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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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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将刺客令元赐娴误会陆时卿遇险的经过讲了,然后道:“县主若一点不在乎您,彼时怎会心急忙慌走回头路去救您?今日也是,那不上道的话是朱县令讲的,可她偏偏生了您的气,可不正是因了她无所谓朱县令如何看她,却在意您吗?左右都是误会一场,您与她解释几句也不花多少力气……”

    未听他将话说完,陆时卿便已接连变幻了神色,到得最后倏尔起身,一阵风似的走没了影,不料方至月门,就见门槛对头来了个人,正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往这儿走。

    是元赐娴。

    两人倏尔齐齐停步,惊讶对望。

036() 
天色已然昏暗了;今夜无月;倒是满天星斗熠熠灿灿;河汉纵横分明;将整个唐河县笼在一片瑰丽的光泽里。

    珠星粲然;一门之隔;自然也瞧得清彼此的神色。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晌;元赐娴先道:“陆侍郎。”

    陆时卿轻咳一声,“嗯”了一句。

    “您可是来寻我的?”她继续问。

    他微微一滞,一个“是”字临嘴一滑;转而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方才当真脑袋一热就冲出来了,其实并未想好合适的说辞;加之元赐娴出现得突然;便想先拿“散步”做借口缓一缓。

    陆时卿答完又问:“你怎么?”

    元赐娴撇撇嘴,很小声地哼了一下;瞅着自己的鞋尖说:“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哦”了一声:“那就走吧。”说完转身往外头去。

    元赐娴在原地愣了几个数;意识到这似乎是邀她一道散步的意思;方才抬脚跟上。他似乎刻意压小了步子;所以她很快就与他齐平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至横穿过一整个院子,却突然异口同声道:“我……”

    陆时卿停下步子,偏头看她;大抵是叫她先说的意思。

    元赐娴转过身面对他;犹豫了下道:“对不起,陆侍郎,其实我是来与您道歉的。”

    陆时卿倒是被她这话惹懵了:“你道什么歉?”

    “方才听院里小厮说起,我才知今日原是您的生辰,若我早晓得,就不与您置气了。反正寿星最大,生辰这天,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

    她的语气闷闷的,听来并不如何高兴,像是勉强迁就他。

    陆时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元赐娴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补充道:“天亮之前可以。天亮以后,我可能会重新生您的气。”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头顶心看。陆时卿垂眼瞧了她一会儿,笑得颇是无奈:“天亮也不用生气了。朱县令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元赐娴微讶之下抬起头来。她的确记得他下午否认了一句,但她没信。毕竟朱县令怎可能当着钦差的面信口雌黄。

    “他怎敢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陆时卿没法解释,推诿道:“我哪知道他何故突犯失心疯?你只要晓得我没答应过那种事就行了。”

    元赐娴面露狐疑:“我不信。”说完补充道,“除非您发个毒誓。”

    他一噎:“什么毒誓?”

    “倘使您眼下是在骗我,天亮之前就将粘一身狗毛。”

    真是够毒的。他一时被气笑,却还是照她说的,一字一句发了誓。

    元赐娴这下才算勉强信了,心情不错地拍拍手道:“好吧,暂且信您了。”

    陆时卿瞥瞥她,刚预备叫她回房歇息,却忽听一阵“咕噜噜”的响动。他目光一动,下移至声来处——她的肚子。

    元赐娴早在“咕”声落,“噜”声还未起的时候便尴尬地抱紧了肚腹,不料还是被他察觉了,只好讪讪笑道:“陆侍郎,我晚膳没吃饱,本来靠您一口气撑着,现在原谅了您,肚子一下就空了。”

    陆时卿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晚膳吃得不少,没怎么动筷的怕是我吧?”

    是哦。她点点头:“那您难道不饿吗?”

