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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前面聚了许多人,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还未靠近,便看到大批的侍卫赶过去,那边又吵吵嚷嚷,娉婷心中有了疑问。
“你去看看。得了消息便过来回我。”郁歌听了脚步,唤娉婷前去,不过片刻,便飞奔着赶来,伏在郁歌耳边,将所知一一禀告,郁歌的脸色不知喜悲,然而她即刻便扭身回宫,“你即刻去太医院,说我突发急诊,性命堪忧,务必要几位太医尽数赶来,一定要快,要赶在未央宫手忙脚乱未反应之前。”
“是,奴婢记下。”娉婷飞奔离去,郁歌回望那桃林尽头,隐约看到人头攒动,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天要亡你,我也不妨帮上一帮。
花影里素色锦袍淡然远去,带起乱花低飞,香风飘过,仿佛不曾来过,而那一边,苏鸣晖静静立在廊桥尽头,翊锦宫辛夷的眼泪才终于停住,他虽不愿离开,可是外男入宫,总是有记档管制,却不想,回来的路上,会眼睁睁的看着那湖中,韦妃将史贵人打到在湖水之中,为了除掉皇嗣,她还真是不折手段,恫儿还未痊愈,矛头已经转来这里。
手中药箱颓然落地,瓶瓶罐罐四下滚落,那湖中焦急的人影才终于看到他的身影,“鸣晖,”韦妃越过众人飞奔而来,“鸣晖你快救救史贵人,她还怀着身孕啊!”
“娘娘抬爱了!”鸣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娘娘这时候不是应该将臣一起推进这湖水之中吗?”
“你为什么这样讲?”韦妃诧异,冰冷的手指握紧他的衣袍,“这不是我的本意,真的不是!鸣晖,我是真的要你救她。”
“娘娘已经在毁尸灭迹了,难道不该将我们这目击之人斩草除根吗?”鸣晖冷笑着推开她,“还请娘娘珍重自身,娘娘的心意恕臣不能理解。”
“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这样!”韦妃热泪滚落,为什么会这样,她要的是他听到真相,看到真相,而不是眼前的这一切,然而此刻怎样解释都已经晚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她的心彻底冷了,没了期许,没了希冀,却是在此时,蓓蓓的尸身,被霏微怀抱着浮出水面,鸣晖已经冲过去救人,霏微泣不成声,抓着鸣晖的衣袍哭求,水柱不停的留下来,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可怜无助,“大人一定救救我妹妹,她还怀着身子,她还未满十七岁啊!大人,求你!”
“美人放心,医者仁心,臣一定尽力。”鸣晖跪下来将蓓蓓放在地上,试探气息已经尽去,只好拼尽最后一丝希望,试图将她口中污物清除,却发现口腔之中似乎无一丝污物,那么,她为何会是溺水而亡?鸣晖心头疑虑重重,却也无计可施,“小主节哀,史贵人已经溺水而亡,不可救了。”
“什么?”霏微嚎啕大哭,“不会的,不会的!是你医术不精,是你救不了我妹妹!太医,太医!太医呢!徐太医,吕太医!都哪里去了?”
“小主,奴婢已经要人去请了,可是还是没有太医过来!”裴欢跪在一旁,只能暗自垂泪,而未央宫上上下下此刻跪倒在一旁,已经是一片哀音。
许久之后,韦妃才终于行在鸣晖身前,“真的救不了了吗?”
