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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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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栋竹楼笼统八面,一面镂门,七面临窗,一窗一景各不相同。

    郑沛比照窗景,从芙蓉园的春秋说到冬夏,紫云楼说到蓬莱山,听得元赐娴都替他口渴,一连吃了好几颗荔枝,嘴里得闲便答应几句。

    等他停顿间隙,她看了眼对面一点吃食未碰的郑濯,问:“六殿下不吃荔枝吗?很甜的。”

    她这一句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郑濯抬头,笑看她一眼。

    元赐娴吃相大方,不似寻常女子含蓄遮掩,却偏雅致得很,这玲珑透白的荔枝到了她饱满艳丽的唇边,不知何故,忽然叫人垂涎欲滴起来。

    他便顺势吃了一颗,完了道:“的确很甜。”又问一旁一直干饮茶的陆时卿,“子澍不吃几颗解涩?”

    陆时卿轻飘飘看了眼案几上的荔枝,冷声道:“您爱吃就多吃些。”

    郑濯也不恼他这态度,朗声一笑,照他的话又吃了一颗。

    元赐娴赞道:“殿下是识货的,这时节的荔枝汁多肉肥,再味美不过。”

    “县主若喜欢,我回头差人送几筐新鲜的到元府。”

    她毫不客套:“那就多谢您了。”

    郑沛见状,脸色又白几分。

    今日原是他邀约了元赐娴的,哪知半道碰上六哥和陆时卿,这俩平常看起来很正经的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听他去向,竟一股脑粘了上来。

    这俩人都大他四岁,在他眼里就是年老色衰的,故他本不放在心上。谁想这下元赐娴与他俩千丝携万缕,独独对他极尽敷衍。

    难不成如今的小娘子都觉老一点有味道?

    郑沛也不扯四时风光了,问道:“娴表妹可有兴致泛舟,去水对岸瞧瞧?”

    元赐娴往竹楼下边望一眼:“主意是好,只是家嫂体弱,不宜长时日晒。”

    郑沛心道那敢情好啊,登时喜上眉梢:“如此,元夫人便在此地稍坐。”说罢吩咐四面婢女,“你们几个好生招待,不许怠慢了。”

    姜璧柔颔首,悄悄给元赐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行事注意分寸。

    ……

    一众人便下了竹楼。

    郑沛叫人准备了两只小小的独木舟,眼见得实无半点皇家气派,除去艄公,每只约可容二至三人,再多怕就得挤翻了。

    元赐娴一瞧便知他是想撇开郑濯和陆时卿,与她共舟。

    她看了眼郑濯,发觉他也恰好在看自己,如此一眼过后,便故作不经意地望向宽阔的水面,问:“四人两舟,殿下预备如何安排?”

    也不知是在问哪个殿下。

    郑沛刚想答,却听郑濯抢先道:“莫不如投琼吧。”

求娶() 
郑沛气噎;狠狠瞪了郑濯一眼;却恼不得元赐娴不给面子。毕竟人家的确喊了“殿下”;是他慢答一步。

    郑濯眼底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这个澜沧县主倒机灵;方才与他对了眼色;显然是意欲与他共舟的意思;却偏要他来做这恶人;好独善其身。

    元赐娴毫不心虚地点点头:“这主意有趣。便令掷得奇数者一舟,偶数者一舟,如何?”

    如此一来;岂非得凭天意?郑沛气得都快犯病了,正要拒绝,却见她说完这句;忽然偏头对他笑了笑。

    这素齿丹唇;灿然一笑震得他没说上话来,半晌才恍然惊觉;此笑非笑;那轻盈檀口分明是向他比了个嘴型:奇。

    原非美人不依;而是羞怯了;这才拐着弯来!

    他心中释然;春风得意道:“好;就使这法子!”

