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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辛夷,也不敢相信郁歌会出手打人,而且是这样的架势!众人也已经被眼前的局势惊呆,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大喊一声,“出事了,打人了!”才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上去将郁歌拦住,不过康云袖素来没人喜欢,巴不得多打几下,不过做做样子,郁歌发了狠,压根拦不住,康云袖又开始还手,瞬间乱作一团。
“快去通知皇后娘娘!”辛夷对绿芜叮嘱,然后侧身躲远,这样的乱流,不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伤到孩子。
“都在做什么?凤仪宫门前,是你们可以随意吵闹的吗?”郭嬷嬷想必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见着这一幕,也是惊住,不过究竟是见过阵仗的人,即刻叫几个黄门过来拉开,将郁歌同康云袖制住,“押进来宫来,听娘娘的发落。”
皇后扶着羽汀的手,已经出了殿门,已经换了家常衣衫,发髻也卸了,如今平头髻发,脸色青白的样子,叫人看了都心疼,可是她是皇后,一国之母,她可以病,可以痛,却不能丢下手中的权利。
“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会这个样子?”皇后望着脸颊上渗着血的康云袖诧异,看着发髻散乱的郁歌,更是说不上话来,指了那几个黄门内侍,“快放开,堂堂的贵人小主,你们怎么能押解着?”
“娘娘,是奴婢的主意,方才两位小主斗的难分难解,奴婢也是没了法子。”郭嬷嬷躬身跪倒,“若有错处,请娘娘责罚。”
“你也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起来吧。”皇后无奈摆手,“要小主们都进来坐,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处决的清楚才好。”
“是。”众人跟着进殿,郁歌同康云袖冷眼怒视,跪在殿中,众人皆坐,皇后饮了热茶,暖了身子,又加了几件衣衫,终于回过神来,却只看郁歌,“卢贵人从来妥帖,与人无争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嫔妾有所受,有所不受!有所忍,有所不忍!”郁歌拜倒在地,“请娘娘决断。”
“受?忍?”皇后不解,“你是彧国公的孙女儿,皇上第一个宠幸的宫妃,有谁给你气受?又叫你不能忍的?”
“嫔妾空有贤名,却叫家门蒙羞,是不可受,因嫔妾失德祸及先人,是不可忍,嫔妾今日失德,愿听皇后娘娘处置,只是康氏,嫔妾有生之年,绝不放过。”郁歌的目光紧紧盯在捂脸痛哭的康云袖身上,再拜,“娘娘明察!”
“娘娘,是她侮辱臣妾在先的!”康云袖强辩,“嫔妾只是气极了才说那样的话!”
“她?”皇后冷喝,“便是不论家世不论生辰,卢贵人位份都在你之前,你怎可称一声‘她’?就凭这一点,便该掌嘴!”
“嫔妾知错!”康云袖忙着跪倒,“可是出手打人的是贵人姐姐,嫔妾”她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哽咽着许久,“嫔妾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啊!”
“这么说来,康美人还想要还手了?”皇后冷笑,“便是卢贵人私自责罚你,你位份只在美人,也没有还手的权利!”
“嫔妾。。。。。嫔妾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啊!”她将捂着脸的双手拿开,两片脸颊集合已经打紫,血痕道道,叫人不忍目睹,“嫔妾便是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该手这般的屈辱啊!”
“卢贵人,你下手也着实重了!”皇后一脸不忍,“罢了罢了,先宣太医来为康美人治伤,卢美人也去该去梳妆一番,各位妹妹也别矩着,各自散了吧,容本宫去看看陛下的意思。”
“是,嫔妾等告退!”众人依言退出,并不是她们不想讲话,没有立场,只是卢贵人身世显赫,她们惹不得,而康云袖这样的性格,万一日后得了宠爱,可不是锱铢必较?到时候还会有好果子吃?
宫中活法,还是能少沾染就少沾染,不趟浑水,又怎么能湿了鞋?
“小主,卢贵人素来同小主交好,小主难道不要为贵人说情吗?”绿芜扶着辛夷的手,偷问道,“打了人,总不能轻放吧?”
