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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赤红的双目,刘拂推开想将她拦在身后的蒋存,反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二哥,我无事的。”
站在刘拂正对面的刘平江,在听到她的话后,因气愤而涨红的脸肉眼可见地快速颓败了下去。
扶着被当众打脸脸面全失的周行,刘拂望向刘平江,神色柔和轻缓,全不似上次相见时的尖刻:“上风兄,久仰了。”
刘平江的上唇抖了抖,唇角微提,强扯出个笑容来:“刘贤弟,久仰。”
他说罢便走向贺子寅,拱手致歉道:“是某一时冲动,扰了贺兄的佳宴。”
一头雾水的贺子寅面上丝毫不显,只笑着回礼,做足了主人家和事老的工作:“想来刘兄跟周兄是一时误会,不妨给贺某个面子?大家已久候刘兄多时了,还请入座!”
当贺子寅携着刘平江的手准备将人拉去席上时,却被挣了开来。
“刘兄?”
刘平江咬牙,既不看刘拂,也不看周行:“我与周公子间的仇怨实难泯灭,还望贺兄恕罪。”
“贺兄,抱歉。”
向着众人团团一揖,刘平江大步转身而去,留下一脸迷茫的众人。
知道些刘平江家世的金陵学子,都不由自主露出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
世间无有一处不需依托人情关系,他们读书人再如何清高自诩,再如何不服他人,也要在读书人的圈子中立定身形,轻易不会得罪同窗。以刘平江之贫寒困苦,敢在此时公开叫板周行、甩贺子寅面子,可以说是既得罪了权贵圈子,又得罪了清流之家。几乎是在用这一拳和一个转身,毁掉了自己的仕途。
以刘平江往日为人,似乎并非鲁莽之人。
如此看来在场众人,便是蒋存与方奇然,都忍不住偷瞄了周行几眼。
凭着周三公子刺激人的本事,能惹得刘平江如此大怒,也属正常。
至于被周行可怜兮兮目光望着的刘拂,则转变了对他自作聪明插手她与刘平江之间关系一事的看法。
若没有他之前的贸然动作,今日刘平江就不会恨他入骨,自也不会甩袖而去,搅乱了贺子寅的全部计划。
当看到刘平江的瞬间,刘拂就已确定,贺子寅定在舞弊案中插了一手。
而身无长物、名声颇好、被家事逼得走投无路仅剩科举一条翻身之途的刘平江,就是以民告官将建平五十四年科举搅成一团浑水的那颗石子儿。
一件注定了没有好下场的工具。
她虽对刘平江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愿见着刘小兰唯一挂心的兄长,作为别人的踏脚石而毁了一生。
这也算得上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了。
在往桌旁走去时,刘拂抽空向着周行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正用下人奉上的热鸡蛋滚着伤处的周行:???
***
与刘拂所料的一般无二,自刘平江走后,贺子寅的精神明显松懈许多。
而这场于秋闱结束后第二天举办的文会,也真的成为了一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较量。
与蒋行统揽了投壶比赛的第一第二,又哄着少将军满饮一壶挥毫泼墨,刘拂此次并未露头,只将自己的“少年心性”一百二十分地展露出来。
谢绝了贺子寅的相送,约好了放榜后再聚,刘拂踏上方奇然的马车,尽兴而归。
因着周行醉酒又多搭了个刘拂,是以最厌骑马的方奇然在刘拂开口讨马前,苦着脸跟酒兴仍未褪去的蒋存并肩骑行。
刘拂倚在车厢上,闲来无事戳了戳周行的脸。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快到金陵城东俨正门时,刘拂才听见蒋存控马来到车旁。
知他有话要说,刘拂不明所以,拉开了帘幔看了过去。
她的视线还未移到蒋存脸上,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平坦的官道上,有一背影颀长的青年迎着夕阳,正一步步向前走着。
金陵城内,东区多为豪奢之家,西区多为贫寒之族,而城外的村落,亦是如此排列。是以当日饶翠楼施粥,那粥棚便是设在西门。
今日赏菊的场地是王春镭家的别院,王家算不得豪奢,是以这别院的位置离金陵主城很有段距离。
想来是他推拒了贺子寅相送的马车,才会有此时的相遇。
算算他们用午膳和玩耍作诗的时间,对方已近乎走了三个时辰。
对于一个文弱书生来说,可说的上是壮举。
收到蒋存含着暗示的眼色,刘拂毫不犹豫,探出大半个身子于车外,招呼了一声:“上风兄,小弟送你一程?”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蒋存一跳,生怕她一个不慎掉出车外,忙弯腰伸手去揽。
而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前方的刘平江。
刘平江闻声猛地回头,狠狠瞪着蒋存扶在刘拂肩头上的手。
已隐约猜出青年的身份,斩百人首级也不曾腿软的蒋存被这如有实质的目光刺得脊背发凉,脑中思虑万千,到底没有松开手。
不论如何,云浮的安危都是第一位的。
而在他高大身影的掩盖下,刘拂轻轻摇头的动作,再无第四个人看到。
刘平江双拳紧握,只觉牙根咬得生疼,到底在刘拂灿若烟霞般的亲切笑容下,拒绝了对他来说堪称无限诱惑的邀请。
刘拂轻舒口气,在马车与刘平江快要错过时,她才在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轱辘的噪音下丢下一句轻飘飘地邀请。
看着微微晃荡着的帘幔,坐在马背上的蒋存与方奇然对着刘平江抱拳,道了声“后会有期”后,便催马快跑,赶着进了城门。
坐回位置的刘拂似笑非笑地望着周行:“不装睡了?”