    很快有婢女送上了四颗骰子,四人各执一颗,在一面木盘上依次抛掷。

    郑沛当先掷了个奇数;喜滋滋地瞧着余下几人;见郑濯紧接着掷出个偶数,浑身都畅快起来。

    元赐娴倒没这想掷什么就掷什么的本事,见状,掂了掂手中骰子,看一眼郑濯,一脸“就靠你了”的神情。

    郑濯淡笑一下,示意她放心。

    她得了暗示,一把将骰子掷出,一瞧,果真是个偶数。

    郑沛登时傻眼。

    难不成是他自作多情会错了意,方才元赐娴的一笑,单单只是一笑而已?

    陆时卿觑一眼捏着块磁石,在木盘底下小动作不断的郑濯,随手掷了个奇数,在郑沛还摸不着头脑时便往独木舟走去,停在岸边回头道:“九殿下,您先请?”

    ……

    元赐娴如愿与郑濯上了一条船,当先离岸而去。

    郑沛愁白了脸,呆了半晌才踩上木舟。不知是因日头晒人,或者心内气恼,他坐下时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进水里去。

    陆时卿往后退避几分,像生怕他将病气过给自己,坐在对头不咸不淡道:“殿下如有不适,下官可随您一道回岸上去。”

    眼见元赐娴和郑濯的木舟渐渐行远,他咬咬牙:“不必。”又吩咐艄公,“赶紧跟上!”

    湖面宽阔,水芙蓉袅袅亭亭,碧叶红花铺了大半池,木舟在其间须得缓行。好在撑篙的艄公功夫娴熟,轻轻巧巧几避几绕,便叫船悠悠往前驶了去。

    只是对郑沛而言,这几番晃荡就不大轻巧了。不一会儿,他便因接连弯绕脑袋发晕,胃腹翻腾,一股酸气渐渐上涌到了喉咙口。

    他竭力按捺,不料前头又逢一大片水芙蓉。艄公的长篙一撑,木舟一晃,他便再憋不住,“哇”地一口,眼看就要吐出来。

    对头陆时卿脸色大变,慌忙起身退开,因木舟狭窄,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得“噗通”一声跃下了水。

    与此同时,郑沛呕出了一大滩脏污。恰逢风过,汁液飞溅一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元赐娴和郑濯闻声蓦然回首,双双错愕。

    见心上人望过来,满身污秽的郑沛恨不能昏死过去,偏吐完了一身舒畅,想晕还晕不了。

    艄公大惊,慌忙抛下长篙,向他请罪。

    陆时卿也不比郑沛好几分。他人在池中,浑身湿透,满面泥渍,鬓角还往下淌着水珠子,一只手如攥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杆碧绿的莲枝,周身团簇了一圈红艳的水芙蓉。

    这场面,真当得起香艳二字。

    一片死寂里,响起个脆生生的笑声。

    他一听便知是谁,回头狠狠剜了元赐娴一眼,不料这下剜在她帷帽垂落的白纱上,倒叫她不疼也不痒。

    岸上仆役已朝这向赶来。郑濯也吩咐艄公往回撑去。

    等到了陆时卿跟前,元赐娴撩起白纱,低头望着他解释:“陆侍郎莫怪,方才失笑,实是为您出淤泥而不染的风华所折。”

    陆时卿浑身一抖。

    他已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丫头何必提醒他,池子里满是淤泥,实则也不比郑沛的秽物好上多少!

    郑濯失笑,吩咐岸上人去照管郑沛,随即起身伸手向陆时卿道:“来。”

    元赐娴见状,赶紧叫拾翠走去船头稳稳,以免两人动静太大叫这不靠谱的木舟翻了,却见郑濯一把拉起了陆时卿,而脚下的船依旧十分稳当,几乎连晃都没晃。

    她看了眼他发力的胳膊。

    能如此轻松拽起一名与自己身板差不离的男子,必是底子深厚的练家子。郑濯此人,兴许的确并非面上瞧来这般文气。

    陆时卿抖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骨节都在打架,刚缩着手脚在船尾坐下,泥水便从头到脚缓缓淋淌了下来。

    元赐娴忍笑递去一方锦帕:“陆侍郎,您擦擦?”见他面露嫌恶,她补充道,“想来这帕子比眼下的您干净一点。”说完,笑着拿指头比了个“一点”的手势。

    陆时卿咬牙,死盯着她不动。

    郑濯朗声大笑,吩咐了艄公回岸去,见元赐娴还伸着手,便接过她的帕子塞进陆时卿手心,替他收了,道:“回头我替你收拾九弟,你且回府好生沐浴歇息,今日就莫去教十三弟学问了。”

    陆时卿终于“嗯”了一声。

    元赐娴闻言笑意微滞,问:“陆侍郎平日都教十三殿下做学问吗?”

