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眼看爹娘明天就要回滇南了,今后书信往来又得被圣人监视,再不讲就没了机会,俩人这才鼓起勇气,准备最后尝试一次。
元易直瞥他一眼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元钰心道他吐了又吞还不是怕说出来挨揍,看了眼元赐娴,照事前商议好的,“迂回救家”的法子,委婉道:“阿爹,是这样的,您有所不知,早在赐娴初来长安时,朝中六皇子与九皇子都曾纷纷向她示好。但彼时圣人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是不肯九皇子与赐娴过多牵扯,却有意叫六皇子娶她。”
元易直眉梢一挑。
元赐娴接上道:“我和阿兄起始没想明白,后来却有了答案。这是因为,圣人疼爱九皇子,而不疼爱六皇子。以咱们元家的威望,不论哪个皇子与我有所牵扯,都将遭到其余众皇子的忌惮。从情感上讲,九皇子本就体弱多病,圣人不忍他掺和到那些暗流中去。从朝局上讲,他的母亲位列四妃,外戚势大,也该杜绝与咱们元家来往过密。”
元易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元钰笑笑拦住了他:“阿爹,您先别生气,叫赐娴把话说完。”
元赐娴硬着头皮继续讲:“但六皇子却不一样。先太子被废后,朝中二皇子与平王各顶了半边天,圣人忧心再出第二个意图及早拉他下龙座的威胁,便想做做表面功夫,假意扶植一位儿子,以平衡这两股势力。毕竟历来,只有三角才是最稳固的。所以他选择叫六皇子来当这枚棋子,这个挡箭牌。”
“原因很简单。一则六皇子的母家是落魄商户,势单力薄,背无靠山。二则他不慕名利,素无张扬之举,亦不得朝臣人心。”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只要我与六皇子定下亲事,朝臣们,包括二皇子和平王自然会注意到他,党派也自然会有所分流。而一旦六皇子当真起了不好的心思,或者到了无法被掌控的地步,圣人也可使手段,破坏这桩婚事。”
譬如上辈子,她相信姜家的诡计里头也有圣人的意思。否则光靠姜氏姐妹里应外合,恐怕还不至于叫郑濯中招。应该是他在转暗为明后,叫圣人感到了威胁,因此借姜家之手离间了他和元家。
元易直皱皱眉头:“你兄妹二人绕了这么多弯子,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吧。”
元赐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说,阿爹您看,圣人对二皇子和平王是惧怕与忌惮,对六皇子是掌控和利用,对九皇子是保护及疼爱。这几个皇子,其实谁也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储君人选。那么,朝中还剩了谁?不就是十三皇子吗?”
元赐娴说完松了口气。直接说她梦见十三皇子登基着实太不靠谱,眼下总算是有理有据把话给圆好了。
元易直沉默许久道:“是我这当爹的无用,还得叫你一个女娃娃成天思虑这些。”
她闻言宽慰道:“阿爹,我这么聪明,思虑这些不费神的!”
“你说的,阿爹都明白了。既然你当真操心这些,阿爹也就不再瞒你了。”他说完叹了口气。他原想避免子女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但元赐娴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俨然涉事已深,再一味瞒她,怕是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走错了路子。
他犹豫一晌,终于似下了决心,看了眼一直默在一旁的冯氏,而后道:“诚然,圣人或许有意叫十三皇子继位,但朝局却未必就会照这方向走,便是尊为圣人,也有他无法掌控的东西,那就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照如今形势,阿爹相信,能得人心的,绝非圣人,也不是年纪尚幼的十三皇子,而是你口中被当作棋子与挡箭牌随意抛掷的六皇子。”
元易直的话已经非常直截了当,便是表明了他心向郑濯。
元赐娴却是一下子哽在了原地,跟一样震惊无比的元钰对了个眼色,一阵无语凝噎。
这辈子的郑濯明明跟她已无瓜葛,为何元家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
翌日,滇南王夫妇启程离京,元赐娴因已与陆时卿定下了亲事,便没道理再回滇南了,故而留了下来。
兄妹俩送爹娘出城后便回了胜业坊,刚到元府,就见曹暗等在门前,看到元赐娴,忙上前来道:“澜沧县主,郎君请小人给您捎样东西来。”
她一愣,低头看了眼他手中金粉洋洒的请帖:“这是?”
