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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岚掐了个诀，见小家伙不排斥，便先让傀儡带着小家伙玩一阵。
颇有些奇妙地回想了一下，班岚分出一缕神魂，任由它操纵傀儡陪九辰闹腾，手里则揽了一把迤墨，觉得他家主子真的是很神奇的……迤墨是怎么能在“九辰的爹”和“九辰的玩伴”之间切换自如的？班岚细细想着，不由得动了动身，位置滑下去些许，然后低头亲了亲迤墨的发旋。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班岚又想。他闭关的这段时间，迤大猫也能利索地从“不需要动脑子的行动者”变成计划根基的决策者。
在需要他的时候，这只大猫就不会掉链子。
……
九辰醒来算是一连串插曲的开端。
这日，班岚和迤墨又歇了没多久，茕芜就破天荒地前来叩关了。
茕芜和尚在小洞天待得清心寡欲悠然自得，很少会主动要求出门，这回前来叩关，竟是要出小洞天去。
对待茕芜，班岚就没法用傀儡代劳了。一来是不够尊重，二来，也是因为操纵傀儡所能用的灵力有限，万一和茕芜一言不合“打起来”，用傀儡多尴尬啊。
班岚见到茕芜，便发现这一年多里茕芜的进步也着实不小。
事实上，当初茕芜给班岚当陪练，有所得的并不仅仅是班岚。比起专注于佛道的茕芜，杂学的班岚知道的东西其实更为广博，与班岚对战，茕芜自己也有不小的感悟，只不过当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领悟和消化罢了。
班岚闭关的这阵子，茕芜也基本是闭关状态；现在班岚出关，明明是修为上涨了一截，但真要再对上茕芜的话，恐怕也不能战到一条线上去。
“前辈修为精进，这种程度也实在是罕见。”班岚与茕芜略略探讨几句，便不无感慨地道。能在短短一年半里，把已经堪称同阶无敌的战力再次翻上一番，还能压住修为稳稳当当地不贸然突破，茕芜当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茕芜还是那副淡然微笑的模样，闻言只是微微摇头，轻笑道：“还是多亏了你，否则小僧也不能这么快就达到这一层。”话语间，倒是并不掩饰自己强大的自信与野心。
班岚耳尖微微动了动。
一时间，他神色凝滞，忽然想到了茕芜一贯以来的态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面对自己强大到反常的战斗力，茕芜的接受能力向来良好，并且压根不觉得自己反常，仿佛是应当如此……这是一个佛修的随缘心态吗？班岚觉得至少有一部分不是的。
大约是这和尚有过什么机缘吧，班岚一个外人，哪怕是作为友人，却也不该细问。
班岚指尖点了点小几，思索一阵，便道：“茕芜前辈，有个问题我或许不当问……却不知你当不当说。”
茕芜挑了挑眉，笑了：“我以为你早就该问了。”
班岚抬头，对上茕芜那双透彻的酒红色的眼，抿了抿唇，便等着茕芜解答。
茕芜微微摇头：“我会说，但还不到时候。”
班岚一顿。
——“我与花施主有缘，但还不到时候。”
杂毛鸟牙根有点痒，忽然被迫回忆起了当初被悬赏追捕的那段日子。
“走吧，”班岚双臂一撑小几，站起身来，咧开一口白牙，对着茕芜道，“咱们切磋切磋。”
茕芜失笑，拂了拂袖，便道：“好。”他也想试试看，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
……
迤墨原是在小楼内继续休息的，但架不住班岚不在身侧，实际上已经歇够了的迤墨很快就躺不住了。
班岚和茕芜在小洞天的魔岛上交战，动静并不小，迤墨在榻上磨蹭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小楼，前往魔岛边缘观战了。
两个变态的战场状态十分神奇。蜃族建造的魔岛有息壤做基底，倒是不怕被两人的对战灭了，但受损却着实不小；于是两人不停制造破坏，息壤不断进行修复，短短的几个瞬间，整个魔岛就仿佛是被移山填海了一般，地貌完全变了模样。
萤萤带着一群魔修全都守在了魔岛之外，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场对战；见迤墨过来，一众魔修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苦着脸观战了。
迤墨上下扫了一圈那些魔修手里抱着的锄头、铲子、精铁犁，还有那头套着耕具的青牛阿牧，再望了望翻天覆地的魔岛，大约就明白这些魔修愁眉苦脸的原因了。
说起来，以萤萤为首的这群魔修被留在班岚空间里，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要跟着茕芜修魔，更多的却是因为他们的生长背景。
这些魔修是被当作商品培养长大的，自小生活的环境十分单一，一个个的都不谙世事，却被洗脑洗得很严重，没什么是非观，自我意识也很欠缺，在他们的认知里，花钱买了他们的就是主子，而无缘无故对他们好的，除了小伙伴就是另有所图。
当初，他们被送去拍卖商会的时候，萤萤本来是不在拍卖队伍里的，一时好奇才偷偷摸摸跟上，却在半道上迷了路，这才被白月遇见带在了身边；而后来，萤萤被卖家发现了踪迹，掳去了拍卖会，白月便顺道将这一群人全数救了，但当时这群魔修却并不领情，因为在他们看来，白月打断了他们“正常”的生活轨迹。