    郑濯见他约莫吐不出话来,替他答了句“是”。

    三人一道上了岸。

    郑沛颜面尽失,早已落荒而逃。陆时卿这般模样,自然也被仆役送回了府。岸上只剩了元赐娴和郑濯。

    两人本是心照不宣,预备趁泛舟独处说话的,这下倒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郑濯开门见山地问:“县主方才何故与我共舟?”

    元赐娴示意拾翠退远一些,莫叫旁人靠近,完了答:“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大费周章与家兄串通,辗转来见我,应是有话与我说。而我欲与您共舟,自然是想听听您的话。”

    元钰那个蹩脚的演技可谓漏洞百出,元赐娴早便猜到了究竟。想来是郑濯与兄长商量好了见她一面,然后蹭了个郑沛的方便。

    她语出直接,郑濯眼底微露讶异,道:“县主直爽,我也不兜圈子。我此番前来,是想求娶县主。”

    元赐娴觉得,这一句求娶,就像在说“要不今儿个午膳吃馄饨”一样。

    他面色无波无澜,她便也听得平静,微微仰首注视他道:“殿下想娶我,何不与家兄、家父商议,或请圣人赐婚?拿这事问我,且不说是否有悖礼数,恐怕也是毫无意义。我若应了,您一样还得回头请长辈做主,我若不应,您便抛却这念头了?”

    郑濯答:“县主与旁家娘子不同。我若不先过问县主心意,盲目请旨,因此惹恼了滇南王,恐将难以收场。我亦知此番失礼,故而借了九弟的名头前来。当然,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县主应我,该走的礼数,必然补齐了一样不少。”

    这话听来勉强算得上诚恳。有南诏太子那桩事在前,估摸着郑濯也清楚滇南王多疼爱女儿,想来询问他老人家多半一场空,怎样抉择,还得听元赐娴的,不如直接点。

    元赐娴点点头:“那么殿下为何想娶我?”

    郑濯微微一滞。

    她笑了笑:“殿下不问我便罢,既说意欲听我心意,至少也该给我个应了您的理由不是?若真叫我抉择,想娶我的人不少,何必非得是您?”

    郑濯起先并无窘迫之色,听到后来却目光微动,似乎被问住了。

    她继续笑:“倘使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九殿下,兴许还能理直气壮说一句,他想娶我是因我长得好看。您呢?”见他仍不开口,她牵了下嘴角,“殿下诚意,我已看得分明,告辞。”

    她转身就走,郑濯下意识脚步一移:“等等。”

    元赐娴回头,见他犹豫了一下说:“今日是我唐突,然此时此地不宜言事,如县主不厌弃,三日后,我将派人登门与令兄详议。”

    她静静望他半晌,道:“如此,三日后,我再决定是否考虑殿下的提议。”

良配() 
元赐娴一路思量着回了府。

    方才在芙蓉园;她千方百计与郑濯独处;是想探探他究竟意欲何为。这下;她大概有些头绪了。

    如她未猜错;兄长必然与他建立了政治上的合作关系。然兄长清楚;父亲一心忠君;别无他想;尤不喜玩弄权术,故而此事很可能无法得到滇南的支持。

    但倘使她这做妹妹的嫁给了郑濯,一切就不一样了。

    对郑濯而言亦是如此——笼络身无职事的兄长本无用处;其根本在于借此拉拢手握重兵的父亲。

    而正当兄长无计可得父亲支持之际,她恰好进京,给了这桩事一个突破口。

    说白了;郑濯此番就是来掳她芳心的。只是他未曾料想;竟被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当面质疑真心,故而方才一时语塞了。

    想通了这些环节;元赐娴的心里却是愈发困惑:既然郑濯与兄长是如此关系;为何元家最终死在了他的手里?究竟是前者卸磨杀驴;还是后者临阵变节?元家举兵造反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当夜;她满腹疑问入了眠;不料竟再次回到了那个梦境。

    梦中小雨淅沥,混杂了些许寒意,一点点渗进青石板里。像是冬天。

    四面人声寂寂;能听见雨珠落在伞面;激起的微弱噼啪响动。大约是有人撑了伞站在桥上。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还是找不见吗?”

