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朱成礼摆了摆手。“这都是些小事;白明简你是与白府私下勾结;谋我朱家财产吗?”
阿措呆住了;朱家人怎能对一个小孩子说话这般恶毒。朱家千里寻亲才将白明简寻回;朱家老祖宗临终前又将遗产相赠;这本是个欢喜团圆的结局啊。
“哦。”白明简只是应了一声。
她急的要跳起来了;小少爷两个时辰不见,脑子进水了?
粗使的婆子在她后边站着,棍棒硬压着她的脊梁,根本不让她起身。
“唉呀。”朱平治回望了一眼厅上坐着的朱成礼,不知如何是好。白明简的心志不小,如果说他贪谋朱家的遗产,不只小瞧了他,也在言语上侮辱了他。伯父和父亲本来都是聪明大度的人,方才又听他讲了白明简的经历,理应明白过来。但偏偏事情关己,朱家阖家对白明简亡母的怨气总想发泄出来。
他们反而认定白明简会拿钱财投靠白家。这白家是洛阳四大世族之一,有权有势,就算四五岁的孩童也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朱成善嫁错了人,可却不是朱家的错。老祖母接济了她十多年,就算是朱家的错,也该还清了。
凭什么朱家的东西要这异姓的孩子全部拿走。
而就在这时,偏偏有人火上浇油。突然下人禀报,说是白府的冯二奶奶带着人担着箱笼上门了。
“白明简,你年纪虽小,倒是忘恩负义,好生算计!”朱成义原本听了自家儿子的话半信半疑,此时也耐不住了。就算他被封疆大吏另眼相看,就算他回归本家是伦理伦常,可眼见他拿着自己亲娘的遗物要去孝敬别人,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崔氏呜呜地哭出声来。
白家的权势,他们朱府怎么抵挡?
朱平治见长辈拗不过来,非要认为白明简和白家是串通好的。他情急之下跪下了。“大伯,父亲,事情都好商量,恶语伤人却是六月之寒,话一旦出口,情分可就回不来了!”
这架势让朱平修吓了一跳。“好好的,都是怎么了?”他不过是昨日去找穗儿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她哭个不停,不小心扯到了衣裳,这能是多大的罪过,怎么全家人都这般紧张。
阿措吓唬他说这就是调戏,等着挨板子下天牢吧。他根本不信,可这时全然慌了。
白明简一步步挪到阿措的身边,仿佛完全无视朱家人的怨气。
阿措抬头看他,他站在太阳的光圈下,阳光晃的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穗儿赶紧给小凤儿使眼色。
小凤咽了口吐沫,在这个时候适合再说一遍吗?但她终究是不敢忤逆穗儿,只好结结巴巴地又在说阿措的丑事。
朱平治恪守君子之道,从不插手妇人内务,对仆从从不呵斥。他还跪在那儿呢,着急直骂人。“这里有你们这些蠢人什么事,先都出去!”
他管得了仆人,却管不了朱平修。朱平修受不得了,气冲冲地将小凤踹到在地。“一派胡言!”
他梗着脖子对朱成义、崔氏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总共就寻了一个穗儿,你们也知孩儿对她有心思,我想让她跟我,别跟这个穷小子。她说老祖宗的遗命不可违,但心里有我。她话说的不清不楚,孩儿很是着急,便追她问个明白,却没想到会碰见人。就这么点儿事儿,哪里违法了?”
原来当天穗儿主动撞见朱平修,她心思极深,虽说认了白明简当主子,又怕往后有变故,想拉拢朱平修做自己的靠山。她情意款款说了好些话,朱平修被她迷的一愣一愣的,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这事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却被阿措给撞破了,穗儿动了杀心。
朱平修满心的委屈,昨日穗儿派小凤儿去找他,要他说阿措勾引他,把撞见的事掩饰过去,而阿措也拿这事儿威胁他。
他抹了把眼泪。“你们就不想想,这种乡下丫头我看一眼都难受,怎么还等着她靠过来了呢。”之后恶狠狠地瞪了穗儿一眼。
她竟然拿个穷酸丫头侮辱自己的品味!
少年容易情热,也容易情冷。穗儿万万不会想到公子哥的深情会这么短暂,朱平修一瞬间就不再喜欢她了,甚至还记恨上了。
阿措听了却是不痛不痒,反而心里称许朱平修还不算笨到家。
他这么一插嘴,朱平治无奈了。“没有说你,不是这个事情。”
朱家齐上阵,对着白家主仆埋汰嘲讽。事情赶巧都凑在一块了,本都可以解释明白的,然而他望着白明简,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什么是亲,什么是理。他心中长出来个念头,他冒雪千里出行,把人寻回来,到家就生了一场大病,然而祖母临终时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他心里也有埋怨。或许没有找见,对朱家才是最好的。
这个念头刚过他的脑海,他就吓得掐灭了。
朱成礼被朱平修这么一闹,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怒气和缓了不少。朱平治跪在那儿,眼睛充满了求恳的神色,他望着白明简,白明简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神态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小妹。
众人又气又骂,显得白明简安静极了。
朱成礼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早被他们吓得没有主意了吧。
他想起白明简在灵堂跪在深夜的情景,忍着烦躁耐心说话。“白明简你熟读经书,自该知晓圣人圣贤的孝道。朱家将你从获鹿城带回洛阳,是不是真心当你是自家人,你应当能想得明白。朱家不好出面,你去外书房先将白府来人回绝了吧。剩下的事情长辈们再商量,你看可好?”
