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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注意到动静,看向船下,与那黄衫女子对视,剑来刀往的交锋。
我拱手道:“大人。”
陈子敬看向我,推着轮椅到了甲板另一侧,我抬脚跟上,走到船下的人看不到我们的那一侧。
河水从船边流过,船浮在水面上。上了船,发觉船有些高。
他喊:“褚书吏。”靠在船舷,看向我。
我向前走了两步,到他跟前。
陈子敬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低下头,食指在我掌心一笔一划的书写。
指尖微凉,下指轻柔,一点凉,一点痒。
他的指尖停住,我却僵住——“私盐”,他写在我掌心的二字,是私盐。
他松手,我慢慢握起掌心。
“大,大人……”
陈子敬道:“船上所载,有此物,可是,”他对着堆起的绸缎,“不见了。”
“汤府?”我以极轻的语气问。
他点头,肯定确定,没有半分犹豫迟疑。
我缓缓挺直了脊背,看过目光所能及的每一寸。解不开的结,断掉的链子,真真假假的案情,一下子变得清晰。
两日来,我进行了千般假设,一条条推翻,总觉差了一点,漏了某处,方向有误,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汤府竟然贩卖私盐生意。
那么,两本册子记的应是私盐生意往来,难怪汤府管家舒平当晚紧张,难怪陈子敬看到册子有那样的反应,难怪他与梁敏认识——原来一切不过是个局,他们互相使障眼法,我一个局外人,莫名其妙的被拉了进来,难怪晕头转向。
如此,虽部分无解,但许多问题似乎说得通了。
我迟疑道:“大人是说……”
他说:“我们要找出来。”毋庸置疑的语气。
我点头。
虞朝是盐铁专营,专营即是盐与铁由朝廷官方控制、销售。虞朝初建时国库空虚,因此摒弃了前朝官营为主允以民营的作法,实行的是严格的盐业专营。
盐价也越涨越高,如今稻谷一石,只可换盐约一斤半。可以说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因此朝廷法度屡有变化以扞卫盐利,至今上在位,盐法已相当严苛。
不禁想,以虞朝现今的国力,却绝对专营,盐价水涨船高,制度并不合理。私盐,价格低廉,有一定的惠民作用。
漫长的发展史上,官盐与私盐的斗争从来都存在着。古往今来,多少富可敌国的商人与盐脱不了关系,或是盐业民营者之一,或是盐商出身。
如今完全专营,与民争利,如此强势作风,可见虞朝在工商业上的政策也难有积极导向。
周文质曾说她的梦想是开商道,多么难以实现。
政策刑罚,无法苟同。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
批判,很容易。
批判者似乎本身就有一种我比你们高的意味。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以所谓文明角度批判过去种种,本身就荒谬。许多政策制度,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自有发展的历史。
我可以不认同,但身在此处,不能不遵守。
陈游之说道:“褚书吏,随我来。”转身往舱里走。
我以目光征询陈子敬,他颔首。于是跟着陈游之,下到货舱。整理好裙摆,沿斜梯向上看去,与陈子敬视线相遇,他半合着眼,沉默着。
他的不方便,是一根刺。刺痛的,不止他。
我,本该局外人,却无意早在局中。他说“我们要找出来”,包括我,所以才告诉我。
如果这是他希望的,那么,我会努力做到。
货舱里的绸缎几乎搬空了,几人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轻按,放到口中尝了尝,说道:“大人,咸的。”
“嗯。”陈游之应了声,环顾舱内,然后沿着墙壁慢行,一手张开五指轻抚木壁,一手曲指叩舱壁。我会意,从另一侧效仿他的行为,以查是否有夹层。
那几人在地板上慢行,检查是否有缝隙。
陈游之敲到一处,停下。
我们立刻止住手中动作声响,陈游之又扣了几下,声音有点空。众人眼睛亮了。他发力去推,木壁纹丝不动,他转过身环视,眼睛定在一侧烛台上。
蹲着的人中有一人反应奇快,一跃而起,扳动一侧固定的烛台,不见反应。又转动灯罩,木壁咔咔几声,分作两边,旋转开了。
旋转过程变得漫长,秉着呼吸,盯着木壁一点点,一点点旋开。
空空如也。
木壁后,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早睡早起身体好~
洗洗睡啦~
☆、失盐
货舱静静的,可闻刷子轻扫过木板的声响。
木壁洞开,几人伏下身子,手执木刷收集地上的细盐。仔细瞧,地板及舱壁上可见细盐。被隐藏起的小货舱内,载过盐。
可现在,不见了。
陈游之手指在舱壁上轻轻滑过,到了一处,停下,说道:“此处尚有些微颗粒,再往上几乎没了。”
我比划了下在我头上一公分的位置:“此处已无。”
陈游之转过身,来来回回的踱步丈量,哼了一声:“载了不少。”一双眼冷冷的扫过,“何处可藏?”
