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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泽也知道高老爷担忧什么，可他不能说。因为除了思想，他俩一切都是共享的。他一张嘴，慕天羽也必然听见。
甚至触觉味觉痛觉，没有控制身体的那个灵魂也能感受到，只是可以选择弱化屏蔽。而他与高老爷写字交流的话，要拿笔写，要看字，慕天羽也定然会发觉。
暂时还没找到好方法，张嘉泽也准备先按兵不动，但两人心里都藏了事，看向对方的眼睛饱含深意。
暂且先指导张嘉泽修炼，高老爷推过去一盏茶，里面飘着几片茶叶，“我先看看你御气的功夫，试试动动茶叶。”
张嘉泽凝神聚气，浅碧的清茶微微打了个旋，几片茶叶一齐颤了颤，就一动不动，像死掉的水草沉在水底。
“……。”高老爷嘴角抽了抽，这样的学生，他要怎么带。
“没有基础是个大问题，你要先打通经脉，使真气能在全身自如流动。”高老爷教导道，“这个你在玄真派应该学过，没有真气作为基础，什么都是空谈。”
张嘉泽抱头惨叫，“我原本以为能速成的，没想到还要摆弄叶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世间哪有什么是能速成的，”高老爷苦笑，“我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敲门砖而已。”
“知道了，”张嘉泽正色，他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包含着很多人的心血，上下一心的玄真派，含墨长老，一心护送他前来的伙伴们，高老爷的倾囊相授，还有慕天羽的希望。只要有希望，就能继续下去。
也渐渐深了，一个时辰后，张嘉泽已经不复之前的悠然，不懂为什么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那几片死掉的水草，颤颤巍巍的动了一下，就不再变化。
“你是新手，也许多时间没练习，这很正常。不要气馁，勤加练习，几天就会见成效。”高老爷安慰几句，他早就料到这种后果，年轻人年轻气盛，并不太能接受这种后果。
张嘉泽心累的趴在桌子上，“万万没想到，我是不是没什么天赋。”
“不然，天赋还是不错的。”高老爷不知真假的安慰他。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下日头，其实是晚上，根本没什么太阳。张嘉泽懂了，知道自己是时候滚了，别打扰了人家过夫妻生活，极有眼色的告辞。
在路上，踏着一路月光回去，张嘉泽晕晕乎乎的，想起之前上晚自习的生活，每次放学他都习惯在操场上待一会，抽根烟，看着星星碎碎的月光。他出身好，巡逻的老师见了他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学他照抓不误，就他一只漏网之鱼，夹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庆幸，张嘉泽梳理不了那种感觉，烦躁的挠挠头。忽然脑子里钻进一个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嗯？”张嘉泽听到了慕天羽的声音，“什么怎么样。”
“高老爷其实并没有教我们什么，都是些平常的东西。”慕天羽闷闷的说，语气中充满怀疑，“他是真的要教我们什么吗？我当然相信高荇之，但我不觉得他父亲也像他一样愿意帮我。”
“你不能这么想。”张嘉泽哑着嗓子说，“高老爷真心实意，你不能这么想他。”
“可是……。”
“他如果不是真心实意，那又如何，你又该怎么做呢？”张嘉泽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因为命运，你无可避免的相信他，自然不能对他有一丝怀疑。
就你说的对，你懂的道理多。
张嘉泽差点摔倒，听见慕天羽的心里话，脑袋又重了一些。清凉的夜风也刮不走他的烦躁，咯吱咯吱的碾着脚底的石子，满怀心事的少年搓搓手指，想念那一根轻飘飘的烟。
第246章 鹤妖的危险（）
张嘉泽赶着路，想快点回去休息。他没有再和慕天羽搭话，隔阂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布下，待他重视时，忽然觉得束手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一直想着事情，走路的时候就粗心大意了些。不知怎么竟然竟撞了个人，张嘉泽抬起头，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踉跄了下，摔倒在地，同时还有一个小木盒摔到地上开了口，里面的东西跌了出来。
张嘉泽一愣，他走的不快，怎么会把人撞倒。低头想把人扶起来，却被木盒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个小木偶形状的小人，似乎是琥珀打造的，但又不像。通体泛黄，晶莹剔透，泛着微微的光，看起来像是什么法宝，张嘉泽被吸引了目光，再一眼看过去，东西却被人收进木盒里，那团白色的人影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张嘉泽。
“喂，干嘛这么看我，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张嘉泽不爽的嘟囔着。这人看人的眼光让人很不爽，等等，似乎不是人，这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身上盈满妖气，张嘉泽修为不高，本事不大，却很敏锐。好歹他也进入了修炼的门，茶叶动一下，那也是动，何况他和妖混在一起久，这人身上的味儿，和阿黄似的。
