两个馒头。
“福空师伯……这……”慧净不接过馒头。
“阿弥陀佛,今天轮到你去山下问诊了,三千多个弟子慢慢轮,每一次皆是老衲在寺庙大门这里送走,顺带还有馒头。”福空师伯笑呵呵地摸着胡子。
“阿弥陀佛,多谢师伯,师伯也快些去膳堂吧,今日是师伯敲钟,想来亦是有些废气力。”慧净弯腰行佛礼,接过福空手中的馒头。
福空摸了摸胡子,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笑骂:“混小子!老衲还年轻!当心十八铜人你闯不过去!!”
慧净身子一愣,抬头笑了,咬了一口馒头,把另一个馒头放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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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血海尸山恸山寺(八)()
汪大哥一路飞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他眼前哪里是什么山间模样……分明是牛儿儿时模样,他放牛吹笛子模样,他和老牛睡在一处的模样,他被私塾先生教训的模样,他渐渐长大模样,他在仙师面前看着自己的羡艳模样,他成婚牵着新娘傻乎乎的模样,他站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无灵根要去战场的模样,他穿着兵甲骑马离去的模样,他牵着马回归故里模样,他看见自己家中早已空无一人的模样,他苍老的模样,他无妻无儿的模样,他替战马挖坟的模样……
最是……刺眼……
他浑身血红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自己……没法救他……
他……
他……
汪大哥胸间郁气翻滚。
脚间劲力忽地大了几分,脚印下陷了几分。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回来……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离开……
……
汪大哥眼间坚毅了不少,他的脚程愈发快了,双腿间的轮换已然无法辩识。
【我是分界线……】
“梨娘,你家汉子多久才能回来?”一个已然是浑身血红的老妪撑着拐杖,一把抓住妻子,问道,眼间一轮全然灰黑老妪的手在抖,僵硬冰冷。
“快了……他快了,王大娘,你再坚持坚持。”梨娘扶住血红的看不清面容的老妪,亦是有些颤抖……
快啊……
再快些啊……
她是看着这个老妪,从眼里无灰黑……到现在……全然灰黑……
“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啊啊……呜呜呜……我没活够……我没活够……”一个小姑娘蹲坐在地上,抱着头,哭闹起来满脸血红,流出的眼泪是血珠子。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把我们抛在这里了?!自己一个人跑了?!!”
“凭什么我们在这里等死??凭什么其他人可以活?!凭什么要分开!!”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家床上!!!”
“我的银子还没有用完!!我还想着留着银子去讨媳妇!!啊啊啊……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像是日头出来后的雪,融化了一点……便带着其余的雪纷纷化去,极快,不停地,人开始癫狂……
“梨娘……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红,是不是汪家大郎给了你什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他给了你什么??你怎么能藏私??你怎么能抛下我们不管?!独自苟活?!你且非人哉!!”忽地,一个书生模样的汉子起身,他一身血红,双目灰黑,手朝梨娘挥舞着。
“是啊……汪家的是个出去修道过的……懂点术法,是不是他给你什么东西了!?你说!是不是他给你什么东西了!!你说!!”
“够了!”梨娘抬眼,不怒自威:“都安静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人!我爹是谁??!他是村长!!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又是怎么一个人?!我男人又是怎么样一个人?!若是给我什么东西,岂不是我们一早就不愿掺合到这事里头!可是,我现在在哪里?!我儿子在哪里?!我男人在哪里?!你这穷酸秀才!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