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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未樊愣住,半晌,她艰难张嘴,“回去你家乡吗?”
“嗯,”洹河公主平静笑笑,“只是这些日子贵朝天子遇刺,估计他会被好生盘问一番,但是我们一向忠于贵,最后,皇上应当会放行的,你说我该给他们准备些什么,我第一次离开大兄,此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我当然要好好为他收拾行李,来到你们这里,我听到很多传说,听说家乡的土地有灵,无论你去哪里,只要带上一把家乡的泥土,便好像一直待在父母身边,未曾远离,我这次来得急,也没有带,过后我想念他们,只能遥望我家乡的方向了,不过他们明年肯定还会再来朝贡,我可以让我大兄明年带些泥土过来”
絮絮叨叨,偏偏神情格外平静,甚至有些麻木了。
柴未樊心疼,攥住她的手,呢喃,“福朵。”
洹河公主住了嘴,望着空中某个方向,沉默不语,无神无采,许久,眼泪缓缓留下。
她说:“樊儿,我不想被丢下。”
她不想被丢下,日后终生留在异国他乡,她不想远离家乡,此后余生不见父母亲族,她不想嫁给皇上,那是樊儿喜欢的人,她怎能夺好友之好,她不想可是,这些都由不得她做主,她唯一能做主的,不过是这条命罢了。
柴未樊面目茫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开始她对洹河公主只是敷衍,不曾拿她当真心朋友,只是后来相处中,被她率真可爱所吸引,再加上这次遇险,若不是福朵,她和二公主早就葬身熊瞎子手中,福朵是她和二公主的救命恩人,这次福朵遇到难处,她怎么能不帮忙呢?
第七十八章()
时隔几日之后;柴未樊再次见到皇上,他靠在龙床上;脸上气色十分不错,正在处理奏折。
柴未樊将饭盒交给许顺达;忍不住劝道:“表哥;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应过于费心神才是。”
皇上放下奏折,抬眼看她,神色平静;面目波澜不惊;就是眼眸也幽静得过分。
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柴未樊不觉心里一慌,脸皮发热,不由移开目光,躲开皇上的注视;扫到许顺达手里的饭盒,忙道:“表哥,我做了点补身体的乌鸡黄芪滋补汤;趁着还热乎;你喝点吧。”
幽深的眼眸一转;盯向许顺达手中的饭盒;静默不语;许顺达悄悄垂下了头;这些日子在皇上跟前伺候;他哪里不知道最近皇上跟柴姑娘别上了劲,再细细观察段时间,就知道皇上是为柴姑娘没有及时来看他而难过别扭,眼下柴姑娘终于来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对待柴姑娘的心是不是还热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声色淡淡,“先放下吧。”
柴未樊再次偷偷转过眼瞧他,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她一直抵触来见皇上,但是不见他又时常挂念和惦记,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看他,站在他跟前,看见那十分熟悉又格外俊秀的面庞,她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脑子也一片空白,暂时竟也没发现皇上和周围的人对待她异样的态度。
过了会,她悄悄呼口气,小步挪过去,坐在床前不远的小杌子上,问:“表哥,你身体还好吗?”
皇上重新垂下眼看向手中的奏折,表情十分冷淡,“还好。”
“院正怎么说?”
“无大碍。”
“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不会。”
“”
盯着皇上格外平静和疏淡的面孔,她一时无言,张张嘴,“表哥”
皇上只顾看奏折,没看她。
这下,柴未樊总算察觉出来皇上对她冷淡的态度,一时疑惑丛生,又分外无措委屈,只张大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过了很久,皇上没再听到她开口说话,遂抬眼去看她,却见她愣愣地盯着他看,神色落寞委屈,就连眉眼丝都透着不解和难过,心顿时一抽痛,他何曾愿意让她受一分一毫的委屈,只是她可愿将他放在她心上,哪怕只有一点。
只是,无论她有没有将他放在心间,他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难过,不觉叹口气,将奏折合上,放到一边,专心同她说话。
“怎么了?”
柴未樊低声问:“表哥,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样对她?好像,好像不愿意搭理她一样。
皇上顿住,紧紧盯着她,一瞬不瞬,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仿佛有万千情绪擦脸而过。
他轻轻开口,“是啊,不开心。”
柴未樊睁大眼,立即问道:“怎么了?是遇到难题了吗?还是调查猎场那边的事不顺利?”
皇上摇头,自嘲一笑,转开目光,悠悠,“不过力求不得却又不甘放弃的琐事罢了。”
柴未樊疑惑。
过了会,皇上没再多言,转眼看她,“你怎么会来?有事吗?”
柴未樊顿了下,点点头,说:“我是有件事想跟表哥说。”
听完这话,皇上满怀期待的心立即冷了下去,他以为她是单纯来看望他,却不想原来是真有事,若无此事,她是不是就不来看他了?
脸色迅速冷下去,只到底狠不下心伤她,只压抑着语气硬邦邦问道:“什么事?”
