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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怎么看,都还只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
而这样的一个少年却备受西膳房的巴结与崇敬,甚至连姑姑送去的打理银子都不敢收,无外乎只因为这个少年是这个幅员辽阔,疆域广大的国家的主人。
皇上倏忽盯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柴未樊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低下头捋了捋衣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突兀浮现一抹感慨的微笑。
四皇子在这里用过午膳,又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他走后,柴未樊也回了自己房间,之前卷碧和听晴已经先行回去,此时见她回来,立即卸妆的卸妆,伺候更衣的更衣,另一人拿着热乎乎的湿毛巾给她擦拭额头,脖子,胳膊等容易出汗的地方。
一切收拾完毕后,柴未樊穿着身舒适的衣服,躺到软塌上,舒服地舒了口气。
为了陪皇上,她刚刚不得不盛装陪坐在旁边,此时才完全放松下来,尚还觉得右腿有些酸麻,呓语一句,“右边”,正在给她捶腿的盛盏立即朝右挪了挪。
此时九月中旬,未入十月份,热潮还没过去,柴未樊躺了会又觉得热,让听晴将冰盆往近挪挪,听晴犹豫着只挪了一点,说:“姑娘,不可离冰盆过近,您若是觉得热,奴婢给您掌扇吧。”
柴未樊知道女子着太多凉气的确不好,便点头说,“好吧。”
心里想:说来这冰盆的事真应该感谢皇上,若不是因着他,保春殿也不会有现在的地位,她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用冰。
此时处在冰的凉气里,又受着扇子的凉风,想到前两年她是怎么熬过月份的,就觉得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时候保春殿只有最热的七八月份可以用冰,过后再想用就得花钱买了,姑姑手里又没存下多少钱,所以到后头就是完全靠熬,即使有听晴她们掌扇,但吹来的也是热潮潮的热风。
柴未樊躺了会,迷迷糊糊就想睡过去,至于先前皇上所言的处理完政事就帮她处理读书上的问题,刚刚走时皇上没再提,想来皇上也只是随口一说。
柴未樊渐渐放下心。
然后下午申时,紫宸殿来了个小太监,站在她跟前恭声恭气道:“姑娘,皇上让您收拾好书本,将不懂的地方圈出来,然后去紫宸殿找他。”
第十五章()
柴未樊带上听晴,怀里揣着本诗经,忐忑不安地朝紫宸殿走去,小太监在前面带路,蓝底袍子滚在脚边,不紧不慢正好随着她的脚程。
天边艳霞满天,晴空碧透,午后一阵灼热的暖风逶迤而过,掀起她百褶如意裙摆四散飘开,宛如转圈舞动身姿曼妙。
柴未樊这是第一次前往紫宸殿,她不时愣愣地观望四处景致,不时出神思考一会要怎么和皇上相处。
她和皇上的交集有限,实不如外界猜测那般,此时忐忑之余分外不解,皇上为何对她如此偏爱?难不成是真的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可是,皇上应当对她印象一直不大好才是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皇上,脸上表情恍惚起来。
那是她进宫第一年,那年她仅九岁,虽历经事变,但童趣未歇,一日午后嘴巴实在讨嫌,突然想起离金桂苑不远的一处小花园里种着两颗歪脖子枣树,前两天她偶然路过,见树上挂满了红皮溜圆的大枣,当时心里便蠢蠢欲动。
于是便拉上同样是个小豆芽的盛盏,两人悄咪咪地遛出宫殿,往那处小花园走去。
为怕遇到人,她专门挑了傍晚人们正在用膳的时刻,那处小花园既离金桂苑不远,平时也是个冷清的,只偶尔有两个位份不高的小答应之流来这里游玩。
她和盛盏两个人偷偷摸摸藏在假石后面,瞧园子里确实没人,才开心地朝枣树跑去。
当然,盛盏小时候便尽显稳妥本分,紧跟着她,面上却犹豫担心,“姑娘,真的要去啊?”
