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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百英道:“凝儿,你还记得那位绰号神箭手的吕叔叔吗?”
铁凝笑道:“你是说的吕鸿春叔叔吗?我怎么会不记得?他有个妹妹绰号金铃女侠吕鸿秋,吕家兄妹双侠和独孤宇、独孤莹兄妹双侠齐名,这两对兄妹互为婚嫁,吕鸿春娶了独孤莹,吕鸿秋嫁了独弧宇,传为武林佳话。你看我可记得不错吧?”
杜百英笑道:“一点不错,你这小姐儿对人家这些‘佳话’倒很是留心呢。哎呀,公公和你开开玩笑,你可别扯公公的须呀!,现在公公可要和你们说正经的事了。”
铁凝停下了手,笑道:“谁叫你为老不尊,你说正经的事,我就不扯。”
杜百英说道:“在这山寨被烧之后,大约是在半个月之前,吕鸿春派了一个人来山寨送信,到得山下,他已知道山寨被毁之事,不敢上来。后来他好在碰到一个在山下开茶店的弟兄,这才将吕鸿春的那封信,转送到我的手中,但这封信却是写给你的爹爹的。”
铁凝道:“这封信说的什么?”
杜百英道:“信封里只有一张吕鸿春夫妻具名的请柬。”
铁凝道:“吕鸿春何事发此请柬?”
杜百英道:“就是有点奇怪,一般的请柬都会写明事由的,就是这封请柬不但没写事由,连个确实的日子也都没有告诉人。”
方辟符诧道:“此话怎说?难道请宴的日期也可以模棱两事的吗?”
杜百英笑道:“我还是把这张请柬拿出来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原来请柬在“敬备薄酌候光”之后,有一行小字住道:铁兄在接获此柬之后,一个月内,光临寒舍一叙。”既然是一个月内任何一天都可以,这就与普通请柬定实日子的不同了。
方辟符沉吟道:“看来吕鸿春定是有甚事情,要与铁师兄商量。但他知道铁师兄事忙,所以只能希望铁师兄在一个月内到他家里。
有事商谈之‘事’,与普通的婚葬嫁娶之事不同,无须有一个固定的日子,只要铁师兄能来就行了。”
铁凝笑道:“吕鸿春之事,我倒可以猜得几分。”
杜百英道:“哦,你既知道,那就说吧。”
铁凝道:“这件事展大哥是局中人,展大哥,还是由你说吧。”
展伯承道:“凝妹,你猜想的可是为了独孤宇那件事么?”
铁凝道:“我想除了这件事,也没有别的事了。”
杜百英道:“独孤宇又出了什么事?你们别只打哑谜了,快快说吧。”
展伯承道:“独孤宇曾与潜伏在盘龙谷中的大盗刘振、刘芒父子联手,谋夺我外公的宝藏。那一晚我与褚公公曾和他们激战一场。”当下将这件事的经过简略的告诉了杜百英。至于刘芒私恋褚葆龄,褚遂因此与他们结仇等等,他就没有说了。
杜百英道:“这么说,吕鸿春敢情就是为了此事要向摩勒解释,免得他与独孤宇不和。奇怪,独孤宇和山寨的交情不薄!这次何以反去相助刘振谋夺你的外公的宝藏。”
方辟符道:“也说不定这本来就是独孤宇的意思,却叫他的妹夫出面,央求我的铁师兄来给两方作个调停。”
杜百英道:“不管是否因了此事,以你爹爹和吕鸿春的交情,他既有请柬到来,就不能置之不理。吕鸿春家住啄县槐树庄,你们这次正好路过。阿凝,你就代你爹爹去见一见这位吕叔叔吧。伯承,你年纪大些,较为懂事,此事又可能与你有关,你也正好陪你凝妹同去。”
展伯承不能推辞,当然只好答应下来,第二日一早,便与铁凝一同下山。临别之时,杜百英与聂隐娘自是免不了对他们有番叮咛嘱咐,这也不必细表了。
这次他们不用押运珠宝,轻快得多。到了山下平地,铁凝笑道:“咱们的坐骑本是龙驹。这两个月来,为了要跟着大车,每天只能跑个一百几十里,想来也把它们闷得够受的了。今天我可要让它舒舒筋骨,尽情驰骋一番!”说罢,“涮”的扬空虚打一鞭,打得胯下坐骑,如飞奔跑。
展伯承经过来时旧路,想起去年曾在此处遇见铁铮兄妹,如今才不到一年光景,却己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思之不禁偶然。
铁凝发觉展伯承没有跟上,勒马回头,笑道:“展大哥,你又在想什么心事了?”
