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人用力点头,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回不过神来,二十车贡赋,全是金子,就堆在驿馆后头的空地上,随意用几块油布遮着,天哪,这要是有人起了黑心可怎么办?不行,必须把这些金子赶紧入库才行,有了这些金子,西楚目下的困境,至少能解决一半。
“令尹大人,那些金子不能就这么摆在外头,您赶紧通知户税司的人去接手”
韩察叹了口气,喝道:“冷静!”
那人呆了呆,韩察才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冷静下来再过来说话。”
此人也是韩察身边培养多年的一名辅官,一向办事稳妥可靠,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失态之时,还不如静立在旁边的少年人沉着,韩察忍不住一再感叹,秦司空身边的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羞愧的告退。
韩察看着他的背影仍有些摇晃的样子,心想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也难怪他了,此时还记得要让户税司的人去接手,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也不能对年轻人过于苛求。
只是想归想,再一看吕子川神色沉着垂手肃立,很有些八风不动的从容自若,韩察就又忍不住要做对比。
不过这一看倒是让他发现吕子川还站着,少年人虽然还没有长成,但已经有些长身玉立的姿态,韩察遥想着当年秦司空是否也是这般风采,一边伸手请了吕子川坐下。
吕子川谢过之后,才端端正正的坐下,全然一派的世家子弟风范,完全不见当初在三吕之地骑着白毛驴走街窜巷到处乱钻的样子。
只是韩察没有见过吕子川当初的模样,自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先是和善的问了几句吕子川的出身,待听说他出身孟族时,更多了几分肃然起敬的心情。
北孔南孟,人所周知,韩察出身孔族执掌的稷下学宫,吕子川出身孟族,因吕子川没有告诉韩察他实际上是姓孟,因此韩察只当他是孟族旁系,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出身地位上来说,竟然跟韩察是对等的,当然,从另一种微妙的层面上来说,还是敌对的。
理念之争,从来不分输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历史的舞台上,孔孟两家各领风骚,起起落落,不见起始,不见终结。
孔孟两族的理念之争,已经延续了千年,这不是两个门下族人能改变的,所以韩察原本怀着些挖墙角的心思就迅速打消了,只能用带着几分可惜、又怀着几分欣赏的目光,问道:“吕主事,那些金子,可与海安州市舶司有关?”
这市舶司是越国夫人回到越地后,新设的部门,主要就管两件事,造船和海贸。而吕子川则是因为顾凤寻关照,由凌寒亲自任命在市舶司当了一名主事官,开始了他的历练生涯。
因为那批会造大船的匠人基本上都是孟七爷留下的,自然奉吕子川为主,所以别看他年少,在市舶司里还是个一言九鼎的主儿,当然,也有看不去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不过有吕炎在旁边为他保驾护航,吕子川虽然吃过不少暗亏,却都没有伤筋动骨,反而真的成长了不少,不然就他那跳脱的性子,让他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怕是真沉不住气的。
此时韩察以官职相称,吕子川就知道这位令尹大人不打算在孔孟两族的事情上跟他打太极,于是立刻将身上世家公子的作派一收,摆出一副官话官说的姿态,欠了欠身,恭敬有礼道:“令尹大人明鉴,这些金子正是海贸所得。”
韩察顿时精神一振,但又有些狐疑,道:“市舶司成立至今不过一年,还有大半年时间与将作司合作来造船,即使船一下水就进行海贸,又怎有如此大的收益?”
第二百七十二章召见()
若论海贸,吴国首屈一指,他少年时代几乎就是在吴国度过来的,对海贸不说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越国市舶司不过是初建,大半时间用在造船上,等船能下水,也要先熟悉海路,再开拓商路,这些起码又得是二三年时间,等市舶司能进帐时,至少也得四五年后,这也是当初凌寒给越地免赋五年的原因,反正五年内,谁也没想过越地能有钱交纳赋税。
吕子川笑道:“令尹大人有所不知,家父生性喜爱航海,一心钻研,造船的技术和匠人也是家父留下的,不单只这些,家父更留下了一艘能乘风破浪的青梧号,以及家父航海时记录下来的商道,所以早在市舶司初建之时,青梧号就已经出海,将家父留下的商道走了个来回,越国夫人亦是极有魄力的女子,当时竟倾越地之力,筹集了一笔钱财物资,由青梧号带着出海,如此往复二三趟,获利颇丰,待到其他船只建成,组成船队,由青梧号领着在商道上来回,一趟下来,获利足以数十倍计,这二十车金,便是海上获利所得,越国夫人感念陛下恩德,一分未留,全都做为贡赋运来西京。”
“船队出海一趟,获利如此之丰”
韩察怔怔失神,出海一趟就足以抵得三个州郡一年的贡赋,那若是船再多些,多出几趟海,这其中的利益之大,纵然他养气的工夫再出众,也不由得砰然心动。
吕子川一看韩察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只是运气而已,海上风险甚大,越地又是新船下海,原只是试航,市舶司都做好了船毁人亡的打算,不想一直到满载回航,竟都平安无事。运气之事,向来无常,这一回获利丰厚,下回血本无归都是极有可能的,令尹大人要冷静为好。”
这番话让韩察回过神来,再一想他在吴国求学时,每年都能听到海上有船只失事的传言,就知道吕子川这话实打实的不错,他不能因为一次的巨利就忽视其中的风险,而且这里头还有一点让他疑惑的地方,吴国也有海贸,却从未听说能有此巨利的,一般利润能在十倍上下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这还是吴国物产丰富,有很多可供贸易的商货,可越地向来贫瘠,纵然是越国夫人倾力一搏,只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所以韩察神思一定,就开始细问具体的细节,说是越国夫人倾举国之力,那她是怎么做的,船队出海时,带了多少商货,都是些什么商货,船队在商道上是谁出面打理交易之事,赚得的利润又是在哪里换成的金子,总不能海上商道上交易时,用的都金子结帐吧,哪里会有这许多金子。要知道正是因为金子稀少,所以才会金贵银贱。
所以这满满二十车的金子也是个疑点,难不成海上的金子特别多?