柴未樊刚进宫不到半年,还不如此时这般小心谨慎,稚嫩的小脸上一本正经,“都已经来了,当然不能半路而退。”
“可是”盛盏仍旧感到不安。
“我们速战速决,一会回去还能给姑姑献个宝。”
她提到这个,盛盏犹豫了下总算点头:“好吧,若太嫔看到姑娘这般孝顺,肯定会更加怜爱姑娘的。”
盛盏最担心的莫过于姑姑嫌弃她这个累赘,再将她退回柴府,柴未樊弯唇笑出个梨花酒窝。
两人走到枣树跟前,抬头仰望高大的枣树犯难。
盛盏:“咱们没有棍子怎么办?”
小花园早晚各有人打扫,这里当然找不到棍子。
柴未樊看向她,“我记得你会爬树。”
说到这个,盛盏面庞涨红,忍不住嗔她:“姑娘,你能不能忘了这茬啊。”
那还是在柴府,姑娘屋里养了只格外灵动的白猫,但那只白猫有个爱爬树的坏毛病,转眼如果看不见去树上找肯定能找到,为了给姑娘抓猫,身边也没可用的小厮,只能她自个上,对于自诩要成为文雅淑女的盛盏来说,那是她不堪回想的回忆。
柴未樊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她。
盛盏难过:“好吧,不过姑娘我说好,这可是最后一次。”
“嗯嗯。”
柴未樊自袖子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块大手绢,交于盛盏,“你将枣子装到这里面。”
“好的。”盛盏垂头丧气地接过帕子,转头却“蹭蹭蹭”三下两下窜上了树。
柴未樊眼睁睁见盛盏将一粒粒青里透红的枣子装入帕子,嘴巴不由分泌唾液,叫道:“盛盏,你给我扔两颗好不好?”
盛盏低头无奈瞧她一眼,只好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枣子扔下来,柴未樊捡起,小心用另一个常用的贴身手帕擦干净,然后美滋滋地放到嘴里——真甜!跟她想象的一样甜!
最后,盛盏怀里抱着一兜,她双手握得盈满,两人心满意足地往回走,结果走到半路正面相遇一群人,盛盏急忙拉她躲到假石后,听声音渐渐走近,解释说:“听着像是宫里最近比较得宠的连贵人,奴婢之前有幸见过一面。”
她说完,却见姑娘一脸惊恐,直直地盯着前面,盛盏疑惑,顺着视线前去——地上杂七杂八滚着几个溜圆的枣子。
刚刚她拉得太急太猝不及防,柴未樊一时惊愣,手没握紧,就漏出了几颗枣子。
她张大嘴巴,呆滞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急忙想窜出去捡,然却被柴未樊一把拉住袖子,让她看外面,连贵人已经袅袅婷婷走近,而且脚步匆匆,面容狰狞,大声叱骂什么,就是这叱骂让她们及时躲避,逃过一劫。
此时她蒙头往前走,后面宫女太监小跑着追赶,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地面的枣子,然后,“扑通”一声柴未樊伸出双手,捂住双眼,不停地默念对不住对不住。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在地面洒满了枣子?”
现场顿时哄乱成一片,盛盏握紧她的手,嘴唇哆嗦,脸色苍白,仓皇地看向她,柴未樊冷静地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一声,不要发出声音,若让外面的人知道是她们将枣子意外落下,导致连贵人摔倒,这事情肯定没完。
她深居保春殿,却也听说过连贵人的名号,甫进宫便荣获盛宠,短短几个月便从一名小小的秀女晋封为贵人,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后妃。她本人性格却是个跋扈娇蛮的,动不动体罚宫人,听闻还让身边宫女拧打未及时给她请安的小常在的贴身宫女。
她和盛盏紧贴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等连贵人乱发一通脾气,好容易被宫人劝走之后,齐齐松了口气,靠在假石上擦拭脸上的冷汗。
柴未樊刚放下心,就感觉“咚”一声,脑袋被个东西砸了一下,她“哎呀”一声抬起头,看向砸向她的源头。
一个少年站在假石顶,青衣翩翩,鸦发长扬,背着阳光,隐约能见清秀面容。
柴未樊脑子轰然炸裂,下意识捧起双手:“我把枣子全部给你好不好?”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去连贵人那里告发我?