“救不了了。”鸣晖并不看她,“还请韦妃娘娘料理。”
“已经救不了了!”韦妃苦笑一声,“是本宫的罪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便是牙齿都在打颤,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能转还,史贵人死了,无论前情如何,是她下的手,杀人偿命终究是应该的。
“未央宫设灵堂,将史贵人入殓,六宫一应事务,统统交给苏修仪打理,即日起,本宫脱簪待罪幽闭于溪风殿中,等着陛下回宫发落。”她缓缓退去华裳,卸去朱钗,万千青丝垂下,迎风飞舞,而她的身子,华裳之下,竟然那般不盈一握,恭恭敬敬跪倒在蓓蓓尸身之前,之后起身,在那宫道之上,孤独离去。
那是鸣晖最后一次看到韦妃,她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叫人可怜,虽然心头满满的都是恨意,可是望着她步步远去,不知为何,他落泪了,说不出爱恨,道不明情由,仅仅是看着她的身影,自己却已经泪如雨下,不能自拔。
而韦妃的眼泪,滴落沿途,只是他并未看见罢了。
不久之后,他便知道,那是他们的永别,她最后试图要他理解,也曾经试图要他宽恕,可是他给她的,只有不屑,他以为她无坚不摧,而最后才知道,她禁不住一点伤害。
而自己,却是她一声最大的伤害。
史贵人有孕之身落水溺亡,不足片刻已经在六宫传遍,辛夷在旻净的指点下亲自捣药,那声音窸窸窣窣一如踩在秋日的落叶上,叫人心里安静,而下一刻,临武已经跪倒在殿前,“娘娘,史贵人,殁了。”
“你说什么呢?”辛夷朗笑,“开玩笑没边,过几日便是她生辰了,她吵嚷了好多天了,怎么会就想不开呢?”
“娘娘,史贵人被韦妃娘娘打落水中,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临武含泪再拜,“如今韦妃自己脱簪待罪幽闭于溪风殿,现下娘娘主持六宫事,尚宫大人来传话,娘娘该去料理史贵人丧仪了。”
“胡说!”辛夷一字一句的听下去,每个字都叫自己心头凉一分,蓓蓓,那样开朗活泼的孩子,她还等着孩子呱呱坠地,还等着看两个孩子长大,又怎么会就这样没了?怎么可能!
她丢了药杵就要冲出去,却被旻净拦住,“史贵人殁了,是大丧,娘娘该换件衣裳再去。”她躬身一福,“娘娘,既然尚宫大人来传话,便不会有假,无论娘娘同史贵人往日情分如何,此刻都该方寸不乱,主持六宫。”旻净躬身跪倒,“奴婢这便去未央宫照应,临武,安抚了娘娘情绪,便陪着娘娘过来吧,切记,此刻小皇子身边不能无人照看,更是要提起一万分的精神来。”
“奴才知道,姑姑只管去吧。”临武应下,上来扶着辛夷,喊了宫女过来为她更衣,而除去翊锦宫的哀音,这六宫之中,恐怕无人的哀声是发自真心,宠妃一尸两命,就这样没了所有的指望,是众人等都等不开的福气,而才入宫门的霏微,终于可以卸下最后一丝伪装。
“裴欢,叫小厨房熬碗姜汤过来,准备热汤水,我先好好泡一泡。”咽下最后一口冷气,她在佛龛前躬身跪倒,只是不知,三柱清香,可能不能洗涤尽她的罪过!
蓓蓓的丧仪办在皇后之后,虽在贵人位,英年早夭,更何况还怀着皇子,辛夷自作主张,按着嫔位的仪制来,而传回的洛偃圣旨,亦是追封其为贞嫔,应了辛夷的决断,却不想满朝众臣,无不称赞她仁厚慈心,而这幕后,自然少不了郁歌和明珏的推波助澜,也正是因为史贵人的丧仪,叫辛夷收揽尚宫局众人,得六宫信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切瞬息万变,谁又能料得到?