压着阿措的婆子们早已散去,她手脚没有了束缚,这回悄悄扯着白明简的衣摆。“少爷,别生气,你先答应,先答应”
白明简一动不动。
若说别人不知道,她却最了解白明简的性格。她对他露出又尴尬又讨好的笑容,暗自幻想,或许他还没看到自己的那张纸条。
“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我想你会对我说点什么。”白明简声音更为嘶哑了。他方才发疯地往外冲,想着就算阿措跑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回来。
她的幻想破灭了,他自然是看到了纸条。
“白明简,你说什么?”朱成礼问道。
白明简望着阿措,她嗫嚅着。
朱家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而她不能直视的只是那个男孩子绝望的目光。
她本来要说的话,在他面前是无法说出口的。
——泉水干了,两条鱼一同被搁浅在陆地上,互相呼气、互相吐沫来润湿对方,显得患难与共而仁慈守义,而当湖水涨满时,各自游回江河湖海,从此相忘,就会更加悠闲自在。
她将他送回朱府,也就是他们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奴婢可以解释的,可以解释的。”阿措心想今日运道不好,出逃计划失败,瞧着眼下形势,也不容她多想。她摇晃着白明简的衣摆,厚着脸皮装傻充愣道。
白明简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来。
“白明简,你说什么?”朱成礼又问了一遍。
他对着阿措,惨然一笑。“原来是我错了。好,我如你的愿。”
阿措的心直坠了下去。
“白明简奉亡母之命,来洛阳看望外祖母,如今心愿已了,永不会再来朱家。朱家的钱财与我有什么相干。”朱成礼等人呆住了。
——等等,他说什么他不要钱?
白府冯氏不顾下人阻拦,已经进了院门。
白明简又漠然又嘲讽的眼神在这些人身上缓缓流动。“白明简父母双亡,十四岁独立门户,当家主事,继承白氏宗谱柔玄镇白氏一脉。你们洛阳白家立继认子,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第74章 祖宗()
大雪飘飞;长衣振声;白明简这几天来披着的一身孝服,在雪中倔强固执地背对众人。
这是他给朱家人在那个旧年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而阿措听白明简掷地有声的话语,他说一句;她就在心里描述了一次碧草连天。
她从前极少认为白明简是个孩子,总觉得他成熟稳重;有着常人不及的心智;现在看来这家伙依然在中二的青春期。那几句话分明是说世间与我非亲非故,由我自生自灭算了!”陪都洛阳城中朱家的财产;白家的权势;他都掷了,在大雪中活生生一个孤家寡人;唯我命苦的气场。
她气的直胃疼,他们主仆二人千里迢迢赶赴洛阳,算是白来了。
冯二奶奶的心更是痛绝,她闯进院来满心欣喜;却没被白明简的话语捅了个透心凉。她原本想着,最差不过是白明简少年脸薄,不敢在众人面前应承;却没想他当众抢白于她,她素来骄横跋扈;当然暴跳如雷。
今日与她同来的还有其他白氏族人;因为白昭安百般推脱不去;白家大房的白明智、白明学两兄弟是被他们婶子硬扯到了朱家作见证;他们见她吃瘪,此时都咬着嘴唇,忍笑埋下头。
冯二奶奶指着白明简的鼻子,真想骂他不识抬举,又恨不得让人拿拳头敲醒他,让他看见天大的好事砸头上了。
朱家人在一旁,瞧着白明简死活不应冯二奶奶的话,神情也并不似作假。
朱成礼震惊地问朱成义:“这孩子为什么不应?”他们正是因为不信白明简会拒绝,才把话说的那般强硬。
朱家的妯娌崔氏和刘氏相互耳语道。“白家那些人门道深就算了,这小子也不贪钱?”
在场的人中间,除了阿措,也就是朱平治和穗儿对白明简算是真正有些了解的。朱平治长叹了一声,朱家的长辈把话说出时,已是无可挽回,白明简的志向何止一家一院一个便宜儿子的好处。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就算是朱家千里迢迢将人接回,洛阳人也定会说朱家阖家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孩童。
穗儿以头抢地,又哭又喊。“白少爷,你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外孙,她寿终前只留了那一句话,你不能伤了老太太的心啊。”她哭得犹如一个泪人。
然而此时此刻,谁还顾忌一个奴婢的心思。朱平治等人在她的头前走过,倒是白明简撤了一步,不受她的跪礼,轻声说道。“我在灵堂已经跟外祖母的在天之灵禀告过了。”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拿朱家的一文钱,朱成慈的儿子是来替亡母尽孝的,不是以无父无母的借口再来拿朱家钱的。
他的耳朵里这几日灌进不少朱家仆人私下的议论,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会将外祖母用在柔玄镇他们母子身上的钱财,一文不少都还回来。
白明简说完这话,再不留恋,径直往朱家的大门走去。
这时候,朱家门里门外站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他面上坦然,在众人指指点点中走了过去。
“顾或听妇言而致参商,重资财而丧友爱,是自剪其枝叶,何以庇其本根?即伤天和,必招外侮。大伯,大哥出仕在外,勤勉爱民,官声虽是极好,却因根基浅薄,还要时时防范小人背地诋毁诟谇,此事一旦传扬开来,说我朱家无德不善,岂不是正好让他人称心如意。”朱平治向来遵从长辈的意见作为自己的孝道,此次见众人围观,难以收场,也顾不得许多直言道。
“爹,你们真的要让洛阳人看着咱们把一个孩童赶出门去?”他对他爹就更不客气了。
“谁赶他了?”朱成义瞪着眼睛,看着他。
朱平治指着大门口,白明简一出了朱家门,大路宽阔任走西东。在外人眼里,岂不就是扫地出门?
