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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半点不违和。
等人坐齐了,沈七将斗金放到了他和赵怀煜中间的儿童椅上,斗金两岁,遗传自沈家的聪明早慧,已经能自己握着小勺子吃饭。
沈七一边自己吃一边照顾斗金,帮他夹一些能吃的菜放到碗里,动作熟练又妥帖,放下碗,余光一瞥,看到赵怀煜投来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十分稀奇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夹了一筷红烧肉放到赵怀煜的碗里,下巴点了点:吃。
赵怀煜迅速收回目光,带着一丝慌张,低下了头去。
沈七觉得有趣,又接二连三夹菜给他,赵怀煜一直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埋到碗里去。
这副模样,叫沈七大感新奇,这还是头一次,狼崽子不敢直视他,顿时来了兴致,一边夹菜一边道:“怎么?不喜欢这些菜?”他用狼外婆引诱小孩子的语气,“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夹。”
赵怀煜不敢抬头,怕暴露自己的想法。
七少爷刚刚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贤妻良母四个字,这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总觉得一旦被看出来,后果会非常严重!
沈七难得见赵怀煜在他面前露出这副鹌鹑模样,不是那种假装的忐忑,新奇之余起了逗弄的心思,一个劲儿给他夹菜:“喜欢这个吗?这个呢?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大太太余光瞥过来,就皱起了眉:“老七你别欺负怀煜,怀煜你别理他,安心吃你的。”
沈七登时无语:“我哪里欺负他了,我帮他夹菜而已。”
大太太斜睨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出去外面欺负欺负别人就行了,在家还胡闹,怀煜胆小,你当哥哥的多照顾着点他,别吓着他。”
“我”沈七对上沈老爹和几个兄弟幸灾乐祸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赵怀煜转头看向大太太,期期艾艾道:“伯母误会了,七少爷没有欺负我”说着小心而迅速的瞥了沈七一眼,“真的。”
大太太就一脸我懂我明白的表情,瞪了沈七一眼:“你瞧怀煜多懂事,还为你说话,你还当哥哥呢,羞不羞,以后多照顾着点怀煜,怀煜也是,以后要老七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沈七:
到底谁是谁亲妈!
还没吐槽完就听耳边传来提示音:“幸福值+1。”
沈七:
沈七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吃完饭出了餐厅,他看也没看赵怀煜一眼,直接披了外套朝自己的院子去。
赵怀煜也不在意,似乎心情极好,脚步轻快地跟上。
一路上路灯明亮,映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安静的空间里,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分开,赵怀煜低头瞧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好像刚刚被大太太那样维护时一样,却又有着不同。
他转过身伸开手,脚下的影子也伸出了手,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影子抓到了手里。
想要。
心里模模糊糊升起一个念头,尽管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想要什么,但就是想要。
大约是想要留在这里和和乐乐一起热闹吃饭,或者是想要留在沈七少身边,得到赏识提拔,不用再回去赵家过仆人不如的日子,不用再担心太太和那些姨娘对他的不怀好意,总之,想要。
可是要怎么留住呢?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失去的赵怀煜这一刻有一瞬间的迷茫,所幸他很聪明,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沈七倒是没有想到短短一段路会让狼崽子想了这么多,他确实生气,还有郁闷,他好不容易在狼崽子面前建立起来的绝对威信被自家亲娘给戳破了一角,怎么能不生气。
而且还让狼崽子看了笑话。
想起那个幸福值+1,他冷笑了一下,进了门直接朝沈安道:“带赵四去客房,楼下那间。”
然后看也不看赵怀煜,上了二楼。
进了卧室冲完澡出来,又后悔了,倒不是后悔将狼崽子打发走,而是后悔自己刚刚的意气冲动。
提起毛笔默写了一篇经文,很快,心情平静了下来。
嗯,这个世界他可是要干大事的男人,要冷静,要克制,要做到临泰山崩塌而面不改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我催眠巩固了一下人设,沈七熄灯安睡。
