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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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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的街上只有路灯和桂花的香气伴着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形状古怪,随着脚步一下一下晃动着,如同什么上古传说中的生物。忽然费诺觉得自己衬衫后背一块有了凉意,刚一回头,就听见潘希年说:“再让我哭一次,以后我再不哭了。”郑重得像是一个誓言。
  她冰冷的头发坠在费诺的颈边,如同绵绵不绝的水流,她的脸颊在费诺的肩背缓缓辗转,带来一点微弱却也真切的暖意,手臂绕过费诺的脖子,十指相钩,偶尔碰到他的下颌。这条路从未这么漫长过。
  泪湿的一块止住了,再不扩大,呼吸归于平缓,颤动的身体终于平稳下来。几个字比这夜晚空气间的花香还要轻,漂浮起来,落在耳旁:“对不起,费诺。谢谢。”
  潘希年既然明确表示不走,通知对方这个消息的重任,又落在费诺身上。他打电话过去说明潘希年的意思,不料对方听完,还是坚持说至少来看一看潘希年。
  后来更不管潘希年和费诺的意见,也不提前打招呼,夫妻俩直接坐飞机赶到T市,下了飞机给费诺来一个电话,说人已经在T市了。
  再怎么不请而至,既然来了,的确也该见上一面。他提早告诉潘希年这件事情,然后从学校赶回家,倒是比潘家的亲戚快一步。
  一进门,潘希年已经坐在了客厅。她听出费诺的脚步声,一转头,声音里抑制不住的紧张:“费诺。”
  费诺点点头:“我也是临时接到的电话。”
  我该和他们说什么?“费诺脱了外套,坐到沙发的另一头:”他们是你的长辈,专门来看你,想到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潘希年蹙起眉头。
  费诺笑了:“我也没有。”
  那等一下他们来了,你能不能也坐在边上陪着我一会儿,“她低了一下头,看起来有点为难似的,”我看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吗,觉得心慌。“好。”
  潘行夫妇一进门,就给了费诺一个大“惊喜”。
  门刚一打开,也不寒暄,甚至连人都还没看清是什么样子,就一把冲上去一个抱住沙发上完全没弄清楚事态的潘希年,另一个则握住她的一只手,开始哭说:“希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吃了这么多苦,真是不容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放下你一个人在外地受这种孤苦……”
  潘希年被抱得发蒙,整个人僵在原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推开这一对扑上来冲着她大掬一把同情泪的远房堂叔和婶婶,但偏偏被搂得紧紧的,动都动不得。
  她害怕生人的习惯虽然在慢慢进步,总归是没有痊愈。这样一剂猛药上来,脸色和眼神很快就变了,哆嗦着嘴唇,推开的动作也用力起来。见状费诺也知道不能让这出活戏再这么演下去,开了口:“潘先生,她眼睛看不见,有点怕生,医生说最好不要让她起太大的情绪波动,对血块有影响。”
  那边还是哭过这一阵,才暂时鸣金收兵,潘行的太太擦了擦泪,潘行则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还是一左一右夹着潘希年坐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由潘行开了口:“真是不好意思,看到希年这个样子,一下子忘情了。”
  费诺让徐阿姨给客人倒了水,又看见潘希年还是在微微发颤,就问:“希年,你热不热,额头上都是汗,过来坐。”说完也不管潘行夫妇的目光,牵着潘希年的手,把她安置在一个独立的椅子上。
  这样一来才算是序曲终了,准备进入正题。
  正题切入得也快。潘行的太太始终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潘希年,所有要说的话都交给了潘行:“费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替潘越和艾静照顾希年,他们就这一个女儿,素来是宝贝得很,如今出了这个意外,肯定也是十万个舍不得……我们来之前商量了一下,还是想接希年和我们一起住。一来她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叔叔照顾侄女,是我们的分内事;二来她现在身边没有别的亲人,身体也不好,我们不能眼睁睁看她一个人在外地孤苦无依的;三来,既然已经联系到我们了,再麻烦费先生你,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这一番话说完,潘行也不看费诺,目光一样落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的潘希年身上,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答案。这话潘行说得明白,费诺一样听得明白,倒不表态,笑一笑:“潘先生太客气了,我倒不麻烦,也没什么意见,这件事情还是要希年自己拿主意。”
  潘行点点头,表示认可,和颜悦色地转去问潘希年:“希年,愿意不愿意跟婶婶和我回家?”
