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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皇很欣慰,纵然是死,他也能瞑目了,当然,在这之前,他还得把后事交待清楚,不会留下丁点儿隐患。
“叔父,越国已经同意归楚,您再撑一撑,就能亲眼看到越国归楚的盛景。”凌寒心头像塞了一块巨石,沉得厉害,眼圈不自觉的红了,声音哽咽。
西楚皇精神一振,状态竟然比刚才又更好了些,眼中满含着欣喜,道:“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说。”
虽然面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事实上,西楚皇并不是很相信,他只当是侄儿为了让他振作挺过这一关而扯出的大话,弥留之际,为了让侄儿不过于悲伤,他愿意配合一把。
凌寒惭愧的抹了把脸,道:“不是我做到的。”
西楚皇笑了起来,道:“是你不惜一切去接回来的人?”
“嗯。”凌寒的眼神透出几分柔和与骄傲,“叔父,他有旷世之才。”
西楚皇眼神微沉,抓着凌寒的手紧了紧,道:“元春,你要明白你肩上的责任,芈族如今只剩你一人。”
凌寒一呆。
“韩卿辅佐朕多年,治国辅政,功勋着著,忠国爱民,良宰难寻,你当信任于他,继续委以辅国之职,朕去之后,朝中不可大动,你初登大宝,君臣失和是大忌,切记切记。”
西楚皇的面容严肃起来,纵然枯瘦憔悴,他也依然是帝王,威仪不减。
凌寒呆愣了片刻,才终于体察到西楚皇话中的意思,一瞬间有很多话涌到了喉咙口,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叔父争辩。
“叔父,侄儿懂得,韩令尹有大才,是值得倚重之人,侄儿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对他生出疑心。”
权衡利弊,顾全大局嘛,他怎么不懂,顾凤寻也时不时就对他耳提面命,就怕他太过“任性”。他可以遵从叔父的叮嘱,继续信重韩令尹,相信顾凤寻也不会让他去动摇韩令尹的地位,因为那对西楚来说将是一场巨大的动荡,这绝对不是顾凤寻想要看到的。但是叔父所叮咛的另一条,恕他做不到了,皇族传承,也未必非要直系血脉不可。
西楚皇听他话中只应承了继续重用韩令尹这一条,眼中眸光一闪,道:“朕去之后,三月内,必须选秀。”
凌寒咬了咬牙,道:“我要为叔父守孝三年。”
西楚皇并不理会他这一句,又道:“这一条,朕已命人写入遗旨内。”
凌寒:“叔父”
他的声音被小步快走进来的黄德望打断。
“陛下,韩令尹、郑侯、宋阁老、林阁老宫外候见!”
西楚皇沉下眼,吐出一个字:“宣。”
凌寒直起身,拂了拂衣袖,垂眸站到了一侧。
须臾,四名将被西楚皇委以顾命之责的西楚重臣依次走入寝宫内,躬身稽首。
“臣等参见吾皇。”
凌寒背着双手,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四人,准确的说,是打量韩察。郑侯他早就私下见过了,宋、林二位阁老是他少年时的帝师,本就相熟,只有韩察相对陌生,十二年前,凌寒离开西楚时,韩察才入西楚官场没两年,虽说名气极大,但并不像现在这样位高权重,深得西楚皇信重,所以当时凌寒并没有见过他。
不过十二年,当年的官场新人,如今已是一国宰执,在这新老交替之时,又将受顾命之责,可以想见,至少在未来的十年之内,韩察的地位不可动摇。
虽然明知不该,不过凌寒第一眼关注的,还是韩察的面容,西楚近几年兴起的涂脂抹粉之风,便是自他而起,因着这个,顾凤寻还跟凌寒笑谈了几句,称韩察是“敷粉玉郎”,必有灿灿之貌。此时一见,果然是应了顾凤寻之言,韩察五官俊朗,虽人至中年,但面如冠玉,唇若涂丹,气质儒雅隽永,下颌处留有一缕神仙须,乍望去,果然灿灿若神人之貌。
第一百七十九章那一夜()
