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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明媚起来了,说:“好的,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其实我也很明媚,于是问:“你还记得我家住哪里?”
他说:“那是自然。还记得十八楼2号呢。”
我挂了电话心里很高兴,高兴持续了两趟拳的时间,才忽然发现我其实应该生气的。
我去……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哄好了?!
我打不下去拳,只好继续背道德经。背不下去,等来了老唐的电话。
自从上次发飙之后,老唐一直谨小慎微,这让我很愧疚,于是我很热情地接了老唐的电话,并要请他去吃中饭。
席间老唐小心翼翼地探究:“你还生气呢?”
我很诚实地回答:“不,我不会生你的气。”
老唐说:“那个KTV,去唱歌就算了,尤其,不要跟它的老板纠缠不清。”
我不说话。
老唐说:“欢场的人有几个干净的?他们的世界跟你的不同,好奇一下就算了,……”,然后老唐叹气,“瓜瓜你这好奇心啊,真是要人命。”
我说:“你放心好了,我有数。”
老唐说:“就是这句话我最不放心。”
心花朵朵开 二十四(1)
我爸要我随时汇报大东哥的动向,可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只好给他短信:哥哥,方便的话请给我回信。
然后我去把道德经抄了一遍。古代道士抄经书是很有讲究的,什么笔墨纸砚,什么时候钟点,点什么香,燃什么灯,穿什么衣服,需要抄多久……
哪里像我们,什么都可以速食。久而久之营养不良,精神空虚,就想着如何出轨填补一下。我也不知道婚外情这件事情到底是怨当事人还是怨社会了,但看在社会群体太广泛,我想我还是针对当事人比较好运作。
然后电话就响了,我说:“大东哥,你在哪?”
背景音很喧嚣,我问:“哥哥,你不是又喝酒了吧?你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
片刻,那边传来一阵咳嗽,然后有人说:“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带着笑,却不高兴。这不像大东哥。
我说:“喂?”然后看一眼号码。
我去,00:16,电话来自Z君。
上帝一定万分宠爱我,就想让我脑溢血然后理所当然地去他那里报道。我想不到这时候Z君来电话做什么,凌晨打电话给关系不算紧密的女孩子是一件很唐突的事情,我不喜欢男孩子这么做,所以,这么对待我的男孩子都被我数落的醒了酒。
但这是Z君,Z君不是一般人,我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了?”
他还是重复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很显然,他没听到我前头说了什么。我说:“哦,这个时侯打电话给别人,肯定神志不清,半夜神志不清,不是喝酒,难道,你撞了邪?”
Z君模糊地笑了几声说:“你总能让我觉得很轻松。”
这下我开始神志不清,我说:“喂,你说什么?”
Z君说:“明天我们的约会。”
我严肃地问:“你要做什么,取消?”
他说:“你怕我cancel吗?”
我首先念及此君发音极为标准,然后我说:“你可以试一下。”
他过了一会儿说:“你这个女孩子真是不一般,呵呵。”
我觉得不对劲,问:“你到底怎么了?还是打错了电话?”
Z君说:“没有。我感觉很好。”
我说:“已经转钟,你还在醉着,你觉得很好?”
Z君嗯一声。
这场谈话越发诡异起来。
小的时候,当我知道毛主席喜欢吃红烧肉那刻,就把与我分享这个入门级八卦的哥们打翻在地。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吼:“毛主席怎么会喜欢吃红烧肉?!”
那位哥们从此不再理会我。Z君喝酒这项事实对我的冲击不亚于此,好像发现偶像是凡人一样。
我想不到说什么,但又不舍得挂断电话。只好说:“我哥昨天也喝醉了,这几天我身边的人都喜欢喝酒。”
Z君只是说:“哦,我很开心你把我当做你身边的人。”
我说:“你在哪里?”