“皇后娘娘的言语已经听得出来她偏帮着谁,她要帮的,未必不是陛下要偏私的!”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辛夷脸上,叫她睁不开眼睛,拿手遮住了些,才笑着为绿芜解释,“再说,你真以为皇后娘娘连一个宫妃伤人的案子也不能断吗?彧国公的长子,便是卢贵人的父亲,如今官居左丞,而皇后娘娘的兄长,官居右丞,自然是朝堂上的左右手,皇后娘娘若苛责卢贵人,势必前朝动荡,而康云袖的父亲,最多,也只是有恩于朝廷,如今不过赏了个虚名,虽然是下品,但人言可畏,皇后又怎么会轻易动她?”
“那卢贵人也不能罚,康美人也不能动,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还就这么算了?”绿芜纳闷,“难道皇后娘娘想不明白,陛下就能想明白?”
“朝廷是陛下的朝廷,皇后娘娘想的明白,却必须是陛下来做决断,”辛夷敲敲绿芜的小脑袋,“不过有件事,你是说对了。”
“什么事?”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辛夷笑笑,“回宫后备下酒菜,陛下过会儿要来的。”
“是。”绿芜傻笑,虽想不通缘由,可是自己还是猜对了一点不是?
换下衣裳在书案前执笔静心,一篇《行露》流于笔下: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小主很少看《诗经》的,今日怎么默写起来了?”绿芜趴在书案上打量,“小主的字,怎么是这样的呢?”
辛夷手中一紧,将纸张抓起揉在掌心,“写的不好,还是重新来过吧。”
长姐浥儿,胎里不足,出生未满百日便夭亡,母后从来伤感,写到这个字的时候,她为避讳,总是将三点连为一线,难道,被绿芜看出了什么?
“那,奴婢为您研磨。”绿芜不疑有他,又欢喜的去摆弄墨盒,辛夷随手将纸团丢在坛中,换了一篇写起来,才刚落笔,宫门外已经有了动静,“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辛夷含笑迎出去,“嫔妾恭迎陛下。”
“起来,”洛偃将她一把扶起,却不放辛夷的手,“可有没有惦记朕?”
“陛下才走了多久?”辛夷嘟嘴,“嫔妾还没来得及想呢。”
“是来不及?还是不想?”洛偃勾着辛夷的下巴,冷哼一声,“欺君可是大罪。”
“那,”辛夷娇笑,“陛下就砍了嫔妾的脑袋吧。”
洛偃轻轻挂了她的鼻子,“朕怎么舍得?”
“陛下——”一声娇笑,挽住胳臂,“嫔妾以为陛下来不及过来了,都没备什么好菜招待,陛下可不要见怪。”
“为何不等着接驾?”洛偃挑眉,“难不成朕会骗你?”
“嫔妾以为,皇后娘娘去找陛下商量事情,陛下抽不开身,”辛夷苦了神情,“今日的事情,也是嫔妾的不是,就在眼前,却没能拦住。”
“哦?”
“你也在一旁?”
“是,”辛夷依言回话,“康美人言语对韦妃颇有不屑,卢贵人便要她不要忘了本分,谁知康美人并不领情,反倒说卢贵人也不过尔耳,凭什么指摘她的不是?言语中,对彧国公甚是不恭敬,说他不过是一副死了的枯木架子,卢贵人登时便打了康美人,众人皆拦不住,嫔妾为了护着胎儿,只好叫绿芜快些去通禀皇后娘娘,便是如此了。”
“一副死了的枯木架子?”洛偃冷笑,“康美人好毒的口舌,她康家又是什么玩意?下作的商户罢了!”
“陛下怎能这样讲?”辛夷不安道,“康家的官爵,是先皇亲自封的,陛下怎能指摘?”
