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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车队进了大辽国禁宫,眼瞧着到了太后寝宫了。萧燕燕赶紧拿手帕在眼周又拭了拭,这才捏着手帕起身,那老太监九尾奴业已在车外搀扶。
跟着她进了寝宫,听见她吩咐太监去给金翅驸马送一碗哀家平日喝地雪参燕窝汤来,这才缓缓四周打量。
四周紫檀木窗户上笼着冰纹碧纱,西边窗户便能看见外面一丛翠色芭蕉。前面圆型拱门上挂着翠玉流苏帘,隐约能瞧见里面的卧床,一侧墨云石案几,案几下却是个极小地书架,一排排放了书。上面有两三本书玉,还有一盏古铜宫灯和一尊曲颈铜鹤香炉,鹤嘴里面正寥寥喷出一丝丝轻烟,一股淡淡若有若无的幽香,想必是燃的极为珍责的龙涎暗香,两张锦凳放在案几一侧。
又有一张胡床在不远处,胡床旁矮几上几盆各色果蔬小食,后面便是两个托花几。上面倒是养着不知名的花,开得极为绚丽,胡床旁便放着一人多高上面写着数行密密麻麻的柳体字地屏风,屏风前面还有一张绿竹椅,椅上还有一册翻开的书。
这位大辽皇太后姐姐倒是雅致。四下清幽不说,又多了许多书卷气,怪不得她喜欢重用汉人官员,这摆设即便在大宋也不多见。
缓缓看毕,他走到绿竹椅前,随手拿了那翻开的书,一瞧之下顿时后悔了,这手上一册乃是画册,翻到的这一页上画着一个赤身裸体书生站立着,正自一双手扶着书桌、回头盼颈满面春情丰臀肥乳的女子背后进入,不是春宫图又是什么。
“少保……”萧燕燕刚招呼他,便瞧见他手上正拿着一本画册,顿时回想起来昨儿自己看的什么,当下面红耳赤,疾步过去劈手抢了,赶紧塞回案几下小书架去,只是这脸上红晕却无论如何都消不掉。
“我瞧这屏风上字……”保罗脸上也闹了个大红脸,顿时便找借口掩饰,假意儿看那屏风上地字,口中念道:
唇楼日出寻变灭,云峰风起难坚牢……一番憨思初消铄,两盏迷魂成勿药。尔后连浇三五卮,千愁万恨风蓬落。胸中渐得春气和,腮边不觉衰颜却……(出自寺公大师《醉义歌》,原文为契丹文,此节选自耶律楚材汉译,勿考据)
他本来就不怎么懂这些,昨夜给云贞作一首词当真是抓耳挠腮硬逼出来的,何况这个禅意十足的偈子一般的诗歌,读到『腮边不觉衰颜却』这句便臆断,感情皇太后姐姐是担心年老色衰。
萧燕燕瞧他装模作样假撇请,脸上虽红,却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得保罗浑身站不住抓耳挠腮。
有人说,只有深知女人三昧的极品男人才懂得欣赏成熟女人地风情,那冷静的气度,迷人的高贵,出众的智慧和不凡的灵性俱都需要时间的磨砺,便用佛教轻文上的话来说,这婆娑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正因为她地不完美,才能悟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意境。
眼前萧燕燕不正是成熟女人中的极品么,这不完美的完美,当真是销魂蚀骨,保罗偷眼看她粉面桃腮丰臀肥乳,顿时联想方才看的春宫册,一时间真真是要了老命去。
不行,大爷得赶紧撤退,再待下去怕要出事,保罗心里面打鼓。
“皇太后……少保……”
两人同时开口,接着同时眉梢一枕,同时又说,“你先说。”
保罗无奈,揉了揉鼻子,不由抱怨为什么会出现这三流编剧才会撒地狗血桥段,人生啊,他有时候便比八点档言情电视剧还要狗血,“你不是说寻我有事么。”
这时候外面太监送来了雪参燕窝汤,萧燕燕伸手接过,挥了挥手让对方下去,自己拈了象牙调羹尝了口,温度便刚刚好。这才送了过去,“来。赶紧喝了再说话。”
素手调羹,这个词可不应该形容堂堂辽国皇太后啊,保罗实在憋不住了,这遮遮掩掩的虽然好玩儿,但玩火自焚这个道理他也是知晓的,万一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可真就得不偿失了。“皇太后……”
话刚出口,以他的敏感,分明察觉到了萧燕燕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求的味道,两人便都是聪明明人,都是惯会耍假撇清手段的高手,萧燕燕一国太后。自然不会开口去求他,可眼神中便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你便让哀家有一丝儿念想不成么。
心中叹气,他伸手接过雪参燕窝汤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其实不用说话,意思已经挑明了,说白了,便就是一种心灵上地出轨,套一句俗话,便叫做意淫。
三两口把汤喝完,萧燕燕这才笑盈盈按过碗来放在了一边,“那个庞昱你怎么看?”
“庞昱?”保罗愣了愣,接着一耸肩,“能怎么看,大才子。兵部侍郎,庞太师的儿子,官家跟前地红人。”
一双妙目横了他一眼,“你便不觉得他深藏不露?没察觉到他对你的敌意?”
