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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抿着唇,没吭声。
“皇上,您身体为重啊。”
继续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得,白说了!
许顺达退后一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龇牙咧嘴。
不知等了多久,正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方秋南缓缓走过来。
“陛下,主子请您进去。”
皇上抬起眼,双目奕奕,下一刻,他抬起脚,大踏步朝殿门走去。
————
大清早,姑母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柴未樊不知情,却也能猜到,肯定是为她求情去了。
大家都奔波的时节,她却无事可干,心里顿时涌上烦闷。
她站起身,听晴和听芙立即跟过来,目光殷殷地望着她。
柴未樊瞧见,心里顿时一叹,自从知道太皇太后让她归府的消息后,听晴和听芙便时时用这种依依不舍,悲痛难以的目光看着她。
自她入宫,听晴与听芙便伺候在她身边,细数数,竟有七个年头了。
在她心里,她们早已和盛盏,卷碧一样,俱是她离不开的身边人。
心里一痛,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们的目光,转身朝外走去。
即使舍不得又能如何,她出宫根本没资格把她们带走,她只能说给姑母,让她给她们挑个好去处,也当全了她们这段时间的主仆情。
走出永和宫,不知不觉来到保春殿外。
殿门紧闭,无人守候,门外挂着两挂熟悉的红灯笼,柴未樊怔怔地站在这里,仰头观看。
她在这里度过了初进宫那几年。
其实在她心里,这里才一直是她宫里的家,永和宫虽大,虽辉煌,但总给她浮光掠影,水中月镜中花般的不切实感。
良久,她轻轻收回视线,转身,挪动脚步,继续朝前走。
这边才是她最熟悉的场所,在她荒芜于后宫,悠闲度日的时候,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条宫巷里来回晃荡过整整三载。
过了会,来到金桂苑,这里也是她曾经最爱逛的地方。
秋月未到,桂花树不曾开花,但枝叶生嫩,点翠弥开,无数其他花儿竞相开放,也十分美丽。
她沿着金桂苑,缓缓行走。
“柴姑娘。”
柴未樊转过身,看到来人,十分惊诧。
“郦世子。”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片刻,慢慢走过来。
“好巧!”柴未樊微笑,自从上次一别,他们已许久没见了。
大概郡王妃将她的心思传达了回去,满萤后来跟她见面,也不再提起她哥哥的事。
“郦世子进宫所为何事?又约了跟二公主见面吗?”
最近也不曾听到阿采嘟囔他的事,不知二人到了哪种境地。
郦至惑轻轻一笑,“我不是跟二公主有约,我是为了你而来。”
他望着她,眼睛里突然溢出温柔来。
柴未樊心里咯噔一下,片刻,面上露出不动声色的笑容。
“我不懂郦世子的意思。”
郦至惑皱眉,“柴姑娘,我听闻,你因为宝阳郡主要被赶出宫去。”
听到这话,柴未樊苦笑道:“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京城已经遍布我要被赶出宫的流言了吗?”
看她这个样子,郦至惑安慰道:“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在意在乎你的人的看法就好。”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知道这样安慰人,柴未樊诧异望他一眼,微笑:“谢过世子,我心里明白,也并未为这些而难过。”
“那就好。”郦至惑抿唇,不再多言,眉头紧紧拧起,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言论。
柴未樊别过眼,不看他,“那个,若郦世子无事,我便走了。”
“有事!”
柴未樊被他突然响起的高声呐喊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只被吓到的小兔子。
莫名心里一软,郦至惑干脆直接说出来,“柴姑娘,我,我心悦你。”
说完,他耳尖率先一红,紧接着整张脸都红成了一只红茄子。
虽然他一向心思光明磊落,直爽大气,但事关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免不了像凡夫俗子一般心噗噗直跳,双手双脚不知道放哪里为好。
柴未樊被他直爽的话语惊住了,一时竟呆在了原地。
而远处,正要愉悦扑过来的二公主顿时僵在了原地,瞬间,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殆尽。
————
惠太妃被搀扶着起身,坐到一边的座位上。
她呆坐在那里,整个人有些出神,许久,她轻声开口:“娘娘,臣妾好像没跟您说过,其实当年,臣妾收养樊姐儿并不是无的放矢。”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过去了,就连臣妾都忘了,臣妾曾经还有一个孩子。”
闻听此话,太后突然脸色大变,不妨惠太妃突然提起这话,她脸色倏忽苍白,瞳孔拧成一点尖,一时间,茫然,恍惚,痛苦,绝望种种情绪无法压抑,全部如浓雾一般弥漫开来。
“臣妾的孩子夭亡之后不久,樊姐儿便出生了,为此,臣妾一直对樊姐儿有种莫名的感情。”
惠太妃恍惚一笑,“臣妾总觉得,樊姐儿是上苍给臣妾的恩赐。”
她眼泪慢慢流下,“若是臣妾的女儿还活着,也该如樊姐儿一般大了。”
太后的呼吸渐渐急促,瞳孔越张越大,整个人恍如一条被甩上岸,缺水窒息的鱼,手指不自觉抓紧帕子,就连身子都痉挛起来。
“娘娘,娘娘!”一旁的嬷嬷心急如焚,忙过去轻轻拍她的身子,又恼怒地转向惠太妃,“惠太妃娘娘,还请别说了!”