曹暗笑道:“四天后二月十四是花朝前夕,六皇子邀了郎君与您前往参加流觞宴。您看,您可打算去?”
063()
又能见陆时卿;又能一探皇子府;元赐娴当然去;但她有点好奇:“六皇子生辰;怎么是你家郎君给我请帖?”
“皇子府的仆役先到了永兴坊;郎君就把您的这份请帖截了;请小人代为送来。”他说到这里清清嗓子;“郎君的意思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这种陌生人的邀约;理该到他手里过一过,再由他出面给您……”
谁给他规定的理?这个未婚夫怕是越权了吧。
元赐娴骂了一句“小气”,嘴角却一点点往上扬了起来。
元钰看得受不了;朝曹暗怒道:“我的请帖呢;啊?也被你家郎君截了?”
“不是的,是被郎君收了。”曹暗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郎君说;元将军公务繁忙;何必拿这等小事叨扰您。他会陪县主赴宴的;您请放心。”
元钰差点没给气烟;偏偏元赐娴也并未有替他做主的意思,沉吟了一下道:“是哦,阿兄每天都要陪小黑散步;未免太辛苦了些;你就留在家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就好。”
“……”
她拍拍兄长的肩膀以示安慰,揣了请帖跟曹暗交代道:“叫你家郎君早点来接我啊。”
*
二月十四那天,陆时卿却是来得太早了。元赐娴睡得尚熟,就被拾翠硬是喊了起来,听说他已等在了府门口。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晌,看了眼蒙蒙亮的天,才算缓过劲来。
她刚才又做梦了。
这回的梦境跳跃到了她死后多年,十三皇子登基前夕。她听见百姓议论说:“听说了吗?昨夜大明宫宫变,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陆中书可真够狠的。”
又有人神神秘秘道:“他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朝中皇子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现在回头看看,可不都是他的手笔?依我瞧,当初六皇子突然暴毙,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前头那个继续感慨:“可不是嘛,等明天十三皇子登基,幼帝便是个傀儡,他这宰辅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定再过不久,大周的江山都要改姓了……”
“嘘!”有个声音打断了俩人,“噤声噤声,莫论国事。”
元赐娴听到这里就被喊醒了。
拾翠见她两眼发直,像是傻了,再提醒了她一次:“小娘子,陆侍郎已在外头等您了,您还不起吗?”
她“哦”了一声,缓缓掀开被褥。
现在是陆侍郎,以后大概就是陆中书了吧。
她一遍遍回想梦里的话,游魂似的梳妆完,出了院子碰上元钰,大概是瞧她精神不济,便问她怎么了。
她推脱道:“没什么,我出门了。”
元钰放她走了几步,觉她步履迟缓,似有不对,便重新拦住她,低声问:“瞧你这睡不醒的模样,该不是又梦到什么奇事了吧?”
元赐娴犹豫一晌,因确是心里堵得慌,就跟拾翠道:“叫陆侍郎多等我一会儿,我跟阿兄有几句话说。”
她说完便跟元钰回了书房,言简意赅地讲明了梦境的新内容。
元钰闻言也是一骇,心道难怪妹妹如此魂不守舍,迟疑道:“如此说来,陆子澍或许是贪慕权势才辅佐十三皇子上位的?”
