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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存狂对于防身武器的渴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粉莲捂住她的嘴。“净说些糊涂话。”镇市百姓,不得私蓄兵器,买卖兵器者,杖七十棍,镇里财神庙的关老爷手握的青龙偃月刀,那也只是用木棍涂彩纸画出来的。
她眼睛提溜转个不停,踮脚远远望着街上,仍没看见白明简的影子。
“我且问你快入冬了,你家少爷棉袄子缝了没有?”
“”
“再来说你,这身贴身小袄能撑住雪天吗?”她拈了拈阿措的青缎背心,竟后悔将她领上街了。
这日刚下了霜冻,街边屋子出头的椽子都结着冰丝。阿措双手搂肩,瞄了一眼街边捉虱子的乞丐,自己也笑了。“别说,我的针线活儿是不如乞丐穿的。”
粉莲恨铁不成器,在穷人家,棉衣拆了再缝,但式样却也是要齐整好看的,不能让人瞧不起,她这次上街本意是领着阿措来认铺子的。哪家铺子的棉纱最绵密,哪家铺子的丝线最吃颜色。
“过日子要细打算的,你这丫头别仗着几分小聪明,就以为是个上天的猴子了。白家哥哥是个汉子,哪懂得吃喝穿衣的算计,你凡事可得想着点。”
她忧心忡忡白家的用度,过冬再到年关,多少苦日子要受下。
这一主一仆背着比她娘俩更重的税负,将来又要怎么是好。
“说的是,说的是。”阿措急着寻人,根本没认真听她说话。
两人走进街市,阿措的眼睛被吸引住了。
她困在屋子月许,对异世充斥着各种不靠谱的想象。
直到此时才真正身临其中。
柔玄镇的街市极小,总共就是前后两条小街,小商小贩支着摊子在街上叫卖,放着各类杂货,也有起锅买糖酥饼,圆欢喜、狮子糕的,还有两侧也有像模像样的坐商,如铺户、牙行之类,挂着牌匾挑子。有一根酒望斜斜地垂下,就在阿措的头上,她仰头去看是个啥字,被翻飞的帘子打了一脸的土。
小街中间有着狭长的青石板路,并肩走不成人,挑担的,赶毛驴运货得相互让着,才能过去。
她探头又转头。街上猛然涌上了许多人,又一天的秋祀散场,被征的乡民垂头丧气地从府衙前回来。
粉莲紧紧扶住她的胳膊,退在一旁。
“我去街拐角的布衣铺子里,瞧有没有边角棉线便宜卖的,给你买点!”人头过去,粉莲憋住的气才缓回来。
阿措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粉莲将她按在侧角的石墩子上,扭头就走。
“你别乱走,好多人犯过事才到镇子的,男人十有九都是坏的。”
她着起急来,大声叫粉莲回来。她是要粉莲扶着自己去找白明简的啊。
街市的叫卖声时近时远,她探出半个身子去瞧,这是离开白家,第一次去看到异世的样子,总觉得不大真实。但也不尽然,她支着耳朵听着,秋祀散场出来的散户、商贩凑在一处,说的都是税钱秋收,她自然是明白众人焦虑的。
只是她听着有些意外,不止穷人,或是背街的邻里乡亲,整个柔玄镇都在不满税负和新任府尹,都在说年关难过。
一两税钱兑缴2400文,外加盐课、火耗、杂费总共兑缴2523文,人口税每月每户出30文,镇商瓦房每间每月收200文。契纸捐
众人在墙角议论各种苛捐杂税,群情激愤,竟没发觉一旁有个小丫头半侧着脑袋,听得正入神。
她听到了关键词:契纸捐。
“投契时,无论红白契,都必须另行税验,匿不税验者,一经告发,倾家荡产。”
好一个倾家荡产!
