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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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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赐娴一惊。难道这就是她直觉不对劲的真相?

    她的气势消减了一截,问道:“摔哪了?我看看。”

    陆时卿神情为难了一瞬:“你确定?”

    她点点头。

    他跌跤是真,自然能拿出证据来叫她安心,叹了口气,犹豫一下松了腰带,然后挽起裤腿,指着青了一块的膝盖给她看,因急于证明,看这动作神情,竟有点像小孩讨赏的模样。

    元赐娴见状“哎”出一声。

    她刚才想验伤,其实是冲着打消疑虑去的,这下算是真信了,一看这骇人的乌青,简直服了他:“你三天两头闹风寒也就算了,怎么走路还能跌跤啊!”说完,到底因为方才怀疑他有点内疚,伸手摸上去道,“疼不疼啊?”

    陆时卿“嘶”了一声。

    不是疼的,而是被她贴肤一摸,他的某处都快比这块膝盖硬了。

    元赐娴却真当他疼,叹息一声道:“你坐我马车走,跟我回趟家,我给你抹点药。”

    这可正合陆时卿的意。他的马车里头都是血腥味,绝不能叫元赐娴上去,所以刚才特意来了这里。

    但他还是要照惯例嘴硬一下,说道:“不用了,我赶着回府办公。”说罢伸手将凌乱的衣袍整理好。

    元赐娴的态度便更强硬,朝外吩咐:“拾翠,叫曹大哥自己先回。”

    *

    陆时卿熬着伤,在元府小坐了一晌,享受完元赐娴对他膝盖的亲切问候,便以公务在身为由回了永兴坊,一到书房就看郑濯正在里头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他终于来了,像是松了口气,完了质问道:“你伤那么重,跑去哪里?”

    陆时卿一噎,然后老实道:“元府。”

    郑濯一副快被他气死的表情,再次来回踱步起来,半晌后,拿食指虚虚点他:“你这条命迟早是她的。”

    陆时卿捂着心口在一旁瘫坐下来,心道早就是了,嘴上却没承认,换了话茬道:“蔡寺卿的事,你作何打算?”

    郑濯见他说起正事,便不再扯开去,在他对头坐下,蹙眉道:“见招拆招吧。三哥暂时不会有机会动手,等他明日回了淮南,长安的形势会松快点,咱们也好喘口气。”

    陆时卿实在不赞成把蔡禾拖下水。但郑濯此举是为了他,他便也不能不识好歹地说他,摇摇头道:“我当初叫圣人提拔他,不只因为他是你的暗桩,而是此人有大才,堪大用,只是性子过直,处事不够圆滑,才一直未得擢升之机。可他如今哪怕暂无性命之忧,也必将遭朝中平王一派人打压,要坐稳大理寺卿的位子,恐怕很难了。”

    郑濯也不是不惋惜,皱眉解释:“论年纪,他也是三十出头,论背景,他也是双亲早亡,再论入仕时间,一样非常吻合。我手底下当真无人比他更适合顶替‘徐善’了。”

    “我知道。”陆时卿叹口气道,“这事你暂时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保他。‘刺杀’滇南王的事可安排好了?”

    郑濯点头:“今夜就能行动。”

073() 
翌日一早;滇南王在剑南道北遇刺的消息便震动了京城。听闻刺客来势凶猛;足有百人之众;滇南王在对敌时为保护王妃中了暗算;负伤累累;性命垂危;幸得随从一路护持;堪堪逃出敌手。

    这是元赐娴与郑濯及徐善事先商定的计划,她得到消息时自然镇定,只是心里也清楚;要将戏做得逼真,阿爹难免受皮肉之苦,所谓“负伤累累”也并非全是假象。

    她当即假作慌张之态匆匆进宫;恳请圣人施以援手;在紫宸殿泫然欲泣地狠命演了一出,叫原本还处在惊疑不定中的徽宁帝不得不迅速下旨;令整个剑南道戒严;加强巡防;与此同时派周边州县官兵护送元易直夫妇南下。

