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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已经登基多年的秦恒白龙鱼服再入民间;在茶馆中听到他与刘小先生及周侍郎波折诡秘的情史。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新帝直听得一头雾水;两眼发直。
一日酒后;秦恒与周行刘拂对月闲聊,将此事当作笑话讲出来,才晓得曾有这么段公案。
“祖父当年;怕是一时想差了。”秦恒抬手拎壶,斟满面前三个空杯,“难怪你们成婚那日;他特派安兴添了几分大礼;还不许我说明。”
青年皇帝已脱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遥望着江心月影;笑叹当年祖父的错眼。
他如今已是一个成熟的君王;乾坤独断带来的自信;让他可以在好友面前;将先祖的误判当作玩笑讲出;并对因此颇经了一番波折的二人致以歉意。
“老爷子对我;还是用心。”刘拂指尖轻捻,举杯对月,“若无老爷子最后的关照;就算嫂夫人再如何使劲儿;怕也要到百年之后,女学才能如今日这般成为各州府必建之所在。”
“我也才能如今日这般,以女装出入来去,议国事赴边疆,不必受世人眼光所限。”
“敬老爷子。”
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不变的唯有大延江山,还有身边人。
***
那夜回到书院后,已是深更半夜。
刘拂与周行并未惊动其他人,安静静洗漱歇息,留够了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种种挑战。
第二日一早,刘拂便向书院请辞,因着早前就因陪同蒋存陈迟二人回乡参加武举的事知会过院长,是以并不算多么突兀。
薛院长并未强留,只道六艺一科先生难找,暂时替她将位置空了下来。
在这位真心待她的老师面前,刘拂并未有所保留,两人促膝长谈,直从晨光熹微谈到天光大亮。
“此行必定多波折,云浮多自保重。”白须白发的老院长一脸慈和,目光悠远,“不拘何时回来,晋江书院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刘拂垂下视线,轻声应是。
到时风云变色,若能回书院躲一时清净,怕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比如秦恒,比如周行,比如蒋存,比如被牵涉进反王一事中的文武官员,书生莽汉。
到时候她功成身退,只在此喝茶弹琴,看他们焦头烂额就是。
刘拂头遭觉得,身为女子,竟也比男儿多了些便利。
只可惜这等好处,不是哪个女孩儿家都能享受的——想起远在江南身陷囹圄的春海棠与谢妙音,刘拂松快许多的心头再次被沉沉压上一块巨石。
也不知她二人怎样了
从得知消息到如今,不过短短一昼夜的时间,可距春海棠二女被收押,却已过了近半月。
即便知晓有徐知府在,二人的安危应能得到保障,但刘拂仍忍不住挂怀。
那狱中多阴寒,江南又是雨乡,她们本就身躯单薄,只怕快马加鞭将人救出,也要大病一场。
似是看出刘拂心中的忧虑,薛院长捻须,开口建议道:“你突然离职,难免会引起不少闲言碎语,为了安稳计,便是归心似箭,也要将今日这最后一堂课讲好。”
“云浮受教了。”
在与老者意有所指的视线相触后,刘拂心中突地一动,点头恭敬应下。
今日这头一堂课,说不得会是她在晋江书院的最后一遭,且恰好是午班与子班同上,正与她当年初初任教时的第一堂课相同。
安王能动她的人,那她又为何不能使些小计,在他未来的得力助手面前,插下一个暗桩呢。
且不为周行,就是为了安小祖父的心,今日她都得好好表现才是。
有始有终,有来,有往。
刘拂跨出门去,轻声吩咐门外侍候的小书童:“帮我向子午二班的学生只会一声,今日的课,挪去马场。”
第一百七十章·先生()
第169章
刘拂宽袍广袖;焚香净手;静坐在瑶琴之前信手而弹;等待着她的学生们到来。
琴房中略显昏暗;但四周大开的门窗将晨光全都透了进来;细密密撒满整间屋子;又被窗棱隔成一束束的;缓缓照在静放在那里的每一架琴上。
琴声空灵,能使江月白;奏者脱俗,态拟神仙姿。
学子们结队走来;却都在门前立住了脚步。
这一人一琴似是成了个完满的整体,让站在外面的人不敢多做打扰,只细细聆听。
他们望着屋内一脸沉静;阖眸而坐的刘拂;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已有心思敏锐的学子察觉出今日先生的不对,但不论看出与否;都无一人开口。
便是年岁最幼的子班学生;也都静静立在那里;遥望着自己的先生。
琴声一转;凛凛如水击寒冰;又如风动碎玉。屋顶枝头鸟鸣啾啾;竟似相和一般。
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就被身边好友捂住了嘴。
一时之间,室内室外除了琴声鸟语之外;竟再无一丝声响。
所谓百鸟朝凰凤鸣和琴音;怕是不过如此。
及至一曲终了,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以舒缓方才不敢畅快呼吸唯怕打扰了一丝一毫的憋闷之中。
这声音本是极小,但让近三十人同时做来,便汇聚成不可忽视的动静了。
刘拂闻声启眸,对着门外的众人朗笑出声:“怎不进来。”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就从天仙化人,回复成他们熟悉的小先生。
“先生!”