韩察也在观察凌寒,这位一向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西楚韩王,他想见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一见,不论胸襟才能,只说这相貌,倒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冷肃着脸的样子,与半倚在龙榻上的西楚皇有七八分相似,虽然还不是帝王,但眉宇间已隐隐有帝王之威。
听说韩王殿下归楚之前,在越国逗留,将越都搅得很是热闹,忠王死了,谢太后留宿商园,谢谨言亲自护送殿下离越返楚,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太多,多得令西楚上上下都很震惊。
垂下眉眼,韩察如玉的脸上,是不动如山的沉稳。
权臣与新君之间,注定会有一场费时耗力的磨合,快则数年,慢则十余年,要么铸就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要么就是成王败寇的你死我活。
慢慢来吧,他不急。
“诸卿平身。”西楚皇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威严,只是微颤的尾音,显出了气息难继的虚弱,目光落在了凌寒的身上,他缓了一口气,才又道,“韩王归楚,诸卿上前拜见。”
这一句话,是两个意思,其一,西楚皇在重臣的面前,确定了凌寒的身份,毕竟,西楚见过韩王的人不多,西楚皇不会给人机会,在他死后拿凌寒的身份来做文章;其二,则是确立凌寒王储的身份。
“臣等参见韩王殿下。”
以韩察为首,四臣上前向凌寒见礼。
“免礼。”
凌寒抬手虚扶了一把,没有故作谦逊,也没有高高在上,只是淡然平静,待四臣起身后,他才上前一步,向宋、林二位阁老执弟子之礼。
“元春向宋阁老、林阁老问安,一别多年,二位老大人风采依旧。”
宋阁老和林阁老相视一笑,道:“我等老矣,殿下却正当年,展鸿图,撑天阙,指日可待。”
西楚皇也笑了,道:“元春久在外面,朝事一无所知,待朕大行之后,还要诸卿尽心教导辅佐,安我黎民,护我山河。”
四臣齐齐躬身,道:“陛下重托,臣等不敢有负。”
“元春。”西楚皇向凌寒伸出手。
凌寒上前一步,半跪在榻前,西楚皇的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肩上。
“韩卿有治国之才,你日后若有内事不决,可倚之信之。郑侯有谋伐之能,他日若有强敌犯我山河侵我百姓,当委以兵事,勿要疑之。宋、林二位阁老与你有师徒之名,又是三朝元老,你当敬之重之。”
多说了几句,西楚皇的声音越发的透出了虚弱,回阳救逆的汤药,终归是有时效的,显然,药效已经在渐渐减弱,只是这片刻的工夫,西楚皇的面色,已然又灰败了几分。
凌寒心中惶然,声音微颤,道:“叔父教诲,元春都记下了,您别说话了,躺下歇歇。”
西楚皇宠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看出了凌寒心中的惶然,于是微笑道:“好,叔父听你的。”
反正,该交待的后事,早几日前,他已经都交待下去了,遗诏也已写好,今日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凌寒见一见四臣而已。
凌寒替西楚皇按了按被角,看着西楚皇缓缓闭上双目,他眼里一酸,终是落下泪来。
西楚皇这一闭眼,便再也没有睁开过,酉时三刻,他于睡梦中停止了呼吸。
那一夜,落雪如被,扑天盖地。
因为积雪太厚,马车实在无法前行,顾凤寻被阻了足足七日才赶到西京,那时,西楚皇已出殡,凌寒在宫中诸事缠身,没能出来,只能让顾凤寻挂着幕僚的名义先住进了韩王府的客院里。