    有人回:“主子,小人们已捞了整整一夜,您也在这儿枯等多时,这样下去实在不是法子。”

    “继续找……”这人的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您不宜在此逗留太久,不如先回,一有消息,小人们立刻向您回报。”

    他沉默半晌,“嗯”了一声,拖了步子缓缓离去。

    留在桥上的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主子既是主动请缨捉拿了元氏父子,如今又何苦执着于县主生死?便县主还活着,也不可能释然这杀兄弑父之仇啊。”

    有人回:“元家上下已无人,毕竟也是主子曾经的未婚妻,总得收殓……”说罢亦是长叹一声。

    梦到这里,元赐娴蓦然惊起,一身淋漓大汗。她看了眼窗外,日上三竿,草木葱茏,正是一片仲夏丽景,哪有什么寒冬冷夜。

    但梦中人的声音太熟悉,那所谓“主子”,分明便是昨日与她在芙蓉园分别的郑濯。

    那些人说什么来着?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曾经?

    她抓着头发冷静了一下。难道说,郑濯与元家反目成仇,是因这桩婚约的破裂?可她起先究竟为何成了他的未婚妻,后来又为何解除这桩婚约呢?

    她唤来拾翠,问:“阿兄可在府上?”

    “小娘子,郎君在呢,一早来过一趟,听说您未起,便叫婢子们莫吵醒你。”

    “替我穿戴。”

    ……

    元钰此刻正在书房来回踱步。

    一旁的姜璧柔见状嗔他:“你莫瞎走了,瞧得我犯晕。”

    他这才停下来,面露歉意:“我这一急就忍不住。”又问,“照你意思,赐娴真是中意六皇子?”

    姜璧柔昨日得元钰嘱托前往芙蓉园作陪,格外注意细枝末节,闻言答:“泛舟的前后经过都已与你讲了,我在竹楼上瞧得一清二楚,若非郎情妾意,何来这般种种?”

    元钰急得抓了脑袋:“那,那我是不是不该拦着赐娴?”

    郑濯派来的先生与他提议这桩姻亲时,他本该想也不想就回绝。不论他是否答应助他夺嫡,都不会将妹妹的终身大事当作筹码。

    他之所以替元赐娴应下邀约,是因见她前次对郑濯表露了不一般的态度,怕她真是中意此人,便不好一棍子打死,预备探探情形再说。

    姜璧柔觑他一眼:“难不成你这做阿兄的还想棒打鸳鸯?照我昨日所见,六皇子品貌俱佳,堪为良配。且我听说,他府上几名姬妾都是圣人硬塞去的,想来也绝不是贪色之徒,否则哪至于这个年纪了,还未纳正室,未添子嗣?”

    元钰摇摇头:“我没说六皇子不好,只是皇室里边情形复杂,你不明白。”

    他未将朝堂政事讲给姜璧柔听,妇人家约莫只当单纯相看妹婿,不像他这样瞻前顾后。

    姜璧柔闷声道:“但赐娴的性子你也晓得,她瞧上了什么,哪是你拦得住的……”

    她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小娘子……”是仆役的声音。

    元钰当下迎出去:“赐娴。”

    元赐娴叫了句“阿兄”,往里瞥了眼,朝姜璧柔笑了笑:“阿嫂也在呢。”

    元钰一瞧她这古怪笑意,便晓得方才的话多半已给她听了去,想了想回头道:“璧柔,你先回房去。”

    姜璧柔点点头,垂眼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俩兄妹,元钰问:“方才躲哪了?”

    元赐娴指指后窗:“那儿。”

    他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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