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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艺术品。
后来,沛根得知,帆的祖上也是葫芦村的,帆的父亲是村子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因为家境贫穷,就选择了免学费的军事学校,如今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海军军官,这个人是村子里的骄傲。帆每年放暑假的时候,都会回村里的爷爷家住上一阵子。
帆说:“如果停留在八岁就好了,我不喜欢九岁。可妈妈说,八岁之后还会有很多的美好。”
在沛根看来,自己的八岁,九岁,十三岁都是一个样,不过,从今往后,将发生彻底的改变,沛根将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样子。
帆继续说:“我决定听妈妈的,继续长大。”
“这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谁也没办法拒绝长大。”沛根望着帆天真的额头,稚气的嘴巴,他应该到了换牙的年纪,可是一颗都没有换,满口的乳牙,像是保存完好的一颗颗洁白的童真,陈列在嘴巴里。不似村里那些掉了门牙的孩子,满脸蠢像。
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帆对沛根说:“小沛,我明年夏天还会回来找你。”
“我等你!”沛根郑重地说,他已经将帆视为唯一的知音。
“小沛,你对我来说是第四个好。”
“什么第四个?”
“第一个当然是爸爸,第二个是妈妈,第三个是莉莉娅,第四个是你。”
“莉莉娅是谁?”
“是我在城市的一个好朋友,我家的邻居,她是有俄罗斯血统的女孩,非常美。不过她身体不大好,很少很少出门,她好像没有父母,长年寄养在她舅舅家,那些人似乎对她不好,只有我找她玩。”帆叹了口气,“我是她的第一个好,她在我这却只能排在第三个,好像挺不公平的。”
“没办法,谁叫她没有父母。”沛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说,我有父母弟弟,也把你当做我的第一个好。
*——*——*——*——*
第二年暑假,帆到来的时候,沛根已经是一个令村里的孩子崇拜的屠夫了,和邻近几个村的其他成年屠夫相比,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结束牲畜的生命。他的动作干净果敢,他的眼神犀利冷静,他每天吃素,洗澡,在孩子们的眼中,他是一个比村里人都要高级的人,高级,孩子们是这么说的。
“小沛,你越来越像庖丁了。”帆说。
帆给沛根带来一个礼物,是一个精美的木头娃娃,涂着漂亮的油彩,沛根觉得这礼物并不适合自己,他把玩着木头娃娃说:“哦,一个洋娃娃,穿着洋裙子。”
“是布拉吉。”帆说,“是莉莉娅做的,布拉吉是俄国的裙子。”
又是莉莉娅。
“你把娃娃打开看,里面有惊喜!”帆显得很兴奋。
沛根没想到木头娃娃的腰部可以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娃娃,只是布拉吉的颜色不同,然后依次打开,居然一共有五个娃娃,穿着不同的布拉吉。
“这个叫套娃,是俄国的古老玩具,莉莉娅的老祖母曾经是制作套娃的手工艺人,莉莉娅继承了她的手艺。”
沛根对洋娃娃这类女孩的东西不感兴趣,但还是要珍藏,因为是帆送的。
沛根发觉帆还是没有换牙,另外,帆丝毫没有长大的迹象,虽然他也在长高,并且知识更加丰富,但只是在长高,长知识,他的神情和语言,和去年丝毫无异,他其实是在拒绝长大。
说到知识,帆的知识储备的确比同龄人大很多,他带给沛根许多新思想新见识,每一个都像当年的“庖丁解牛”那样,令沛根内心一亮,心中的那个世界便慢慢的丰富起来。
这一天,帆拿着零食和一大堆杨树叶来到河边:“小沛,今天和我一起开船吧!”