他说:“我在外边。”
我说:“外边是一个地球,这个回答不诚恳。”
Z君又笑了,说:“我在我的办公室外边。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做什么。你也不告诉我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我看到你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坐在KFC里头,隔了这么久,才知道他不是你的男友。”
我忽然想到南瓜。想到那天的短信,原来我的第六感真是非常灵。我预备开始钻研彩票,搞不好中了大奖我就可以养起Z君,他的职业太复杂太累人,我想他快乐,他看起来不快乐,虽然他笑着。我不禁觉得自己跟圣母像似的,于是更加圣母像地问:“你不觉得,你在胡思乱想吗?”
他说:“现在看起来,我的确是。”
心花朵朵开 二十四(2)
然后他笑了,说:“瓜瓜,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临场发挥能力真是不及你,做得不好不对,你要原谅我,告诉我,然后给我改正的机会。”
我笑了,这是世上很少有诚恳的道歉,大部分的对不起只是一种策略或者是计谋。但我信他说的,他说要我原谅他的时候,我信他的诚心的。穷寇莫追,更何况这是我心上的人。我预备转移话题,于是说:“你开KTV。你的办公室外,就是KTV咯?”
Z君笑了,不置然否。
圣母一般的我问:“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Z君回答:“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话”,然后他叹口气说:“说说话就好。”
他也不快乐,但他的不快乐是他的秘密,他想有人陪在身边,其实我很高兴,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到底是不是我啊?
我试探道:“我愿意陪你讲话,但是,你确定知道我是谁?我可不想听不该听的秘密。”
Z君说:“我确定是你,你是徐瓜瓜,我记得你的号码,你怕狗,你喜欢听戏,还喜欢小肯,喜欢到我店里去唱歌。而且,你有警察叔叔保护。”
他在好奇老唐,我激动得简直要做“泰山捶胸”状,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说:“你还蛮了解我。”
他说:“并没有,如果足够了解,就不该那天让你下车。对不起。”
我不喜欢这样频繁的道歉,于是调侃:“你提前道歉,那明天说什么?”
他说:“明天继续道歉。”
我说:“一次道歉足够了,我没那么事儿。”
他说:“这个我了解。”
“你这么了解我?”
Z君说:“重点是,我想更加了解你。”
我的小神经好像绷紧的琴弦,被风吹过就有微微的乐音。然后嘭嘭嘭地断掉,变成夜空绚烂的烟花。他在请示是不是可以更加了解我。
Z君说:“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个人很奇怪,还喜欢撒谎。”
说完想撞墙,我这得理不饶人的本性从来都不大乐意接受理性控制,一有机会就流窜作案。
Z君却很认真地回答:“你并不奇怪,你很特别。”
我不想再继续纠结于我如何,事实上我是受不了Z君的表扬。我压根就不喜欢被表扬,要褒奖最好通货兑现,如不,还是把那些没用的话给那些喜欢听的人。可我知道这表扬是真心的,于是问:“你今天喝了酒?”
他嗯一声。
“喝了多少?”
Z君笑了,说:“嗯,不记得了。”
这声“嗯”很可爱,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一个人喝?”
他先说是,又说不是,然后说,差不多吧。还有思考语气在里头。
我装作诧异地说:“这很灵异,你和一个半人类去喝酒?”
Z君哈哈哈地笑。他的笑声有些肆意,我不得不把耳机扯开片刻。
他说:“你真是很有意思的人,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觉得很开心。”
我说:“这可不是好事,我又不是说相声的。”
他又哈哈哈笑起来,然后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明天十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好不好?”
我说:“好的好的,你喝醉了还有事啊。”
Z君又笑了,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容易醉,你也可以慢慢了解我。”
语气自信,口齿清晰,音量逐渐降低然而带动了空气震动。
好似耳语。
我想到戏园子那次*,好久才找到声音说:“那,那你去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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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朵朵开 二十五
晚上睡得不好,谁临睡前被心上人调戏,也不能安然入梦。我在床上做吐纳,没用;AB面翻来覆去得睡,也没用。
运动导致思维更加活跃,等到四点多才觉得有些睡意。然后,被大东哥拍起来。大东哥险些拍碎我,然后捏着我的脸说:“徐瓜瓜你醒醒,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以为他终于扫清了何鸣鸣,只好坐直身体忍着屁股疼高兴地说:“哥哥怎么了?”