柴未樊却犹豫起来,福朵那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美色而已,表哥坐拥天下,何愁美人,但往大了说,却是影响两国友好建邦的一件大事,福朵千里迢迢过来,表哥一直没表明态度,是不是心里真有所考虑,想到这点,她内心下意识升起一股酸涩之意。
她吸了下鼻子,将那股酸涩之意压下。
张眼望向皇上,小声道:“表哥,听说福朵大兄打算回去了?”
“嗯。”
“那福朵呢?”
皇上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福朵?”
“你怎么想的?”柴未樊小心翼翼看着他,“表哥你会留下福朵吗?”
闻此言,皇上脸立即一黑,咬牙问道:“那你觉得朕应该留下她吗?”
柴未樊张嘴,“表哥顾虑甚多,想必自有自己的看法,福朵身兼重任,千里迢迢来到咱们大郦朝,无论您还是那边,对此事应都仔细斟酌过,即使你想留下福朵,我也无话可说。”
随着她的话语缓缓道来,皇上的脸色愈发青黑,最后甚至想一拍而起,把她轰出去,省得她巴巴跑过来,专门往他心上戳下一个又一个的黑洞。
“只是,”柴未樊垂下眼,“福朵却是我的好姐妹,我们相处这段时间,十分处得来,姐妹情深,我实不愿让她伤心,况且她还是我和二公主的救命恩人,表哥,就当表妹求求你,如若非是必要,你别强留下福朵好不好,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心,她的性情都不适合这里,这里只会束缚住她,白白葬送她的大好年华。”
皇上怔怔地看着她,片刻,恍惚道:“你说什么?”
柴未樊心下更迟疑,“表哥,我,我说的句句真言,你好生考虑下好不好?”
她不愿难为表哥,却更不想让福朵难过一生,况且若表哥真的娶了她,她要怎么再去面对他们,只要想想,她就心痛得难以自已。
不过一会功夫,皇上眼前一亮,眼睛里迸发出极为摄人的光芒,紧紧锁着她,问:“你不愿洹河公主留下?你不想让朕娶她?”
柴未樊咬唇,片刻,狠下心一点头。
皇上立即一扫之前的阴郁,神光焕发,就连身板也挺直几分,嘴角不禁带上笑意。
“你放心,我从未有其他心思。”
柴未樊茫然抬头看他,皇上却含笑不语了。
从紫宸殿出来,回到永和宫,下午,洹河公主便急急找了过来,问她情况如何。
柴未樊说:“表哥没明言,但是我瞧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你别担心,我过两天再好好劝劝,表哥一定会帮你的。”
洹河公主大大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那就好,大兄那里说不通,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了。”
柴未樊却有点担心,“若表哥推拒了这件事,你回去之后,你阿父会不会怪你?”
洹河公主无所谓一笑,“不用担心,我阿父很疼我的,即使暂时生气,也不会长久,我多认错,说两句好话,他肯定就不生气了。”
“那就好。”
停了会,柴未樊跟她闲聊,“福朵,你在你的家乡有心上人吗?
洹河公主摇头。
“这样啊。”柴未樊低下头,不再多言。
洹河公主坐到她身边,问她:“樊儿,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柴未樊脸庞一红,默默不语,半晌,轻轻点头。
洹河公主一点不意外,“是皇上吗?”
柴未樊猛然站起身,瞪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
洹河公主笑笑,“我观这宫中也没其他适龄的男子了,你那个宛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当他是亲哥哥般,只有皇上,你对他,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柴未樊茫然,“我对他?他对我?不一样?”
“对啊,你始终没办法将他看作亲人或者朋友,两人又如此熟捻亲密,岂不就只有情人了。”
柴未樊被她说的脸皮发热,但细细一想,却又正是这个理,她从未认真把他当作表哥,虽一直叫着他表哥,但心里从未这么认为过,一开始只是怕他,后来却生出了许多莫名心思,直至今日,那些心思渐渐发酵催化,最终漫化为这令人心肠酥软的感情。
洹河公主继续道:“何况,皇上对你也不一般,我虽不懂感情,却知道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时时注意她,不舍移开一丝一毫,也许你没发觉,但我仔细观察过,只要你出现,他的眼神就从未从你身上离开过。”
柴未樊脸上一时空白,慢慢的,她张大眼睛,巨大的惊诧,不可置信等盈满眼眶。
“你,你说,表哥他,他对我”
第七十九章()
皇上此次重伤;实认为时运不济,遂请皇觉寺的高僧进宫做场法事;祛祛身上的晦气,此次法事;包括皇上在内;皇宫内长公主,二公主以及洹河公主等都在场。
法事持续了一天,高僧临走前还给每人算了一卦,每人的卦象都不错;俱是福泽绵长;享寿永昌;唯到洹河公主跟前,却迟疑了,皇上疑惑不解,询问于他;高僧摇头叹气,对皇上说。
“洹河公主的命格也是极贵的,只是她的贵气不在东面;且与皇上相冲;不能久伴于君前。”
闻此言;皇上立即黑了脸;大郦朝就是位于东面;更别说洹河公主还与他相冲;当即他就要轰洹河公主走;太后娘娘和卡伊诺大王子立即拦住了他,才没让皇上将洹河公主轰走。
如此,皇上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听说,皇上回去后不久就被太皇太后叫到了寿安宫,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出来时皇上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洹河公主待在柴未樊的永和宫,心焦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双拳时而紧握时而又分开,忐忑不安又惊喜交集。
柴未樊看向她,劝道:“别担心,表哥既然已经出手了,这件事情肯定能办成。”
表哥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太皇太后还坚持将洹河公主留下,岂不是让皇上寒心,在众朝臣中印象大减。
洹河公主忽的跳过来,坐下,紧紧拉着柴未樊的手,激动道:“樊儿,谢谢你,谢谢你,我,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你是我的朵玛依,我愿将我的夔礼全部赠予你。”
柴未樊微笑,问:“朵玛依是什么?夔礼又是什么?”