便如史蓓蓓,她恐怕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算计好的步步荣华,却会死在自己姐姐的手上,而理由更是简单,她太阴狠,太叫人忌惮。
便如韦妃,她以为寻到了谜底,却不想自己也陷入谜局,不能脱身,她所求所想的,似乎从来都不能如愿,心比天高,终究还是滴入尘埃。
便如辛夷,她一直以为,她所仇恨的,便是千古罪人,不得好死,却不知道,就是她所仇恨的人保护了她,更不会知道,一切暗流汹涌,她从来本曾看到。
而更叫谁都不能想到的,护部易守难攻,大漠举步维艰,不过首战,洛偃便阵前负伤,半月后,便已经圣驾回銮,六宫安稳的时光总是不得长久,一切终将再起波澜。
…本章完结…
258苍茫无一物(五)()
圣驾回銮的传书从千里外片刻不歇的来到京师,前朝担忧的,是战事失利,而六宫烦心的,则是圣体有损,这些女子从被选入宫的那一刻,自己,乃至身后的整个家族,兴衰荣辱,便都系在那一人之上,所求所想,都在那一人罢了。
“陛下信中讲到,六月初便会回京,六宫诸人皆可在顺安门前迎候,皆是各位妹妹皆可前去,也解你们的思君之意。”辛夷合上书信,递给下首的郁歌,“陛下家书,姐妹们皆可传阅。”
自从辛夷协理六宫,这议事的宫苑也便从溪风殿挪到了翊锦宫,辛夷并不喜欢人来人往吵杂纷扰,所以若无事,也无需这些人日日来往请安,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唤众人前来,果然,辛夷说了陛下回銮众人可去迎候的事情,众人脸上,皆是欣喜。
任美人最先笑道,“陛下就要回来了,可真好,咱们日日闲着,都要疯了。”
“妹妹这话说的,仿佛陛下回来了就可以忙起来一般,我可是记得陛下在宫里的时候,一月里,往你那里也不过两日吧?”许美人一声冷笑,“也不知道瞎欢喜什么。”
“你——”任美人气的脸色发白,不过扭脸看到座上的辛夷,即刻便笑了,“姐姐笑话妹妹惦记这一两日,姐姐自己何尝不是连一两日都捞不到呢?论宠爱,在座诸位,半斤八两,可是谁也不用笑话谁。”
“得宠有什么好的?”李美人怵了眉头,悄声道,“陛下最惦记的莫不过是皇后娘娘了,论这六宫得宠,韦妃娘娘是头一个,还有刚去了的史贵人,哪一个不得宠?”
“呸呸呸——”任美人一脸嫌弃,“大好的日子里,说这些晦气的做什么?”
“妹妹又错了,就是提了这些晦气,才瞧得见别人脸上的晦气啊?”许美人娇笑着示意众人瞧瞧霏微,“一个是攀了许久的高枝,一个是自己得宠有孕的妹妹,一下子竟然都没了,这才是真晦气。”
众人听了纷纷掩面轻笑,这笑声,这言语,一一落在霏微的耳中,便如一枚枚毒镖,射在她的身上,痛在皮肉,毒在心头,而辛夷的神色也在这巧笑深重愈加难看,“一位正为中宫一国之母,一位是尚在宫中,一位是已故嫔妃,两位妹妹随意便加一个晦气在当头,可知道祸从口出?”
众人的笑声终于收敛,许美人和任美人忙的跪倒谢罪,“嫔妾知罪,望修仪娘娘赎罪。”
“本宫不过是小小的嫔位,便连贵嫔之位都算不得,也没有惩治你们的权利,你们当然可以说,娘娘赎罪,因为本宫压根就怪罪不了你!”辛夷冷笑一声,“不能问罪,是本宫品阶所在,却也不能就此绕过你们,不然这六宫纲纪何在?”
她幽幽点上殿中烛火,“天色也暗下来了,想必凤仪殿未央宫的宫灯还未亮,就烦劳两位妹妹去点上吧,也算是对逝者的心意,可好?”
“娘娘——那未央宫可是。。。。。。”任美人还有推脱不满的意思,而许美人何等的聪慧,已经忙不迭的磕头,“嫔妾领命。”
“既然如此,便都散了吧,已经黄昏,各位妹妹回去的时候提醒宫人们小心些,才落了点蒙蒙雨,地上还是湿滑,宫轿慢些。”辛夷起身,已经是谢客的意思,等着众人福身退出,才唤了郁歌留下,“旁人也就算了,姐姐可还是要留下陪我说体己话的。”
“我本来也不打算走的,不过做做样子,方才嗅到了好香甜的红糖乳茶的味道,不尝一尝,可怎么舍得走?”郁歌笑着同辛夷坐了招手叫缨容过来,“快给我来一盏尝尝,别跟你家小主学,愈来愈小气了。”
“姐姐又笑话我,那乳茶本来是给恫儿欢欢肠胃的,怎么你倒同小孩子计较!”乳茶是新熬好的,为了照顾小孩子的胃口,做的尤为甜腻,那香甜在舌尖化开,而辛夷却尝出了许多的苦涩,忙的丢开手,“从前,蓓蓓是最喜欢这样的吃食的,只是如今,也都不在了!”