怕她翻出车去,只得自己解了伪装匆匆忙去抓她腰带的周行摸了摸鼻子:“不了。”
“今日的事,还要谢谢你。”
周行微愣,脸还红着,却立时正经起来:“你之前怀疑的事,可是得到证实了?”
“是。”刘拂点头,向着周行拱手道,“若非是你,刘平江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
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她该替刘小兰兄妹道的谢,也不能省去。
“现在,就等张榜了。”
九月十四,大小考官齐聚聚奎堂,对比誊抄朱卷与已拆封的墨卷,在比对无误后,由正副主考亲笔将朱、墨两卷名次互填,再将考生姓名籍贯一一提些在草榜之上。
再有官吏高唱名次,唱闭填榜,由第六名起,最末尾按倒序填写头五名考生的名号,是为五魁首。
自此,今科三千名秀才的名次,就已正式定下。
看着下面争夺为五经魁点燃的巨红花烛,以求赏钱的杂役们,方才负责唱报的官吏吞了壶茶,操着微哑的嗓子,与同僚悄声闲话:
“老张,你发现没,今年可有人走了大运了。”
第七十四章·庶弟()
第74章
聚奎堂内的窃窃私语无人知晓;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众因太过期盼明日放榜;而激动不已的书生。
刘拂坐在院中躺椅上;一边就着茶壶啜饮着上好的君山银针;一边望着无边月色。
在她身边;是五个正襟危坐骄矜自持的青年。
“你们这么坐了一晚上了;不累么?”刘拂放下茶壶,调侃道,“十四的月亮虽比不得十五十六的圆亮;不过妙在今夜无风无云,稍有缺欠也是种美嘛”
莫说别人,就连蒋存与徐思年;见她如此闲适也忍不住恨得牙痒。
刘拂见他们脸色五彩斑斓;摇头大笑。
本是烦躁非常的众人,在她的笑声中;心情不知不觉便平缓下来;坐姿也比方才放松了许多。
倒是刘拂突然想起一事;缓声道:“你们可备好了散碎银子?”
不出意料;得到的是整齐一致的摇头。
啧啧;说她是同窗好友;还不如说是这群公子哥儿们的管事嬷嬷。
刘拂唤来在角门和妹妹闲聊的陈迟,让他将自己早就备好的一沓红封取来。
按说如今陈氏兄妹具在,贴身来侍候她的本该是陈小晚;不过想起蒋少将军与陈蛮将那些埋藏在故纸堆里的恩怨;刘拂平日里在与蒋存相处时,都尽量隔开他与陈小晚。
陈迟捧着一个竹筐,先是向刘拂行了一礼,又向着蒋存拱了拱手,这才退下。
“陈小兄弟太见外了。”
刘拂笑道:“你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教他拳脚功夫,他敬你重你,全是发自内心。”
以就此事论过无数次的蒋存摇头无语,也不再辩驳。
余光扫过角门的方向,刘拂在心中叹了口气,只盼少将军与蛮将不知因何而起的死结,能由她化解。
先是将红封均分为三等分,又从每份中取出一封。把厚厚得三叠分别交给方奇然、蒋存、周行三人后,刘拂才将剩余的分给徐思年与谢显一人一封。
“松风兄,显二哥,想来你们家中早就备好了喜钱,这小小红包,就当阿拂提前庆贺二位登科及第,自此扶摇直上,不坠青云之志。”
她说罢将目光移向另三人,颇嫌弃地觑了他们一眼:“我本以为能省点银钱呢,没想到你们竟这般不牢靠。”
方奇然等人这才想起,当榜文公布后,除了来传唱喜讯的衙役外,街坊四邻与来相贺的百姓,也需散些铜钱与他们。
宵禁之时早至,如今已到丑时,外面店门早闭,再没机会去补买红纸包喜钱。
若非有刘拂提醒,只怕明天就要丢人了。
方奇然推拒道:“怎能要你的,且把红封拿来用用就是。”
刘拂嗤笑道:“别说红封再拆就漏了喜气,就你们几个公子哥儿连着自家侍卫小厮,也凑不够这千八百个大钱。”
她不由分手,便将东西一一塞进三人怀里。
红封入手极沉,果真是一堆铜子儿。
“这才叫利钱呢。”刘拂抿唇轻笑,甩了甩颇为酸痛的手腕。
“怪不得云浮能写得一手好字。”
悬腕垂肘,临墙苦练,才能写出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字迹。
“二哥过誉了。”刘拂重新躺回椅上,就着靠枕蹭了蹭脸颊,轻声道,“用不着明日,估计待到月上中天时,咱们这儿就能听到传报了。”
此言一出,便是连亲长不止一次主持过乡试的谢显与徐思年,都微微一愣。
刘拂笑望众人,卖了个关子:“你们猜,今夜有几人难眠?”