    至此;平王的计谋不攻自破;郑濯也算在接连伤损了陆时卿与蔡禾以后;勉强扳回一局。

    元赐娴在紫宸殿倾情演出的时候,陆时卿就在一旁随侍圣人。徽宁帝安抚了她几句,眼见没大有用;就干脆把她交给了他;叫他们小俩口自己处去。

    平王一早便已启程回淮南,陆时卿的危机可算暂且解除了,他原本思忖着,也许可以趁早与元赐娴坦白身份的事,却不料她出殿后仍旧入戏,一副非常担心元易直的模样,连他也瞒得滴水不漏。

    他心里一堵,就没能启齿,也装得毫不知情,还跟她细细分析这批刺客可能的身份。元赐娴也是点头如捣蒜,时不时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

    俩人一路拼演技拼回胜业坊,元赐娴跟他在元府门口别过,便快步回了院中书房。拣枝正在那里等她。

    阿爹那边大致不须担心了,但她心里有一桩事,已从昨日记挂至今,急需求个答案。

    昨天在含凉殿附近,平王跟她提及了蔡寺卿。她跟蔡禾素无交集,故而当时确是下意识一愣,却很快察觉到了平王的窥探之意。跟这种老奸巨猾的政客打交道,他就是抖个胡子,都可能是有深意的,更不必说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人事。

    今早平王离京,长安的眼线跟着撤出不少,她见形势安全了,便派拣枝出去打听这事。眼下想是有了结果。

    拣枝见她回了,忙上前道:“小娘子,关乎蔡寺卿的讯息很多,但有几条应该是您感兴趣的。”她挑了重点道,“此人三十一岁,出身民间,双亲早亡,原先在地方任职,四年前方才入京为仕。”

    元赐娴听罢果真一滞。

    这段介绍说词有点耳熟,除却做官这一点,其余的都能与徐善大致吻合。

    她继续问:“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

    拣枝点头:“婢子在蔡府附近蹲守了一上午,其间见蔡寺卿出过一次门,因此留意到,他的右手掌心缠了绷带,似是受了不小的伤。”

    元赐娴缓缓眨了三次眼,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幕场景。

    花朝节当日山崖顶,徐善遭暗算的一刹,曾有机会以手阻拦刀锋,但他伸出右手后,却半道突兀停止,因此生生捱上了那一刀。

    她当时确实觉得奇怪,可后来眼见他伤重昏迷,自然也就不可能拿这种并无意义的问题叨扰他,只当他是一时失手。眼下听拣枝一说,才再次心生疑窦。

    她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徐善可能不止是徐善。

    这一刀,并非他挡不住,而是他不能挡。因为除却布衣谋士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一旦他被刺破手掌,在如此明显的地方留下伤口,这重身份就曝光了。而这也是平王派来的刺客在明知无力杀人的情况下,仍拼死刺出这一刀的缘由——他想将他从暗处揪出来。

    但徐善却绝不是这个蔡禾。她亲眼看见匕首插在他胸口而非掌心,所以右手受伤,且与徐善年纪、背景、入京时机相当吻合的蔡寺卿只可能是他的替身,是郑濯向平王抛出的假诱饵。

    如此,反过来想,既然平王能够相信蔡禾即是徐善,便说明他原先就将怀疑的对象放在朝堂上。也就是说,徐善极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员。

    想到这里,元赐娴不由瞪大了双眼,似是震惊得有点晕眩,伸手扶了把案沿。

    她脑袋霎时转得飞快,不断回想这大半年来与徐善的一次次交集,最终将思路停在了他来元府赴宴,她装醉掀开他面具的那晚。

    她对他消除怀疑与戒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当晚看见了他面具后边斑驳的脸。但如今回过头去重新审视,她却发现,其实这件事是有漏洞的——那就是她给了他掩藏真面目的时间。

    她低估了徐善对人心的把握和算计。实则或许,早在前头她邀约他对弈,请他赐棋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她的心思,之后赴宴,自然料知她将出手试探,故而提早弄了这样一张骇人的面孔有备无患。

    他脸上的伤是假的。他骗了她。

    拣枝见她眉头紧蹙,眼光闪烁,迟疑询问:“小娘子?”