展伯承赶了上来,说道:“没什么,我不过不想跑得太快了。
杜公公不是吩咐过咱们,要咱们在路上照应那些携带珠宝的弟兄么?”
铁凝笑道:“他们昨晚早已下山,现在咱们还未赶过他们,而且,杜公公的意思是要咱们在前头开路,倘遇意外,比如说发现官军的话,就留下暗号,让他们知所趋避的。”
展伯承道:“咱们的马快,不怕赶不过他们。好吧,你既喜欢驰骋,我就陪你一程。”
铁凝却又改了主意,不再放马疾驰了。她若有所思似的,忽地对展伯承笑道:“你当真没有想什么心事么?我倒想起一桩旧事来了。”展伯承道:“什么旧事?”
铁凝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去年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当时我与哥哥邀你上山,你却行色匆匆,急着要赶去盘龙谷见你的褚姐姐,想不到今天你还是与我同行。”
展伯承道:“你不是说过不再与我提起她的?”铁凝笑道:“对不住,只提这一次。我知道你在你褚公公墓前许下誓愿,总要打听到你褚姐姐的下落,才能了却一件心愿,是么?”展伯承不能不承认道:“不错,但这也只是为了报答我褚公公对我的恩情。”
铁凝笑道:“我并没有说你是另有企图呀,你不必忙着辩解。
展大哥,这次我给你找了这个差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展伯承怔了一怔道:“你说的什么意思?”铁凝道:“我不信你还不明白?吕鸿春是独孤宇的妹夫,独孤宇是刘芒父亲的好友,你不是疑心你的褚姐姐跟刘芒跑了的么?到了吕鸿春那儿,你就可以打听到确实的消息了。”
展伯承给她说中心事,颇是尴尬。铁凝一笑说道:“我虽然不齿龄姐所为,但她总是和咱们小时候一同玩耍的好朋友,我也但愿你早日了却这重心愿。好,走吧,我以后不再提了。”
两人马行迅速,第二日就赶过那班打扮成各式各样难民的山寨弟兄。不出杜百英所料,三镇的官兵,在烧了伏牛山的大寨之后,以为祸患己除,都己分别回防,另到他处“袭匪”去了。他们门一路平安无事,第十二天就到了涿县。
展伯承问了槐树庄的路,知道再往西走,不过是五六十里路程,心里又是高兴,又觉紧张。铁凝说道:“吕鸿春约我爹爹一月为期,咱们总算及时赶到,未过期限。”
说话之间,忽见对面两骑快马风驰电逐的从他们身旁驰过,铁疑“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两个胡人。”展伯承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怎么留意,说道:“是么?”
铁凝道:“现在不过是凉秋九月,他们又披着狐裘,汉人不会如此的。还有他们的皮帽于和腰悬的月牙弯刀,这些都是胡人的服饰。”
早十多年安史之乱的时候,唐朝请回纥相助平乱,中国的北方随处都可见着胡兵。如今在长安、开封等地的胡人还是很多,但在内地带刀的胡人武士却是不多见了,所以铁凝感到有点奇怪。
走了一会,后面马铃声响,又是两个胡服武士的快马越过他们前头。铁凝道:“又不是刚才那两个人吗?咦,怎么今天碰到这许多胡狗?”