哪来的妖啊，这积翠山上难道还有妖？张嘉泽他们住的地方在弟子房旁边，少有生灵，故而不知道这山上有很多修炼的精怪。
他狐疑的看着白衣人，问道，“你大晚上的来这儿干什么，你是哪儿的人，不，哪儿的妖。”
那妖面上却闪过一丝慌张，虽然天色暗，张嘉泽也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更疑惑起来，“你怎么不说话。”
那妖转身就跑，却好像哪里受伤了似的，脚步不稳当。还没等张嘉泽追，他就自己又摔倒了。
“得了吧，看来肯定是做了坏事。怎么，来偷东西的？高家的东西你也敢偷，活腻歪了吧。”张嘉译渐渐逼近，高家待他不薄，既然碰上了个小偷，自然要管。
“胡说，我没有偷！”摔在地上的人冷冷的说，“我是去帮弟子们取东西的，我一直在积翠山修炼，本身就是这里的人。倒是你，你是谁？”
张嘉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并没有穿高家的弟子服，可他却已然算是高老爷的关门弟子，高深莫测的在这个小妖面前卖了个关子，“我是高老爷都关门弟子。”
他们两人都是刚刚入门，修为浅薄，但是谁也看不穿谁，也幸亏张嘉泽鬼机灵，从他的神情举止，到走路也走不稳，猜他也是刚化形的小妖。
否则一定能看出来张嘉泽修为甚浅，不可能怕他。既然如此怕他，那一定是看不穿他。
“不可能，没听说过高真人有关门弟子。”那小妖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不信，透过月光，张嘉泽隐约看到，他头顶竟然有一缕头发是红色的。
还挺潮的啊，古代杀马特？
古代不可能有人染发，那就可能是这个妖怪自身的形态带来的了。
“刚收的，怎么啦？不信你明天晚上看看高老爷是怎么教我的。”张嘉泽知道刚化形的妖心性都很单纯，喜欢逗弄他们，“你说的话我却不信，那这个小木盒里是什么，你怎么得来的，若是你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张嘉泽咄咄逼人，看起来极有压迫感，那妖抿着嘴唇，一脸凝重，可能知道自己圆不了话，抱着盒子又跑了。
“喂！你根本跑不掉……。”话还未完，那妖就变成一个大鸟，匆匆飞走了。张嘉泽大张着嘴，“竟然是只鸟。”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又不会瞬转，只能干瞪着眼看这只大鸟飞走了。
算了，回去给高荇之说下吧。
那边半夏躺在床上，她不能夜夜陪着长庚，她也会累的。高夫人也体贴她，派了丫鬟照顾长庚。她也能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没人的地方暗自惆怅。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她在外面一向睡的极浅，听到有翅膀的扇风声，怀疑是那是大仙鹤的声音，也没有多想。那鹤她并无好感，所以不感兴趣，埋头继续睡。
可没过多久，在半夏又要睡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不小的扑腾声，伴随着几声惨叫。她再也坐不住了，心里一紧，连忙推开门。只见那只鹤在水池边缘不停翻滚哀嚎着，旁边还有一只发着淡淡黄光的什么东西。
他这样，半夏也不能坐视不理。急忙跑过去查看，“喂，你怎么了？”
那鹤哀哀惨叫着，一双眼睛充满痛苦，祈求的看着半夏。半夏手足无措，不知他怎么了，看样子也没有外伤。慌乱间看到脚边的淡黄色东西，“这！”
这不是心魂俑吗？怎么在这？和鹤妖又有什么关系？半夏拿起心魂俑，又疑惑又焦急，她自己没有办法，只好一跺脚，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去请高老爷来救你。”
没想到她刚说完，就被鹤妖拉住了脚踝。鹤妖拼命的摇头，发出祈求的呜咽，那眼神看的半夏一惊，“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去找高老爷？”
鹤妖挣扎中不忘点头，眼眶湿润，其中的哀求之色让半夏犹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会有生命危险吗？难道你要冒着死掉的风险，也不让我去找高老爷吗？”
鹤妖连连摇头，那笃定的神情让半夏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了？宁愿让他冒着死的风险，也不想声张。和心魂俑有关系吗，一定有关系，不然为何它会在这儿呢。
半夏陷入纠结中，“既然你不愿意找高老爷，那我试试能不能救你。我修为不算高深，可能救不了你，再问你一句，你真不让我去找人救你吗？”
鹤妖依旧是那个答案，半夏皱着眉，搭上他的手腕，试探性的要输入真气，探查他的身体的情形。可甫一探查，惊的半夏一抖，连忙撒手后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第247章 我叫清流（）
我叫清流，是一个鹤妖。
我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只记得自己有意识的时候，积翠山上就有高家了。
那时候母亲还在，她也是个鹤妖，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以我淡漠的性格和平庸的天赋才能修炼成妖。
母亲很美，我们仙鹤一族，一向优雅出尘，而母亲是最出色的那个。她美丽强大，曾是仙鹤一族无人不知的美人。而现在，有关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再风华绝代的人也敌不过黄土一杯，敌不过时间的销蚀。
在我的回忆里，母亲总是一副厌倦的神色，她的眼角上扬，嘴角却是向下的，很容易想像，这样的脸艳丽却冷淡，像是参杂着香气的毒药，吸引着乱七八糟的妖类，尾随着母亲，拜倒在母亲的石榴裙下面。