“难不成因此,就由着康云袖欺负在两朝老臣头上?”手中扳指被攥的紧紧,洛偃已经将徐福唤来,“传旨,将康云袖禁足宫中,赏卢贵人百金以示嘉奖。”
“陛下,卢姐姐可是将康美人的容貌都尽毁了?怎可赏百金嘉奖?”辛夷捏着帕子,“康美人挑事不端,可是卢姐姐的责罚也算够了,不罚也罢,怎可嘉奖?”
“那依你的意思呢?”
“陛下,嫔妾又不懂朝廷大事,也不懂后宫协理,可是嫔妾懂女孩子的心啊,说到底,就是一些女孩子的小打小闹罢了,康美人毁了容貌,怕是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事情了,虽说她逞口舌之利,可是最后落这个下场也太可怜了,卢姐姐虽占着理,可是得理不饶人,也不是无错,陛下这样处置,太不公。”
“不公?”洛偃垂眸沉思,“那么,就安抚康美人,卢贵人呢,不赏,不罚!这样可好?”
“嫔妾不懂,陛下处断就是。”
“你不懂?”洛偃大笑,“那方才朕处断的时候,你这个不行那个不公的,现下倒是不懂了!太狡猾了!”
“陛下欺负嫔妾!”辛夷嘟嘴扭身装作不理他。
“是朕不对,是朕的不是。”洛偃拥住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额上轻轻摩挲,他小心翼翼的触摸她的小腹,那里藏着一个新的生命,坚强茁壮的生命,他突然就想到染儿,如果,他只是在想如果,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不,如果她怀上了洛倾的孩子,该有多么好,那么他就能给自己一个理由,把她金屋藏娇,能叫她好好活着。
“陛下在想什么呢?”辛夷轻声问,“是等不及咱们的孩子降生?”
“没事,不过是有些朝务换没有做完,心里惦记。”洛偃回神,却不敢看辛夷的容颜,他害怕自己回想过往,可是,又期待自己见到她,他的染儿。
“那陛下就在臣妾这儿用了午膳去做,臣妾可不要误国!”辛夷招手叫绿芜置办菜肴,陪着洛偃吃过,欢喜道,“看着陛下吃过了,嫔妾也安心,若不然回了勤政殿,陛下又要忙起来,又忘了用膳。”
洛偃轻笑,招徐福过来,“你去康美人那里传旨吧,晋她的位份为贵人,另外封诰的赏赐给两倍,叫她好好治伤,也不必过来谢恩了。”
“是,奴才领旨。”徐福躬身退去,辛夷将洛偃送出门去,旋身回来,“去找苏大人过来,即刻梳妆,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绿芜挠头,“是去赤芍宫吗?”
“去丽芙宫。”辛夷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化敌为友最好的方式,就是雪中送炭。”
“是,奴婢知道。”
丽芙宫有三位美人居住,不过没几日受不了康云袖的嚣张气焰,都请示了皇后娘娘迁居别宫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住着,未入宫门,便听到打砸东西的动静,还有康云袖的骂声,“皇后请太医的时候,就有人来治我的伤口,怎么我请的时候,太医院的人就死绝了!不是一个个号称起死回生的吗?怎么就没人敢治我的伤!”
说话间,又有东西碎裂的声音,一位宫女哭求,“小主,这可是陛下因为晋位新赏的,小主砸不得!”
“贵人?不过就是觉得我这样子没法见人了才赏一个小小的贵人!打我受伤,他可有过来看过一眼?是真心的吗?是真心的吗?”
又有东西被砸的粉碎,那碎片飞溅,都迸到了殿门外,辛夷无奈笑笑,就这样的气性,也不知是怎么长到这样大的,人说商者轻贱,无知,在她身上可见一斑了。
“苏婕妤到!”临武朗声一呼,门里即刻传来惊呼,“她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妹妹笑话的闲心我是没有,不过看来,还真是看了笑话了。”辛夷扶着绿芜的手进殿,看着满屋浪迹,还有她捂着面纱不叫人看见的脸,冷笑一声,“别说陛下不过来看你,若是真的过来了,你看看眼前的场景,他若看到是何感想?”