展伯承道:“胡人中也有好的,不要随便骂人。”那两个胡服武士似是隐约听得铁凝的骂语,回头瞧了瞧她。也许是因为见他,不过是个小姑娘,也许是为了忙着赶路,倒没有生事。转眼之间,这两骑快马又是去得远了。他们走的是三岔路中的另了条路。
展伯承想起一事,说道:“段叔叔曾谈及他到过师陀国探访了楚大侠楚平原,可惜后来忙于别的事情,他只提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说了。楚大侠是我爹爹生前的好朋友,我小时候见过他也很想念他的。”
铁凝道:“哦,你是因为碰见这些胡人就想曲楚大侠来么?这几个胡人依我看都不是师陀国的人,未必能够从他们口中打听到楚大侠的消息,咱们还是赶紧到槐树庄先办正事吧。”
展伯承道:“当然是先到槐树庄,我不过因为想起这件事,便和你说说而已。”
正是:
胡骑又践中原上,异国英豪尚未回。
正文 第十六回 何来胡虏欺豪杰 岂有英雄惧寇仇
更新时间:2008…3…21 13:43:10 本章字数:8580
两人催马疾行,四五十里的路程,不久便即到了。吕家在涿县颇有名望,他们在路上己经打听清楚,门前是有一棵大槐树和两只石狮子为记的。
这时已是红日西斜,但距离黄昏,则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到了吕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
铁凝年纪虽小,但因自幼跟随师父,父亲又是绿林盟主,因比只寸江湖之事倒是有些见识,见此情形,不觉颇感溪晓,“咦”了一声,说道:“天色未晚,怎的他们这样早便把大门关上了?”
展伯承也看出一件奇怪的事情,说道:“凝妹,你看这棵槐树,现在不过是凉秋九月,还未到树木调零的季节,这棵槐树怎的便如此枝叶稀琉?几乎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铁凝踏上檐阶,叫道:“展大哥,你快来看,这两只石狮子更奇怪了!”
只见门前这两只石狮子方向恰恰相反,一只狮子的头朝着大门,另一只狮子的头则朝着外面,显然是给人移动过的。这两只石狮每只没有千斤也有八百,铁凝道:“不知是谁作弄的这恶作剧,气力倒不小。”
展伯承也是颇感诧异,说道:“吕鸿春夫妻双侠,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比不上你的师公,你的爹爹和段叔叔这三对夫妻,但也很不小了,是谁敢在他的门前和他开这么一个玩笑?”
铁凝一时起了孩子气,说道:“我搬不动这石狮子,展大哥你试试看。或许屋内主人还未知道这个恶作剧,那咱们倒可以替他掩盖了这个失掉面子的事情。”
展伯承本来不想逞能,但听她说得有理,便把这两只狮子搬回原状,铁凝在旁边也助了他一把力。可是在搬动石狮之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惊奇的事。两只狮子的头部都有裂痕,隐隐现出乃是掌印。
展伯承通晓各派武功,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掌的功夫,功力很是不弱,吕鸿春可并不是以掌力著名的呀!”
铁凝道:“我只知道吕鸿春以神箭驰誉江湖,井未听说他曾练过内家的金刚掌。而且即算他有此惊人掌力,也不会拿自家门前的石狮子试掌的。”
两人惊疑不定,展伯承道:“且别管它,见了吕鸿春再说。”于是铁凝上去拍门,拍了半天,还未有人开门。展伯承更是惊疑,悄声说道:“好不好从屋顶跳进去?”就在此时,忽听得里面似有脚步声响,但又过了一会,那两扇大门,方始打开。
展、铁二人江湖的经验虽然说不上如何丰富,也可以猜想得到:屋内的人必然是在门边停留了一下,从门缝里张望清楚才敢于开门的。否则就不会待了这许久才开门。他们心里都不禁更有怀疑:“以吕鸿春夫妻的武功,白日青天,为什么还要防范森严,小心翼翼?”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美妇,正是吕鸿春的妻子独孤莹,只见她脂粉未施,鬓云不整,颜容憔粹,若有重忧,好似无心打扮。又见她衣裳鼓起,一看就知是内藏暗器,似乎随时准备和敌人厮杀的模样。
独孤莹走了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说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她是当铁凝五岁的时候见过铁凝的,如今铁凝已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她只觉得这小姑娘很是眼熟,一时间却记不起她就是铁摩勒的女儿。
铁凝笑道:“莹姑姑,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铁凝!”
