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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22话:围炉夜话(11)
第六个故事:
《傀儡店》
——郦歌讲的故事
我小的时候,花岗的旧城区还没有改造,除了城市的主干道,城里大部分都是窄街,我家住在花岗市东边的石英区,临着石英山的山根,所以那些窄街有很多坡度,在上面骑自行车的话很刺激,遇见那种很陡的斜坡,车子会高速地俯冲下来,感觉自己像瀑布一样。
我家所住的那条窄街叫流纹街,虽然只是一条高低不平的小街,但却很热闹,街边店铺林立,有着专属于市井的小繁华。
我父母的工作都很忙,每天早上没时间做早饭就要匆匆上班,于是我几乎都是在街上买早点吃,记得在街上一个很陡的斜坡边有一家苏北人开的小吃店,早上也卖早点,我记得他们家的黄桥烧饼和蜂糖馒头很好吃,还有一种苏北方言叫“虾池饼”的食物,是一个焦黄色的油饼,上面插着一只手指头粗的大虾,大虾也炸的红红的,很多小孩子都喜欢吃。我们常常是在路上边吃边玩,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如果出来的早,也会到小吃店里去吃一碗热粥,小吃店虽然位于斜坡上,但是地面是随坡度垫高的,所以进去之后的地面还是很平坦的。
在那个小吃店旁边是一家笔店,主营各种笔,也卖其他文具,笔店的地面也是平坦的,还铺着格子地砖。笔店的旁边,也就是斜坡最陡峭的那一段,是一家傀儡店,我们已经习惯了管木偶叫傀儡,小时候看木偶戏都是叫傀儡戏的,傀儡店里不止卖木偶,还有很多小孩子喜欢的木制玩具,比如木马,积木,还有能飞的木鸟等等,我最喜欢的是他们家的咕咕钟,就是那种木房子形状的钟表,每到整点就会报时,从钟表里飞出制作逼真的木头小鸟,或者跑出可爱的小山羊,在整条流纹街,我们最喜欢的就是这家傀儡店了,喜欢那家店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那家店的地板没有垫高,也就是说,地板是随着街道的坡度倾斜着的,而且是光洁的木制地板,每天都被店主人擦拭得很干净,我们常常在店里脱了鞋子,把地板当滑梯那样玩耍,店主人是个很和善的人,从不会因此生气。
我基本上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傀儡店消磨一会儿时光,有时候和同学结伴,有时候就只是我自己,我不厌其烦地欣赏那些木制品,玩味地顺着斜坡地板攀上爬下,店主人的工作台在斜坡的下方,只有这一处是平地,毕竟店主人每天都要在这里工作,长时间踩在斜坡上可不行,话说回来,店主人的工作台也是我很感兴趣的地方,上面摆满了零件和工具,还有一些可爱的半成品。
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见店主人制作过傀儡,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动物和钟表,店铺的柜台上也没有摆放过傀儡,有的孩子想要买就需要提前定制,而且价格相当昂贵,所以我们这条街从来没有一个孩子买过傀儡,大部分都只是买些小玩具而已。
不过,每年的春节假期,店里都会放一场傀儡戏,到时候店里的柜台会被撤掉,在地板斜坡的最高处搭上简单的傀儡戏台,店主人在幕后操纵傀儡,而小孩子们就坐在坡的最低处坐着小板凳观看,店里的傀儡戏非常有意思,傀儡的动作逼真自然,遇到情节需要,可能戏台上会出现二十几个傀儡,跑跳的,骑马的,挥刀呐喊的,被演绎得活灵活现,而且声音也都不同,真不知道店主人是怎样做到的,要知道站在幕后的只有他一个人啊。
我从傀儡店里买过一个小的咕咕钟,还有一个靠惯性前进的小木车,因为经常流连在店里,和店主人也算熟识,他曾经送过我一只木蜂,是用大玩具的下脚料做成的,指甲盖大小,非常精致,通过快速的木翅振动发出嗡嗡声,喜欢停留在花朵上,会用小木针采蜜,把花蜜装进一个很小的木瓶里,每天可以采到一小瓶,至今都觉得很神奇,因为木蜂不靠电池,也不靠齿轮上劲儿,就那么一年四季地在花丛飞,或者落在我的肩头,晚上就睡在我给它准备的火柴盒里……