好在，萤萤是为他们所信任的，在这个“自己人”的表态和劝说下，那些魔修才算是不抵触白月的接触了。
再往后，日常相处下来，白月总算是被他们认可；但是由于他们对外界的接触过少，一时间他们并不愿意融入到外界的普通生活中。白月把他们带到白虎域后，他们并不能融入到仙修的环境，白虎也多少对魔修有些抵触；于是白月又跑到了西部荒域，与迤墨一合计，就把他们塞到了小洞天里，一来可以跟着茕芜学点本事，二来，他们也可以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先慢慢磨合出一套独立生存的意识来——比较悲伤的是，这些魔修离了白月后，暂时还是只认萤萤当首领，死活不愿意脱离萤萤生活；于是白月的追妻之路就变成了漫漫征途。
现在，这些魔修在魔岛上建立了各自的小院，还学着小地灵开始务农，刚刚算是收了一波灵食，第二波才种下去不久，就被兴致上来掐架的茕芜和班岚给弄成了一团糟。
迤墨眯着眼睛看班岚被茕芜压着打的飒爽英姿，慢慢朝那些魔修身边挪了两步，和他们一起声讨这两个破坏环境的修士。
“他们打架也太不合时宜了，不会挑地方，连个保护罩都没留。”迤墨义正辞严。
“对对对！”众魔修点头。
“哎，早知道就让你们自己先弄个保护阵法什么的了……可惜你们手里没材料，也没钱。”迤墨非常惋惜。
“是啊是啊！”众魔修再次点头。
“听说保护阵法挺常见的，外界佣兵公会什么的赚个阵法很容易。”迤墨摸着下巴。
“真的真的？”众魔修眼睛发亮。
“当然真的，而且荒域的地也不值钱，能种的地到处都是，你们一个人就能种一个魔岛这么大。”迤墨状似不经意地道。
“……”
众魔修开始商量着搬出小洞天去外面种地了。
迤大猫暗地里甩了甩尾巴，哼哼，等你们都出去了，就没人打搅我养鸟了。
这么想着，迤墨砸了砸嘴，心里一数，除了魔修，还有茕芜，蜃族，小九辰……还有指不定什么时候要驻扎进来的神兽们，顿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第一百八十章（）
出关的班岚对上同样进步的茕芜，毫无悬念地再次落败了。
茕芜虽然在修为境界上没有再度突破；但是实力上的增长几乎到了可怕的程度；分明就是在修道上出现了重大进步的模样，想来以后会有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
班岚与茕芜打了一场；虽说完败；却也算是酣畅淋漓；这会儿躺在地上；见迤墨落在自己身侧；便勾唇笑笑，拉了拉迤墨的袍角；换来迤墨一个亲昵的亲吻。
茕芜在边上坐着，见状没有丝毫不自在，只是笑眯眯地道：“班施主进步可观。”刚刚出关、尚未适应自己的修为的班岚能够与他战到这种程度，说实话茕芜有点惊讶。
班岚也不客气谦虚；没太在意茕芜的评价，便开口探讨了几句之前交战之中的细节；寥寥几句交流后；班岚便也缓了过来；抹抹脸坐起身，终于问到了茕芜想要出去的缘由。
“贫僧有些担忧关施主。”茕芜并不隐瞒；而是直接道，“听说近日里关施主会过来一趟；贫僧想先出去摸摸状况。”
当初关泓在魔渊之中反复交代茕芜要藏好；自己又明晃晃地借着茕芜的名义行事；显然是要代替茕芜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
茕芜向来是魔修中最为独特的人之一；关泓曾经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有人想要找茕芜的事情；而从他的行为看来，至少他的立场是要护着茕芜的。茕芜向来不太能算准关泓身上的发生的事，无法准确预测他的吉凶，又承了他的恩情，多少都有些放不下。前阵子又听迤墨说到关泓要来，这两天便有些心绪涌动，他便觉得是时候出去见个面了。
班岚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前辈可知晓关前辈所行之事？”班岚问道。
关泓所在的组织盘根错节，迤墨也同他讲了一部分。这一年多来，关泓在外界的动静其实并不小，出没在好几个规模庞大的魔渊之中，多多少少有一些与魔兽相关的踪迹掺在里面，想来是真的去点石台了。前一阵子，又似乎闹出了些事情，不再在魔渊间来往，而是到处去修理邪修，作风倒是与茕芜相似得很，要不是知道茕芜在他们这里，就连迤墨都要觉得那些事是这个大和尚搅出来的了。
说起来，就连那个藏着蛋壳的魔修组织都是关泓牵了线，才让迤墨他们追根摸底找到的。
原本班岚就怀疑过“鹤”与关泓的组织之间的关系，这下子更是觉得其中必有牵连，就是不知道牵连的深浅与立场的分配罢了。这会儿茕芜提到关泓，班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探寻的机会。
茕芜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模棱两可道：“知晓一些，又并非全然知道。”
“关施主所行之事于修真界而言有利无害，而因着某些事情，他总是在护着贫僧。”茕芜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势单力薄，关施主与他们的组织立场并非全然一致，虽说也不至于自根本上产生分歧，却多少令贫僧有些忧心。”
