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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笑声中,张监院立马就坡下驴,找其他话,遮掩敷衍下去。
可是衙署官员正是等待这个机会发难,立刻抓住不放,而地方官学的学生们也纷纷起哄,他们点名要席间坐在最后的那个岳麓书院学生站起说话。
杨琳看着白明简,一脸的不忍直视,而白明简一向面无表情,此时倒也淡定,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口饮茶,甚是平静。
“那就让这个学子说说看?”叶润青见白明简姿态挺拔,甚为出众,又见众人都点名他的名字,笑着对张监院建议道。
第121章 存在即是道理()
白明简被张监院点了名;只得站了起来。岳麓书院众位学生见宴会宾客非要看岳麓书院出丑,升起同仇敌忾之心;一致对外。“白明简入学不过两个月;潇湘官学故意针对持强临弱;好不羞耻!”
“入学两个月的学生;就不是岳麓书院的学生吗?”潇湘官学的学生们寸步不让。
曹文贺此时悄悄走到张监院;拉住他的衣袖说道:“监院大人万万不可。白明简学问尚浅;如何能以岳麓之名,与高士共语。他一人丢人便罢了,不能连带着监院和岳麓书院跟着丢人!他到底是个商籍生。”
张监院白了他一眼,这商籍生是韩山长拿金山堆出来的,但自己心下惴惴不安也是实情;他虽考教过白明简的学问,但从未了解过白明简是否精通于论辩之道;所以他的表情一直都难看的很。
“那依你的意思,他不出战;这十五人中何人可以一战。”他低声问曹文贺。
曹文贺挺了挺胸膛;显然正在示意张监院自己可以上前。
“若是你;你如何说。”张监院见他主动请缨;不免大喜,认真问道。
曹文贺在张监院耳边小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三教合一当然是无稽之谈。”
张监院把自己的胡子揪断了一根。
杨琳着急地将白果乳酪含在嘴里;向白明简狂眨眼睛。
白明简微微笑了一下;他交这个朋友着实不错;杨琳见状不好要给他打掩护作晕吐状,逃离现场。
他叹了口气,只是这已经来不及了。
叶大人见他举止文秀,先是温和抚慰了他几句,又问了他几岁开蒙,几岁童试。
当他听到白明简说到今年二月底才进的岳麓书院,潇湘官学的学徒们就在旁边,有之咳嗽掩面、有之挤眉弄眼,表情各有相异,心中极为痛快。
叶大人眼神的惊讶溢了出来。“你到今年只过了县试?”
众人一片嘘声。
叶大人转头问张监院。“岳麓书院集天下俊秀,从未听说有童生下试一场就得到书院垂青。这是何缘故?”
张监院心中腹诽道当时白明简一文不名,连童生都算不上,谁晓得韩山长如何在摔了一跤之后就中了魔一般。
“岳麓书院向来是以有教无类,泽被生民为教书主旨,以德育人,广开大门。”张监院一本正经说完,惹得岳麓书院众人在群情激愤之余都抖了一下,岳麓书院确实有追求德艺道行的正道夫子,但绝不是张监院这个钱串子本人。
张监院脸上露出十二分的真诚。
叶大人性情温和,不肯尽信也不愿当面给这少年郎难堪,向白明简摆了摆手。“你这学生不错,坐下吧。张监院,你身边的学生协助你管理院务,想来才学也是极好的,就由他说说看。”
曹文贺听到学政大人叫到他,如同全身被放在温水里,再不能形容的荣幸。他衣衫发颤,强行定住心神,脑子里飞速转着篇篇习文,更是有了九成把握,他定能在筵席上抢尽风头,大放异彩。
哪想到张监院在这个时候态度大变,急着拦道。“叶大人,就由白明简回答,岳麓书院必由他回答!”
