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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走……你们要害死我……”康隆哆嗦着,突然身体一僵,“是我。”
燕彤放开手,看着康隆沉眉肃眼地慢慢站起身,伛偻的脊背挺得笔直,个儿头仿佛一下子高出了一截,神情如同换了一个人,带着冰砂似的冷峻和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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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
帝王之子尚有不肖,何况常人乎?
康非想,自己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不才子”。父母让他往东,他偏偏想要往西,父母想要让他读书考功名,可他偏偏只喜欢石艺,父母想让他娶陈氏女,可他却只喜欢张家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要和长辈对着干,孝字大过天,那个时代没有人敢违逆自己的父母,这让他觉得,他不是在做自己,他只是父母手中的工具,为了满足他们的意愿、达成他们的目的而存在。
他不想这样,他只想做他自己,为自己做主,率性而活。
于是他娶了张家妇,父母不承认他的妻子,他去做了石匠,父母将他逐出家门,他想靠手艺挣钱,父母四处宣扬他的不孝,他想有自己的人生,父母和全天下人指责他的叛逆。
大家给他背地里起了个绰号叫梼杌,是耻笑他的不孝与不教。他索性就在家里供上了梼杌像,从此执迷不悟地信奉与膜拜。
因为受到了身边无数的冷眼、指责与排斥,他这一生穷困潦倒艰辛无比,临终前他为自己刻了碑,碑后盘附梼杌像,他用自己的鲜血涂写碑文,用一生的不甘倾注斧凿,他立下遗嘱,要他的子孙后代世世信奉梼杌,香火永不断绝!
遗憾的是,他的儿孙并没能秉承他的叛骨,贫穷让人轻贱尊严,他的儿孙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归了康氏族中,从此后中规中矩,湮于洪流,仿佛他的出现不过是参天大树旁逸斜出的一条枝桠,丝毫影响不了顽固的冠盖之势。
倒是他用雕刻石碑剩下的石料做的那只香炉,一代代传袭了下来。
*——*——*——*——*
“你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在前往坟圈小庙的路上,燕彤偏着头问康非。
康隆原本英俊的面孔染着康非冷峻的神情,竟有着一种傲世独立的气魄。
“的确,我不曾想到恨与不甘也能产生形意,继而成邪。”康非大步走得沉健。
“你现在还有不甘吗?”燕彤打量他的神色。
“时过境迁,再多的不甘也已烟消云散。”没有什么能够强得过时间。
“你后悔过吗?”这个世界永远容不下异端。
“我只后悔没有令更多的人听闻我的所为。”那样的话,也许就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不愿屈从的梼杌。
小庙被砸出的无底坑边,燕彤仰脸看着坑上悬挂的铜镜,镜下站着康隆,镜中却是康非的脸,他有着一张宛如石雕的沉毅面孔,眉眼间却挑着桀骜难驯的叛逆飞扬。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制服邪神的,只有邪神的创造者。
“刀。”康非伸出手。
燕彤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刀递在这只手上,这只手沉稳如山。
雪亮刀光一闪,康隆的手腕被割了寸长的血口,康氏族人,血脉相关。
鲜血滴入坑中,团团黑雾蒸腾而出,化精神为神意,奉信执为神形,以鲜血祭祀,用灵魂上供,祠以香火,千年成神。
康非的精魂由康隆的头顶心脱出,犹如一团耀眼的白色星尘,迅速驱散了团团黑雾,他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后直入坑洞,霎时间白光喷涌而出,照亮了庙宇上方大半个天空,燕彤抬手挡住光,仍旧仰着脸看那铜镜,铜镜里的康非年轻英俊,飞扬着眉毛,闪动着眼睛,唇角挑着不谙世事的狷狂,笑得百般玩世不恭:
“我命由我不由人,纵是千夫所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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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楂村的清晨被一声惨呼打破了宁静。
“我被人割腕了!我被人割腕了!有人要杀我——不对!是鬼!是鬼要杀我!”康隆瘫在沙发上大呼小叫。
“说真的,”燕彤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支着下巴看他,“你要是有康非的八分骨气,我就狠狠跟你搞一场。”
“康非是谁?”康隆立刻收了嚎叫,“搞一场什么?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搞对象。”燕彤伸了个懒腰,起身回房收拾行李。
“爷爷!”康隆从沙发上跳起来,“现在把我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康非还来得及不?”
