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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未樊回过神,茫然张大眼,“啊”一声,后知后觉端起糕点,转身,慢慢朝稍间走去。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四殿下完全是在为她着想,怕皇上和长公主借此惩罚她,所以提前发作,将那事定位到是她年纪小贪玩,还专门把娘娘搬出来拉扯大旗,后又有三殿下解围,所以那件事才轻易被揭过去。
所以,她生他的气实在毫无缘由。
况且,紧接着她也报复回去了,当时四殿下厉声训斥她,她心里委屈,又不敢反驳,只能憋着小性慢慢跟在他身后挪步,谁想到四殿下突然停了下来,可能是看她长时间没任何回应,所以停下来转身看她,然后,她直愣愣地就撞了上去,最重要,一脚踩到了四殿下脚上,敦实稳靠,没半点泄劲儿,实打打得疼。
当即四殿下的脸就变青了,她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看四殿下这样,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神色狰狞,恨恨看着她,柴未樊吓得抓紧身旁听晴的胳膊,然后四殿下身旁的小太监急得一把背起四殿下,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什么,一溜烟就跑了。
她站在原地,战战兢兢,还有些郁闷,不就是踩了一脚,她一个女孩子,也不重,至于这样嘛。
至于现在她知道了
陡然,她站住,转身,抿唇一笑,眼珠狡黠地转了一圈,交代:“表哥,你这个冬天可不要受冻了。”
皇上脸上表情僵住,“朕知道了。”
坐到稍间的椅子上,柴未樊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捻起块糕点,慢慢朝嘴里放去。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缓和的?
好似从去年开始,皇上对她态度就缓和很多,她认真想想,将它归为长大后自然就懂事了。
等了会,皇上处理好政务,走过来,柴未樊站起朝他行礼,“表哥。”
皇上伸手,手腕上的护腕若隐若现,“起来。”
柴未樊抬眼,恰好看到他手间的护腕,愣了下,才缓缓起身,皇上坐到书案之后的椅子上,翻腾了会,翻出一个木箱子,将它推过去,说:“你将这些带回去,没事儿看看,应当对你学业上有点帮助。”
刚从那个手腕就是她亲手做的手腕这件事上回过神,听到皇上这样说,她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箱子上,疑惑几许,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对上皇上蕴含微笑和期许的目光,她踌躇了会,上前,小心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摞着一本本整洁的书本和册子,她稍许吃惊,随意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第一页上龙飞凤舞刻着个字:悉。
字迹凌厉,笔法尚显稚嫩,但风骨已初现端倪。
这是皇上的书?再翻回看书本名字,却是礼记,正好是她现在正在学的书册。
她抬起头,犹豫,“表哥,这是你当初?”
皇上点头,“里面一些笔记都是朕当初认真查询和标注的,你若有什么不懂,可翻开看看。”
她在家侍疾多时,于进学上又落后一层,虽说可以课下请教张大儒,但张大儒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五皇子等人身上,她也不好一直打扰,皇上这时将他当初学过的书本送过来,正好给她解了燃眉之急,她可听说当初上书房的四殿下一向聪慧机敏。
她将那本书放回去,合上箱子,郑重朝皇上行礼,“谢谢表哥。”
“既叫朕一声表哥,何必如此见外。”
柴未樊微笑,起身,周身轻松,看着皇上偏冷清但实让她感觉温暖的面容,倏忽开口,“表哥你”
皇上疑惑,“嗯?”
她张张嘴,半晌,闭上嘴,眉目温良,淡然笑,“没什么。”
皇上这几日着实忙,她在那里简单呆了会,便从紫宸殿出来了,一个小太监帮她抱着箱子,送她回去永和宫。
回到永和宫,盛盏看见那个箱子,问:“姑娘,这是什么?皇上又送您礼物啦?”不知怎么,她的表情竟有些滑稽。
柴未樊叹气无奈,“一些书而已,你脑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盛盏捂嘴笑。
柴未樊让她去送送那个小太监,然后吩咐听晴将皇上送给她的书收好,准备去书房练会字,等过两天夫子回来上课好让夫子检查,转头却见听晴没动,神情担忧,立在原地愣怔不动,她过去在她眼前挥手。
“听晴?”