曹文贺听到不敢相信,眼睁睁的看着露脸的机会溜走,惊慌失措之极。“张监院,白明简是商籍生,他如何能代表书院就是韩山长亲来”
“他居然是商籍生!”这句话声音极高,彻底引发了众人的爆炸性争论。张监院瞪了曹文贺一眼,不为所动,点名与叶大人说道。“那也就他吧。”
岳麓书院学生面面向觑,杨琳捂住了眼睛,白明简精不精通论辩之道,他不晓得。但他可以确认的是,白明简除了和阿措话密以外,与旁人似乎都没什么话讲。
他望着白明简面无表情的样子,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倒驴不倒架,甭管能说成什么样,你这气度真讲究。”
白明简微微点头,将手背了过去。
与此同时,阿措在吊脚楼上,正与花鹧鸪、秀红两人制作潇湘竹卷。
油灯下,花鹧鸪和秀红两人熟练地打开竹卷,阿措将一个模具造型沾墨拓印在竹卷上,摊在地上晾干。三个人经过三天的磨合,操作起来非常顺手,终于他买下的二百卷潇湘竹卷都已经拓印完成了。
花鹧鸪捶着老腰,不停叫苦。“还是伺候男人容易些。这种粗活老娘打死都不干了。”阿措与他们重逢之后,拉着他们,昼夜不停歇地制作一团和气图。她口口声声说这是发财之道,然后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分回头钱。
秀红倒是苦惯了,微微喘着粗气,靠着门槛看向阿措。“丫头你还不歇歇?”
阿措望着这二百卷的竹卷,犹如看到了金疙瘩银宝贝,干劲十足,像是陀螺一般在屋子里飞快打转。“姊姊们,只争朝夕啊。”
花鹧鸪啐了她一口。“老娘被你害的三天没有做皮肉生意了,你争朝夕,快给我滚出去!”
秀红又气又笑,刮她的脸皮。“阿措才多大,你混说什么。”
阿措笑了笑,吊脚楼的租金就要到期了,她身上的钱都用来了买竹卷,加上青蛋,四个人身上凑不出一钱银子。秀红任劳任怨,拉着花鹧鸪把这二百卷竹卷印完,开口没有一句抱怨,甚至这会儿还安慰她道:“阿措你才是个多大的娃娃,赚钱没有那么容易,我和花鹧鸪有手有脚,日子艰难些就艰难些,活得下去。”
花鹧鸪躺在她的身上,向阿措翻了个白眼,痛心疾首。
阿措正要解释,突然吊脚楼外边传来青蛋的声音,声音由远至近。“秀红姐,咱们有钱了!咱们有钱了!”
花鹧鸪立时蹦了起来。“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我在弄玉楼外边,夜夜守着。拿了咱们好处的粉头第一天回来还爱答不理的,第二天对我笑了笑,今天夜里她拉着我叫我小兄弟,给我果子吃,要我跟家里人说,她还想要一团和气图。”青蛋脸上满是惊喜,一五一十地学着当时的情景。
花鹧鸪指着这满地的潇湘竹卷。“她要多少?”
“她说有多少要多少,还把咱们之前送她的图卷也折算了钱财,还回来了。”青蛋从怀里拿出焐热的五十两纹银。
花鹧鸪两眼发光,嗷的叫了一声。
她扯着阿措,扭股儿糖似的只是厮缠。“三张图卷就是五十两,今天晚上咱们就进货去,姊姊跟你去!”