    她回过神应了一声,突然问:“昨日朝会,可有官员请了病假或事假?”

    “婢子不知,可要替您去查探查探?”

    元赐娴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又道:“倘使没有,就拟一份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单给我。”

    昨日的朝会并非大朝,照制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能够参加,如她所料不错,徐善就在这些人当中。

    *

    拣枝查了一轮,发现昨日有个吏部的老臣因病未去上朝,但元赐娴看过他年纪后,立即排除了可能,紧接着筛选那份名单。

    五品以上都已算不小的官,除了年纪最轻的陆时卿,其余大多在三十以上,至于偶有几个二十七、八的,在身形上也差不了多少。她因此只删去了些年事过高的,然后又从中摘出了武官和几个土生土长在长安的,最终列出了大约二十名重点怀疑对象。

    然而之后便没了进展。

    这些高品阶的官员没一个是好糊弄的,以她身份,既不可能上门拜访,又没法去到宣政殿观朝,根本无法接近他们。叫拣枝冒险蹲了其中几个官员的府邸,也没发现有谁伤病的。跟陆时卿旁敲侧击地问问,却见他一副不太爽利的模样,仿佛觉得她攀了他这“高枝”不够,还要再去攀别枝似的。

    她别无他法,只有等到三月初一,阿兄去上大朝,托他帮忙留意。可这时距离徐善遇刺已过了半个月,再要借机有所发现着实很难。元钰挑了名单上几个人有意亲近,称兄道弟一般一个个捶他们胸口,结果自然没发现谁神情有异。

    再到三月十五,这伤口都初步愈合了,机会就更渺茫。元钰再度无功而返,倒是带回来另一个与徐善无关的消息,叫心里一直落疙瘩的元赐娴转移了注意力:据传,南诏太子细居准备在四月里进一趟京。

    自打正月战事过后,南诏便安分退居境外,未再骚扰大周。南诏太子不知何故,一改近几年与大周敌对的策略,转而向朝廷示好,似有对周皇俯首称臣之意,近来更提出意欲恢复两国断绝多年的互市商贸。

    徽宁帝本就是虚荣好脸之人,向来很看重所谓的“大国姿态”。如南诏真心愿意臣服,一则,南面诸异族有可能纷纷效仿,积弱多年的大周将得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振兴时机;二则,滇南王或将再无用武之地,他便能够名正言顺地削弱滇南的势力,消除多年来的心腹之患。

    所以当细居向朝廷如此示好之时,哪怕朝中出现不少反对的声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徽宁帝仍旧保留了接受的态度,声称愿意跟他当面一谈。

    四月初旬,细居以南诏使节之名北上,于四月末旬抵至京畿,被徽宁帝以大国之礼迎入长安。当日,大明宫设接风宴,百官列席,从午时至夜,酒肉歌舞极尽奢靡,丝竹管弦,琴瑟箫笛,一刻未止。

    细居在宴上奉上了此行所带的珍宝,多是玉石珍珠,以及来自与南诏西南接壤的骠国的金器。徽宁帝收下后,自然大手一挥,赐了他更为贵重的回礼,以彰显大国对他臣下子民的厚待。

    终于散席时,不少反对与南诏交好的官员一个个大肆摇头,无奈跨出了殿门。

    陆时卿并非喜怒形于色之人,倒是于席上与列座仅次于徽宁帝的细居友好地打了几个来回的官腔,临走还含笑夸了夸他戴在小指上的那枚,自以为属于元赐娴的玉戒。

    细居也是与他三月多不见,如隔两百多个秋的样子,用不太流利的汉话亲切问候他准备何时大婚,声称希望此行能吃上一杯酒。

    散席后,陆时卿淡然出宫,心里嗤他脸大如盆,等回到府上,沐浴完准备歇息,却听曹暗匆匆报来个消息,说暗探查到细居离开大明宫后似因醉酒迷了路,眼下正离胜业坊一里之遥。

    陆时卿马上就不淡然了。

    醉酒还能迷路,迷路还能刚好准确无误,完美闪避巡夜的金吾卫,迷去了元家所在的胜业坊?他怎么不来他这永兴坊做做客?