“先生”
刘昌悄悄转过视线,狠狠瞪了与他同时开口的尚庆一眼,在看到对方乖乖闭嘴后,才撩袍抬步走去刘拂身边,垂头躬身问道:“先生琴声悠远绵长,可是有什么喜事将至?”
少年郎面含笑意,只有与他近在咫尺的刘拂,才能从他眼底看出惶惑不安。
刘拂抬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确实有件好事。”
在与周行互换过目光后,她用三言两语,将自己受武威大将军青眼,将入将军府为幕僚一事告知众人,然后便静静坐在琴前,看着众人神情。
“学生斗胆,有一言早想同先生明言了。”
满场静默之中,第一堂课时与刘拂极不对付的张轩冷哼一声,头个上前,拱手道:“先生学富五车文采非常,本就担着一身治世救民的本事。往日先生不愿入仕仅愿闲散于江湖,人各有志学生等即便看着宝珠蒙尘也只得闭嘴罢休如今既改了主意,为何不与学生们一同科考,报效大延?”
“就如你所说。”面对直打在脸上的质问,刘拂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人各有志。”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张轩微愣,蹙眉抿唇道:“‘国尔忘家,公而忘私’,这八个字您曾让我们抄写千遍以端正心思字迹先生素日教我们的,莫不是只是纸面文章,嘴上说说?”
刘拂摇头,虽是抬头看向对方,却自带一股让人仰视的气势。
“我教你们的,还有‘墙高之下,虽得必失’。”
她随手拨弦,发出泠泠之声,伴着琴声正色道:“我于书院授课两年,所教百余人中,最赋之以众望的,便是你子午二班的学子。”
“你们天资极高,又勤勉刻苦,正得了先天与后天两大便利,只要日后不走了歪道,定会成为治世之才。”
刘拂的目光越过尚庆,停留在张轩身上:“监其志,苦其心,劳其力,事无大小,必有所成。但若因此行狐媚猿攀蝇营狗苟之事,不止是辜负了我的期待,更是对不起自己的初心。”
“但凡豁出全力去做,且是对大延对百姓有益的,不论高低贵贱,皆是有所为。”
她深望着对方,直到激进的青年心中发慌,垂下视线:“是学生莽撞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只盼你等真能明了其中深意才好。”
张轩学识极佳,就是守不住本心。
此次科举之后,他因着风寒殿试名次不佳,在翰林院中只能做写抄写工作,是以心怀怨念觉得大志难伸,自此被安王一系拉拢过去,成了年轻一辈中最被予以厚望的一个。
小小翰林自然算不得多重要,但张轩身后的张家,与张家背后的闽南侯,都在造反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张轩一个人,自然左右不了整个家族的选择,但他最为嫡支嫡系中最出色的那个,在张氏做出最后决定时,也是关键的一环。
一个家族长长久久的根本,还是在后来人身上。
如今定了张轩的心,就是凿了安王的墙脚。
他既将手伸到了春海棠与饶翠楼的身上,那也不怪她将他们的顶梁柱拉到自己身边。
本想顺其自然不多插手的刘拂在亲近之人受到伤害后,再忍不住自家搅乱浑水的手。
“这是我为先生,最后能教你们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接触()
第170章
这一堂课;比往日结束的更快些。
张轩等受了刘拂一番明敲暗打的学生在拜谢过刘拂之后;全都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走了。
而与刘拂亲近谢显与周行;则都早已晓得她同下江南的缘由;并未因她今日请辞一事多做言论。
仅有子班的刘昌与今岁刚刚入书院的尚庆;一直磨到其余学生全都走完;仍巴巴留在琴房里。
刘拂理好丝弦;便将含着疑问的视线投向了两人。
“怎得?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她缓步走到两个少年面前,轻笑道,“我虽辞了馆;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们有什么不解疑惑,尽可对我说道。”
其实看着二人神情;刘拂就已猜到;他们想说的话,定与学问无关。
刘昌开口前;先瞪了欲言又止的尚庆一眼。
这表兄素来爱装作一副受人欺负的模样;其实肚中闷黑;又爱缠着先生不放;比之那眼高于顶的大表兄;更加惹人厌烦。
只恨他二人间有斩不断的血脉;竟让他甩不脱对方,屡屡让尚庆借着他的名义亲近先生。
一而再再而三的,刘昌再如何好脾气;也对尚庆厌烦的不行。
旁的还好;将他当作踏脚石意图对先生使心思的事,决不能忍。尚家二子,不论是尚庆还是尚寻,都是一样满腹心思。
只是一个外露一个内藏,一个浮于表面一个功于心计,都是别无二致的使人厌恶。
往日对表兄的好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消失殆尽,如今的刘昌在对着尚家二兄弟时,早已只剩表面上的恭敬。
若非世间中孝道,尚家是他母家不好撕破脸面,怕是忠信侯府早就刘昌起,先与工部尚书尚大人家划清道来。
老忠信侯虽然在教养孙子上糊涂了些,但到底不是个迂腐的人。