阿措被她的亲切搞得手忙脚乱,脸上蹭的都是墨印,手上这套模具正是在岳麓山后比照尺寸制作的,原汁原味,原样打造的拓印。秀红虽淡定些,但望着青蛋捧在手里的银子,眼神是直直的。
而青蛋歪头瞧着那模具,激动地畅想着。“这玩意儿要印出一万张,那咱们是不是能买下整个潇湘府啦!”阿措眯着眼睛,看着夜色,谁能想到呢,她的第一笔勤工俭学费用并非来自岳麓书院,而是整个潇湘府的馈赠。
“没有在山上开小卖部狠敲韩山长一笔,实在是遗憾呢。”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油灯处,她每天必读的历法书被微风吹着,翻开了一页。
在行辕处,白明简淡淡地开口。“大人容禀,学生并无高论。”
没等众人反应,张监院怒气先上来了。“白明简你好好说话!”张监院虽然每每与韩山长发生争执,但敬重韩冰的为人和智慧,不然也不会在岳麓书院一呆就是几十年。他未必看好白明简的才华,但韩山长看重他。
或许白明简的说辞,最接近韩冰的态度。
张监院想要赌一把,结果白明简张口一句“并无高论”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若论正理,则似树上忽生出花叶,此便是造化之迹。又加空中忽然有雷霆风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见,故不之怪。忽闻鬼啸、鬼火之属,则便以为怪。三教合一,一团和气,未曾见过,不知此亦造化之迹,请教白云先生,世人少见多怪,世事如此又有何怪异呢。”
白明简想起阿措那笃定的语气,这件事就算无法被求真,但永远不会被证伪。
“冬寒夏热,春荣秋枯,存在即是道理,人所共知,又算得了什么高论呢。”
第122章 声名在外()
“你便是那洛阳过节前在白氏宗祠发愿脱宗的少年郎?”服侍白云先生左右的学生;替老师问道。
白明简在洛阳还待不过半月;连风土人情都了解不多。他不知这是问什么,但对自立门户之事并不避讳羞怯;坦然说道:“是。”
朱家丢了表亲;是洛阳城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朱平治是白云先生门下学生;曾经过府亲自求恳老师收徒,故而白云先生的门徒都听说过白明简的名字。这位学生微微惊讶;要知道;洛阳百姓纷纷嘲笑这个毛头小子口无遮拦;说话打脸,猜测他无颜再见亲戚,灰溜溜逃出了洛阳。谁想到白明简确实离开了洛阳;但是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奔波千里;竟然到岳麓书院上学了。
这位学生的惊讶还有一层,沈平眉虽说和韩冰在学问上谈不上谁高谁低,但终不及韩冰手握岳麓书院来的声名显赫。自家老师连朱平治的帖子都没收,可白明简却被岳麓书院纳了进去。
白云先生站了起来,重重杵了杵手上的十节龙头杖:“圣人所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鬼神之说依附于先王之礼乐诗书,以惑天下。盖鬼神者,君子不能谓其无;而不可与天下明其有。竖子;天下之愚不肖者;均效此法,而贻害无穷。你可知你这番话,便为岳麓书院乃至天下书院埋下滔天祸事!何敢言之!”
“荀子曰: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二心。白明简,你要另改门庭吗?”听到白云先生怒喝,其他学子纷纷向他发难。
张监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扫了一眼过去,看着岳麓书院学子脸上隐隐有赞同之意,而对白明简表示鄙夷,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这的确是最正统的儒学论调,即便自己也是认为三教合一为一派胡言。
但想到肖伯翎在下山前说起韩山长对于白明简的期许是“六案首”,他强忍着不安,满是鼓励的眼神看着白明简。
“先生可去过武圣庙?”白明简对他掷过来的大帽子甚是淡定,并没有寻章摘句,反而问了一句家常话。在场之人竖起耳朵,猜不出这个年轻人要说什么。
杨琳不愿冷场,立即垫话道:“去过去过,从南到北,从朝堂到乡野,何人不知关羽之名。”
“关羽其人,死后成圣,被前朝封为‘壮缪义勇武安王’,佛家称奉为‘玉泉伽蓝’,与韦陀伽蓝同名,道家赞他为“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到了今朝,十三代帝王加封其位‘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帝君’,可以说儒称圣、道尊帝、佛封伽蓝,一身而系儒道佛三教之崇,如今武圣庙香火不断,民众祷祝纳吉挡煞,招财驱邪。愚不肖者四字,白云先生可将天下人都骂了进去,即便是您也甚为推崇此人,学生拜读过先生大作,以匡扶政教为己任,大事宣讲起忠孝节义以教化民众,又如何是滔天祸事呢。”
他这番话把众人都说的一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三教合一甚是寻常,早有渊源。
“你的意思是,武圣人和岳麓山神迹其实是同一件事?荒谬!荒谬!”