乳茶哽在喉头,郁歌也突然不知该如何下咽,她还是被蒙在鼓里,而事实,自己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了,苦笑着饮下茶水,“妹妹慈心,然而事情已经过了,却也该丢开手,佛家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伦常,本该是这样的。”
“是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陛下眼看着就要回京,韦妃的报应就该到了!”辛夷单纯的以为,郁歌想的是未来之事,却不知,她指的是过去,烛火摇曳,伴着这暗沉的气氛,郁歌并不答话,许久,才笑道“妹妹留我说话,我如今心满意足的用了茶点,也该好好的叙话了。”
辛夷挥手叫众人退下,“韦妃虽然罪大恶极,可是毕竟家世军工摆在那里,更何况韦家军马还在前线效命,陛下便是再生气,恐怕也会留着她的性命,如何处置韦妃,我们不得不想些法子了。”
“法子?”郁歌冷笑一声,“有什么法子可想?她如今脱簪待罪自己幽闭在溪要善待,一应物品份例依旧,可见是不会重罚的,你我费心有何用?”
“可是这样便宜了她,我实在不甘心!”扶手被辛夷拍的山响,提及她,辛夷无法不恨之入骨,从前的桩桩件件,这个女人都活该千刀万剐,可是为什么还要叫她活下去!她活着一天,自己的眼前心中都不得一刻安生。
“我同妹妹一样不甘心,可是眼下只能瞧着她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还身在曹营呢。”郁歌浅笑,“不过,杀不了她,却也该断她的后路不是?”
“姐姐已经有了主意了吗?”辛夷诧异,“不妨说来听听。”
“姐姐虽然有了主意,可是此事,却要由妹妹相助。”郁歌看着辛夷,“后宫的女子,唯一的后路是什么,妹妹不会不清楚吧!”
“你是说。。。。。。皇子!”辛夷心中豁然开朗,这样恶毒妇人怎样配抚养皇子?更何况,还是洛偃寄以厚望的孩子,趁着此刻,将这个孩子从她手中抢走,无疑是最合适的时机,而且最名正言顺,而皇子最合适的养母,此刻,也唯有郁歌了。
“后宫的女子,没了孩子,终究是没了后路,韦家一朝失事,我们随时可以把她踩在脚下,折磨凌辱岂不是比杀了她还要爽快!”郁歌冷笑,起身离席,“这时候我也该去看看她,将陛下回宫的消息告知她,顺便旁敲侧击一番,要她自己把孩子交出来,也省我们好多事。”
“去吧,这时候,只有你最合适去了,旁人她定是不见的。”
“旁人?”郁歌眼角闪过鄙夷,“从前有穆美人去,如今她杀了自己的妹妹,穆霏微便是还想巴结,为了六宫众人的口舌,也不敢去了吧!”
“终究是自己的妹妹,穆美人她,心里意难平也是常事。”辛夷苦笑,起身收拾衣裳,“提到她,我还真是想去看看,我去霏微那边看看,往后扳倒韦妃,她或许还能出力呢。”
郁歌含笑出门去,辛夷才要起身出门,旻净却已经跪倒在门前,“娘娘,奴婢有事要禀,还请娘娘一听。”
“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说吗?”辛夷招手叫旻净起身,“替本宫更衣,往穆美人那里去一趟吧。”
“娘娘,奴婢所言之事同穆美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请娘娘一听。”旻净再拜,辛夷无法,只好叫她进来,“有什么事,便讲吧。”
“贞嫔娘娘,并非是溺亡,而是被人在水中生生掐死。”旻净说的斩钉截铁,“而这人,便是穆美人。”
“你说什么?”辛夷这一惊非小,“没有证据,你不许乱说,她可是蓓蓓的姐姐!”
“奴婢从前不提,便是因为事发突然,证据实在难以保留,而如今要说,是担心娘娘为其所害,”旻净从怀中取出包裹打开,是一枝珐琅护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