他们也对我很好，必然很好，不然母亲更加不可能理他们了。母亲虽然对我淡淡的，但总归是做什么都要带着我，我觉得母亲还是爱我的，我想。
其中有一个雄孔雀，对我是最好的，他本身就美艳非凡，化作人形的样子，甚至比母亲还要美。他穿着华美的织锦，那是他羽毛的颜色，在我眼里，积翠山上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无论男女。
他经常在母亲不远处，引着我玩，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对我像父亲一样好。如果我有父亲，一定也是这么对我的。显然我没有，所以他们才这么一蜂窝围着母亲转。我不明白的是，母亲虽然美，但孔雀更美，他为什么会喜欢母亲呢。
我如是问了，小时候的我是藏不住话的，也没有肖似母亲的冷淡，我盯着孔雀，看到他眼里有一丝落寞。
孔雀说他太鲜艳了，满身都是浓烈的美，他不喜欢这样。而第一次看到母亲，就被她清新出尘的样子吸引到了。
原来又是一个因为外貌喜欢母亲的人，我失望的低下头，吃着他带给我的东西，没说话。
他又说，可惜你母亲看不上我，大抵她的眼光和我一样。孔雀苦笑，神色依旧是暖的，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对他失望真是罪大恶极。
她喜欢人类，雄孔雀的一句话让我吃的掉到了地上，我愣愣的看着美味的浆果，耳边回想起了母亲常在我耳边的重复的话，
你要是个人类就好了。
你要是个人类就好了。
你要是个人类就好了……
犹如催命一般，这句话忽然在我耳边连声响起，我哆嗦了一下，暴烈的太阳让我回了暖，啊，原来这时是夏天。
什么人类？我呆呆的问，迟钝的像个傻子。
你母亲喜欢人类。他又笃定的说了一遍，这山上的人都知道，她的心被一个人类摘走了，但那个人却没带走她，当时还没有你。所有人都劝她，人类有什么好的，人和妖不会有好结果的。几十年对于妖不过弹指一瞬间，而人类早已垂垂老矣，或是变成了一杯黄土。
我是人类的孩子吗？我忽然急匆匆的打断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之前，我明明毫不在意自己的父亲是谁，只要跟着母亲就好了。
傻孩子，显然不是，你是妖和妖的孩子，一看就知道，半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这么问着，可是他没有回答，好像这个话题很难解释，又好像他觉得小孩子也理解不了。
那我母亲和人类是怎么回事呢？我连声问起了他，一开始，明明是他讨好我，跟我说话的，现在却完全相反，真狡猾，我想，但我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因为母亲从不和我说她的过去，她只会不断的在我耳边说，
你要是个人类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母亲毕竟不是积翠山上的妖，她是后来才来的。那时候她就已经带着你了，我听说，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但是最终没有在一起。
我是母亲和不爱的人生的孩子。这时候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想法冒出来，至此多少年都没有打消。
看来我父亲是谁不重要的，就算找到了，母亲不开心的脸上也绝不会有一丝笑容。那为何还要寻到父亲让她不开心呢，虽然这样我会不开心，不过没有关系，我没有父亲也没关系，只要母亲开心就好了。
我吃完了孔雀的东西，忽然觉得母亲的每一个追求者都很不错，尤其是孔雀，如果母亲能为我找一个父亲就好了，如果母亲能爱上别人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家了。
我转头回去的时候哭了，不想让母亲发现，藏在一旁擦干眼泪再回去，可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我忍住呜咽，用翅膀抱住自己，我的翅膀和母亲多像啊，之前的我多么骄傲能和母亲这么相似，可如今一想，却像个笑话。
后来，母亲在静静的修炼，看到我通红的眼睛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她美丽的脸，一个疑问没憋住问了出来，你们知道小孩子总是憋不住话的。
母亲，你觉得人类比妖好吗？
母亲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害怕这种眼神，只好低下头去，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句笃定的，
当然。
当然，人类当然比妖好，如果母亲是人类，她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不是和并不爱的人生下我，那时候，她一定会每天笑着，对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当然，那个孩子必定不是他。
因为他只是一个妖。
清流迷迷糊糊，觉得时间一切犹如镜花水月，他是长大了，还是依旧那么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呢。如果是梦，母亲是不是还活着，没有像那时，因为厌弃自己的身份，毫不犹豫的跃下万丈深越。
母亲的翅膀像是被折断了一样，一动不动，明明是那么强有力的优美翅膀，只要轻轻扇几下，就能直冲云霄。
母亲却直直落下去了，有翅膀却能在生命危机时刻收住巍然不动，这是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