独孤莹“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就是铁凝么?”有点惊喜交集的样子。
铁凝把那张请帖亮了出来,说道:“我是代我爹爹来的。”独孤莹见了请帖,确信她是铁凝,放下了心。但另外一桩心事却随之而来,令她更是愁眉不展。
独孤莹看了一看请帖说道:“怎的你爹爹不是与你同来?这位是你哥哥吧。”
铁凝道:“不是,他是展大哥。他爹爹展元修,莹姑姑你大约知道?”
独孤莹怔了一怔,展伯承之来,似乎颇出她的意外,说道:“哦,原来是展世兄。听说你父母亡故,请恕我们知道得迟,未来吊唁。”
铁凝说道:“伏牛山山寨被官军攻破,我爹爹到金鸡岭去了。这张请帖是在我爹爹走后才送到的,杜公公叫我们代我爹爹赴约,拜候吕叔叔,莹姑姑。”
独孤莹好生失望,不觉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们那儿也出了事情,你爹爹竟不能来。”
展伯承有点疑惑,心想:“送信的人比我们先走半个月,按说也应该回来了。怎的她还不知道山寨被官军攻破之事?”他怎知道那送信的人在回途上给人杀了。
独孤莹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忘了招呼他们,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难得你们到来,请进屋子里再说,”
展、铁二人跟她进去,偌大的屋子,却不见一个仆人,显得冷冷清清。吕家本是有点钱的人家,按说是应该雇有花匠与佣人的。
迸了客厅,独孤莹招呼二人坐下,苦笑说道:“我的丫鬟都已走了,你们坐坐,我去冲一壶茶。”
铁凝忙道:“我们不渴,还是请吕叔叔出来,让我们先拜见吧。”
独孤莹迟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嗯,你们可来得不大凑巧……”铁凝性急,问道:“吕叔叔不在家么?”独孤莹道:“在倒是在家的。可是,可是……”
铁凝惶惑道:“吕叔叔不愿意见我们么?”独孤莹道:“这怎么会?当然不是。不过,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见你们。”她似乎是颇有难言之隐。
客厅东侧有一间半掩的厢房,对着窗口。铁凝说话之时,忽闻得一股氤氲的香气,定睛看时,只见有缕缕轻烟,从东边的窗户透进来。铁凝好奇心起,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便站到窗口去看。
这一看不由得铁凝吃了一惊,只见那间厢房当中有一具棺材,还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个香炉插有三灶香。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那缓绕的香烟,就是从那间厢房中来的。
铁凝一惊之下,失声说道:“怎么?吕叔叔,他,他……”说犹未了,忽听得脚步声响。跟着是吕鸿春的声音,喘着气说道:“我侥幸还活着。是铁姑娘和展世兄来了么?”
独孤莹吃惊道:“你怎么就下床了?”连忙过去扶他。铁凝松了口气,不觉失笑,心道:“莹姑姑没有带孝,死的当然不会是她的丈夫。我是瞎疑心了,可是这死的又是谁呢?”
铁凝回转过身,与展伯承一同上去行礼。只见吕鸿春面如白纸,显然是在病中。
铁凝道:“吕叔叔玉体违和么?得的是什么病?请别客气,你还是进房躺着和我们说话吧。”
吕鸿春并没进去,却咳了一声,淡淡说道:“是给人打伤的。”
铁凝大惊道:“是什么人。”
吕鸿春道:“你们的说话我已经听见了,你的爹爹既不能来,你也就不必再问了。快走,快走。”
主人要把客人赶走,这是大出常理之事。展、铁二人呆了一呆,却不肯走。
吕鸿春埋怨妻了道:“你也真是的,既然知道铁摩勒不能来了,你还把他们请进来作甚?你想连累铁姑娘和展世兄么?”
铁凝颇有父风,听了吕鸿春的这番话,更不肯走了,说道:“吕叔叔有甚为难之事?我虽然年轻力薄,帮不了吕叔叔什么忙,却也不怕牵累。”
吕鸿春皱了皱眉,挥一挥手道:“不是我不想留你,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个大对头十分厉害,除非是你爹爹在此,方可对付。你们虽然不怕受累,我却怕你们冤枉送了性命,叫我想对得住你的爹爹。”
铁凝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