阿措也深深同意众人的意见。“别看新任府尹推迟收税,不是个好东西。”
她心中对白明简今日要做的事情又添了一层忧虑。
突然她一激灵,扑鼻而来一股浓香,有个妖娆女子带着丫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女子露出半个胸脯,葱绿抹胸隐约可见,穿耳戴着赤金大坠子,簪着牡丹绢花在头上,衣袂摆动间,阵阵袭来的香风很是呛人。
更咋舌的是,这女子不打招呼就摸她的手。“柔若无骨,细腰窄肩,倒是个扬州好瘦马。”说话很像后世江浙一带的口音,只是话音未落,见她一手的黑灰,呀呀的叫起来。
她虽听不懂这句古代话,却也没听出话里有什么尊重,飞似得甩开手。
丫鬟不服气了。“瞧她眼神木得很,戳在那儿就跟个木桩子似得,哪家老爷少爷喜欢这口。”
那女子再端详了端详。“这倒是,眼睛是得含着水儿才能勾住男人的魂儿。”
“小丫头可怜,随姐姐去个好去处吧。”她脸上满是疼爱怜惜,掏出个水红色的帕子要给阿措抹脸。
她一脸的锅灰,但抹下去一处,白嫩的脸皮就露出来了。
女子更欢喜了,连声叫丫鬟拿给她在街上买的栗子糕。
女子另给丫鬟使的眼色,阿措看在眼里懵住了。
人拐子?头回出门没碰见黄道吉日,还是这柔玄镇根本不是人呆的地儿,连女子都光天化日掳人。
行人路过,脸上掩饰不住对这女子的鄙夷,却没有人凑上前的,远远地躲着走。
阿措把“救命”二字艰难忍住,这个异世的道德水平实实在在让她糊涂了。
她微动一动,就泄了劲儿。
方才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不是不想跑,她根本跑不了几步。
在眼睛的余光里,粉莲还没从铺子中出来,她默不作声地吃着栗子糕,暗暗叹了口气,对武器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女子对丫鬟掩口笑道:“有了这丫头,再寻同样好相貌的凑成双,一同暖床温被,赵爷见了喜欢,就算听信外边人的闲话,也离不了咱。”
她很郁闷,自己究竟长成什么样,脸上盖了一层黑灰,怎么还是个给人暖床的用途?
眼前的女子笑的花枝烂颤,抹着大红的脂粉,眼角藏不住的媚意,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
“俊姐姐,什么是好去处?姐姐去赶货了,要我在这等上些时候,不能走呢。”
“随我家姑娘走吧。香的甜的都等着你吃呢。”丫鬟凑上前来,嫌她脏,手上垫着个帕子,挽住她的手,竟仿佛她已是心甘情愿的了。
阿措震惊了,且莫说她前世正是25岁的年纪,这一世她是12岁,又不是两三岁的。
凭什么有点好吃的就跟着走?
然而眼前的主仆好像就是这般想的,贫家女子自然命贱。她们一脸的怜悯分明是说自己是大善人,拯救人出离苦海,可不要不识好歹。
她低头瞅了瞅自个的衣裳,又转头去看手上啃了半个的栗子糕。
也许粉莲说得对,是该穿的齐整些。
她脸上显出再天真不过的神情,摇着头。“阿娘要吃街上的甜食,我等姐姐,不走的。”
女子迭声吩咐丫鬟去买。
阿措无奈了,眼前人不是听不懂人话,是非要搞自己到手啊。
所谓人在街边坐,祸从天上摔。
几个闲汉远远站在街南头往这看,似是这女子的亲随,阿措只好上杆爬,扯着丫鬟的袖口站起来,拉着她走。“俊姐姐,我得好好挑下呢。”
“栗子糕得买,要焦黄的。”
“圆欢喜得买,上面要有糖搓叶。”
“”
不一会儿,阿措抱上了一堆油纸包。