韩王多年不归楚,韩王府自然不会有宾客盈门,更没有养着许多幕僚清客,客院自然都是空的,乏人打理,但顾凤寻入住的客院,却是打理得干净整洁,因近年节,墙漆都是刚刷过的,朱墙碧瓦,映着那多日都不曾化开的皑皑白雪,十分的清雅幽致。
这应是韩王妃的功劳,这么多年,这韩王府也只她一人打理。只是顾凤寻来时候,韩王妃也在宫中帮衬着刘太妃打理西楚皇殡天之后的后宫事宜,因此顾凤寻并未见到韩王妃,负责接待并安置他的,是韩王府长史闵怀孝,这位长史大人和陆芙蓉当年都是凌寒的伴读,二人一文一武,后来,一个替凌寒守着玄甲卫,一个则替凌寒守着韩王府。
闵怀孝对顾凤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幕僚很有几分探究之意,可惜顾凤寻没能给他深入交流的机会,入住韩王府的当夜,顾凤寻就病了一场,起先是发高热,后来干脆就昏睡了一连三天,急得凌寒三天往韩王府跑了八趟,每次都是被顾命四臣亲自来请,才给请回了宫中。
于是乎,顾凤寻这个名字,突然间变得十分有存在感起来,至少,顾命四臣、韩王府旧属、还有在宫中帮衬打理一应事宜的韩王妃,都知道凌寒对这个幕僚特别的重视。
宫里数得着的太医都被凌寒打包扔进了韩王府,不过没派上什么用场,这场病早在顾凤寻的意料之中,准确的说,是他自己刻意放纵出来的,在越都那段时日,他费心劳力,从越都返楚,又是一路跋涉,谢谨言只当是他强撑下来的,事实上,顾凤寻是下了猛药,透支了身体潜力,而今抵达西京,正撞上西楚皇殡天,朝野上下哀声一片,再重要的事,也没有西楚皇的后事重要,凌寒整日在宫中无暇他顾,即使是暗中有人要给他使绊子,也要过了这七七四十九日,而这段时间恰好也是凌寒与西楚众臣熟悉磨合的机会,并不需要顾凤寻替他谋划什么,于是顾凤寻就停了一直服用的猛药。
没有猛药激发身体的潜力,他自然一下子就病倒了,也料到自己必定会昏睡上数日,事先就开好了温补滋养的药方,让白玦每日煎好喂他服下,那些太医过来一把脉,再一看他用的方子,连剂量都无可更改,可不就是无用武之地了嘛。
恐凌寒着急失措,他也留了一封信安抚,信中表示他就是身体亏空,睡上几日吃些滋补之药就能缓过来,并非心疾发作,让凌寒不必太过担忧。只是没料到凌寒还是没改掉那“任性”的毛病,三天跑了八趟韩王府客院,真亏他竟然能挤出时间来,还能在重重宫禁之下跑出来,恐怕他在梅花卫里学的那些密卫手段,全用在这上头了。
到第四日,顾凤寻的身体终于从透支中缓过了劲儿,人也清醒过来。
闵怀孝一接到消息就过来探望,他到的时候,顾凤寻正喝着白玦刚煎好的汤药,药味极苦,偏他不肯一口尝尽,只小口慢饮如品佳酿,那悠然之态,看得闵怀孝都愣了。再不怕吃药的人,也没有把药当琼浆玉液来品的,这位顾先生,当真是奇葩。
“顾先生可好些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闵怀孝自然不会在脸上露出来,反而如沐春风,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顾凤寻端着药碗的手上,那手指白得惊人,几乎就看不出丁点儿血色,顺着手指再看脸,除了唇色淡紫,整个脸亦是白得仿佛屋外漫天的雪,甚至比雪更白。
“多谢长史大人关心,已是好多了。”
顾凤寻道谢得很诚心,这药汤一入口,他就知道药的成色有多好,闵怀孝算是很用心了,拿来给白玦的药材,都是最上等的。旁人待他客气,他当然也乐意赏人几分脸面,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就能省了许多麻烦事了。
第一百八十章献山玉参()
闵怀孝也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殿下挂念先生的身体,方才还遣人来问,我这便打发他去回话”
顾凤寻放下药碗,微微摆手,道:“别说实话,只说我还昏睡着。”
闵怀孝一呆。
顾凤寻勾了勾唇角,道:“长史大人总不想看到殿下又溜出宫来。”
要是知道他醒过来了,凌寒多半又要偷跑一回。
闵怀孝:“”这算是欺君吗?