腊月二十九,按照习俗要祭宗祠,沈家遵循老习俗,祭祀在下午,一套流程下来要到晚上。
于是从早上起来,整个宅子就忙忙碌碌热火朝天,沈家的宗祠自然不在这里,在南方老家,以沈总统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回去老家祭祖,万一途中闹出个刺杀什么的谁来负责,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华总统建立民国初期,没少被各方甚至各国派来的人行刺。
所以便暂时在新华宫中改建了一处,用作祭祖,有趣的是,这座宗祠不但装着沈家先祖,还有华家先祖的牌位在,依照华总统的说法,他父母早亡一介孤儿,早年多亏沈总统帮助才能安心上学,又和沈总统结为兄弟,双方便是一家人,一起祭祖就是。
当年上位的贾总统是京师人,宗祠就在京师,自然不用搬牌位进来,于是乎新华宫的宗祠里,就只有沈华两家的先祖。
沈七觉得,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华总统对身边的夫人和姨太太亲昵有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暗恋他老爹了,老实说,其实私底下这样猜测的人不少,只是暗戳戳没有人敢明说出来罢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新与旧交汇,在这里能看到依旧固守陈旧腐朽到骨子里的顽固,也能看到新潮到让现代人都汗颜的思想。
再加上华总统带来的冲击,每时每刻都有许许多多让人惊讶稀奇的事情在发生。
或许对那些拥戴新式思想的人们来说,只要不抽大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华总统建立民国二十多年,便坚持禁烟禁了二十多年,一道道法律条文越来越严苛,对于犯了禁烟法的人判刑也越来越严重,不厌其烦的宣传,政府带头坚决的打压,终于达到了如今的效果。
单凭这一点,沈七便可以不介意他那些小私心,何况死者为大,华总统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毕竟是益大于弊。
虽说倭国以及其它各国还在虎视眈眈,但只要这几十年内能凝聚住不闹内讧,就不用怕。
沈家祭祖,参与的自然全是沈家人,赵怀煜便被留在了家和园里,沈七十分好心的,派人去将赵怀潮接了过来。
沈七穿上大衣,拍拍赵怀煜的肩膀,笑得一脸和善:“既然母亲让我照顾你,我当然不能放你孤单单一个,正好你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家人了,跟你三哥好好叙叙旧。”
赵怀煜已经隐隐摸到他的脾气,选择保持沉默。
见他面不改色,沈七就叹了口气,狼崽子越来越会控制情绪,也越来越不可爱了。
一套祭祖的程序下来,沈家人都累极,沈七根本顾不上跟赵怀煜和赵怀潮打招呼,直接收拾收拾睡了,第二天是除夕,还有的忙。
沈家身份不同,放在过去是皇室,放在现在是领导,除夕自然也过得不同。
一大清早,沈总统开始往外派发福字和对联,凡是跟他亲近的属下都有,至于那些军阀,提早邮寄了,估计也正好这个时候收到。
家和园在昨天就已经装扮了起来,门神对联挂牌桃符,焕然一新。
各国领事馆开始陆续来上门送贺礼,虽说租界被收回了,但并不禁止各国国民来往,商人学者等等仍旧交际往来,大街上时常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洋人。
趁着这个时候,沈家上下,包括才会说话的斗金在内,都必须通过电台,通过录音机,给全国人民拜年,说祝福词。
这个电台祝福是沈七想出来的,按照他的想法,这么重要的时刻,自然是要在人民群众中刷一波存在感和声望值,也让人民知道是谁在领导他们,加深他们的印象。
通俗一点,叫接地气。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如今收音机是最快速且有效的传播手段。
从沈总统开始,祝福词不可能是简单的几句话,总要回顾一下过去,含蓄而委婉的告诉大家他这个总统今年又为大家做了哪些哪些好事,再展望一下未来,明年会继续为大家做哪些哪些好事。
人民群众听着广播热泪盈眶:好人呐,好领导。
各随时磨刀准备上位的军阀: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发言完毕,是庆贺新春晚会,从傍晚七点开始,到十一点结束,之后是守岁宴会,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一听就知道是华总统搞出来的,上台表演的全部都是当世的大师,咳,当然美女不会少,华总统曾经的两房姨太太就是这么认识的。
沈总统端坐,沈七和三个大哥负责招待来宾,他将赵怀煜带在了身边,赵怀潮交给了沈二哥,他们比较有共同话题。
宴会上沈七端着酒,觥筹交错,寒暄交际,赵怀煜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每每被介绍,都是一副腼腆单纯的模样。
接近十二点,沈七才脱身出来,上了休息的阁楼,他褪去外衣,接过沈安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蒸腾的热气让他浑身舒坦,放下毛巾,睨了一眼旁边的赵怀煜,懒懒散散的在沙发上歪躺下来:“说说你现在的想法,感受如何?”