女子自然不信她娘吃过这些,只想着这丫头嘴馋乱点数,倒是个好摆弄的,反而更亲热了些。那女子生在南边,认得出好骨相。所谓瘦马,就是说女子天生瘦弱窈窕,特别是扬州富商专门养做小妾赏玩。在柔玄镇的穷乡僻壤,能瞅见这种好货色,真是捡了宝贝。她依傍的金主在柔玄镇有些势力,就算这女娃子的爹娘不贪钱,她也能搞到手。
丫鬟暗骂小蹄子贪嘴指使人,进了小香楼再收拾你。
阿措随丫鬟逛着小吃摊子,又评又挑。
小贩喊那女子为嫣红姑娘,个个哈腰问好,不敢计较阿措的脏手。
倒是阿措没有听真,不知这个嫣红是哪个嫣红。
她在前面忍疼慢慢挪步,嫣红姑娘停了停往她身后看,暗赞了一声。这妮子前身不倾,下身裙摆不动,倒意外有几分风姿。
等等,这不该是乡野丫头有的姿态。
她往近走了一步,去掀阿措的衣领,不由惊叫起来。
可就在此时,阿措瞅准她和粉莲的来时路,算准步数,伸手狠劲把那个酒望拽下来,竹竿子直扣在她和丫鬟的头上。
酒望上的尘灰全糊在嫣红的眼睛上了。
“你瞎了眼睛了,也不晓得姑奶奶是谁!”阿措狠狠骂了她一句,开溜。
嫣红脸上全花了,尖叫道:“你们还不拦住这丫头!”
街上猛然窜出十多个大汉。
人数远远超出预想,她后退了两步,拎着一堆油纸包慌不择路地钻进小巷。
“哎呦!”她撞得头昏眼花,定睛一看,自己竟把一个老头撞翻在地。
她岔气了。
长期没有运动,同时天气过冷,以及大量出汗引起的体内氯化钠含量过低,引发的岔气。
再不能更倒霉了。
那老头手上的鸡腿还被自己撞飞了。
然而,坏运气并没有因此停止。
有人追进巷子了。
她见过的!
她往后一瞥眼,那人不正是她穿越当晚,拽她头发的人吗?
她化成灰都认得那人。
她怎么又犯在宋三的人手上了?
第10章 难得的好运气()
阿措强忍着惊慌,捂住胸口给自己顺气。
——改变外表浅呼吸,加深呼吸,吸气慢而深,用力向外呼气,吸进大量空气,使呼吸肌放松下来,消除疼痛。
然而她胁下的肋骨不给面子,是真疼。
眼见着那汉子走近,她紧紧攒住拳头,绷紧了神经。
没想到那个撞倒的老人先扯起自己。“后生没长眼睛啊。”身上一股又馊又臭的味道,附带着浓重的酒气。
她愣了一下,她的第一反应,这是个有钱人?
不怪她没有见识,在白家躺炕一动不动的时光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听外边的动静。附近的百姓居民愁苦生计,家家存的粮食嚼头都不够,更没人拿黄粟、高粱酿酒。
这老人身着褐色长衫,衣襟皆是酒渍饭渍。一脸蜡黄,连同着抵在胸前的细长胡须也是黑中显黄。他眼睛周围的皮肤层层叠叠耷拉着,显出许多的褶子,说是百龄高寿都行。
“对不住,走急了。”她慌忙道歉。
老人的力气极大,扯起她的衣襟。
她被提了起来,忍痛倚墙站立,却也松了口气。老人叫她后生,说明醉的分不清男女,这不是个老流氓。他一身力气,看来哪都没伤着,也不是个碰瓷的。
那汉子说话间也走到跟前,他和她当天穿越的样子一样,发出嘎嘎的笑声,一味横拉硬拽。
阿措被摁倒了。
吱啦一声,袖子扯出了三寸长的口子,她对那夜的教训记忆深刻,不敢使劲摆脱,触及伤处加重伤势,只能顺着他的力道,由他拖着。
她被拖出一丈远了,挣扎地去掏怀里的东西。
虽没有前世贴身藏着的,但她时常揣着个磨尖的石头。
她在算戳中这汉子太阳穴的概率是多少。
似乎没多少。
“
往哪走!“”这时老人不干了,撒起酒疯胡搅蛮缠的劲上来,扯住了她的上半身。
她身上左右两股劲绞着,胁下脆弱的骨头眼看就要发出声响了。
“傻大个儿,你往后看!”