听晴回神,“姑娘。”
“你怎么了?”
听晴浅吁一口气,面露担忧,“姑娘,奴婢瞧着宝阳郡主这是彻底怨上您了,不知道以后”
“没事,”柴未樊开口,神情淡淡,“你家姑娘我规矩本分,没被人抓住把柄,她又能奈我何。”
“姑娘”
第四十三章()
那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一直到张夫子传来开课的口讯,各处都安安静静;十分像狂风暴雨前的别致宁静。
柴未樊许久没上过课,提前一天收拾东西;练大字;将不懂的地方圈出来,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盛盏过来犹犹豫豫跟她说邓姑姑不对劲时;她反应了好一会;抬起头。
“不对劲?”
“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思但这几日,姑姑一直神魂不属,好似为什么事所困扰,不止奴婢;听晴也看出来了,还专门找姑姑谈过话,但姑姑却什么也没说。”
柴未樊放下手中的笔;沉思了会;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盛盏行礼;转身要走;却又停住;回头看她,“姑娘,明日晨课,奴婢陪您去吧。”
柴未樊无奈,定是听晴将那日与宝阳郡主相遇的事说给了她们听,盛盏和卷碧自小跟她一起长大,对她感情不一般,生怕她受欺负,她不觉得自己会犯差错被宝阳郡主逮住辫子,但还是笑应允,“好,你想跟着便跟着。”
盛盏微微一笑,行个礼,转身退下。
她走后,柴未樊静下心练了一张大字,等午膳摆上来又用过午膳,漱了漱口才叫住邓姑姑,眼睛一扫周围的丫头,她们顿时知意,将东西利索地收拾好,恭身退下了。
邓姑姑站在她跟前,心里约莫明白姑娘为什么叫住她,细想想这段时间,的确出神太多次,按照她现在的阅历和身份,的确不应该。
她垂目敛眉,一脸恭敬规矩,一副“姑娘说什么,奴婢认真听教”的模样。
柴未樊笑:“姑姑,快坐下。”
邓姑姑心思纠结,“奴婢不敢。”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给姑姑搬来凳子不成?”
姑娘既然这样说,邓姑姑只好搬来个圆凳,坐了小半个屁股。
柴未樊摆上一副要和她循序交心的样子,“姑姑来我这里也有段时日了,不知樊儿可有做什么令姑姑不满意的事情。”
“姑娘聪慧懂事,心思剔透,奴婢是半分没有不满。”
这话是大实话,她来到柴家姑娘身旁,提前做了种种准备和考量,哪怕柴四姑娘愚钝些,妄想些,她都有信心慢慢给她掰直了,拧顺了,她是揣着最低期望来的,但见到柴四姑娘,又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她发现她家姑娘不仅不愚钝妄想,反而十分聪慧剔透,甚至比宫里待久了的主子还要剔透。
十分难得。
“姑姑漫夸我了,不过听姑姑这话,想必对樊儿还算满意,那是我的几个丫头给您惹祸不成?”