“他给你打掩护，要持续多久？”班岚想了想，便问，“是在等什么时机吗？”
“越久越好。”茕芜微微垂眸，顿了会儿，又看向班岚，“至于时机，或许还要看班施主。”
“哪怕是这一方世界，有时候也会把一线契机牢牢系在一个人身上……或许一开始不会很明显，但是当那人主动去牵起这条线，便解不开了。”
班岚一阵默然。
他知道，茕芜这是在提醒他要好好体悟天道。
天地之音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能听见的，就连龙族也不能够听到清晰的天道意向；所谓天道传话筒，也只能大约窥见些许轨迹罢了，天道究竟要做什么，龙族也是没法直接获知的。而班岚闭关前听到“我要回来”，根本就是荒古在呐喊。
班岚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天道会让他来当这个契机。
作为荒古遗民，他显然不是唯一的一个；甚至于在他的直觉中，天道再度崩坏的时机也远远还不会到来。按照正常的发展，人界保护域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而荒域还能保持很久一段时间比较稳定的状态，因为五大域的封禁虽然使得人界资源不够用，却依旧相当稳固，不至于很快损毁。
换言之，像上古末期的那段魔气肆虐的历史，至少短时间内不至于真正重演；哪怕人界保护域出现损坏，也还能依靠一些手段修复起来再撑一阵子。
所以，天道其实尚未走到绝境；但是那孤注一掷的呐喊，却让班岚觉得他已经走到了末路。
难道他与其他族人还是不同的吗？班岚思索着，忍不住自我怀疑。
折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确定与自己同出一源的族人，这会儿却又疑点重重了。
静默一阵，班岚抓了抓头发，站起了身。
“走吧……咱们出去。”不管什么事情，真要临到他头上来，他也不至于去躲着就是了。
……
关泓说是要来西部荒域找茕芜，最后却不是真的自己赶过来的，而是浑身破破烂烂地被茕芜捡了回来。
茕芜出了小洞天，总觉得心绪难安，在聆风阁里等了没多久，就打听了一番关泓的行踪，自己跑出去找人了。
事实上也难为了关泓，这段时间为了迷惑修真界的视线，他照着茕芜的行为模式到处搅风搅雨的，该盯上他的、不该盯上他的，全都被他吸引了炮｜火。而茕芜作为一个战斗力不合常理的魔修，在修真界不说是让人闻风丧胆，却多少都会让人严阵以待，于是去对付关泓的人基本都是照着他修为好几倍的承受力在招呼，饶是关泓把重点都放在了逃命上，仍然免不了受了许多伤。
茕芜找到关泓的时候，这家伙正缩在一个灵渊里闷不吭声地疗伤。
……一个重伤的魔修，为了躲避一群往狠了招呼他的邪修，躲到一个高灵压环境里，靠着几个阵盘硬撑着疗伤，没把自己折腾死也实在是命大。
茕芜很难描述自己看到关泓那副惨样时的心情。
以往对待什么恩情之类的，茕芜都是有一还一，结了因果就算是了了，不会有太多想法，毕竟他自己掐得准因果，一般不会出现斩不断的状况。
可是关泓不一样。他算是茕芜生命里难得出现的例外。关泓身上有一双能够勘破万象的天赐灵瞳，这似乎也与佛家手段有些渊源，导致他身上的气机受到了与茕芜同源的护持，于是和关泓有关的事情，茕芜都不大能算出来。
茕芜随遇而安，算不出关泓的事情也没什么，他也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个；可是，当他看到浑身狼狈的关泓时，生平第一次，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
还不清了。
见到关泓，仅仅是一愣神的功夫，茕芜脑子里就转过了好几个想法。
他难以衡量关泓给他的恩情。是大是小似乎都能说，还清还不清又似乎摸不透。关泓有他自己的追求，护着茕芜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茕芜本人，而是因为茕芜的身份，说到底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但是茕芜作为受益人，却又实打实地在消费他的庇护。
然而关泓见到茕芜，却根本没去想什么佛家因果还不还的问题。他受伤很重，见到熟人的时候，也根本没去管他俩的交情有多少——实际上也不过是见过两三回罢了，他却在一次次地点石台、冒充茕芜搅风搅雨的经历中，不知不觉把这个大和尚放在了一个“自己人”的位置上。于是，重伤到迷糊、脑子不怎么清醒的关泓朝着茕芜咧嘴一笑，丢下一句话就干脆利索地晕了过去——
“你可算来了……疼死老子了。”
茕芜下意识地掠过去揽住关泓的身子，不让他倒在地上，却难得地手足无措了起来。
……先救人。
大和尚笔直的脑回路撞上了一道拐弯墙，暂时无解的问题只能容后再考虑了。
真正的茕芜出马，灵渊外头那些守着要逮关泓的邪修就倒了霉。
原本就是些十恶不赦的人，茕芜虽然没觉得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渊源，杀起来却也并不手软。身上的杀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