“殿下若是怪罪,我担着。”顾凤寻冲他微笑,乍然绽开的容颜,如雪地里生出一朵妖冶的花,眩得人眼花瞭乱。
闵怀孝一个晃神就点了头,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宫中来人打发回去了。愣了半晌,他才又后知后觉的苦笑起来,不说实话,难道殿下就不偷溜回来了吗?这位顾先生可真是惑乱人心啊。
事实证明,凌寒“任性”如故。哪怕不知道顾凤寻已经醒过来了,当夜,他还是溜出了楚宫,又摸进了韩王府,只是这回他学聪明了,做贼一样的悄来悄去,没惊动任何人,除了浅睡的顾凤寻。
这几日睡得多,所以醒来后,顾凤寻反而不大睡得着了,躺着脑子也是半清醒半迷糊,而当他鼻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寒香时,那点儿迷糊就都散了,只剩下清醒。
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烛,他与凌寒四目相对,把弯下腰正要探一探他的额头的凌寒吓了一跳,旋而惊喜道:“凤寻,你醒了!”
顾凤寻冲他勾起唇,微笑道:“元春可觉惊喜?”
不让闵怀孝说实话,自然不是防着凌寒偷溜回来,无论他醒不醒,这个“任性”的家伙,都一定会偷溜回来。顾凤寻想要的,不过是这一份惊喜而已。
凌寒点头,唇角含笑,清俊的眉眼就像寒夜里照进屋间的月,柔和到了极点。
但顾凤寻却看到了他眼里的红丝,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还有隐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哀伤。
“上来睡吧。”
往里挪了挪,顾凤寻让出了半张床。这家伙,明着来不成,暗里不知道偷溜了多少回,占用的都是他自己的休息时间,只怕已不知是几夜未眠了。凌寒现在需要的,不是无用的安慰,也不是苦心的筹谋,更不是凛然的说教。
他要的,只是一张床,半张也行。
凌寒有些迟疑,他才从外头进来,一身的寒气,然而眼前的诱惑实在无力抗拒,就着火盆烤了烤手脚,焐得热烘烘的,这才解了外袍,躺在了顾凤寻的身侧。几乎是沾枕就睡,让还想和他说两句的顾凤寻顿时哑然失笑。
许是凌寒睡得太沉,那浓浓的睡意感染了顾凤寻,原本昏睡三日早就睡够了的他,竟也生出了几分睡意,伴着耳畔轻浅均匀的呼吸,他终于也陷入了梦中。
倒是一觉好眠,醒来时天光大亮,身侧已空,顾凤寻探手一摸,凌寒躺过的地方,连一丝儿余温也没有,应是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闵怀孝又来了一趟,带来一支百年老山参。
“这是王妃的陪嫁之物,王妃听说先生清醒了,特地赏下来给先生补身子。”
顾凤寻看了一眼那根须分明近于人形的老山参,含笑道:“请长史大人代我谢过王妃。”
说着,便让白玦收下了老山参,等闵怀孝走了,他才拿起那支颇有分量的老山参,凝视了半晌,忽凑近在鼻端间嗅了嗅。
参味浓重,却夹杂着一丝异样的药香,整支参白皮红顶,他用指甲扒开一点外皮,里面的参肉呈罕见的玉色。
这是献山玉参,产于献山北麓的山林中,数量稀少,但药效却比寻常山参强出不少,尤其是百年以上的老参,药性更是惊人,生死人肉白骨,绝不夸张,因形状已近人形,民间又俗称它为“人丹”。
韩王妃拿出献山玉参来,当真是大手笔,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献山位于楚国和秦国的交界,献山南麓属楚,献山北麓则归秦,这献山玉参,历来就是秦国的贡参,献山北麓下就驻守着一支军队,守住了进山口,寻常百姓不得入,只有秦国派出的采参人才能进山,采到的玉参全部进贡到秦宫中。
所以,韩王妃的陪嫁之物里,为什么会有献山玉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