“怎么会!”元赐娴斩钉截铁道,说完咕哝了一句,“他不是那种人……”
元钰为难道:“阿兄没说陆子澍一定不好,但此人心机深沉是真。你看他这大半年来作为便知,他一则不绝对忠诚于圣人,二则也非靠拢二皇子和平王,再照梦境所言,六皇子突然暴毙的猫腻……恐怕他真是牵涉众多,难保不是心狠手辣之辈。阿兄只是提醒你,别被私情冲昏了脑袋,在你面前的未必就是真正的他。”
“既如你所说眼见都未必为实,耳听岂不更虚无!”她争辩道,“几个市井百姓的话能证明得了什么?逼宫也好,扳倒几个皇子也罢,不过都是他们瞧见的手段,又怎能知他目的究竟在公在私?倘使多年后,确是圣人不仁,众皇子亦不堪用,哪怕江山改姓又如何?”
她说罢蓦然起身:“我出门了。”然后朝府外走去,到得陆时卿车前,一把掀开了他的车帘。
因带着怒气,她的动作稍稍大了一些。正在桌案边拟公文的陆时卿抬起眼皮,一阵莫名,问道:“你阿兄喂你吃火…药了?”
元赐娴不想叫眼下看来子虚乌有的事坏了心绪,便扯开了道:“作为未婚妻的初次登场,当然要热情似火了。”
还热情似火。陆时卿瞥她一眼,推了下手边一碗薄粥,示意她喝:“自己尝尝我等了多久。”大概意思是粥都等凉了。
元赐娴捱了他坐下,喝了一口粥尝味道,然后拿汤匙勺了一勺凑到他嘴边:“温得刚刚好啊,不信你喝。”
陆时卿低头看了眼她喝过的汤匙,一时没有动作。
见他不肯吃,她说了句“不喝拉倒”就将勺子往自己嘴里送。
陆时卿早就对她破过例了,也就是洁癖多年,遇到这般情境总得下意识犹豫一下罢了,哪知她放弃得如此之快,以至他只来得及看见她将一勺粥送到嘴里,然后在嘴角留下一滴汤汁。
乳白的汤汁悬挂在樱红的唇瓣,似乎下一瞬就要被她嘬进嘴里,陆时卿心念一动,忽觉一阵口干舌燥,凑过去将那滴汁液飞快含入口中。
元赐娴心头随之一撞,突觉车内逼仄狭小,有些难以喘息,却见陆时卿已然坐端正,继续拟公文,只是笔下拉扯出的一划颤了道细小的波纹。
然后她听见他故作若有其事地淡淡道:“浪费粮食可耻。”
马车不比别处宽绰,一点点亲密都能叫人耳热,元赐娴心底腹诽他找的一手好借口,面上却遂了他这份若无其事的意思,“哦”了一声示意知道了,然后抬头望望车顶,瞥瞥车壁,继续喝粥。
等马车辘辘行出了胜业坊,见不是往郑濯府邸去的,元赐娴才开口问:“六皇子不是住在安兴坊吗?”完了才恍惚记起,“他宴请咱们似乎是晚上吧,你这么早带我去哪?”说罢有些期待地瞅着陆时卿。
陆时卿的答案却十分正经:“有几本公文要交给圣人,来回折返太麻烦了,你就跟我一起吧。”
“……”
真是再没见过比陆时卿更没情趣的人了。她心中哀叹一声,抱怨道:“也就是个四品官嘛,这么勤勉做什么。”她讲完这话突然想起梦境,转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过说起来,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很多年后,你竟然当了大官。”
陆时卿略微一愣:“很多年后?那你当了什么?”
元赐娴一噎。她以为陆时卿肯定要问他当了什么官,却不料他不过关心自己富贵时,她在哪里。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贪慕权势呢。
她定定瞅着他,半晌笑道:“我啊,我当然是做了大官的夫人啦,这还用问?”
陆时卿似乎也只当她说笑,扯扯嘴角,换了别的话茬:“给圣人送完公文,还得去教十三皇子念书,你无聊就去宫里晃。”
元赐娴一直都想跟郑沛接触,只是没找着机会,眼下怎会放弃,忙道:“跟你在一起,去哪都不无聊!”
她也是撩拨惯他了,情话张口就来,陆时卿瞥她一眼:“我还得去趟门下省办公,你也一道?”