  潘希年只是摇了摇头。
  费诺看她摇头,还是不表态,后来索性把留在卧室的杨淑如叫出来,让她看着潘希年,自己则一个人上到二楼,留下潘希年和潘行夫妇交流和沟通。
  他在二楼的工作间待了一个多小时,心平气和地看文献整理手边的资料,直到徐阿姨来敲门,说:“客人要走了。”
  费诺走过去开了门,徐阿姨压低声音说:“费先生你怎么走开了?你一走,他们就开始逼希年了。”
  费诺心想,我就算不走,不还是在潘希年面前口口声声家里人外人分得泾渭分明得很吗?但口头上并不说破,还是微微一笑:“好,我这就下去送客人。”
  一下楼看见潘希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杨淑如的手,神色很坚定,以至于显出倔强来。瞬间费诺恍惚在她的身上看见艾静的面容一掠而过,他一惊,再定睛一看,又是那个小小的潘希年了。
  潘行夫妇的脸色都不太好,失望和尴尬交织在一起,已经泄露出所有的答案。看见费诺下楼来,潘行的太太看了他一眼,清清楚楚的怨恨。倒是潘行很镇定,走过来伸出手:“她现在状况不稳定,也对,这里的医生也比较知道她的情况,在手术前还是不要长途旅行比较好,我们人在外地,也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看来这段时间恐怕还是要多辛苦杨小姐,也偏劳费先生你了。希年,我和婶婶还是会来看你,你想用什么、吃什么或是要任何别的东西,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们。好不好?”
  谢谢叔叔。“潘希年倒是答应了。
  走出门之后,见潘希年没有跟出来,潘行在费家门口停下脚步,说:”希年还小,很多事情弄不明白,费先生要多担待一点。“她很懂事。”
  送走潘行两口子,费诺回到家里,潘希年垂着眼:“我不喜欢他们。”
  他们是你的亲人,千里迢迢来看你,提出想照顾你,也是为你好。“那你呢?你又不是我的亲人,可以不必管我的。”她甩出一句。
  杨淑如和徐阿姨都在边上,看起来对潘希年的问题也都很感兴趣,陪着一起等答案。费诺淡淡说:“你父亲是我的老师,当时出事的时候又是我第一个赶到现场,处理一切。有始有终,希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说完,潘希年咬了咬嘴唇,沉默许久,终于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做你的累赘。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点儿也不麻烦。“费诺还是拍了拍她的头发,习惯性地安抚。
  潘家的事情这才算是告一段落。之前潘希年闹得这样惨烈,倒如此平静地收场,其实多少出乎费诺的意料。事后潘行也是如他所说的几乎每天打一个电话来嘘寒问暖,还时不时地送礼物过来,吃穿日用都有,潘希年看不见,也不觉得合用,就抛在了一边。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费诺留下潘希年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则进了书房——自从潘家出事,他的工作基本就停滞了,直到潘希年的状况渐渐好转,才又有了时间。但潘希年手术的日期始终悬着,费诺就想趁着目前这一段平稳期,迅速把手头这一篇论文的初稿结掉,也算了结了一件事情。
  正写得渐入佳境,门忽然开了,带来一阵微风。费诺的手离开键盘,眼睛也离开一旁的参考文献,回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人:”怎么了,希年?“潘希年扶着门,又扶着墙,慢慢摸到沙发边上,小声说:”我知道你很忙……“经过潘行这件事,潘希年渐渐和费诺亲近起来,这大概也算是这一系列风波之后唯一的一枚善果。听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费诺笑了:”没事。不要站着,坐吧。“她对书房的布置很熟悉,绕过沙发前的藤茶几,坐好,才仰起脸,看着房间另一边的费诺的方向,如同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继续说:”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实在是太想看书了……徐阿姨不敢动你的书,淑如姐说读不懂……电视里声音太多,听久了头痛……“她声音越转越低,仿佛羞涩起来。费诺这才想到的确是自己的疏忽,早应该给她准备一些有声读物,但眼下她既然开了口,费诺想了一想,点头:”明天我给你挑一些有声书,你想听什么,可以告诉我。不过今天我可以读给你听,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看见潘希年的双眼在瞬间亮了起来,不由得又是怜惜又是感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什么书都好,都好。“见状费诺走到她身边去,牵着她到靠墙的一排书架前面,又在其中的一只前停下:”我的杂书都在这里。你挑吧,挑完我告诉你是什么。“潘希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仔细闻一闻书的味道,然后才伸出手,轻之又轻地任由手指滑过一排排的书脊,并在其间流连不去。
  她的指尖苍白,如同新生的雏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未知的世界。费诺看着她沉迷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蹙眉,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潘希年已经抽出了一本书,有点紧张地抿一抿嘴角:”我看不见,要是不好就换。“费诺瞄了一眼封面,没想到她抽出来的是一本苏轼的文选。不由微微一笑:”这本我觉得挺好,不知道你觉得好不好?“她反问:”是什么?“是苏东坡的文选。”