太后颤颤地伸出手,声音虚弱,“不碍事,让她说。”
惠太妃却闭上嘴,转头望她,神色蒙了层淡淡的忧伤。
太后苦笑,“你是不是,一直怨哀家,若不是因着哀家咱们宫里头,本该有三位公主的。”
惠太妃缓缓摇头,说:“臣妾从来没有怨过您,相反,还十分感激您,当年的事也不关您的事,您也是受害者。”
闻听此言,太后眼神微动,眼神麻木,蓦地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
过了会,她麻木道:“哀家自会朝太皇太后求情,只是太皇太后会不会听哀家的,哀家就无法保证了。”
惠太妃站起身,行礼,“有您这一句话,臣妾就安心了。”
顿了下,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犹豫了下,她说。
“娘娘这是樊姐儿的命格,您抽空看看吧。”
嬷嬷从她手里接过纸条,惠太妃垂下眼帘,“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惠太妃走后,延昌宫一时寂静无廖,窗扉展开,一阵清风徐徐流入,珐琅釉彩白底菊花瓣净玉瓶上几束杜鹃花迎风摇曳,花瓣颤颤巍巍,薄如蝉翼,透出点粉色来。
半晌,她收回目光,“将纸条拿过来。”
嬷嬷走过去,将纸条递给她。
太后拿过来,漫不经意打开——
瞳孔顿时急剧扩大。
“谋定无忧,贵人点头。今时还是旧时人,人事如今又一新。”
纸上的字飘逸灵动,潇洒大气,尾端又重重一勾,宛如一尾灵动的鱼儿翘起尾巴,又恍如相生相克的阴阳复回圆满。
过了许久,她突然捂住嘴,大滴大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进入寿安宫; 太皇太后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看见他进来; 连眼睛都没抬。
皇上在一边站了会; 见太皇太后不打算搭理他; 他抿抿唇; 上前行礼。
“祖母。”
太皇太后照旧做自己的事; 没应他。
皇上绷紧脸,神色冷凝,“看来祖母的意思是立后的事朕自己做主就行。”
太皇太后这下总算放下了书; 抬眼看他,冷嘲,“看来皇帝果然羽翼丰满了; 已经不需要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闻言; 皇上立即跪下来,道:“孙儿不敢。”
静了会; 太皇太后的神色稍缓; 她叹口气; 让他起来。
“皇帝; 你应该知道哀家的性子; 一向说一不二。”
皇上抬起头,“樊儿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她被人嫉妒从而被陷害; 而罪魁祸首就是您亲外孙女吗?”
太皇太后眯着眼看他,“你认为哀家是那种公私不分; 恩怨不明的人?”
皇上不语; 倔强地看着她,神态里却满是不服。
太皇太后失望地闭上眼,片刻后,她睁开眼,怒道:“看到你这个样子,哀家更坚定了要将柴未樊挪出去的决心,哀家只是要让她归府,还没对她进行实质性惩罚,你便如此偏见哀家,可见她对你影响到了何种境地。”
闻言,皇上神色一变,他张张嘴,难过道:“祖母,孙儿也是人,孙儿也有七情六欲,难道孙儿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太皇太后:“若你是个寻常人,或者哪怕只是个平常的皇子,哀家也会考虑你的心情。但是,你是皇帝,九五至尊,承国之本,你便容不得自己有任何软肋。”
说到这,她神态倏忽划过一丝忧伤,片刻即逝。
“皇帝,哀家是你祖母,哀家不会害你,听祖母的话,娶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嫡女,再为柴未樊挑门好婚事,你们各自安好,好吗?”
皇上摇头,再摇头,一会儿后,他深深吸口气。
“祖母,您大概从未关心过孙儿在庆林园的生活,孙儿从未妄想过有朝一日能登基为皇,那时候最大的理想是早日受封出去,接惠太妃娘娘出府安享晚年,另外娶樊儿为妻,再添个一儿一女。”
“这便足矣,”他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片刻,那点满足和幸福立即如灰败的花骨朵,一吹即散,“可是现在,在朕登基,励精图治这么久之后,您却告诉朕,朕不可以娶朕心爱的女子为妻。”
他脸上满是沉痛,眼角隐隐有泪光晃动。
“祖母,您告诉孙儿,既然如此,朕当初为何要登基!”