大东哥把我拉起来站直,然后说:“那个姓肖的,我知道是谁了!”
声线被压低但情感却没有,像超载货车,司机没感觉,路人胆战心惊。他说他知道Z君是谁了,Z君还能是谁?他是个男人,有些奇怪,笑起来很好看,昨晚打电话给我,今天要和我见面。
对,我们要见面,我看一眼钟,八点半,松了一口气。但大东哥好像捉住内鬼的警察,好像中了大奖的彩民,反正是遭遇了巨大偶然事件情绪失控的非正常人。
这重大事件是:他知道了Z君是谁。
他能是谁?
我有种危机一触即发的眩晕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掌的后遗症,想到老唐的话,我恐惧地问:“不会真是从老唐他们内网找出来的吧?”
大东哥扬扬手他拿出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男孩子说:“就是他。我就说那么面熟,他是我同学,初中的,原来叫做肖斌,改了名字……不一样了。”
说罢他倒在我淡蓝色的被子上伸个懒腰说:“昨天跟同学聊天说起来,忽然就想到了他,怪不得那么面熟,怪不得……”
我在那一刻入定。
我看到的那个人:瘦高,平头,穿白T恤,牛仔裤,一只手臂钳住篮球,另一只手臂越过身边人的肩膀上,做出V的姿势,歪着头,脸孔微扬,眼睛明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笑,好像六月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绿色的叶子洒在路上,快乐好似一首歌。原来那时候的Z君是这样的。
我轻轻拂过照片上他的脸:他的轮廓其实没有变很多,发型有些不同,他比原来要壮,也比原来要黑。
照片有些泛黄,但他没有,虽然不同,却一直没有。
我忽然想到陈奕迅有首歌,叫做《时光倒流二十年》
词并不算十分愉快,曲子却不忧伤,我一直以为那是首矛盾而失败的曲子。大概,人只有在经历过才能体会得到某些被修饰过的语言的意境。不然,那不过是一句诗,不过是一阕词,不过是一个文人的发癫或者一个疯子的呓语。
我妈告诉我,否定未知的人都是愚昧的人,因为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
我现在想到这首歌,忽然了解其间荡气回肠是多么动人,尤其是那么低沉的吟唱,情感其实并不单薄。
就好像我这样安静地握着这张照片,所有的感觉都没有声音,却也可以让我听到。
可惜,我错过他这样珍贵的段落。
但在这一刻,我似乎发现联系在我和Z君之间的那条线,它系的牢固,虽然隐藏的那么深,又那么纠结宛转。
我猜我们注定会相遇。不论早晚,我会遇到这个人。我从没这么笃定地相信世上有一个人必然是属于我的。
我想立刻去见他,我想告诉他,我见过了你的小时候,原来如果那时候我遇到你,我也会喜欢上你。
大东哥见我不说话,问:“怎么样?”
我很不舍地把照片递给他说:“蛮好的,看起来很不错的男孩子。”
大东哥猛地坐起来说:“什么很不错,从外地转到我们学校,念了半年就成了一霸,留校查看,然后据说出国了?”
我还在我的抒情诗里头浸淫着一时找不到北,傻乎乎地说:“啊?”
大东哥说:“啊!! ”
听起来好像中弹。
我忍不住笑,但大东哥他严肃地对我说:“徐瓜瓜,你最好明白我把这个照片要过来给你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大东哥一字一字地说:“意思是,你离他远一些。”
我把他从我房间推出去,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定义远。”
大东哥训导未果,恐吓也没有收到很好的疗效,于是决定拔营撤军。临走时警告我:“徐瓜瓜,你聪明一点,别吃了亏。”
我念着这句话,去见了Z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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