“当然也不曾,盛盏听晴她们沉稳机敏,忠心耿耿,是再好不过的,”说到这里,邓姑姑站起身,规矩道,“姑娘,您不必再多试探,奴婢知道,奴婢这些日子状态不对,惹您忧思了。”
柴未樊睁着清凌凌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邓姑姑,“那姑姑是遇到何事了吗?姑姑既来到我身边,便是我要庇护的一员,若姑姑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妨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为姑姑排忧解难。”
她眼珠乌黑明亮,眼底一片清澈,望过去不觉呼吸顿住,心生怜爱之情,邓姑姑缓缓垂下视线,漫不经心,“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奴婢的一个老姐妹出宫颐养晚年,奴婢心下感怀思念,不觉就彷徨出神,还望姑娘惩罚。”
说着,她跪了下去。
没想到是这种事,柴未樊好笑,上前抓紧拉起邓姑姑,“原来如此,感念旧人离去本就人之常情,姑姑不要太伤心,还有我和盛盏等人陪着姑姑。”
邓姑姑笑:“奴婢知道,这几日就平复情绪,势必不让姑娘担心。”
柴未樊握紧邓姑姑的手,缓缓点头。
这事情,她没任何怀疑,主要她不认为她和皇上的事情有任何暧昧之处,也不想皇上对她有其他心思,自然就想不到姑姑会为此事担忧,而邓姑姑一来是不确定皇上是否确实对姑娘抱有暧昧心思,二来是不想伤姑娘的心,遂打算将此事放下,认真考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隔日,她带着盛盏兴致勃勃地去上书房。
许久没去,她当真想念张大儒他们了。
自然避免不了会见到长公主,二公主和宝阳郡主她们,尤其宝阳郡主,她这次过去留意过她几眼,但她面部平静,看起来同往日没什么区别。
二公主见到她倒很开心,小声同她说话,“你这段时间还好吗?夫子前些时候讲了很多要点,过会我将书本借给你摘抄记录母妃前些时候送给我一盆劲松,在我的细心照顾下,长势愈发好了,你有时间一定要来看看。”
絮絮叨叨,没任何重点,明显想到哪说到哪,但热切可爱的态度让柴未樊心里一暖,眼睛不觉眯起,点头,“好的。”
看吧,宫里除了她姑母,还是有人惦念她的。
上课前,张夫子叫她上去,询问她课业上一些情况,看她最近没偷懒,让她课后默写一篇文章便挥手让她走了。
皇子比公主的进度要快很多,何况她丢下进度太多,现在还在学所有人已经学过的知识。
第四十四章()
倏忽;她遇到一个问题,苦思无果;偏偏皇上的书上也不曾做任何注解,她皱眉苦脸踌躇一会;拿起书;朝外走去,若她没猜错,此时夫子应待在旁边的房间看书。
她走过去,夫子果然正待在旁边房间看书;看到她过来;镇定放下书;“怎么?”
“夫子,学生有一处不懂。”
“嗯。”
从夫子处出来,她拿着书边走边思考夫子刚刚讲的,蓦然;她停住脚步,前方传来轻微喧哗声。
她转弯,入眼的景象让她心陡然一滞;双拳下意识攥紧。
一个宝蓝色衣服的少女趾高气扬;斜斜地睥睨盛盏;“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我只当你好心帮我一起包书皮;却不曾想你竟然如此恶毒。”
盛盏嘴唇泛白;手里摊着一本书;无所适从,“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好好将书交给你,结果到你手里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坏了,铁铮铮的事实摆在这,你还想怎么狡辩。”
“可是,我分明没用力,一点力没用。”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你看看手上的书,你还想说跟你无关吗?”