元赐娴立马原形毕露:“哦,这个啊,这个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含凉殿帮你看着十三皇子。”
*
陆时卿跟元赐娴到了含凉殿,发现郑沛正跟宫人一道放纸鸢,疯得来来回回跑,满头都是湿漉漉的汗,瞧见俩人还招呼他们一起玩。
准确地说是招呼陆时卿。郑沛不过五岁,只在去年跟元赐娴有过一面之缘,似乎不太记得她了。
陆时卿当然不是会陪小孩放纸鸢的人,叫宫人都退了下去,然后给郑沛布置了功课,低头看着一脸不舒爽的男娃娃道:“臣现在要去办事,还请殿下把书温了,待臣回来给您考问。”
郑沛穿着个小卦子,嘟囔道:“我没玩够,我不看书!我要这个好看的姐姐陪我放纸鸢!”
陆时卿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好看的姐姐”,道:“殿下,她不是您好看的姐姐。”
小家伙嘟囔一句:“那是谁嘛?”
元赐娴觉得这男娃娃可爱,又看今天刚好韶和不在,只要陆时卿走了,这含凉殿便是她和未来皇帝培养感情的天下,便笑眯眯地说:“我是您好看的师母啊。”说完跟陆时卿道,“你赶紧去办事吧,把这小家伙交给我。”
陆时卿一噎。这赶人赶得可真够急的。却到底要事在身,转头走了,走出几步交代道:“等我回来,他若答不出功课,到时连你一道罚。”
064()
陆时卿先去了紫宸殿。自滇南回来后;他因落下一堆公务;几日来异常忙碌;将几份要紧的公文呈给圣人后;又被拉着询问针对大理寺卿新人选的建议。
他不在长安的日子里;朝廷定了姜寺卿的罪;以沟通岭南;私采铁矿之名罢黜了他,判他流放房陵,且规定姜家两房三世之内不得再入官籍。姜家就此中落;满门上下一夜之间作鸟兽散,有点良心的便随姜岷一起去了房陵,其余的则是各奔东西。虽说圣人并未禁止姜家人出入京城;但稍微晓得点内情的;早就不敢待在这是非之地了。
毕竟徽宁帝会如此动怒,与表面上所谓“私采铁矿”之名并无关系;他气的是姜岷花言巧语得他宠信;暗地里却助长平王之势;连军器这等东西都敢碰。此番彻底摘除姜家;也是对平王的一个警告。
陆时卿以能力卓绝之由举荐了大理寺少卿;徽宁帝却沉吟起来:“朕并未问你谁更有能力;而是谁更能叫朕安心。大理寺为三法司之首,于朝廷相当关键,朕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姜寺卿。”
“臣无法断定究竟谁最能令您安心;只是越级上位终归不妥;若您实在对杜少卿有疑虑,便只能考虑蔡寺丞了,如此也不算差了太多。”
徽宁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晓得老皇帝这是准备考虑蔡寺丞了,他心中微定。
蔡寺丞是郑濯的暗桩,以陆时卿在徽宁帝心目中的地位,本可直接举荐他。但姜岷的事显然给老皇帝敲了个警钟,连带他这位“宠臣”也一样略受波及,眼下最好便是少一些太直接的动作,多走迂回之路。
徽宁帝说完了正事,在他临走前问:“朕听说,赐娴今日也来了宫中?”
陆时卿答“是”。
徽宁帝微微笑起来:“你能想通便是最好,有你在,朕对元家也稍微安心一些。”这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陆时卿多替他盯着点元家了。
早在当初,徽宁帝就有意撮合俩人,一则是为留人,二则是为盯梢,只是陆时卿一直表现得很不情愿,他才不好逼迫太过。直到元易直将要回滇南,眼看若元赐娴亲事不定,便要随之离京,他才下了决心,哪怕陆时卿仍旧不应,也必须赐下这桩婚事。
幸好陆时卿想通了,主动上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