对上他泛着血丝的眼眸和紧紧攥着的拳头,太皇太后慢慢抚住胸口,瞳孔张大,呼吸急促,片刻,她哆嗦着嘴唇,说:“因为你姓郦,你是郦氏子孙。”
她慢慢站起身,“你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自小富贵荣华地长大,享受了十几载,到了你为这个朝堂,这个国家付出的时候,你只能义无反顾,毫无怨言地站出来。”
“你不站出来,你难道让哀家这个女人站出来吗?”太皇太后突然怒吼一声,双目通红,泪水一下子泉涌而出。
“主子!”方秋南忙上前,神态着急,扶住她,不断拍打她的脊背,生怕她出什么事。
太皇太后眼睛瞪大,胸脯急剧起伏,脑子一时激荡,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天,那天,包括今天,她多想将这些话狠狠甩给郦氏的男人。
方秋南泪流满面,知道主子又想起了当年的事,她忙转身,对皇上说:“皇上,求求您不要说了,不要再刺激主子了。”
皇上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抿抿唇,看着太皇太后激烈地仿佛要昏过去的模样,有些担忧,脚步不自觉上前一步。
被扶到软榻上,太皇太后闭上眼,缓解了下情绪,半晌,再度睁开眼,眼里已经恢复淡然无波。
仿佛过去十几年一样。
她开口,声音疲惫,“皇帝,你若不想气死哀家,你就退下吧。”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皇上知道,若他这次退了,日后要扳回来就真的难了。
“扑通”一下,皇上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忧伤地看着他,“你真的毫不顾及哀家和前朝吗?”
皇上抬起头,“祖母,您明明知道,若是不顾及您,孙儿今日就不会在这里了。”
“至于前朝,许顺达,将托盘呈上来。”
一直缩在旁边当透明人的许顺达忙将手中的托盘呈了上去。
太皇太后不解地看向这两摞奏折。
“祖母,左边这摞是孙儿登基时朝廷的境况。”
太皇太后随手拿起最上面那个,翻了翻,大致扫描一遍,瞳孔顿时放大。
这篇奏折可谓触目惊心,上面涉及国家民生,长期的苛捐杂税,徭役兵役已经完全将之前还算稳定的国家弄得民不聊生,摇摇欲坠。
放下,再拿起下一个奏折,是有关国家财政的。
大致都翻过一遍,太皇太后有些回不过神,因为朝廷频繁更换皇帝,前两年她也帮忙处理过朝政,她没想到,原来国家早已进入风雨飘摇时期,好险没挺过来。
皇上等她看完,继续说:“右边是孙儿这两年的新政和成果。”
太皇太后望向他,心里已然明白他为什么让她看这个。
顿了下,她还是拿起另一边的奏折。
皇上慢慢垂平视线,呼吸渐渐平稳,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来。
“自登基起,看到朝廷境况,孙儿分外心惊,那些日子,孙儿宿不敢深眠,食不过六样,甚至,孙儿梦中都是整个国家陷入了兵荒马乱,战火纷飞中。”
“那段时间,孙儿内心焦躁不安,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成了压垮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祖母,孙儿为五弟挑伴读,进而召选宫中侍卫,每七日微服私访一次,出宫遍寻能人志士,与勇毅侯世子便是在宫外私访中结识,后拜托勇毅侯世子帮朕留意可用之人。”
“世家结盟扎团,京城,地方乃至边境无不遍布世家人手,朕日日与能臣在书房忙到夜半,订下又推翻,再想出再推翻无数策略,静候切入口和时机,多少次朕在书房椅子上睡着,隔日又从椅子上醒来,看着凌晨的太阳,朕心里才有切切实实的脚踏实地感。”
“直至第一次科举,祖母你知道吗?那些高中的进士有五成来自白身百姓家,因为朕不敢用世家子,朕不敢啊,朕怕被他们架空!”皇上轻轻一口气,不知何时,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他撸起袖子,狠狠擦去眼泪,继续道。
“直至那些学子渐渐渗透到全国每个角落,朕端坐在京城,不再觉得两眼是瞎,朕可以看到地方政务,边境情况,朕才缓缓松了口气,朕才觉得朕这个椅子稳了。”
“朕才觉得,朕可以给您和诸位娘娘一个依靠,朕可以安稳地求娶樊儿了。”
皇上慢慢磕下脑袋,“祖母,求您怜惜怜惜孙儿,孙儿只是想求娶自己的心爱人而已。”
太皇太后怔怔地坐在上首,片刻,她目光缓缓下移,凝到皇上瘦弱却坚/挺的脊梁上。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皇上回宫继承皇位那日,她已经许久没怎么好好看过这个孙儿了,那日见到他,看见他瘦弱不堪的模样,心里不由滑出一丝担忧。
这样瘦弱的人儿能挑起朝廷这个大山吗?
可是,转眼看到他坚毅的脸庞和沉稳冷静的眼眸,她心里又稍缓,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
事实证明,他做的很好。
年仅十四的他用瘦骨嶙峋的身躯和并不坚硬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整个国家。
想到这,太皇太后呼吸略急,她闭上眼,一时心潮澎湃,思绪乱到了极点。
突然,一个宫女轻悄悄走进来,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见她,沉声问:“怎么了?”
宫女小心说:“回太皇太后,太后来了。”
太皇太后眼神一凝,片刻,她对跪在下面的皇上说:“你,你先退下吧,哀家会好好想想。”
皇上站起身,并不多做强求,他行了个礼,“孙儿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