    他肯定道:“不饿”。话音刚落,寂静的夜却再度被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打破。

    陆时卿一愣。这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吧。一定不是。

    元赐娴却已捧腹大笑起来:“您这人真是口是心非!”

    他瞧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半晌叹了口气:“我叫人拿些吃的来,一份送到你院里,你回去等吧。”

    元赐娴却摆摆手拦下了他:“夜都深了,何必再扰人家,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时卿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一炷香后,两人偷偷潜入了朱府的灶房。元赐娴猫腰打头阵,陆时卿拗不过她,被迫殿后。再往外,灶房门口蹲了被主子喊来望风的小黑。

    元赐娴心里奇怪,这朱府好歹是个县令府,怎得家丁如此之少,尤其灶房周围,竟连个看门的也无。

    陆时卿却明白了。估摸着是朱县令有意叫他和元赐娴今夜无忧无虑“畅游”朱府,这才将人都给撤了。所以当元赐娴在灶房摸着黑,艰难地找吃食时,他非常干脆地打着了一个火折子。

    元赐娴一惊,抬手就要去灭火,压低了声道:“会给人发现的!”

    他侧身躲开:“被发现如何?他朱县令还能报官抓了你我?”

    哦,说的也是。

    陆时卿见她不反对了,便就着火折子的光,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四面一下灯火通明,干净的灶台上摆了好几筐新鲜的蔬菜,还有和好的面团,只是搁久了,似乎稍稍有些发硬。

    元赐娴一愣,嘀咕道:“怎么没有现成的吃食啊。”

    陆时卿晓得这必然也是朱县令的手笔,觑她一眼:“方才谁说要自己动手的?”

    她皱了下脸:“是我说的不错,可我以为只要端几个盘子就够了。我不会做菜啊。”她说完,略带期许地望向陆时卿,“或许您会?”

    回答她的当然是一个眼刀子。

    他一个男儿,还有洁癖,必然厌恶烟气冲天的灶房。元赐娴对此倒也理解,只是没吃食可怎生是好,她快饿死了。

    陆时卿见她饿得面如菜色,叹口气道:“还是叫人吧。”说罢转身就走。

    元赐娴一听这话却不依了,扯住他袖子说:“别别,我试试,万一我天赋异禀呢?”

    万一她天赋异禀,做了碗好吃得令人永生难忘的面,从此抓住了陆时卿的肚腹,叫他再也无法割舍她呢?何况今日是他的生辰,下碗面再合适不过,简直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元赐娴心里已经开花了,充满干劲地撸起了袖子,打水净手。

    陆时卿见她一副仿佛要揍人的架势,虽不敢苟同,却好奇她能做出个什么来,便站在一旁未加阻拦,直至瞧见她拿了把庖刀,一刀就往面团上劈去。

    “啪”一声,发硬的面团被拦腰砍成两半。

    “……”陆时卿虽是头一次进灶房,却也知道,和面绝不是这样和的,要不怎么不叫砍面?

    他回忆了一下上次在长安西市,观察点心铺伙计做包子的场景,然后目不忍视地道:“我来吧,你去切菜。”

    她刀工这么猛,切菜总行吧。

    元赐娴也觉得如此操刀似有不妥,沉吟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陆时卿净完手就去和面了,边和边叹息。他究竟是倒了几辈子霉才会碰上元赐娴,如今竟连下人的活计也要过手。

    元赐娴在旁清洗苋菜,一面瞅他,对他的手法赞不绝口:“陆侍郎,能被您如此揉搓,这块面团真是三生有幸了!”