吕子川被问得满眼都是金星,只觉得好像有一碗的米糊倒在了头顶,搞得他是满脑袋的迷糊,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大人,下官只管造船和试航之事,具体的海贸事务,是由胡太守一手操持,您若想知道得详细,尽可向胡太守详询。”
韩察伸手拍了一下额角,笑道:“是了,本官真是糊涂了,你只是个主事,哪里掌得了市舶之事。”
说着,便招了人进来,吩咐去请胡文敬来。
吕子川知道韩察必定是有更多的问题要问胡文敬,他在旁边不方便,便主动告辞。韩察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自然便也不留他,叫了人来客客气气的将他礼送出府。
出府的时候正好就遇着胡文敬了,这位太守大人其实是跟着那位去检查贡赋的辅官一起来的,晓得这么多车的金子肯定会惊动令尹大人,他跟着一块儿必然是能见着令尹大人的,谁知那位辅官震惊太过,完全把他给忘了,没人领着,韩察又没有传出召见的话来,他自然进不了令尹府的大门,只能在外头等着,正好送吕子川出来的人,也正是要给胡文敬传话的人,两下里一遇见,倒省了那人去驿馆跑腿,于是胡文敬还没来及得跟吕子川打探一下他和令尹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就被召进了令尹府。
吕子川目送胡文敬的背影消失在令尹府的大门内,低头笑了一声,这位太守大人有些过于小心了,不过人是真能人,他在想是不是要把这位能人推荐给顾凤言,待在海安州,有些屈才了。
这念头才起,又被他自己给打消了,如今的海安州可热闹得不行,而且油水丰厚,胡太守意气风发的,也未必舍得离开,这次押送贡赋,若不是必须将海贸的详情与西京里的大人们还有皇帝交待明白,胡太守也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毕竟除了他,也确实没有别人能说得清楚。
当然,吕子川其实是清楚的,他自小长在三吕之地,而三吕之地就是靠着港口才有了今日的繁华,这里头的门道,他比谁都清楚,胡文敬在他面前只能算个生手,甚至私下里还要向他请教,只不过身份上吕子川不适合当主事人,这份功劳只能由胡文敬领了,风头也由胡文敬出了。
眼下,吕子川最想做的事,是见顾凤寻一面。只是顾凤寻身在宫里,他没有门路往宫中递信,只能坐等顾凤寻来见他了。
顾凤寻当然知道吕子川来了西京,不过他没急着见,刚刚走马上任的代宗正寺卿,正着手清理陶正华留下的影响力,还有一些有暗子嫌疑的人手,不论是宫里,还是宗正寺里,至少要经过三轮大清洗,才能让人放心,所以他根本就忙得也没时间去理会吕子川,反正只要知道这小子安然无恙,还跟着越地的押贡车队到西京来蹭功劳了就行,等他忙过这阵子腾出空儿来,再跟这小子好好聊聊。
但凌寒可没有顾凤寻这么沉得住气,打从知道顾凤寻就是秦司空,而吕子川是他正儿八经的小兄弟之后,凌寒就直接把吕子川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甚至还提过要给吕子川封王当继承人培养,虽然当时被顾凤寻否决了,只让吕子川在海安州历练,不过凌寒的心思可没有因此打消,连晋王都可以封王,吕子川凭什么不行,虽然血缘上是晋王比较近,但从感情上来说,凌寒对吕子川更亲近些。
只是碍着顾凤寻还没说要见吕子川,凌寒也只好压下那点小心思,再则,他现在也不好对吕子川太过亲近,毕竟,他已经是西楚皇了,不是以前的凌寒,只能派人一直关注着吕子川的动向,待到韩察见过了吕子川之后,凌寒这才觉得时机到了,等到次日早朝韩察向他禀报了越地贡赋的事情,他立刻就下诏,命吕子川到弘文阁晋见。
等顾凤寻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吕子川已经在往弘文阁的路上了,这时候他也不好劝凌寒别太过于照顾那小子,吕子川的性子毕竟浮了些,还欠打磨,再者,顾凤寻也想问问海安州的情况,便硬是抽了个空儿,陪凌寒一起去了弘文阁。
时间掐得刚刚好,吕子川前脚才进了弘文阁的偏殿候命,凌寒和顾凤寻后脚就到了,因此吕子川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被召了过去。
“拜见陛下!”