盛盏双手颤颤,垂下眼睛,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这一切都跟姑娘无关。”
宝蓝色衣裳的宫女眼底隐晦闪过一抹嘲笑,刚想开口,却突兀听见有人插话,“既然是我的丫头,出了事怎么能不让我知道。”
宝蓝色宫女神色一凝,看见她,收好嘲讽和高傲,规矩行礼,“参见樊姑娘。”
柴未樊缓缓走过去,淡淡看她一眼,没叫起,转而认真看向盛盏,见她过来,盛盏忍不住红了眼眶,跪下:“姑娘。”
“将事情的过程仔细跟我讲一遍。”
宝蓝色宫女开口,“樊姑娘,事情是这样的”
柴未樊眉眼疏淡,“我没问你,我在问我自己的丫头。”
宝蓝色宫女声音梗住,嘴角一撇,似是十分不满,但思及她的身份,到底住了嘴。
盛盏忙将整个事件说了一遍,说到底不过是盛盏刚刚站在外面等候她下课,鹿夏,也就是这位宝蓝色宫女突然提着个篮子过来,说是宫外大长公主府给宝阳郡主送进来一批书籍,她站到盛盏跟前,边跟她聊天边准备包书皮,拿出书,看她闲着无事,笑着请她帮忙一起,盛盏自然不想一起,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彼此都知道最近姑娘跟宝阳郡主不对付,她不想跟那边的人走太近,更不想被抓住把柄。
鹿夏一开始只是笑笑,也没强迫,继续边跟她聊天边包书皮,她笑容很阳光,语调活泼,看起来不像找事的模样,盛盏渐渐放下心。
鹿夏将篮子放在地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摆弄硬纸,十分不方便,半晌没摆正位置,盛盏看见,心里犹豫,但想到姑娘以及警惕心作祟,到底没开口,谁知,鹿夏抹了把额角,苦笑着对她说:“不知妹妹可否帮我拿下书,也不用你干别的,你就拿着摆好姿势,我在旁包书。”
盛盏犹豫了下,看她实在不便,又想着只是帮忙举着书应该没什么陷阱,谁知道她刚接过,展开书皮,就见第一页被撕开半页,轻飘飘坠在半空,当即她就呆住了,接下来就是柴未樊所看见的。
鹿夏听完,冷笑:“妹妹这话的意思是我故意撕碎,然后栽赃给你吗?”
盛盏没吭声,但紧紧抿着的唇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柴未樊回神,大概明白了整件事,她自然相信盛盏,盛盏自小跟在她身边,是她身边当之无愧的大丫头,一向稳重体贴,怎么可能不小心撕坏郡主的书,更别说整件事透露诡异,一看就是郡主之前特意规划好的。
她看鹿夏一眼,“这事情究竟是什么章程,你一言,盛盏一言,暂时弄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鹿夏一脸不服。
“那本书在哪?让我看看。”
闻言,盛盏要把手中的书交给柴未樊,鹿夏立即拦下,竟一把抢了过去,“樊姑娘,您这是何意?”
柴未樊的手举在半空,想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半截阻拦,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嘴角噙一丝冷笑,似笑非笑,“鹿夏姑娘好规矩!”
鹿夏脸上一红,惊惶地低下头,跪了下去,“奴婢一时昏了脑袋,还望姑娘恕罪,然而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您的丫头的错,您这时把书要过去是否不大恰当。”
“怎么?你担心我会为她掩护不成?”
鹿夏抿唇,不语。
“鹿夏姑娘真是好规矩,想来郡主身边都是这样的丫头,真让我们柴府叹为观止。”柴未樊淡淡道。
鹿夏心下一慌,柴四姑娘这样看似明面在说她规矩不好,实际却牵扯上了郡主,尤其还跟柴府对比,难道大长公主府的规矩还比不上柴府这个没落的世家吗?但刚刚她未经主子允许便贸然夺过书,又明里暗里指责她会包庇自家丫头,的确是她失了规矩,不论主子行径如何,一个低等丫头都没资格去评判指摘,若是较真的人咬死这个借口便能当即发作她。
她心下不甘,但只能将书交了出去。
“呵!樊妹妹好大的口气,本郡主竟不知唐唐大长公主府竟还比不上区区一个没落世家的规矩。”
裙摆飞扬,桃红色裙扉翩然若展,宝阳郡主终于姗姗来迟,凌厉的眉眼斜斜扫过来,眼角一抹浓郁氤氲,半含讽刺半含愠怒。
长公主和二公主紧跟在后面,长公主看见外面的情形十分吃惊,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宝阳郡主跟柴姑娘对上了,至于二公主则满含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