我走到对着门的木壁前,屈指轻叩:“不知后面有什么。”
“看了便知。”陈游之上前推,墙壁不动。他并起两指,在墙壁上快速敲动,绕了一大圈。发力两指抠进,提气往后一拉,板子“咔咔”随他手脱落,墙上留下一方形大洞,木屑簌簌飘落。
“哇!”我一惊,不由后退一步,又忍不住赞叹。
站在洞前看去,墙壁另一侧却亦是一个货舱。货被堆在一角,数个黑衣人拔刀出鞘,护卫在身前,满脸警惕,随时迎战的模样。
“是我。”陈游之道,手一松,把板子掷在地上。
刀入鞘,人散开。
陈游之皱着眉,问道:“你们可有发现?”
“回大人,没有。”
他慢慢回过身,环视舱内。
我走近他,低声问:“大人,为何不从船夫身上问?”
没有喊他陈门上,显然他的身份远远高于“门上”的称谓。在随行黑衣人的称呼里,“公子”是陈子敬,黑衣人极有可能是陈家训练出来的军人。“大人”是他,那他在军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不容易。”陈游之说道。
也对,据册子上记载,她们贩私盐数目不在少数,一旦爆出,只怕无一人能幸免。她们定然也知晓利害,难开口招供。
必须找出确切的证据。
视线转回舱内,夹在两个货舱中间,空间不小,但若两侧都堆满货物,也不易被人发现。来回走了几步,我说:“我建议令人丈量船外侧的长宽,再丈量内侧,两组数据进行对比,就可知是否尚有隐蔽空间。”
陈游之点头,指出几人:“你们速去照办。”
“是。”她们低头行礼,迅速退了出去。
陈游之拿起收集好的小袋细盐,说道:“走吧,向公子禀告。”
回到甲板,陈子敬独自坐在船头。
“公子。”陈游之停在三尺外。
我从陈游之身后探出头去看。
风从河面吹来,他衣衫微动,没有回头。
陈游之道:“有一暗舱夹于前后两舱中间,可容盐百几石,舱内空无一物,地板舱壁上都有残留细盐。已令人丈量船身,以寻有无其余暗舱。”
风中夹着指尖轻叩的声响,他说:“去听听她们怎么说。”
自我们的身影出现在船舷,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随之附上,我后背似有冷风吹过。
陈游之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那女子道:“小人是永州郡人。”
“满船的货是哪里来的,你是何身份?”
“我们东家是永州郡金字号掌柜,丝绸布匹是东家在曲水郡定的,小人只负责把货运回去。”
“曲水郡哪个商家供的货?”
“于家。”
陈游之冷然道:“是么?于家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私卖朝廷禁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运!”
“大人说什么,小人不明白。”那女子沉着道。
陈游之张开手掌,雪白的细盐颗粒从指间溜下。
“哦?”那女子问道:“大人这是……”
“船上的东西。”陈游之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不认识?”
那女子道:“这不是盐么,有甚么稀奇,是常见之物。”
“却是在船上暗舱中寻得。我倒很好奇,船上怎会有暗舱,舱内尽是盐粒。”
“大人或有不知,从曲水往永州一路常有悍匪,设暗舱只为护住珍贵货物。”
“是么?”陈游之又问,“那么盐粒又作何解释?”
“大人以为小人为何不远千里来曲水郡?不过是为了于家特殊的煮布之法。于家染布都以特殊盐水煮之,布匹颜色久而不退,些微盐粒从布上析出,也不足为奇。”那女子应对得滴水不漏,见陈游之怒色,神情里有丝轻慢。
一直沉默的陈子敬忽然道:“原是如此,游之,上船。”
再回到甲板上,陈游之嘴角微微翘起:“回答得似乎一点破绽都没有。”
的确,她回答得太快太流畅,如一早就编好背过般。陈子敬不过想试探她们的态度,根本没想从她们那里得出答案。我不明白。
“大人,可还有线索?”我问道。
陈子敬没答,只说:“令昨夜追踪的人来。”
陈游之回身做了个手势,几名黑衣人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陈子敬道:“把你们昨夜到今日的情形再说一遍,详细些,不要有遗漏。”
“是,公子。”一黑衣人道,“我们在汤府外守了近一夜,汤府一直没有异动。近丑时,汤府有一人穿夜行衣从后门窜出。那人武功不低,可是窜出速度不快。我们疑心有诈,没有立刻跟上。果然,那人走出两条街后,攀爬上了高楼屋檐,汤府屋顶上有人燃起一炷香,挥舞了几下。那人才飞快的走了。”
“原来早有人潜在屋顶上,查看是否有人跟踪。我们不敢同时动,怕惊动了汤府内监视的人。由属下一人先行,沿途洒了记号。那人脚程实在是快,属下只能勉强跟上,怕被发现,也不敢跟太近。那人直到平春几十里外一处靠河的山坳才停下,山坳里漆黑一片,那人吹了哨子,没入草丛中。片刻后,山坳里亮起了灯火,数十人来回搬了东西到货船上。”
“我们寻了许久的盐库原来在山坳腹地中,难怪一直没有找到。我们的人陆续赶到,但人数悬殊,属下不敢妄动,一人回禀大人,一人去集合人员,属下等在原地监视。”
“她们装了三船,船却是按不同的方向走,我们只好分三路跟踪。我们这一路在岸上跑了一段,寻了一艘渔船远远的跟着。渔船漏了水,我们只得弃船上了河岸。直到此处,她们靠岸休整。人员到后,我们就将她们拿了下来。”
我想了想,问道:“为何确定装上船的是盐?”按她说的,天黑隔得又远,她们只知道有货运上船,如何确定是盐?