回到水杉市后不久,新闻里播出了冥楂村三成村民因误食变质食品不幸死亡的消息,如同其它相似的新闻一样,在眼下这个信息爆棚的时代,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成为人们口中永恒的议题,旧的事件很快被新的事件淹盖,像一滴水掉进奔腾的大河,转眼消失了踪影。
“那些村民是谁去解决的?”燕彤问。
“有一个专门处理类似情况的组织,”万俟昭合上笔记本电脑,“他们的职责就是杀掉不得不杀的人,他们背负着难以想象的心理包袱,尽管是做好事,可杀人终究是在残害生命,所以他们始终不能为人所接受,终年见不得光,游走于黑暗之中。”
可见这世上有些事永远无法是非分明,衡量善恶的标准不在规则,而在人心。
“我有时候想想,也许真正的梼杌也未必很坏,只不过因为太特立独行而无法被大多数人接受罢了。”燕彤难得地在事后认真思考总结。
“异端总是难容于世的,”万俟昭道,“中世纪的欧洲,与主流信仰相悖的异端都要被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可我还是更喜欢异端,”燕彤道,“我命由我不由人,纵是千夫所指又如何?”
与其说是不肯认命,不如说是坚持信仰,哪里有信仰,哪里就有神明。
你的神明,是正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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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万姓之祖。】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话:跟踪(1)
被跟踪了!
当陆影惊恐的发现这个事实后,险些腿一软坐在地上。几天之前她从时装店的玻璃橱窗里发现了这个鬼祟的跟踪者,压得低低的帽沿遮住了半张脸,他躲在墙角里盯着她,像猎人盯着狐狸一般寸步不离。起初陆影并没有在意,以为那家伙不过是大街上的某类闲汉,瞥见了略具姿色的女人就会目不转睛大肆意淫。
陆影算不上美女,既不时尚也不性感,事实上她每天还在节食减肥。所以她想破头也难以理解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跟踪。是想劫财?她那低档手提包里除了一部用了三年的手机,一串家门钥匙,一包面巾纸之外,就是一只她自己用毛线钩的钱包了。钱包里每天固定装着一张50块钱的整钞和七、八块钱的零钞,她极少花钱,50块钱是应急用的,零钞是偶尔买买零食用的——她也就这么点儿嗜好,并不张扬,哪个瞎了眼的贼盗瞄上她只能自认倒霉。
或者是劫色?人的审美观差异本就极大,说不定她这样的一种长相在某些男人眼中就是天姿国色。想到此,她开始自怜自艾起来。就在几天之前她还是某人的“天姿国色”,她曾经的、英俊潇洒的男朋友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时时将她罩在羽翼之下,可毫无理由的他就甩了她,像拂去衣袖上的灰尘一样简单。如果他还在,那下流的跟踪者只怕早就被他揍成了二师兄。
劫财也好劫色也罢,几日来那家伙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下手。陆影正在预备考研,每天晚上十点下了辅导班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她租来的房子位于一个破旧的小区内,大多数的住户已经搬到了新的住宅区,剩下的也不过十几家,零星的分布在几栋楼里,多是些老年人,不到九点就熄了灯睡下,因此由小区门口到家的这一段路,陆影都是心惊胆颤地走过来的。有着这样“便利”的环境,那家伙竟然仍在观望。
说不定,财色二者都不是他的目的。陆影听说过本市有一家私家侦探社,寻个人了,摸个底儿了,查个案了,貌似业务不错。莫非自己不幸成了谁的眼中钉,以致于雇佣这些福尔摩斯的徒子徒孙们企图调查她不为人知的阴暗生活而后公之于众?陆影拼命地检测大脑,希望能够先一步回忆起自己曾做过的会令人唾弃的事。
……究竟她曾做过什么事呢?以她这样略显懦弱的性格,决不会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欺老虐幼的事更不会,她自认心地还算纯良,从小到大为人本份,朋友虽然不多,但仇人也没有几个,而眼下她才刚失恋,万念俱灰,只希望能考上研,而后找个不错的工作,尽心尽力替父母养老,一个人孤独到终。——像她这样微如草芥,于家于国并无害处的平凡女子,究竟招谁惹谁了?
陆影有些来气,数日来的悲伤懊恼一下子冲上脑顶,她一咬牙猛地转过身去,径直地走向那无耻的跟踪者。那家伙躲在墙后的身体显然吓了一跳,忙缩回头去,陆影在原地站了片刻,一时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身快步往家赶,直到一头栽到自己的单人床上,她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那家伙究竟想要什么?陆影望着天花板,被人这样盯梢的感觉实在不那么舒服。报警罢,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搬家罢,再找家这样便宜租金的房子实在很难,况且为了这么一个登徒子就搬家实在让人觉得心里窝囊。好——既然这样,索性来个防守反击,她陆影本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那个家伙或本人或委托其他人来跟踪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来个反跟踪呢?——当然,她这个准研究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陪他玩柯南的游戏,不如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委托一家侦探社来搞定这件事。
水杉大道上有一家“夏洛克侦探社”,陆影推门进去。穿着西式拖地长裙的迎宾小姐斜倚在柜台上跟一位瘦削的正在到访记录册上签字的客人搭话:“社长他最近呀,正在为一件案子忙得不可开交,原本我们社还有几位侦探,都因为这件案子短期内不可能再接客户了。要不,您把电话留下,等他们谁有空的时候再联系您?……”
陆影转身出来,在门边的标价牌上瞥到了一行字:业务受理,300元起。——幸好那位社长忙,替她省下了两个月的饭钱。
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呆坐了一阵,陆影决定打消请侦探的念头,说实话,她一直认为侦探是个不入流的行业,打着助人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探人隐私,她甚至认为只有那些有窥私欲的人才会跑去当侦探。——越想越觉得后悔,她竟然在学业正吃紧的时候请了半天的假跑去侦探社寻求帮助,白白在这街上吹了一下午的冬风。
一张报纸被风刮得卷住了陆影的腿,她伸手捡起来往附近的垃圾筒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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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每隔三秒钟就会再次响起,燕彤飞奔下楼打开房门,门外的女人被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了一跳。
“什么事?”燕彤皱皱鼻子。
“你们的迎宾方式还真是独特。”女人挑着眉,说着莫明其妙的话。
燕彤歪着头看她,裹着浴巾的身体被门外刮进来的冷风吹得泛了红,幸好那女人没有成心冻死她的意思,迈步走了进来:“你们社长在么?”