    也不知她这句话戳着了什么要紧的念头,陆时卿动作一顿,忽然浮想联翩起来。

    他记得,在那个荒诞的梦里,他也曾这样揉搓过什么。

    他直直盯着手下雪白的面团,飞快压抑下…体内一丝异样,默不作声继续和。

    元赐娴勉强切好了菜,除去刀挥得稍微猛了点,险些劈裂了砧板以外,倒也未生什么意外,只是干完活偏头一瞅,却被陆时卿手中根根都有小指那般粗的面条吓了一跳。

    她好像没吃过这样的面。

    但她不好意思挑三拣四,违心夸赞道:“陆侍郎,您实在太厉害了,这活做得真精致。”

    陆时卿哪里听不出她的心里话,觑她一眼,却也不想谦虚,毕竟他初次尝试,能摸索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就道:“好了,你下面吧。”

    她备受鼓舞地点点头,待将食材与面条一一摆好,拿起锅铲,却蓦地一愣。

    她皱眉思索一番,忍不住问:“咱们是不是少做了点什么?”

    陆时卿洗完手回头一看,视线下移至堆满了柴火的灶洞,疲惫道:“是忘了生火。”

    他只得再一头扑回了灶洞。

    很快,灶房里就烟火气弥漫了,陆时卿一边坐在小杌子上烧柴,一边问上头元赐娴:“火够了没?”

    元赐娴哪里知道分寸,见一锅水半晌都未烧沸,就一直道:“不够不够,继续添!”

    陆时卿便一捆一捆往里扔柴火,等她说“够了”,他一张俊脸已然被烟熏灰,狼狈得不辨面目。

    元赐娴见了,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手一抖往锅里撒了一铲盐,气得陆时卿一头栽进水里抹脸。

    虽说过程兵荒马乱了些,但当清汤寡水的苋菜面出锅,两人其实还是抱了一点希望的,一人抽了双筷子,站在灶头前,端了个瓷碗面对面瞅着彼此,似乎都在等对方先下口尝试。

    踟蹰半晌,元赐娴道:“不如我数三下,咱们一起动筷子?”

    吃个面而已,又没毒,这么麻烦做什么。陆时卿皱皱眉:“不必了,就我先吃吧。”他说完,夹起几根粗面塞到嘴里。

    元赐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却见他神色始终如一,未曾有一丝一毫变化。

    她忐忑问:“怎么样?”

    陆时卿慢条斯理咽下面条,然后平静道:“挺好的,你吃了就晓得了。”

    元赐娴心中一喜,赶紧下筷,刚塞了根面条到嘴里却是面容一僵。

    太,太咸了!她的亲娘哟!

    陆时卿微笑望她,故作疑问状。

    她瞅瞅他,只好继续试着嚼了一下。

    啊呸,太,太硬了!

    元赐娴快哭了。所以他是为了骗她将面条吃下去,才故意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扭头就想将东西吐了,却听对头人沉声咳了一下,仿佛在警告她。

    这面是他辛辛苦苦和的,她就这样吐了,不合适吧?

    元赐娴自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却是咸得泪花都溢出来了,咬着面条含糊而憋屈地道:“您若有本事吃完,我也绝不浪费。”

    “你说的?”

    见她点头,陆时卿冷笑一声,低头就吃了起来。

    元赐娴瞧得目瞪口呆,却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只好埋头跟上他的脚步。

    陆时卿起先还是风雨不动的,吃到后来也终于演不下去了,眉头深蹙,嘴角抽搐。元赐娴更夸张,一边冒泪花,一边硬着头皮往嘴里猛吸猛灌。

    直至两碗苋菜面都见了底,两人才“啪”一下齐齐将搁下瓷碗,一边嚼着嘴里还没烂的面条,一边愠怒地盯着对方。

037() 
两人费力吞咽下一嘴的面条;突然又不想搭理对方了;沉默着收拾了碗筷;熄了油灯步出;忽见守门的小黑四仰八叉;肚皮朝天躺倒在地。

    元赐娴一惊;小跑上前;未及靠近便先闻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她一愣,这才注意到一旁有一坛被咬破了封口顶花的陈酒。

    这……

    陆时卿后脚上前,见状也是一噎。

    那坛酒原先摆在灶房门口;估摸着也是朱县令给他准备的。他不觉自己与元赐娴已到了孤男寡女,深夜对饮的地步,故而方才便装作了没看见;不料这傻狗望风望得太萧瑟寂寞;竟偷来了喝,还喝了个酩酊大醉。

    元赐娴蹲身拍了拍小黑的肚皮;低声唤道:“姓黑的;醒醒!”