后来,有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学校里期中考试,但很不巧我爸妈那天都加班,所以给我的餐费比较多,让我在考试这天买些有营养的东西吃。我记得,考完试之后我就来到了傀儡店,兜里揣着我这一年积攒的所有零花钱,我想给自己买一个木头的大狗,街上的两个伙伴都在傀儡店买了木头宠物,一个买了猫咪一个买了小狗,买猫咪的很不幸,因为家里炉子生得很热,火苗子不小心燎到猫咪身上就焚烧了,像柴火一样;那个买小狗的倒是常常带着狗来找我玩,那木头小狗很认他的主人,遇见陌生人也会汪汪叫,会和主人玩飞碟,主人不开心的时候会趴在主人膝头呜呜低鸣,总之我很羡慕,并且早已在傀儡店相中了一只很大的木狗。
我来到傀儡店,照例先欣赏了一遍柜台里陈列的商品,然后跟店主人说打算买那只大狗,店主人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就让匍匐蹲在柜台最下层的大狗抖抖身子,走了出来,他摸着大狗全身上下的木头零件,说这狗有些老了,左耳朵差不多聋了,他得修一下,另外其他零部件也需要重新检修一遍,让我明天来取。
于是,我就静静地看着他把大狗拆成一大堆木头零件,慢慢地调试安装,我小时候一直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在他的店里也很少开口,但那天我忍不住说:“如果能买到一个木头人就好了。”店主人听了我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他戴着高度近视镜的大眼睛看着我:“你买一个傀儡回家,每天守着他,不怕吗?”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我,我当时怕得不得了,居然夺门而逃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怕爸妈还没有回家,所以不敢一个人先回去,只好先去那个苏北餐馆吃东西,现在还记得吃的是虾脑豆腐和鱼汤面,很慢地吃完了饭,才磨蹭着回了家。
那天夜里总是想起店主人说起傀儡时的样子,我小时候很胆小的,甚至以后都不打算再去傀儡店了,那个木头大狗也只好放弃。
那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做了很多恶梦。
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流纹街出了大事,有一家纸品店失火了,殃及池鱼,和它临近的一些店铺也都惨遭火灾,还好那些店铺的人都跑了出来,唯独傀儡店始终店门紧锁,消防队赶来灭火之后,砸开了傀儡店已经烧变形的店门,里面的木头商品早已化为灰烬,消防员称里面没有尸体,但也没有人员逃出的痕迹。
因为傀儡店的店主人一向是住在店里的,所以人们很纳闷,当大家进去打扫的时候,在通往后院的窗户位置看到了店主人趴在窗口的遗体。
流纹街的人们是这样讲的:“可能是挣扎着想从窗户出来,但是身子被烧着了,估计动弹不了,就焚在窗口了。”
“留着一部分,脑袋和一个膀子还在。”
“要不是消防队赶来,估计就烧完了,连一点儿痕迹也留不下。”
“谁能想到他是个傀儡呢?不过那木头疙瘩还真挺禁烧。”……
傀儡店的老板是一个傀儡!我简直不能相信!但不知为何流纹街的人并没有多稀奇这件事,他们只谈论了一两天,就不再提了。
火灾后,店铺们重新翻修,苏北餐馆还在,笔店也还在,傀儡店改成了一家电子游戏店,里面依然挤满了小孩子。
我的那只木蜂,两年后死于我妈挥舞的电蚊拍,木头翅膀烧得有些焦黑,不过遗体还算完整,我一直把它放在一个玻璃盒子里,摆在我的书架上。
*——*——*——*——*
第七个故事:
《墙洞》
——燕彤讲的故事
终于轮到我讲了吗?OK,OK,都别害怕,我要讲的故事并不可怕,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保证,真的真的。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不太好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先……