朱成礼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家儿子朱平齐年纪轻轻就被朝廷外放委任,他儿子的仕途他看得最重。朱平治一点醒他,他心中的悔意翻了十倍。
这孩子不能走出朱家大门!
“明简,你小孩子心性,莫要和长辈置气,这都要过年了,你一个人要往哪儿去!”朱成礼快步就要向前拉人。
白明简顿了顿,长揖在地,还是迈出了朱家五寸高的门槛。
“麻烦,让让!让让!”阿措在后边喊着,却死活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不出去。“少爷,你等等我!”
方才,她眼见着白明简往外走,仆妇们都跟着朱家主子往外院去,一时间没人再管自己。小花厅外,就剩下穗儿、小凤和她三个人。
穗儿已经哭晕了过去,小凤和阿措相互呆滞地看着对方。
阿措揉了揉自己的脸。白明简就自己走了?
“少爷,你随身的包裹呢?你以前穿着的衣服呢?”阿措在人群中喊道,人乌央乌央地往外挤,更没人听见她在说什么。
朱家的仆人议论着。
“这个白少爷倒是心气高。”
“他那是傻,我要是他,巴不得拿着钱去白候府吃香喝辣的。”
“不要钱归不要钱,不去白家嘛,也可以不去白家,你们看看他这副行事做派是当着众人的面,把朱家白家都得罪光了。”朱平修在人群中听见他们说话,哼的一声。
阿措正巧挤了过来,他看见了,又哼了一声。“你家少爷发了羊角疯!六亲不认!”
她白了他一眼。
“他这不把你也扔下了!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朱平修很是稳重地摇了摇头。
她听到乳臭未干四个字从朱平修的口里说出来,不免想笑,但瞧着白明简的背影,她又笑不出来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门儿清,这是昨夜自己不辞而别惹的祸。可是,他真如朱平修所说,竟气急败坏到连自己都舍了?
她站住了。
可就连半柱香都没到,她又拼命地往大门口挤。
她高兴个鬼,白明简分文不带,穿着单衣,她再不管他就得冻死在洛阳街头了!
就在此时,白明简在朱家门外,被人生生叫住,止住了脚步。
“我兄弟二人被婶子叫来,说是要做个立继见证,以告祖庙香火。方才听你说的激动,洛阳白家,代传孝悌世习诗书,业继典坟,所以子孙众多,上下和睦,迄今存殁一十代,总计五百余人,祖训贻谋,承其余庆。明字第三代孙我个个认得,哪有柔玄镇白家一脉之说?白氏虽不可谓贵胄华宗,亦可附于名门右族之后,岂容你这毛头小子冒名顶替,辱及先人!”白明智、白明学都知晓自家祖父和白赫平的公案,一听是柔玄镇白家便清楚白明简是谁的后人了。
这话倒也不假,白明智年纪稍长,又在族中帮忙做事,见过供奉在白家祠堂的族谱。白赫安早年记恨在心,担任族长之时未与族人商议,就将白赫平这个兄弟在族谱中勾去,注明是上辱其祖宗,下累其后裔,以祠法惩治逐出。
白赫平都不存在,又哪来的柔玄镇白家第三代长孙?
白明智虽然心中嘲讽冯二奶奶没问清楚就先斩后奏甚是愚蠢,却也被看不惯白明简的少年傲气,出言相激。
白明学更是在众人面前,大笑开来。
第75章 白氏宗祠()
“先皇恩赦天下;宽宥犯官;恩泽后人;柔玄镇白家已是无罪之身;如何不得认祖归宗?”听着这些不相识的堂兄弟们的嘲讽,白明简的眼神尖锐起来;他清亮的声音在雪天里更为清冷。
“笑话;家之有规;国之有法。国有法,则赏罚以饬臣民;家有规;则劝惩以训子弟。”白明智的神色更为不屑。“你既是冒名顶替自然不晓得我洛阳白氏家训第一条,‘毋作非法,而犯典刑’;凡是族人犯国罪,送官究治之时,也便是他开除出宗之日。你倒不如跟大家说说看,柔玄镇是个什么地方?你爹你娘是个什么?”
这话说得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众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