而之前挑拨离间图谋不轨,又被尚家拉拢了去的刘府二老爷,早就在刘拂的相助下,被刘昌摆明兵马的逼退至忠信侯府的权势之外。
思及先生往日教导,想起对方最厌兄弟阋墙骨肉失和之事,刘昌急忙收回视线。
他回眸看向刘拂,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自己方才充满了阴鹜的小心思,怕是全被先生看了去。
思及此处,刘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半是紧张半是忐忑,却又大着胆子与刘拂对视。
“先生。”
这一声唤仍带着未长成的少年人特有的稚嫩,百转千回的意思,惹的刘拂忍不住发笑。
小祖父方才的行为表情,确实被刘拂尽收眼中。
与刘昌猜测不同的是,刘拂心中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抛开他是她祖父这么个由头,结论也依旧如此。
尚家人心思歪斜,非严词难以拒绝。
与其日后被尚氏拖累,早早摆明态度才是正途。
轻拍了拍刘昌的肩头,刘拂对着立在他身后,同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尚庆,投以一个抱歉的笑容。
尚庆眼中的热切一下子被扑灭了。
若说刘拂往日对他二人的态度并未有太大分别,中间小小的不同让还能尚庆自我安慰是因为比刘昌跟随先生的时间短些。
那么此时这个笑容,就真的让他晓得,先生从头至尾,都未曾将他与其余学生分别开来。
先生对刘昌的维护之意,已呼之欲出。
不过一个细微的动作与小小的神情,都能体现出是真的将刘昌视作自己人,自家顽皮的孩子做出失礼的举动,作为长者,自然要向致以歉意。
而相对的,他尚庆便是那个被隔在墙外的,需得客套相对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不怪先生,只怪兄长从中挑拨,坏了自家好事。
也怪自己,从一开始就抱着不纯的心思,为了引父亲夸赞注视才去亲近先生,以至于败于太着痕迹,打初时就定了基调。
恨他有眼不识金镶玉,直到身心折服,才晓得往日莽撞。
在书院进学的短短时日里,不自觉被先生人品才华吸引的尚庆悔不当初,却也只能压下情绪,苦思来日对策。
此时若再不留下个好印象,怕先生远去之后,再记不得自己这个人。
如此想着,尚庆刻意黯淡了目光,微退半步,向着刘拂扯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苦笑。
将有礼有节懂事包容的表兄形象,做到了尽处。
尚庆情态几经变化,具备刘昌收入眼中
他早知尚庆心思有异,自然不会被这幅做派蒙蔽,反倒暗自庆幸,又使尚庆露了一次心思不纯的马脚——在刘昌心中,连他都能看出尚庆此时的刻意,先生自然更能一眼看破。
得胜的喜悦使得他信心百倍,不自觉流露出了平日里藏匿的小心思。
“先生,你真要南下了么?”刘昌双拳紧握,抬头紧紧望着刘拂,不敢错开一眼,“待蒋世兄过了武举,先生是直接北去,还是会回京师?”
刘拂微弯下腰,使目光与刘昌相平。
近三年的时间,让少年的身形抽高了不少,已不似初见时那般瘦弱怯懦。
她抚了抚对方的头顶,眼中虽望着稚嫩非常的小侯爷,心中想的却是那个须发皆白满脸不苟言笑的老忠信侯。
即便换了个身份,血浓于水的奇妙情感依旧让两人自头遭见面起,就有着说不出的默契与亲近,可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回。
刘拂在有意识地减少自己的行为对对方的影响。
她不是不想亲近刘昌,只是担忧过分的亲近,会对他的未来造成太大的改变。
怕是爱之深忧之切,刘拂对于左右陈迟等人的人生毫不犹豫,但面对自己的小祖父时,就变成了缩手缩脚。
可是到了今日,面对满心担忧困惑不解的少年,她再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只来得及将满腔孺慕之思压下,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热切神情。
正是这前所未有的外放,将本就心有疑虑的刘昌吓个正着。
少年伸出手,不顾素来不喜的表兄尚庆在侧,紧紧捉住刘拂的袖摆,急急问道:“先生莫不是不再回来了?”
即便心中有十之六七的把握,刘拂也不敢断言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面对刘昌毫不掩藏的忧虑,刘拂轻叹口气,又抚了抚他的头顶:“世间万般说不准,你只记着,日后若真与我无缘得见,定要记得我身上的教训时时谨言慎行,便是做不到万全周到,也要尽己所能,补足处处不足。”
“我此时再无甚好教你的,惟盼你此生不留遗憾,福寿绵长,本枝百世,不绝如线。”
这祝福景愿,对着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说出,实在奇怪了些。
刘昌微愣,攥着刘拂袖摆的手更紧了紧。
他虽不懂,却记在心里,重重点了点头。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