想到那次初见,柴未樊便扶额羞愧,那大概算得上她进宫后最大胆最调皮最无礼的一次,却被当时的皇上碰见个正着,当时皇上大概要去保春殿给姑姑请安,却不成想碰见这么场好戏。
后面连贵人确实没有动静,也没找她麻烦,想来皇上确实没去连贵人那里告发她。
当然现在想想,皇上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即使她没求他,他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实在不必战战兢兢好几天。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来到了紫宸殿,宫门口有个紫袍太监早已等候多时,领她们过来那个小太监见到他,立即小跑着前去请安,“恭见许公公,您老怎么专门候在这?”
许公公自小跟在皇上身边,以前被人叫做小许子,现在大家都尊称他一句许公公。
许公公没搭理这个小太监,挥挥手让他滚,自己却满脸带笑,躬身迎过来,“姑娘您来了,皇上正在书房等您,叫奴才领您过去。”
柴未樊不敢托大,她和这位许公公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定谁更高呢,便稍福个身,说:“烦请许公公带路。”
许公公忙躲开,迭声说:“您折煞奴才了。”然后转身前面领路,“姑娘跟奴才来。”
柴未樊看听晴一眼,示意她跟上,两人便跟着许公公朝里走去。
被赶到一边的小太监眨眨眼,又拼命拿衣袖擦擦眼睛,确认一向眼高于顶的许公公对待这位保春殿姑娘的尊敬和隐约讨好不似作假,神色恍惚,不住呢喃,“貌似有哪里不对,不是看在保春殿那位娘娘的份上吗?”
柴未樊跟着许公公来到书房门口,却见他停住脚步站在一旁,说:“姑娘您进去吧,奴才就不进去了。”
她心里紧张立即提升一个度,面上却不显,示意听晴在门外候着等她,便整理下袖子和怀里的诗经抬脚踏入房中。
房间明亮宽阔,没人在里面伺候,只有皇上自个坐在桌子后面处理政务。
柴未樊上前,规规矩矩跪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后,跟前传来声音,“起身吧。”
柴未樊顿住,抬头,却见跟前立了双精美的鞋子,她小心敛裙起身,悄悄退后一步,皇上却已转身,朝旁边走去,“跟朕来。”
跟着他走到稍间,这里摆放了排楠木百格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书,书架前立着张檀木书桌,书桌后面摆放了两张如意靠背椅?
皇上走到一个椅子跟前坐下,敲桌子,“过来,坐下。”
第十六章()
柴未樊眨眨眼,看着离皇上十分近的另一张椅子没动。
皇上抬眼看她。
柴未樊回过神,神色惶恐道:“臣女身份卑微,不敢如此放肆,感念皇上明月入怀,但臣女站着听就行。”
皇上没说话,过了会,说:“你要朕仰头看你吗?”
柴未樊愣住,的确,皇上贵为天子,只有别人仰望他的份,哪能让他仰望别人,但是,但是罢了,柴未樊咬唇,小心上前,请罪道:“既如此,那臣女就冒犯了,望皇上赎罪。”
说完,她小心拉开身边的椅子,还专门往旁边挪了挪,才敛裙坐下,还只敢坐上半个屁股,就怕皇上一时心情不爽,治她个尊前无礼的罪名。
皇上问:“你有哪些不懂的?”