白明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已经听出了这群情激愤的声音出现了些许的不确定。
他记得阿措在自创神迹之后,曾向自己哭诉。“我居然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关羽他老人家!我画个他才对呀!”
他从回忆中出来,与白云先生行礼道:“学生并无高论,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最为寻常,无需辩论。”
白云先生呆了一下,他成名已久,所见的学子都与他执弟子礼,很少有人出言顶撞,更无人居高临下,直言不是。
“你是说,岳麓书院承认三教合一,想要三教合流?”众人口称白明简狂妄。他们都忌惮虚天观的声势,白云先生的话语不假,此话一出便是滔天祸事。然而白明简所说的俗世香火,也似乎很有道理。
“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虚天观不也供着从天而降的神兽吗?存在即是道理。”
白明简看了一眼张监院。“学生是商籍生,在书院最为末流。在岳麓山上,韩山长和诸位师生只将其视为寻常事,学生也便照实说出。圣人敬鬼神而远之,非辟鬼神而无之也。诸位大人,何不冷眼一看呢?”
孔圣人敬而不慢,远而不迷,不反对鬼神之事,却又保持着距离。因为儒家在本质上,拒绝回答鬼神是否存在的问题。三教合一,若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吧。
此话一出,白云先生还不认可,但态度温和了些,摇头说了一句。“机智权变,误入歧途。”便缓缓走了回去。
叶大人拍起手来,大声赞许。所谓辩论,没有对错,只看对战之人是否能够抢占先机,白明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进退有据,与当今名儒对谈丝毫不落下风,可见厉害。
他对张监院笑赞道:“此子将来大有作为!”
张监院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干笑了几声,暗说道难为白明简既圆了他的话,也没有狂妄任性到惹上儒林巨擘,一番说辞擦边而过。
他对白明简感激一笑,白明简方才还面色安然,这时身上顿时一冷。
筵席的插曲到此结束,这筵席终究是为给学政提督叶润青接风洗尘。潇湘衙署的官员见没有讨到好儿,又见叶大人心情大悦,便不敢再大肆挑拨,将芍药花罗列满堂,请叶大人出题让众位学子吟诗作对,争出簪花头彩。
正在此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哎呦哎呦!”杨琳捂着肚子出去,白明简告假也跟着出了门。张监院捂着头,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对白明简生出的好感再次消失殆尽。
经此一夜,白明简的名字不胫而走,传扬到了整个潇湘府。洛阳白云先生带来了他独立门户的故事,而岳麓书院的学生补全了他如何入书院的传说。在潇湘官学中,每日都有人要见白明简,瞧瞧这个传奇人物。白明简从不在人前出风头,期集酒宴、赋诗交游全部谢绝,又无诗名在外,可在官学的书案上还是被人放下了许多高门贵户的请帖。
“府试在即,白兄温书到了四更天,早早睡下了。李兄,你看我也生的体貌端正,仪表堂堂,不如我去你姨表兄家坐坐?”杨琳站在门口,死活不让他进去。
“赵兄,这是你家侄女做的集香丸?十四岁?我闻闻看,似是加了白芷,这味道北方人闻不惯,放在房间里睡不着。”他的头摇成个拨浪鼓似的。
“柳兄,这是闺阁诗词,受人之托?没有姓名?那可不好拿在外头来,快快,官学教授往这边看呢,收起来,收起来”
杨琳将手中的蜜茶喝了三道,终于等着人都散了。他摇头晃脑地进来,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