“社长?”燕彤搔搔头皮,然后哦了一声,“来吧。”转身带着女人往二楼走。
万俟昭似乎早就等在了房间,见裹着浴巾的燕彤进来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如此刚才应该尽快结束电话由自己去开门。
“别人都不在。”燕彤说明自己裸奔的原因后一甩手让身后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然后关门出去继续她只洗了一半的澡。
陆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错了——鬼使神差地看到了报纸夹缝中的小广告竟然头脑一热地按地址找上门来——她承认是自己的小气作祟,通常在报纸中缝做广告的商户都是小本经营,费用也不会要得很高——至少不会刮去她两个月的饭钱——然而刚才那位迎宾——应该是迎宾吧,裹着浴巾招待客人她可真是独一份!好在眼前这位社长看上去还算可信,否则自己早就甩袖而去了。
“我姓万俟,就这么称呼我吧。”社长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
“我叫陆影,大陆的陆,影子的影。”陆影不是话多的人,然而在这位万俟社长面前她忍不住地想多说几句。
“说说你的事情吧。”万俟微偏着头,一副准备倾听的神情。
“我想……请你们跟踪一个人。”陆影有点难为情,这样的请求总是不够光明正大。
“人?”万俟的疑问句有些怪,不过仍接着问道:“原因?”
“因为我被他跟踪了!”陆影说到此处不禁有些气愤,“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已经五六天了!简直是无聊至极的行为!”
“你看到过他的长相?”万俟不紧不慢地问着。
“没有,他总戴着帽子遮着脸,我一回身他就躲开,然后当天就不再出现。”陆影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冷地进行陈述。
“你日常的活动范围?”
“家,学校。”陆影自嘲地挑起唇角。
“那么,他的跟踪范围?”
“一样,附骨之蛆。”陆影牙缝里呲出几个字,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今天让她和你一起回去。”万俟指了指门,陆影扭脸,刚才那位“迎宾小姐”正推门进来,用一条大大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叫燕彤。”
“可不可以换一个人?”陆影皱皱眉,这个女孩看上去实在没谱。
“或者,你帮我们再雇个员工?”燕彤一挑眉,靠在万俟的桌前望着她。
陆影不理她,面向万俟昭:“换你不行吗?”
“抱歉,今晚我有些事要办,”万俟昭站起身准备送客,“你完全可以信任她。”
陆影不甚情愿地起身,突然想起了费用问题:“那么,怎么收费?”
“第一天免费,”万俟社长眼睛里有着古怪的笑意,“明天再根据具体情况及你个人的意愿协商收费金额。”
还好,陆影心下轻吁了口气,不是什么胡乱叫价的黑户,虽然那个叫燕彤的雇员看上去不像能尽职尽责的……
出得这幢老旧的公寓,陆影一路往学校的方向行去,她还要上晚自习,落了半天的课,任务繁重。燕彤不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甚至听不见脚步声。眼看到了校门口,陆影这才停下来跟她说话:“没有本校的学生证进不了门,你打算怎么样?”
“我在门口等。”燕彤无所谓的耸耸肩。
陆影上下打量燕彤,及膝靴子同黑皮短裤之间露出一大截光洁的腿在寒风中并未让人产生跟着哆嗦的不良反应,然而陆影总算有些心软,指了指学校对面一家咖啡厅:“那里面环境不错。”燕彤挑挑眉不置一词。
待陆影昏天黑地的从书山题海中脱身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匆匆装好书包出得校来,那燕彤竟还立在校门口,双手插在上衣茄克的兜里,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样子。陆影惊讶地跑了两步到她面前:“你……是怕万俟社长说你不尽职?他很可怕么?”
燕彤的表情很是古怪,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陆影的问题,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有时是可怕得像个疯婆子。”
陆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脑子里想像着那位英俊的万俟变成疯婆子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话:跟踪(2)
“放心,我会在他面前多说你的好话。”陆影看向燕彤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同情。
“哦?”燕彤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