柴未樊便拿出手中一直紧紧握的书籍,依言展开相应的页数,里面夹着张自个拿金桂叶做的书签,她素手将书签放到一边,芊芊玉指指向一处,小声说:“这里不大懂。”
皇上的目光扫过那张精致的书签,又凝神在压住书页的玉指上留恋片刻,才将注意力集中到她指的地方。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凯风是南风,便是夏天起的风,棘心是指未成熟的枣树。”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继续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南风滋养万物,吹拂枣树嫩绿的小刺,结合下句‘母氏劬劳’,意在赞美母爱无私伟大,教养子女便如南风滋养万物一般。”
柴未樊坐在他身边,耳旁传来他清越低沉的声音,心脏鼓鼓作响,好一会没法集中精神。
过了会,皇上的声音停住,柴未樊慢半拍抬起头,却见他正沉默盯着她,她脸皮一红,忙低下头,认真应和两声,其实根本没听清。
皇上只好又讲了一遍,柴未樊慢慢调节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皇上的讲解上,慢慢的竟也集中了精神,然后她惊讶地发现皇上果然博学多知,满腹经纶,即使他自幼离了上书房,移去庆林园独居,也没耽误延学。
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渐渐的,竟也意外和谐。
柴未樊渐渐忘了这是在皇上身边,本坐上三分的屁股渐渐坐严实。
来之前,柴未樊着实准备了两个点,不过都是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的点,不是很难,她自个琢磨下也能琢磨懂,全是为怕若皇上讲不出来,伤了颜面而特意备下的,如今瞧皇上着实通才练识,便顺着将自己真正不会的点点出来,皇上竟也都知道,且讲解通俗易懂,引经据典,让柴未樊醍醐灌顶,见识大开。
最后,皇上扭扭僵硬的脖子,站起身边活动身子,边说:“你将我讲过的好好疏通一番。”
柴未樊点头,咬着笔杆拧眉。
皇上站在旁边看着她,侧脸温和,眉目如画,眼梢渐渐柔和下来。
柴未樊不知不觉看书入了神,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桌上被悄悄放上一盘圆溜溜的枣子,她抬起头,愣愣地看向那盘红枣。
许公公弯腰在旁边解释道:“姑娘,这是新摘下来的枣儿,皇上特意让奴才给您端来一盘当个零嘴。”
他这样说着,内心却十分疑惑,无缘无故给人家一盘枣儿是什么意思?
还专门吩咐人去树上现打的清灵灵嫩油油的甜枣。
再去瞧柴未樊,却见她面上不见任何欢喜,反而有种莫名的僵硬。
许公公满腹疑惑地走掉后,柴未樊盯着刚用清水润洗过的水灵灵的枣儿看,好像要盯出个花儿来。
半晌,她嘴角一瘪,神色委屈,皇上果然还没忘记当初的初见。
说来那件事也不是没有任何后续,当天晚上,柴未樊回到保春殿,着实后怕得很,晚膳也没顾得上吃两口,径自待在房间里担惊受怕,生怕这件事东窗事发,第二天就有姑姑来教她学规矩,但她又不敢告诉姑姑,一个人在房间低落了好久。
然后第二天,皇上去给姑姑请安。
她在宫殿里见到皇上,其实一开始并没认出那就是假山上的少年,当时少年背光,面容模糊,她没瞧清楚,只能从少年的衣料和行装上看出少年应当是宫里的某个主子。
当时只是奇怪为何四殿下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还带着某种奇怪的色彩,但她当时心情萎靡不安,没功夫去认真思考,只能猜测着大概四殿下是好奇养在姑姑膝下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四殿下陪姑姑用过午膳,又稍稍坐了会便准备告辞,谁想,姑姑竟让她去送送殿下,柴未樊依言起身,送四殿下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无话可说,直到送出殿门,柴未樊站在门后,弯腰朝他行礼,“四殿下一路走好。”
当时,四殿下仍旧用那种很奇怪的目光看她,柴未樊有些不解,抬头看他,却见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闲闲地搭在跟前,“给我。”
柴未樊愣住,“什么?”
“枣子,你说要将枣子全部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