只听得“嗖”的一声,她在疼痛之余,打出去的石头只是擦了那汉子的头皮。
那汉子怒了,蛮劲上来,两只手像钳子似得去掐她的喉咙,生生要将她的脖子分离。
她叫了一声。“不许扯我的骨头!”两腿乱蹬。奶奶的,她这身伤好不容易要好了!
“傻大个儿,没骗你,你没发现同伙没跟过来吗!”
他真是傻,这次又听话往后看了,但阿措确实没骗人,巷子里真的空无一人。
他咣咣咣咣地跑回去
阿措瘫在了地上,吓都要吓死了。
她猛烈咳嗽,庆幸骨头没有二次断裂只是怎么自己另一条腿被这个醉老头拽着还不松手呢。
“这位老爷,我没想走,您可别拽了。”
她向巷子口望去,外边静悄悄的,透着诡异。
“我送老爷您回去,让家里人瞧瞧,哪儿受伤了没?”她拍拍膝上的土,扶着腰去搀这老人。哪知那老人又演另一出了,甩开她的手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画圈圈,嘴里念叨着:“割之弥细,所失弥少,割之又割,以至不可割”
她被甩了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
异世的天空在她的头上方,天空的颜色和前世并无不同,然而这里对穿越人士是不是太不友好了。她就是上街寻白明简,怎么还能寻出祸事来?
这外边的人再涌上来怎么办?
她一向百无禁忌,但这些天她倒霉的都快怀疑人生了。
街市拥拥攘攘,里外三层聚集了许多人。只见有个穿着艳丽的女子被当街打得鬼哭狼嚎,发髻上的牡丹绢花散了一地。
随身丫鬟拼命叩首。
人们疯狂地往这里涌来。
“赵爷饶命!饶命!”
她向持马鞭的人苦苦哀求。
打人的是泼皮七,被打的正是方才被糊了脸的嫣红姑娘。
他打的兴起,哪管人死活,抽的她满身血痕,眼睛染上亢奋的血红。
“这是赵爷教你学规矩”他竟激动忘了原话,挠头去问旁人。“对,手长得贱,就别伸手,眼睛生的贱,就别看人。”
倒是其他采石场的监工肃立一旁,瞅着聚集人群,其中一人颇有气派,上前慢慢看过去,冷笑道:“谁的脏事谁清楚,赵爷说的明白,三日里掂量自个的身价,上门来挨三百鞭子,不然就别怪咱们不讲道义。”
宋三的手下就隐在人群里,各自看了看左右,都没出头。这日宋三为讨嫣红欢心,也怕其他浪荡少年再来纠缠,让手下的喽啰远远跟着。就当他们听嫣红的指派去抓阿措的时候,后街冲出一帮人,气势惊人,直接给嫣红她上了马鞭。这些人来势汹汹,而他们说白了就是一群看人眼色、欺弱怕硬的,虽听宋三吩咐,却并没有硬抗火拼的胆子,全都缩在了人群里。
那个追进巷子的傻大个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不管了,先去给宋三通风报信。
阿措在巷子口探头探脑,捂住了嘴。
方才还以为自己要倒大霉,转眼间怎么人拐子要被打死了。
嫣红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她身上打着激灵。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怎么这么乱?
她应该心生痛快,却着实痛快不起来,随便几个男人当街就动用私刑,这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伸张。
柔轩镇,真的不是善地。
隔着重重的人群,嫣红在缝隙中看到那个她要拐的小丫头提着一堆油纸包,扶着个老人往街外边走。她伸出手来,想要对众人高喊,拦住那个女娃子,她跟丫鬟使劲摆手,要她无论如何先去那边。
然而丫鬟吓掉了魂,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并没有看见。
众人七嘴八舌的看热闹,都围着看,泼皮七更得意了,叫嚷的声音压过了她所有的叫唤。“晓得自个的身份,赵爷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