他带着他一晚,可不是让他蹭吃蹭喝的。
赵怀煜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和忐忑中恢复过来,毕竟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能够从头到尾保持得体,已经算很不错了。
短短不到两个月,从遇到沈七少,被他看中,被送到军营,到这几天所见所闻,他被迫如此强势而迅速地打开了眼界,看到了未曾看过的世界,也看到曾经短视狭隘的自己。
他不笨,相反十分聪明,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沈七少这么做的意思,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看着面前被酒气熏染,面带薄红的沈七少,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单膝跪下来,奉上自己的忠诚,没有言语,却用肢体表达了全部的意思。
沈七非常满意,满意他的聪明,满意他的选择,更满意他这副完全臣服的姿态,尤其他的臣服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更甚者是否藏着相反的念头,但他表现出来的这种臣服,还是给了他极大的满足。
“很好。”他勾了勾手指,那向他臣服的狼崽,便单膝挪到了他面前,他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听过程,只看结果,四年,我给你四年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方法,将赵正和的鲁军拿到手,否则不用再来见我。”
赵怀煜只觉骨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是激烈,是激动,眼里瞬间浮起了一层腥红,藏在心里异想天开的隐秘心思被掀开,但摊开给眼前的人,他并不觉得窘迫,也不觉得慌张,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刺激,让他热血沸腾。
“去。”沈七收回手,微醺的酒意上头,手抵着下巴懒懒的笑,带着一些漫不经心,“希望四年后还能再见到你。”
赵怀煜觉得全身都在燃烧,他抬头,一双泛红的眼直勾勾凝着沙发上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倏地起身,扑上去,急促的,笨拙的,对着那张错愕的,艳若桃李的脸亲了下去,或者说咬了下去。
一触即分。
然后仓皇的、飞速的,却又身姿笔挺的离开。
第40章 为少帅鼓掌九()
民国三十二年冬;鲁省军首赵正和中风瘫痪,军首之位暂时由其四子赵怀煜代为接管;虽说赵四少才刚满十八;但鲁军上下却并无多少反对之声,抗议最强烈的赵二少赵怀森,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至于三少赵怀潮;两年前从军校退学,重新考了京大,据说学了什么物理系;还进了沈二少的实验室;对军中的事并不感兴趣;听闻赵司令中风;还专门赶回来支持赵四少。
四年过去,不论是赵怀煜还是赵怀潮都长大许多,赵怀潮探望完赵司令出来;看到远处廊檐下的赵怀煜,心中颇为感慨。
谁能想到他们兄弟几个,却是昔日唯唯诺诺的老四最终上了位,他这些年在京师开了眼界见识多了学的多了,也知道他这位四弟当初不过是隐忍假装,然而能从八岁忍到十多岁,也非常人能及了。
谋大事者,忍为上,他这位四弟忍了;成就了今天的地位。
少帅的名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当年父亲送他进军校,至少有七成的心思是想让他继承他的位子,可惜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带兵谋政的料,于是两年前退学考了京大,如今做些喜爱的研究,对他来说,比做什么少帅要舒心的多。
他踱步过去,约莫听到他的脚步,还离着段距离,老四便转身看了过来。
十八岁的少年,却已经完完全全是成年人的模样,半点少年气都没有,暗绿色的军装外面套着同色大衣,戴着皮手套的手里握着马鞭,看样子刚骑马回来,一双比寻常人深邃许多的眼睛看过来,像无波的深潭,窥不出半丝情绪,只静静站着,一身气势逼人。
“三哥。”
十四岁的赵怀煜对着赵怀潮,表面羡慕尊敬,其实嫉妒不屑,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愿意承认的羡慕,而十八岁的赵怀煜,朝他淡淡颔首,神态自若,心中平静无波。
“四弟。”
赵怀潮走上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赞道:“刚刚着急去探望父亲,没来得及仔细瞧你,不错,这副样子,确实是少帅了。”
赵怀煜淡淡道:“刚才多谢三哥出言撑腰。”
赵怀潮摆摆手:“你我兄弟,不说这些。”何况他心里清楚,就算没有他那几句话,赵怀煜照样该是少帅,他刚刚在大堂看得分明,那些副官根本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也就赵怀森在那里气急败坏了。
寒暄完,两人一时失了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毕竟两人原本就不是什么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又许久没有相处过,这四年也就过年匆匆见一两面,说是兄弟,恐怕还不如跟身边的随从来的亲近。
最终还是赵怀潮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对着廊下的雪景,感怀的叹了口气:“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这院子里玩耍,转眼一个个成家立业”
赵怀煜眯眼瞧着树上的落雪,没心情听他感慨怀旧,打断他的话:“三哥有话直说。”
小时候玩耍的是赵怀森和赵怀潮,于他而言根本不是玩耍,是痛苦,被当马骑当狗撵还要装傻充愣的痛苦。
赵怀潮这时也反应过来,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表情有些尴尬:“那我便直说了,我想将我母亲带走,我这两年做研究也攒了些钱,在京里买了间公寓,所以想将我母亲接过去。”
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懂。
他母亲只是一个姨太太,如今父亲成了这个样子,后宅的事自然全由了太太,他来的路上已经听说太太打发了不少没有生育的姨太太,母亲留在家里,以后太太还不知道要怎么出手整治,当然,还有赵怀煜的原因。
他母亲当初为了他,没少打压收拾赵怀煜,说他小人之心也好,怎么也不能放任母亲待在家里,所以他想将母亲接走,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之前在大堂上极力支持赵怀煜,帮他在一众宗族面前压制赵怀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
赵怀煜挑了挑眉:“随你,只要太太那里不反对就好。”
八姨太当初对他做的事,他可以不追究,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