“朵玛依在我们那边的意思是最珍贵的朋友,至于夔礼,我们那边有个传统,每个王国的子女在成年时都会收到父亲和母亲的成年礼,相当于你将来立业或者嫁娶的资本。”
柴未樊瞠目结舌,“那岂不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分家礼,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她急忙摆手。
洹河公主笑:“用你们大郦朝一句话,千金难买,知己一人,你就是我的朵玛依,便将我所有东西都给了你又有什么。”
柴未樊弯了弯嘴角,“我不要你的夔礼,我也不缺那些,唯盼你事事安好,称心如意。”
洹河公主一把抱住她,不禁红了眼角,“其实,我最舍不得你,樊儿,你要是生活在我的家乡多好啊,我带你冬天烤全羊,秋天摘野果,夏天下游水。”
柴未樊回抱住她,悠悠叹了口气。
眼看福朵的事有了着落,柴未樊心里松了口气,少不得再亲手做些汤羹之类去探望皇上。
从皇上那里回来,她又想起宛哥哥前些日子病了,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遂请过姑母,隔日一大早就出了宫。
她很少来宁王府,宛哥哥被封王后不久便起身去了终南山,一年才回来一次,且二人大都在宫里叙旧,所以她很少来宁王府。虽然很少来,但明显宁王府的守门人都记得她,见了她,一边迎着她进门,一边高兴地飞奔进去通知管家柴姑娘来了。
柴未樊被带到了待客厅,宁王等了会才出来,观他面色青白,身子虚弱无力,确实旧病复发的模样,柴未樊立即心疼起来。
“宛哥哥,你怎么病得这般重?有没有请御医来看过?”
宁王安慰她,“不碍事,每自乍寒还暖,乍暖还寒时候时候,我总要病上两场,都习惯了,御医也来看过,开了两贴调养的药。”
柴未樊忧心忡忡,“前些日子,皇上举办法事,也为宛哥哥你进了香,但愿你身体早日康复。”
宁王点点头,停了会,他说:“过了这个月,我便启程了。”
“启程?”柴未樊茫然。
“回去终南山。”
柴未樊立即万分不舍,忍不住祈求,“不能再多待些时日吗?”
宁王摇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宛哥哥在京城待了不少时日,现下身子不好,确该走了,看你和祖母等人安好无事,我便安心了。”
柴未樊心里涩涩,鼻尖一酸,“那,宛哥哥你到了那里,要记得给我写信。”
“这是自然。”
顿了顿,宁王让她坐在身边,问:“你最近和皇上如何?”
柴未樊心里一惊,下意识想到自己那些心思,难不成宛哥哥早就看出来了,面色迅速染红,她不禁侧过身,小声道:“宛哥哥说这话,何意?”
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悄悄染红的耳垂,片刻,恍然一笑,分外轻松惬意地一叹。
“如此,我可放心了。”
柴未樊心脏不可忽地一跳,她立即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你放心什么了?宛哥哥,你净说胡话!”
眼看她恼羞成怒就要动手,宁王急忙道歉:“我错了,不放心,我不放心。”
柴未樊被他这敷衍无赖的语气羞得面皮胀裂,真是,真是恨不得狠狠捶他两拳,若不是顾忌着他还病着,她非
想到宫里头和朝堂上的形势,她不觉颓丧萎靡,沉沉垂下肩膀,轻声道:“宛哥哥你别说这种话了,事情哪有想的那般容易呢。”
即使皇上真的对她有意,但是太皇太后就是隔在他们之间的第一座大山,更别说还有姑母,朝臣之流。
宁王收了笑,不过片刻,他望着柴未樊,一言一语道:“你别担心,你只要记得,宛哥哥永远站在你身后。”
他明白柴未樊的顾虑,只是那些事情于如今年少力壮,睿智多谋的四皇弟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他们都还年幼,有大把的时间去掌控整个朝廷,至于太皇太后那里,有他和皇上去说和,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无论太皇太后再心如铁,再顾忌朝臣,她总是一个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