帆平时并不“开船”,除了去年,沛根第一次见到帆的那一天,他发现,那天和今天是同一个日期。
“还是要开到银河去吗?”沛根望着水波上漂浮的一叶叶绿色小船。
“对。”帆的声音和平时不同,令沛根打算开玩笑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帮帆把零食放在树叶上,然后一一放逐。
所有的小船都默默地远去了,沛根和帆就仰面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望着夜幕渐渐笼罩的天空,和几个格外亮眼的小星。
“爸爸的船在银河上。”帆说。
沛根知道帆的爸爸是海军军官,在帆的口吻里是一个了不起的船长。
“爸爸在海上的船沉了,在我八岁的时候。”帆停顿了一下,“爸爸,是那么的高大有力,他现在还是船长,他的船在银河上。”
原来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
帆说:“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请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要瞒着爷爷,他已经很老了,并且只有爸爸这一个儿子,姑姑们也不主张告诉他。”
“我不会说。”沛根的心情很复杂,同情,怜悯,又有一丝可以和帆缩短距离的卑鄙的庆幸。
*——*——*——*——*
当第三个暑假到来的时候,沛根的手艺已经远远超越了父辈,他常被外村的人请去屠宰牲畜,因为其出刀迅速,干活利索,人们说他杀出的肉最新鲜。
帆给沛根带来了几本熏肉烤肉等等制作肉类的菜谱,搭配一些制肉的作料和食用防腐剂,以及包装肉类所需要的材料。
“真空包装比罐头省事,同样也能保鲜。”帆说。
菜谱是沛根让帆捎来的,其他东西是帆主动带来的,他们觉得应该让庖丁的作品流传于世。
帆的牙齿还是没有换,沛根觉得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换了,他已经十一岁了,身高也差不多有十一岁,但他的知识面和某些思路属于三十几岁的人,行为却仍然停留在八九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话:套人(8)
两个伙伴见面的地方不再局限于河边,沛根租了一处房子做他的肉类加工点,父母并不支持他这么做,他们觉得有过硬的屠宰手艺足矣了。所以,帆常常在加工厂帮沛根制肉。
有一天,沛根主动问起莉莉娅,因为帆这次回来,一次也没有提过莉莉娅。
“上次暑假结束后,发现莉莉娅一家子都搬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莉莉娅到现在也没有和我联系过,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已经死去了。”帆背对着沛根,往肉块上面抹蜜汁。
沛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怕帆突然哭起来,他最不擅长安慰人,虽然他从没见帆哭泣过。
“莉莉娅一直被那个寄养家庭虐待着,虽然她什么也没说过,以前每次和她告别,她总是说‘帆,带我走吧’,那表情简直是一种恳求。她做了很多套娃,她说,如果能像套娃那样被我藏在身体里就好了,那样就能离开那里了,并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沛根很庆幸莉莉娅一家子消失了。
“有时候我想,我们全家人都可以像套娃那样的话,爸爸就不会离开了。”
当天晚上,沛根第一次尝试做套肉。
*——*——*——*——*
帆彻底放弃长大是在他妈妈去世之后,他十三岁的时候,妈妈抑郁症导致自杀。帆彻底休学。
爷爷还健在,只是老年痴呆得厉害,那时的帆已经是一个少年的样子了,眼神里却没有失去双亲的阴郁,依然清澈如初。
这一年,沛根发明的套肉已经风靡葫芦县,并将向水杉市进军。
沛根说:“帆,你说的套娃,不是不能实现,但必须有保鲜的肉体。”
“爸爸的遗愿就是能够和妈妈合葬,所以,身体一直被妈妈保存在一处冷库。的确,他们应该合葬,他们曾是那么的般配。我也应该同他们一起,我们一家曾是那么那么的幸福。”
“好,父母的遗体都可以转移到我的冷库,”沛根突然觉得自己的建议很多余,因为帆此时还活着。
“我要把父母的遗愿全部完成,然后结束自己,和父母永远合在一起。如果……莉莉娅也不幸死去了,我要像在她生前承诺的那样,把她珍藏在身体里,一起带走。”帆冷静地说,“在我结束自己之前,小沛,你要不断地提高你的手艺。”
沛根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提议,但已经无法回头,他不知道怎样拒绝帆。父母遗愿的事被他看做救命稻草:“父母都有什么遗愿?”
帆像背书一样把那些愿望一一说出来:“学会计算机编程,拿到生物学硕士,参与一部电影的拍摄,去‘星沙之滨’挑选十颗星星形状的沙子,学做意大利菜,写一本书,去非洲旅行……”
一共43个愿望,这些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沛根恨它们都太小,为什么没有去月球或者养恐龙这些宏愿呢,沛根真希望帆有一对好高骛远的父母,那样的话,帆为了实现这些愿望,就能够多活几十年。
其实这些愿望有些是父母随口说说的,但都被年幼的帆暗暗记下来,一个都没有忘记。
这43个愿望,帆用了十七年来实现。
如今,帆三十岁。
*——*——*——*——*
燕彤被现实拉回到帆的公寓,蜜桃汽水自故事讲起就没有人再去喝。
三人久久不语。
帆起身为卢沛根倒了一杯冰水。
燕彤抬眼看钟,六点半,该上学去了,但是身子不想动,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有一种在良宵佳节里等死的感觉。
卢沛根无声无息地喝冰水,帆也无声无息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燕彤懒得去看,也不再喜爱他的李小龙式刘海以及身上爽身粉的味道。
“呼——”燕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打破了沉寂。
“生物学硕士,计算机编程,拍电影,写书……都这样了,你说你还死个什么劲儿啊!”燕彤做了几个夸张的指挥家似的手势,“再说,做成套娃亏你们想得出,亏你们想得出!人的灵魂永远独立,不是身体套在一起就能永远在一起的,真的,相信我,我是这个专业的高材生,对于灵魂对于轮回对于等等等等!套娃是个笑话儿!相对于套肉的成绩,以及那43个愿望,套娃真的是个大笑话儿!小沛你说话啊!不能任他胡来啊!”
卢沛根咽下口中的冰水:“这十七年,我每天都在为今天做准备。”
“因为自己的任性,把父母挖心拆骨吗!然后做成玩具一样的套娃!!”燕彤揉了揉太阳穴,“做好之后怎么办?怎么回去埋葬?跟村里人怎么交代?!”