陈游之道:“那处仓库已被接管,确是盐库,但是盐已被运走。”
这么说,他们已经控制了盐库,没有搜到盐,缺乏充足证据。可是他们抓到了人,可以审问,应当有人会招才是。何况不止一艘船证据……
陈子敬似乎明白我所想,说道:“另外两艘船所过之处为高山急流,已跟丢。派人赶去上游,但尚无讯息。”
难怪他会亲自来。按目前所知,案子牵涉不少人,是重罪大案,若非人赃并获,判处难以服众。他们悄无声息的做了这许多事,莫非我们四处奔波不过是障眼法,他一直另有打算?
又有人来报:“已丈量船身经过对比,再次搜寻过,并凿了货舱地板,无暗室。”
不是好消息呢,没有找到,难道凭空消失了?
眺目远望,茫茫河水默默流淌,轻轻拍打在船身。
我心里浮出一个念头,急急跳下船。
船离岸有一小段距离,我够不着,不由喊道:“快快,把船拉近靠岸。”
她们都看向我,却没有人动。
陈子敬的脸出现在船舷后,我一脸急切的看向他。
“按她说的做。”
陈子敬一发话,黑衣人迅速解了绳,把船拉过来。
我凑上前,细细摸过船身,防水做得极好。油刷过的船身不会留下明显痕迹,但是,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
我摸着船身来回走了两遍,终于确定心中所想,忍不住笑出来,立刻又生忧愁,皱起了眉头。待心绪稍定,拾了两块石头,快步回到船上。
我上船便说:“给我准备一个木碗或瓷碗,一个木盆里面装大半盆水。”
她们虽然不知我要这些做什么,但有陈子敬之前的话,东西很快备好。
我说:“大人请看。”
把碗放在盛了水的盆里,碗漂在水面。两块石头放入碗中,碗稍稍下沉。拿起一块石头,碗上浮些许。
如此反复演示了两遍。
陈子敬颔首,说道:“原来如此。”
我看向一直跟船走得那名黑衣人,问道:“你跟踪船时,有无发现船身高低有区别?”
那黑衣人道:“当时天色很黑,没有注意。”
“她们人手可有少?”
“不能确定。”
我点头,说道:“刚去查过船身,船身乍一看不明显,但船身吃过水与没有吃过水的地方湿润度仍有差别。”
手指蘸水在木板上画了一条线:“假若这是船身现在的吃水线,那么,”我又在线上方画了一条线,“这是最初的吃水线,今夜刚出发时船上所载货物比现在多,比现在重。”
他们可能不会注意到浮力,但是原理很简单。就如演示那般,船上最开始的吃水线比较深,是因为多了失踪的数百石私盐。
我对她道:“劳烦你把整个行程路线画出来。”
如果船一直在航行,那么她们是如何让几百石私盐消失的呢?
沉默的河水就是答案。
我唯一担心,她们把私盐倒进了水里,盐溶在水里,那无处可寻。转念想,不过是赌一场——数百石盐,她们赌我们想不到找不着,我能赌的是刀口过活的人绝不会把卖命换的物什轻易舍弃。
那么,就把失踪的盐找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
俺一进入加班状态,就么法好好写东西
一定不会弃文的,只是更得慢。。
☆、失策
沙子从手中漏下,在木板上蜿蜒。
黑衣人按军队习惯,以沙描绘出船行路线。细细的,是河道,弯弯绕绕。一堆堆的,是山峰,连绵不断。
船是逆水航行,所航行河道,不计和缓水弯,共有三处大弯道,弯大水急,两侧有山屏蔽,若想做手脚,的确合适。
黑衣人画好后,我仔细看了一遍,对她说:“请你把整个追踪路线再讲了一遍,分河段讲,河岸追踪、小船跟踪、弃船上岸分别在哪里。”
黑衣人依言讲述,标注出各个路段。
第一到第二个弯道间,是黑衣人河岸及小船追踪航段,跟得较紧,若要寻地方弃私盐,时间上有些困难,但未必不可能。
船破上岸是在第二到第三个弯道之间,时间上似乎更为充裕。我问道:“船破到你们上岸花了多久?”
黑衣人道:“一刻左右,我们不怎么熟水性,水很急,我们被往下冲了一段。”
“再赶上船用了多久?”
“差不多也是一刻钟。”
中间有三十多分钟的时间差,我问:“船破时,她们的位置在哪?”
黑衣人指出离第三个弯道拐弯处不远的地方,说道:“应当是这里。”
“你们赶上时,她们在哪里?”
黑衣人指出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