    陆时卿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两圈,毅然起身,道:“告诉圣人,太子细居行踪可疑,我准备亲自替他老人家去盯一盯梢。”

074() 
陆时卿是因两月多来悉心养伤;才有了早睡的习惯;实则眼下不过一更天;元赐娴还在庭院里乘凉;吃阿兄从大明宫带回来的樱桃。

    在大周;樱桃是难得的果中珍品;圣人每年都会给新晋进士赐果以表皇恩。能得御赐樱桃的文人墨客也多半都要高高兴兴赋诗一首;夸夸这果子是颜色如何好。

    元赐娴眼前的这盘洛阳樱桃是现今时节的最末一批,再晚一点,就连皇室也吃不到了。此番群臣都是借了南诏太子的光才有幸得尝;元钰这做阿兄的,吃个果子也不忘妹妹,给她带回来以后才去沐浴洗酒气。

    四月末旬已接近仲夏;荫浓树低;满院都是细腻清馥的蔷薇香,眼前的樱桃又是个大肉肥;圆似珠玉红似瑙;叫人瞧着就心情大好。唯独坏意境的就是这潮热的天出没有蚊虻;时不时就要往元赐娴耳边嗡嗡嗡地叫。

    她待了一会儿;觉得坐不住了;正准备回房吃独食;忽听仆役来报,说太子细居叩门。

    她心中讶异,忘了有颗樱桃核还卡在齿间没吐;“咔”一下磕着了牙;疼得“嘶”出一声,揉了揉脸皮后问:“做什么来的?”

    仆役不知,只说细居是一个人,看样子像是宫宴上喝多了,在元府门口耍起了酒疯,怎么也打发不走。对方毕竟身份尊贵,下人也不好动粗,又因元钰正在卧房沐浴,只得来请示她。

    元赐娴想了想,吐了樱桃核,捂着嘴出去了,到门口却见细居已没在闹腾,而是歪倒在了石阶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睡着了。

    她脚下一滞,瞥了眼看似空荡无人的四下,状似惊讶地“哎”了一声,远远停了步子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说罢转头,提高了声问身边拾翠,“太子可有随从跟来?快去附近看看。”

    元赐娴说完便不再上前一步,直到附近一队巡夜的金吾卫匆匆赶至。

    拾翠向她解释:“小娘子,婢子没找着太子随从,倒是碰上了几位街使。”

    她点点头:“也好。”说罢看向这队金吾卫的领头人,“劳烦街使跑这一趟,我看南诏太子像是醉倒了,也不知他此番赴京住在何处,还请你们辛苦辛苦,将他送回才好。”

    领头人见状忙向她抱拳:“县主客气,都是小人应尽之责。倒是小人一时疏忽,叫醉酒的太子误入坊内,县主不与我等计较才好。”

    元赐娴摆摆手示意不碍,远远抱臂瞅着他们将“昏睡”过去的细居拖走,从头到尾未近他周身一丈,直到四下归于寂静,才吩咐仆役关上府门,然后转身往里走。

    拾翠跟上她问:“小娘子,太子此举何意?”

    元赐娴冷笑一声:“自然是来拖我下水的。圣人虽待南诏一行不薄,但面对三个月前才举兵入侵大周的敌国太子,又怎可能毫不设防?宫宴结束必定派了暗探尾随他。细居察觉后,干脆就往我这里来,一旦我与他有所接触,哪怕叫你搀他一把,都可能被潜藏在四周的几名暗探视作我与他私下往来,关系密切的证据。”

    所以她才老远就止了步,又大张旗鼓地叫来圣人最信得过的亲卫以示清白。

    她说完阴森森地一笑:“你信不信,刚才我要是往他身边一站,他就能不要脸皮地爬起来拽我。”

    拾翠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南诏太子素来恣意妄为,就说起兵一事,人家一般都得师出有名,偏偏只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兴战就兴战,连个借口也不寻。

    元赐娴心里头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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