(十分钟过去。“喂!我都困了!”珍妮叫道。)
好好好,来了,我可能会讲得比较混乱,你们凑合着听就行了。
时间大概是初三的下半学期吧,学校为了方便对各个等级的学生进行针对性的辅导,将整个初三年级的学生按平时成绩的好坏重新进行了分班,我的成绩不太好,于是就跟一群和我档次差不多的学生分到了同一个班内,教室也被安排在了旧校舍。
学校一共有两座校舍,旧校舍是七十年代初建的,新校舍是刚建好一年的,好学生都在新校舍,差学生都在旧校舍,学校大概是想借此来刺激那些差学生努力学习,争取得到更好的待遇,或是让他们更直观地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什么的吧,反正我不太喜欢这种安排,那个年纪的孩子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用这种方式来区分高低,往往适得其反——反正我不喜欢,所以愈发地不肯好好学习,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旧校舍的一切设施都破得很,墙皮泛着黄,大片大片地剥落,刷着绿漆的墙裙被以往各届的学生用圆珠笔画满了涂鸦,还有桌椅,不是桌面开裂就是桌斗漏洞,椅子个顶个儿吱呀呀叫得欢,稍微胖点的学生一不小心就能把椅子坐散架。
我那时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一桌,靠着墙,阳光照不到,灯光也微弱,老师的视线基本扫不到那里,所以自在得很,上课睡觉、吃零食、看小书,老师根本发现不了,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考试的时候没有办法抄别人的答案,哈哈,文科好歹能悄悄在下面翻书,理科就傻眼了,答案全是胡写的。
也有连胡写我都写不出答案来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我就只能对着试卷发呆,要么趴在桌子上拿笔在桌面上或是旁边的墙壁上乱写乱画打发时间,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就和坐在我前面的同学达成了协议,商量好了在以后的考试中一定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那一天,又是数学测验,我们两个趁着老师不注意就用小纸条来传递答案,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我们都很怕她,然而这也挡不住我们想要追求好成绩的决心,嗯。
第二次传递纸条的时候,数学老师似乎有所发现,从讲台上下来冲着我们这边就走了过来,纸条当时在我的手上,往桌斗里藏是不行的,因为老师会检查桌斗,往地上扔也不行,塞兜里、放嘴里,统统不行,这些把戏老师早就深谙,根本躲不过去,眼看着数学老师就要走到面前,我灵机一动,将手里已经揉成团的纸条轻轻一弹,就弹进了旁边墙壁上裂开的小洞里。
前面说过了,这旧校舍实在是太破了,墙皮剥落,墙裙开裂,砖头都从里面露了出来——老建筑很多都是砖石结构,还有一些砖都碎掉了,这就容易形成墙壁中空,而恰好我座位旁边的墙壁上就有这么一个中空的小洞,是我平时上课开小差时偶然发现的,咳,我还在里面塞了不少瓜子皮什么的。
数学老师果然在我的桌斗里翻找了半天,还让我把兜掏出来给她看,然后张开嘴检查口腔,地面上也仔细看过——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查到,我因而躲过了一劫。
下课之后,我觉得墙上这个中空的小洞很有用处,不但可以藏纸条,还可以把打好的小抄放进去,方便我考试时随时“调用”,于是我把里面的垃圾全部清理了出来,准备把这个洞当成我的秘密根据地。
清理出来的垃圾里,除了我弹进去的那张纸条和瓜子皮外,还有糖纸、枣核、用剩下的橡皮、写着各种奇奇怪怪内容的纸团,我也是闲得无聊,就把这些纸团一个一个地拆开捋平,然后研究上面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话:围炉夜话(12)