卢沛根平静地说:“不回祖坟了,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到时候我送他们去。”
“你……你说你……”燕彤缓了缓神儿,“等,我是干什么来了,哦,樱街,富丽泰的套尸,你们说的这些事儿,和那些猫狗和老鼠有什么关系?你们拿这些无辜的小动物练刀,那些猪牛羊还不够你练的吗?”
“因为制作套人,需要足够稳定的心态,所以就拿禁物先练习胆量,帆给我找来了一些猫狗的尸体。按照祖训,我们是极其尊重猫狗的。”卢沛根说。
帆低下头去:“我做了毒丸子,扔在附近的几条街上,第二天再去搜寻野猫野狗的尸体。”
哦,富丽泰那阵子经常溜出去玩,也许就此误食了毒丸子。
燕彤无力地起身:“要走了,上学该迟到了,我得去买点早饭吃。”她看了看卢沛根:“你让我学套肉,是为了帮你吧,因为你根本下不了手。这个事儿,估计我也干不出来,所以,孩子们就此罢手吧,该喝冰水的回家喝冰水,该喝汽水的回家喝汽水,就别整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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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觉得被这两个疯子戏耍了。
燕彤拒绝了卢沛根开车送她上学的要求,一个人乘公交车回学校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回学校的路这么长,公交车按照既定路线不急不慢地行驶着,燕彤手握吊环站在车的中段,望着车里五分之二的学生和五分之三的上班族。也许几年之后,这些学生就会成为上班族,依然乘着公交车,由上学改为上班。一路上,燕彤就这样想了很多从来没有想过的,很无聊的事情。回到班里,居然没有迟到,便守着书本和班里的学子们一同复习功课,看似心无旁骛地扎实学习了一整天。
放学后至晚自习前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以便同学们回家吃晚饭,但大部分高三的学生放弃了回家吃饭的权利,选择带饭或者买饭,争取节约一些时间用来学习。燕彤从不会和自己的胃口较劲,她每天都会回公寓和大伙吃香喷喷的晚饭,然后再捧着饱饱的肚子跨上摩托去上晚自习。
今晚似乎格外冷,春天的脚步近了近了,又远了,燕彤却觉得冷冷的很舒服。
公寓里除了康隆,人都齐了,娃娃脸他们就读的绿萝道中学因为离公寓很近,所以基本上都会回来吃晚饭,饭后大伙再热闹几分钟,就不得不再次背书包上晚自习去了。
今天也许是因为突然降温的缘故,大伙都在埋头吃热热的饭菜,天冷了就会发懒,娃娃脸有一种春天的熊被迫回树洞继续冬眠的感觉。
娃娃脸看了眼冯太太,她边吃饭边认真看着一份超市的降价海报,看来今天的餐桌发言可以免去了,娃娃脸放心地继续回树洞发呆。
“你们渴望长大吗?会不会因为留恋一些人或事,而拒绝长大呢?”
熊停止舔熊掌,在树洞愣了愣,探出头来,发觉提问的人居然是燕彤。
家琪说:“小时候有过吧,因为不想和小学的好朋友分开,所以不想升中学。”
珍妮说:“想停留在这个时候,保持青春,不过……这种假设没什么意思。”娃娃脸知道,珍妮想说只要她一个人保持青春就好,其他人都顺其自然地变老吧,但是郦歌呢?郦歌最好也跟着自己不老,可是,这岂不是要永远和郦歌谈恋爱了,一直都青春美貌,但却要和同一个人永远谈恋爱……所以,这种假设没什么意思。
于是,娃娃脸说:“我渴望长大,希望能挣钱养家,最好还能供着老婆做美容保持青春。”珍妮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Jake今天居然没有保持沉默:“童年,少年,中年,老年,都一个样,没什么不同,值得留恋的人和事,没有。”
冯太太从海报上抬起眼睛:“都一个样?我每个月在收房租,你们每个月要交房租,这一样吗?吃过晚饭我会吃着草莓喝着奶茶看热播剧《地下小情人》,你们要顶着冷风去上晚自习,去打工,这一样吗?”
“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一种缘分,随缘吧。”万俟昭把话题进行了总结。
燕彤对这些人的答案都不满意,饭后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剔牙,心里却犀利地分析了刚才每个人的答案,家琪基本没有正式回答,小时候有过对往昔的留恋,现在完全没有了吗,还是在暗示自己现在没有好朋友?珍妮为什么觉得这种假设没意思,因为她除了青春美貌就没有别的值得分析了,对吧?娃娃脸的答案是不是实诚得有些虚伪了?如果珍妮不在场,他的答案会是另一个样子吧?Jake,看似很愤青,表面说每个时期都一个样,但是,他好像遗忘了青年这个阶段没有提,他是忘了提,还是故意不提? 冯太太的答案是针对珍妮,而不是Jake,冯太太一向不喜欢珍妮整天要保持青春害怕变老的论调,珍妮刚才的话再次刺伤冯太太,才会导致冯冯抓狂,Jake明白冯冯的意思,所以对自己被抢白丝毫不在意,可是珍妮呢,她似乎没看透冯冯的心思,所以,她除了青春美貌真的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再说万俟昭,她根本没有认真回答,说到缘分,是善缘还是孽缘?随缘,是不是可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