  潘希年稍一扬眉头,点了点头:“好。”
  他们坐回沙发上,一人据了一头。潘希年半坐半跪,靠在靠垫上,期待地看向费诺的方向,倒显得有点紧张。
  于是费诺调整了坐姿,翻开书页,想了一想,又把书递给潘希年:“你来翻吧。”
  潘希年看起来有些疑惑,却还是接过来,依言翻开一页,才把书递还。
  费诺垂下眼,看见是这一篇,迅速地掠了一遍,索性把书合上了,背之前说:“真巧,这篇我很喜欢。”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这是苏轼的《后赤壁赋》。费诺一边背,一边想的却是很多年前,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经随同潘越到某个小岛上去考察当地的建筑。师生一行住在一个历史古久的院落里,入夜之后就坐在花园的石桌凳边喝茶闲聊。住处近旁有一座小庙,在月光明亮的夜色里,可以看见那座瘦塔的轮廓。
  当年何尝不是”人影在地,仰见明月“,他们似乎也在某个晚上提起《赤壁赋》来,不过是另一首——”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就继续背了下去,任由自己和潘希年一起,再次随着千年前的诗句沉入回忆之中。费诺虽然没有给人读过诗,但他在T大的建筑学院素来以优美的嗓音而在学生之中出名,眼下他背得入神,潘希年显然更是先一步入了迷,稍稍睁大眼睛,侧过半边脸,一动不动地凝视向费诺所在的方向。
  开户视之,不见其处。”读完这一句,费诺看了一眼钟,停了下来,“希年,读完了。”
  潘希年的眼中浮现莹莹的光芒,眼角和脸颊也随之捎挂上红晕,整张脸庞上,散发出事故之后就前所未有的入神和满足的神色,听见费诺的声音后,更是身体微微一颤,仿若大梦初醒一般,低声说:“我想起来了,我妈曾经还教我背过另外一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平静地主动提起逝去的父母。费诺也看着她,声音低下来,仿佛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平静:“壬戌之秋,八月既望?”
  这篇我也会背。但是我妈妈喜欢的是另一首。“说完潘希年直起身子来,抱住自己的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沉思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很难分辨的笑容,慢慢念了出来:”’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在女孩子清脆而柔软的嗓音里,费诺偏了偏目光,只见窗外残月一弯,树影一蓬。他又把视线转回潘希年的脸上,看见她低垂的眉眼,怔怔定在地板的某一个角落,于是一时之间也再不忍做声了。
  过了一阵,潘希年醒神一般,挺了挺脊背,像是借此把自己振作起来,偏过脸来对着费诺,又说:”费诺,你是怎么认识我爸妈的?我爸只说你是他的学生。“我是他的学生。”
  就是这样?“她看起来非要追问个究竟,费诺又说:”我们还是同乡。硬要说起来的话,我的父亲和你的外公曾经在一起工作过。“一般的学生和同乡不会做到这个份上,不会在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愿意照顾一个累赘。”
  你不是累赘。“费诺皱了皱眉,”不过你要是非要问为什么……你需要照顾,而现在的我可以做这件事情。没什么特别的道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这样。“潘希年被这个说法说得一愣,轻轻笑起来:”费诺,我爸爸以前说,你是个面冷心软的好人。“没想到潘越对自己还有过这样的评价,又通过潘希年的口转述出来,费诺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眉毛,但也罕见地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潘老师,”他稍加沉吟,说了下去,“我还在学校的时候真的不觉得他是老师。他总是那么有活力,显得那么年轻,放到人群里就好像高年级的师兄,带我们出去考察,还买酒回来请大家一起喝……”
  这番话显然也引起潘希年的共鸣,惹得她一下子笑出声音来:“是啊,我妈总是说他没有当教授的样子。他就问:’当教授要什么样?横样还是竖样?‘”
  费诺简直可以想象得到潘越说到这句话时的表情,而潘希年在学这一句话时,神态也像极了她的父亲。她说完之后又是一愣,仿佛意识到刚才这句话意味到了什么,却还是勉强地挂住了笑容。
  你很像你爸爸。“费诺看着她,感慨。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大家都这么说。连我妈都这么说,不过她就不那么情愿了。”潘希年一边说,一边扶着沙发的扶手站了起来,“我是不是打搅你太长时间了,我先回房间,今天晚上谢谢你。”
  没有的事情。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聊天。“费诺也跟着起身,想扶她出去,但看她已经找到方向,又停了下来,”不过现在是晚了,你也该睡了。“她这时已经慢慢走到门边,听到他的话又转过身来:“那,晚安。”
  生变
  费诺正式的工作是T大建筑学院景观系的副教授,潘家出事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大学还在学期中,他不得不一边工作一边分出精力照顾潘希年,不知不觉之中,人就消瘦了下来。
  这种细微的变化他自己并不觉得,却被旁人一一看在眼里。一天院里开完会,他正准备离开,忽然被叫住了:”费诺,你还好吧?怎么几天没见你,又瘦了?“问话的是同系的同事何彩,费诺停住脚步,点了点头:”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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