徐思年道:“仅就咱们院中,便有六人了,全金陵三千二百一十一人,恐怕只有个零头能够安睡。”
谢显收好红封,沉吟道:“聚奎堂内上至主考官下至奉茶小吏,共有一百三十四人。”
“那左不过,就是这三千三百四十五人了。”
刘拂摇头笑道:“每逢科举,贡院处就会多出许多探报人,他们只要听到堂中唱报,便会记下名姓籍贯排名传报出来,使人沿街叫卖。也有带着孩子求文运的百姓围在贡院周围,若是有人知晓得中书生的住址,亦会前来贺喜。”
“虽说宵禁严苛,不过今夜乃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好日子”刘拂将视线转向谢显,唇边笑弧明显,“便是被衙役捉到,谢大人也只会不痛不痒训斥一句,就将人放了的。”
是以她才会备下这么多的铜钱红封,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望一眼天色,刘拂轻声道:“按着时候,解元的名字应当入榜了。”
五十多年后啊,她也曾有这么一天晚上,对月饮酒,不愿安睡。
直到月落日升晨曦出现时候,她的院门才被上来道贺的百姓敲响。虽说心中早有估计,但久久侯不到喜讯的刘拂,也曾忐忑非常。
见她神色中满含怀念,错以为她是为生父伤怀的众人,都默默咽下了还未出口的话。
“怎么都不说话?”刘拂挑眉,“莫不是担忧一会儿自家兄弟中了解元,自己的表情不知该如何摆放?”
众人皆笑,想起今个儿是难得没有课业的日子,仅剩的焦虑也荡然无存。
这一回,刘拂再没说让他们包揽前五的话。
可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坐在最远处的周行依旧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刘拂丢了个佛手进他怀里,在周行抬头看他时,递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她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三哥你看”
周行的视线先是紧紧凝在刘拂素白的指尖上,许久之后才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黑黝黝的天空。
黑夜如雾,月光如瀑,明月迢迢,似在天边,又似在眼前。
“怪不得古人常凭月抒情,如我这般愚人,竟是到今日才发现月色之美。”
刘拂轻笑一声:“三哥不过十九,年少的很哩,便是再过十年,也算不得晚。”她顿了顿,又道,“苏仙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不如意十有,三哥你生来便比旁人强上百八十倍,就算一时挫折,也算不得什么的。”
周行垂眸,抛起佛手又接住。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佛手凹凸不平的外皮上,沾满了果子甘冽的清香。
许久之后,周行才抬起头,定定注视着刘拂,轻声唤道:“阿拂。”
刘拂:“嗯?”
她这才发现,周行不知何时,竟将对自己的称呼换了换。
“阿拂。”周行神情舒缓,透亮的凤眸中再不见丝毫方才满布的阴霾,“你等着,年前再次下场,我定夺个头筹给你瞧。”
“即便再在粪号?”
满志雄心的周行:
“我”
他才启口准备表决心,就被门外传报的声音打断。
“金陵怀乡周公行,建平五十四年江南道乡试第一百八十七名!周公子,周公子可睡了么?”
周行微愣,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他身后的刘拂推了推。
“快使你的小厮,去与来贺喜的百姓们散散福气。”
吩咐妥当后,周行才反应过来般站起身来。
刘拂忙喊蒋存将人压下:“举人老爷,真想见友邻,也还是等明日正式放榜后比较好。”她笑道,“我给你分的红封多着呢,够你明日撒着玩儿。”
她从一开始,就从未因他的失误而低看过自己。
周行轻轻将佛手放在桌上,已破裂的外皮传出浓浓的香气。
“阿拂”
“嗯?”
将满未满的明月下,周行笑容清朗:“管他分去哪里呢,我都会得个好名次来与你看的。”
刘拂愣了愣,突然发现这个笑容有些眼熟。
她犹豫一瞬,到底转弯抹角问道:“三哥,其实打从第一面见你时,我便觉得你面熟的很。”
“嗯?”
“你以前,可曾来过江南?或是我曾同周家其他几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突来的云朵遮住了月光,也挡住了周行蹙眉的表情。
小院中突地安静下来,院外的喜意再穿不进来。
在方奇然与蒋存苦思冥想如何化解时,便听周行淡淡开口道:“我是头一遭来,至于我两位堂兄,走得是祖父萌荫。”
“倒是有一庶弟,自幼养在离金陵不远的别庄里。”
第七十五章·鹿鸣()
第75章
庶弟?周默存?不对吧。
若她没记错;周默存乃是祁国公府的第四子;正儿八经的嫡出公子。
满含疑惑的刘拂在方奇然的暗示下;将问题全部吞下。
之后接连到来的报喜人;将方才一闪而过的尴尬也消失无踪。天将明时;谢显与徐思年先行回府等候消息;在他们走后许久;也再没有人前来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