“前头有卢践人,后面又有你这个践人,我康云袖真是盗了八辈子血霉,要听你们的说教!”康云袖怒喝,“来人,给我送客。”
“你送我走容易,难道要送这位走?”辛夷指着才入殿的鸣晖,“你若要觉得没必要,那我便走了。”
“苏太医?”康云袖惊呼一声,眼里有了光亮,不过即刻换了脸色,冷笑一声,“苏辛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要你哥哥把我治坏了,最好治死了,是不是?”
“罢了,咱们走!”辛夷旋身,就要出门去,绿芜不忿,怒骂道,“你这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若不是我们小主在陛下面前说你被打成这个鬼样子,别说赏你个贵人,陛下的意思要你禁足在这儿,那时候有的你嚣张。”
“真的?”康云袖不信摇头,“你怎么会这样好心!”
“罢了,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辛夷摆手,“我的心尽到了,你不领情是你的事。”言罢,就要抬腿出殿,康云袖立即扑上来,拉住辛夷衣角,“苏姐姐,是云袖不知好歹,姐姐不要怪罪可好?”
她目光盯着鸣晖,“好歹,要苏太医为我看看伤口可好?”
辛夷长叹一声,慎怪道,“你早学会委屈求全能有多好?还有今日这些事?”
“妹妹知错。”康云袖委屈嘟囔,“还是请苏太医为我看看伤口吧。”
“哥哥,既然康贵人这样讲,你便给她瞧瞧。”辛夷静坐一旁,鸣晖卸了她脸上的纱巾,仔细审视,“还好,虽然伤的严重,好在出事之后处理的及时,现下好好调理,不至于留疤。”
“不会留疤就好,”辛夷拂胸长出一口气,“女儿家最珍贵就是容颜了,若要毁了可怎么好。”
康云袖也欢喜起来,任由鸣晖在她脸上抹上药膏,即使那药膏气味怪异,且十分浓烈。
“这药膏小主要每日三次敷在脸上,等过几日消了肿,臣便为小主另调一种药膏,小主切忌不要用辛辣之物,也切忌不要让伤口沾了水,这屋子要时常通风,不要叫伤口捂起来化了脓,好在深秋,不算炙热,估计到年下,一定就好全了。”
“真的?”康云袖激动拂脸,又吃痛抽回了手,“真的可以恢复如初?”
“自然。”
康云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看着辛夷的眼神甚至有了泪光,辛夷叫鸣晖过来,“要哥哥费心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瞒着太医院的好,卢姐姐那边,我只会解释。”
“臣记下!”鸣晖躬身,辛夷要绿芜领他出去,“哥哥且在翊锦宫等着妹妹,妹妹即刻便回去的。”
“是。”鸣晖转身退去,辛夷不紧不慢整理衣裳,“姐姐有几句话要同妹妹讲,不知妹妹可愿听?”说着,神情示意身边宫女,康云袖知道她的意思,叫宫女们都退下,满目疮痍上,唯有她二人。
“你一定诧异我为什么会帮你,甚至,你从前那么欺负过我,可是在我心中,这宫里,只有咱俩是一样的人,”辛夷无奈笑笑,“可是妹妹从来自信,又怎么会觉得咱们是一样的人?”
她自顾自讲下去,“这宫中,无一不是名门望族,高官之后,可是我只是个医官之后,位份卑微,若不是生了这幅皮囊,恐怕连踏入这宫门都没机会,你呢?是一个商贾之女,就算富可敌国又怎么样?这些人可瞧的起?妹妹却是想叫人看重,越是张狂,却是被她们小瞧,今日之事,就已经很明白了,几个小黄门就拦的住的场面,为什么一堆人上去也没能拦住?为什么妹妹回了丽芙宫,连太医都请不动?妹妹的处境,我也算感同身受,所以才拼尽全力的帮你,只是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又哪里能真的说上话?”
“姐姐做的,已经很好了,”康云袖暗暗抹泪,“入宫的时候,爹爹就说过,咱们家官位低微,你入宫辛苦,莫要被人小瞧了去,所以我便处处想要高人一等,可是,却从来被她们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