    姓黑的纹丝不动。

    她叹口气;又去揪它眼皮;捏它爪子;将它浑身挠了个遍;一顿下来却仍是徒劳无功,只好将小臂探过它身下,想将它抱起来。

    这一使力却没抱动。她回头看看陆时卿;见他站在半丈外负着手;一脸的事不关己不愿靠近,无奈之下便再来了一次,吸气,屏息,心中默念:三,二,一,起——!

    却依旧抱不动。

    元赐娴犹豫一晌,复又回头望向等在原地,神色略有不耐的陆时卿,叫了他一声:“陆侍郎……”

    陆时卿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与狗的方向:“贵干?”

    “我抱不动小黑,您能不能给我搭把手?”

    他被气笑,偏过头来,难以置信道:“你在跟我说话?”

    “那不然呢?”她瘪着嘴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眨着眼瞅他。

    陆时卿一下就记起当初她像朵蘑菇一样蹲在他浴桶里的模样,心底莫名一软,却仍旧坚决拒绝:“不可能。”

    元赐娴蹲着身朝他挪了两步,仰头道:“咱们打个商量呗……”

    “没得商量。”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你先回去,吩咐人来抱一趟就是了。”

    她想想也对,道了句“好吧”便起身放弃了,刚欲随他回去却突然想到什么,止住他:“等等。”

    陆时卿停步回头。

    “陆侍郎,您可还记得,您方才与我发了个毒誓?”

    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猜到她心内所想,想装作没听见,抬脚就走,却被她扯住了袖子,听她道:“您抱着小黑回去,若是一根狗毛也没沾,我就彻彻底底信您了!”

    他嘴角微抽:“那你爱信不信。”

    元赐娴松开了他的衣袖,垂眼道:“我明日就回长安了,您怎忍心叫我负气出走。”

    陆时卿心道她不负气难不成就不走了,换了敬称淡漠道:“动怒伤身,县主还是想开一点,为了陆某不值得。”

    她撇撇嘴:“好吧,那您先回房,我再去抱抱小黑看。”

    陆时卿略一颔首:“您请便。”说罢不再停留。

    元赐娴又蹲回地上去抱小黑了,手上却没使力。

    她当然不是执着于小黑,也并非故意如此不善解人意,触犯陆时卿的底线,更没再为白日的事生气,只是她明日就要回长安了,临走想试探试探他。

    她不是木头,瞧得出陆时卿近来对她的态度转变,但他毕竟很少将情绪外露,她实在不能确信,他对她究竟有了几分心动。倘使他能为了她的无理取闹,连狗都抱上一抱,她就大概清楚了。

    元赐娴装出十分费劲的模样,略有些忐忑地默默数数,决计数到一百再走,可等数到了一百,回头不见他来,她又有些不甘心,打算再数一百。

    如此几个循环往复,连她自己都忘了已数到第几个一百,直至腿脚麻木才停下来。

    好吧,她放弃了。陆时卿的心肠还是挺硬的。

    元赐娴撑着膝盖艰难起身,愁眉苦脸地敲敲小腿肚,正欲打道回府,忽听身后一声叹息。她心中一喜,猛然回头,果见陆时卿站在不远的地方蹙眉瞧着她。

    她面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朝他兴冲冲道:“陆侍郎,您怎么回来啦?”

    她就明知故问吧。

    陆时卿什么话也没讲,上前几步,一撩袍角蹲下,伸手去抱小黑。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几乎可以寸为计。

    当他的手距离小黑的皮毛只剩咫尺之遥时,元赐娴不知何故心如鼓擂,慌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好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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