吕子川一丝不苟的大礼参见,他虽然没有受过孟族正统的教导,但却是老吕侯一手教出来的,吕侯府的礼仪本就从孟族中学来,因此不管他私下里有多跳脱,场面上还是能来事儿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揭底()
凌寒跟吕子川虽称不上太熟,但也相处过,哪里不知道他的本性,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抬手一把将少年扶起来,道:“你这样子,朕看着倒是不习惯,今日咱们只叙家礼,不论君臣,你也别拘束,坐下说话。”
吕子川端着的表情顿时就是一松,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顾凤寻,瞧着这位自称是兄长但按辈份应该算是他侄子的人,吕子川心里一个哆嗦,有种当真看到族兄的感觉,放松的表情立刻又端了回去,一本正经的对凌寒道:“臣不敢。”
家礼?他和西楚皇有哪门子的家礼可叙?
凌寒转头看向顾凤寻,抱怨道:“你瞧瞧你把这孩子吓的,都不见以前的机灵劲儿了。”
顾凤寻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懒懒道:“臣可一句话都没有说,陛下您召了他来,不说正事儿,只叙家礼,才是吓人的事,您可悠着些,把我这小弟弟吓坏了,臣可不与您干休。”
虽是一口一个陛下,但话里透着的亲昵感却比这屋里燃着的香还浓烈,吕子川又哆嗦了一下,看看凌寒含笑的眼,再看看顾凤寻慵懒自在的模样,突然间他福至心灵,大抵就明白这“家礼”是打哪里叙出来的了。
以后他该称皇帝为皇姐夫还是皇嫂呢?要不然,皇侄媳还是皇侄婿?
好吧,正经了没片刻,他跳脱的脑袋就将本性又给暴露出来了,得亏他只是心里想想,没直接问出来,不然待会儿等他的是“家礼”还是“家法”,就当真不好说了。
凌寒被顾凤寻几句话说的,心里有些发痒,很想问一问要怎么的不与他干休,只是这场合实在不合适,只好轻咳一声,面上表情也是一敛,正儿八经的开始询问那些金子的事。
其实早朝上,韩察已经说得很仔细了,不过凌寒知道,这里头虚头巴脑的东西太多,比如那些金子的来处,绝对不是从海上与几个小国兑换而来的,胡文敬没说实话,吕子川也没有跟韩察交待实情,越国夫人也不会把老底都交待出来,私底下必然还隐藏了些要紧的东西。现在,就看吕子川知道多少了。
吕子川揖揖手,道:“陛下明鉴,臣虽然没有参与海贸之事,但船行多远、运携什么货物却心中有底,这是臣私下记录的帐本,请陛下一览。”
就出一趟海,就能赚取西楚三个州郡一年的赋贡,扯淡呢。或许再过三四年,等越地拥有四五支船队,分批跑上不同的航线,再从西楚各地调运合适的物产当成商货贩运海外,或许能赚取到这个数目,现在,只靠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出海一趟跑了一条航线,就能获此巨利,真的是异想天开,也就是蒙蒙不懂行的人罢了。
凌寒看了足足一刻钟,暗暗算了一笔帐,就已是心中有数,这海贸利润确实可观,以越地的贫瘠,好容易凑出来的几船土物产,都能有六七倍利,若能贩运海外紧俏的货物,再有懂行的人操作,数十倍的利润绝不是妄想。越国夫人私心作崇,给西京画了张大饼,但这大饼并不是虚幻的,只不过是目前还达不到而已,但她若利用这张大饼向西楚索要支持,垄断货源,不用几年,越地势必腾飞,只怕会一跃而成为西楚最富的一地了。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金子,既然海贸获利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金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越国夫人让人开采了金矿?”
凌寒看过航海图,记得清楚,孟七爷将有金银矿的海岛重点划出。金、银、铜、铁,这些矿藏在西楚都是绝对不允许私采的,一旦发现,必须报到朝中来,再由朝中决议开采事项,越国夫人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私采金矿,她想干什么?
吕子川应声道:“绝对是。”
凌寒沉下脸来,冷哼一声,道:“她想干什么?”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越国夫人一向心狠手黑,权欲极重,这并不奇怪。”
有了金子好办事,海图上既然标出了金银矿来,她不下手才怪了,连掩盖的借口都找得挺好,这么多金子献上来,便是要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多的支持,还能收买一些西楚朝臣,好处多的数不清。对于一座金矿来说,这二十车金子连九牛一毫都算不上,怎不值得她图谋一把。
只是越国夫人唯一失策的是,她没有了解吕子川的底细,以为他不过是个会造船的少年,走了顾凤寻的门路在海安州市舶司里面镀金,若她知道吕子川是在三吕之地长大的,对海贸的事情再了解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