那些毫无意义的纸条内容我就不提了,第一个引起我兴趣的内容是用一张软皮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写的,蓝色的圆珠笔,还有点儿漏油,字迹不怎么好看,内容是这样的:
“中国队到底有没有出线啊啊啊啊,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施大爷,外来的老和尚你能不能念经啊?陈子洋是王八蛋,偷老师的钱,明天语文考试,考试,考拉,考羊肉串……”
一看就是哪个熊孩子在纸上胡乱写着玩儿的,但是——施大爷?施拉普纳?没搞错吧?哪个年代的人物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球迷曾经研究过一阵子中国队冲击世界杯的历史,恐怕咱们这个年纪的人对施拉普纳这个名字不会有太多的了解。
94年世界杯时中国国家队的主教练就是施拉普纳,德国人,中国队请的第一个外国主教练,一个被神化了的洋和尚,国人对他寄予了相当的厚望,可惜,结果你们也知道。
所以写纸条的这个孩子神经兮兮地问起老黄历来,嗯,至少证明他(她)也是个球迷,出于对同道中人的好感……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和这人一样的无聊,于是我就在这张纸的下面写道:施大爷演砸了啊演砸了哟哟哟!我喜欢AC米兰,但我也喜欢贝克汉姆噜噜噜!
这个时候正好上课了,我就随手把纸条又塞回了墙洞里。
第二天又有测验——你知道,初三的下半学期都是这样,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考的,应付起来没完没了,我前一天晚上已经打好了小抄,早上一上学我就准备藏进墙洞里,看到了昨天那张纸,我拿出来打算扔了,然后一错眼,我看见了那张纸上,在我昨天写的那行字下面又多了一行字,看笔迹是原主写的,还是那根漏油的蓝色圆珠笔,写着:“滚你妈个蛋的!少他妈乌鸦嘴!跟巴基约旦也门伊拉克一组,中国队要是出线不了我他妈就从窗户跳下去!不过我也喜欢米兰,我喜欢巴乔,贝克汉姆是谁?哪个队的?”
我心说这小子没毛病吧?贝克汉姆他都不知道,真的不是刚从外星移民过来的乡巴佬吗?最让人无语的就是他说的那几个亚洲球队——是,确实是94年世界杯中国队小组赛的对手,但特么那是93年94年的事了啊,他还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健忘症吗?!
我有点儿火大,在纸上又回了几句:“搞毛啊?!你要是没听说过那年世界杯的事,自己去图书馆翻旧报纸资料!还巴乔,你既然喜欢他,应该不会也忘了94世界杯决赛时候他射失的那粒点球吧!”
然后我把纸放回墙洞里,我想那小子肯定是放学后跑到旧校舍来玩的无聊家伙——我们学校很有些不爱学习也不爱回家的小混混喜欢在放学后到旧校舍玩,因为旧校舍没有值班老师或门卫巡查,他们经常会撬开哪个教室的门锁进去喝酒抽烟打牌。
次日,我果然又在那张纸条上收到了他的回复,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谩骂,显然我“诅咒”中国队出不了线和巴乔没有踢进点球惹恼了他,我懒得理会,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之后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还是大考小考轮番轰炸,直到有一天我准备再次把小抄藏进墙洞里,发现里面又出现了一张纸,熟悉的漏油蓝圆珠笔字,写道:“哈哈哈哈!傻X!中国队3:0干挺了约旦!你服不服?照这势头出线指日可待!敢不敢跟我赌?!”
——赌你个大头鬼啊赌!我特么都哭笑不得了,这小子一直是与世隔绝生活着的吧?!
我心说行啊,你想玩儿,我就陪你玩儿呗,反正我正无聊。于是我就故意写道:“行啊,就赌下一场中国对巴基斯坦吧,我赌中国队5:0赢,我押十块钱。”
在次日我收到了他的回复:“行,有种,说话要算话啊!我也赌中国赢,4:0,押十块,输了的把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