一个爱骑着照夜玉狮子背后带着一对儿金色鸟翅招摇过市的家伙,你能指望他会谦虚么,因此保罗大言不惭道:“在东京想要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萧燕燕忍不住笑,这或许也是保罗吸引人的一个地方,别人都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不敢真面目示人,唯独他,敢于把心底真实想法赤裸裸拿出来就这么挂在脸上,何以为贵?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终究会招惹眼珠子。
忍不住伸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人便是什么都挂在脸上,便不知道羞耻,对啊,你厉害,东京四花魅地情郎,天波府逼婚,长公主的暗恋对象,东京闺房秀楼少女的杀手和偶像,满意了罢。”
嘿嘿揉了揉脑门,保罗这时候倒是放开了些,反正自己已经要说的,是人家皇太后姐姐不让说,这便好比上学抄女同学的笔记,女同学主动要给自己抄,自己反正已经表示过了,人家愿意,就让她抄好了,乐得心安理得,只是这皇太后姐姐媚态十足,倒是实在吃不消,还是赶紧说完帮是人才是上策。
“你啊,便是不懂这个道理,先下手为强,让别人先下了手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萧燕燕说这话地时候脸色很是严肃,想必是吃过不少亏才会如此。
保罗看了看她,“没这么严重罢。”萧燕燕冷笑,“你以为别人都像是你这般么?我看你最好随便寻个由头在上京杀了他最好,此人薄唇黑瞳鼻翼尖削,他不动手便罢,一动手定然是生死之地,若是再被他父亲庞太师熏陶十年,或许我便看不出,可惜,此刻的他还是太年轻。”
听她随便就那么决定人的生死,保罗不由揉鼻子,这位皇太后姐姐真是……
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萧燕燕懒洋洋展臂伸腰,一时间倒是曲线玲珑,看得保罗心头火热,“你啊,算了算了,随你去了,谁听你是呼伦的夫婿呢。”说着妙目一瞥他,慵懒地缓缓坐在了胡床上,弄得保罗哭笑不得,这不是故意让自己往那方面想么。
“赐建金翅驸马府邸太麻烦,呼伦的宅子便给你罢,此刻她已经住到丹东那儿去了,这几天你别见她,省得惹她动气”。
感情是为了省钱啊,保罗也懒得问,“都听皇太后姐姐地便是。”他刚才被萧燕燕点了一下,确实有些意兴阑珊,可不是么,即便自己立下大功回大宋去,朝廷如何肯将两位公主同时下嫁啊,虽然自己自信得很,可其实也知道当真难得很,而萧太后开出的条件委实难以抗拒,只是独独委屈辜负的赵槿、赵娴姐妹俩,一时间想起赵槿来,未免心疼的厉害。
男人啊,果然便没一个好东西,他觉得自己心脏好似被一个大手捏在手心一阵揉捏,低了头去,脑后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轮廓分明的脸颊,赵槿娇羞的脸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便是赵娴唇上沾了小胡子嘻嘻笑的调皮模样。
即将失去的东西才会觉得愈发珍贵,保罗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是喜欢赵娴地。
“容我再想想。”他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嗓音便有些低沉嘶哑,“多谢皇太后的雪参燕窝汤了。”说着一抖袍子转身离开,萧燕燕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一时间也有些发怔,想起刚才两人暧昧,柔荑紧紧缠绕着那方雪白手帕,青葱般的手指儿绞扭得透出几分血色来,幽幽叹了口气。
六十一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太平公主府』的牌匾便被换成了『金翅驸马府』,一干仆奴家将俱都换了个干净,萧燕燕甚至还赐下两个贴身宫女给他,加上耶律休哥下了宗狱,血腥杀了无数胆敢冒犯他金翅驸马的兵将,一时间恩宠无双,朝野震动。
话说耶律休哥下狱,无数人求情,萧燕燕铁面无私,甚至闹出了朝堂上杖责无数台谏官的故事来,最后还是圣宗耶律文殊奴亲自在太后寝宫门前跪求这才作罢,懿旨一道,耶律休哥爵位降一级,罚俸禄一年,削去耶律休哥北院大王职,暂行北院枢密使事,当真是严惩不贷,让一干宗室亲贵噤若寒蝉,顿时便明白了那金翅驸马便好似承天皇太后的屁股,摸也摸不得的。
而保罗爷在所谓的金翅驸马府邸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虽然道理便全部都懂,甚至还从萧燕燕言语中猜测自己便当真溜回大宋去,皇太后姐姐也不见得真的如何,可回去以后怎么办呢?
萧燕燕的那番话便如同一颗种子一般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大宋国可不是还有一位刘太后么,那也是一位厉害的主,比起萧燕燕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大宋受孔孟之教化,如何肯让赵槿赵娴同时嫁他?到时候免不得闹出泼天大的风波来,自己自然不惧,当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怕个锤子,可问题便不是一个人啊,阿蛮蓉娘她们怎么办?这才深刻明白电影电视里面反派为何能要挟主角屡试不爽的道理。
他闭门谢客长吁短叹,一是朝野知晓他现下是承天皇太后跟前红的发紫的大红人便无数官员拜访,二也是躲着一干禁军兄弟怕自己舍不得,连萧国舅来了几次都不肯见,倒是青镜郡主李金姬还来去自如。那打铁的姑娘萧观音奴便也来过一次头号他那金翅甲如何,他明知道人家姑娘意不在此。可的确没什么心思去撩拨人家。
他便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此刻听见楼下一阵听骂,皱眉便喊,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十来岁地宫女,正是萧燕燕所赐,两个宫女一个叫兰珠一个叫月霞。到底萧燕燕精通汉学,比起呼伦瑶的侍女胡古奴地名字那是要雅致许多。
进来的正是眼睛深凹有花刺子模血统的兰珠,俏脸上一阵慌张,她初服侍这位驸马爷,拿捏不住主子脾气,自然小心翼翼。“驸马爷,是……是萧国舅大人在外面叫骂。”
保罗沉吟了下挥手说道:“让他上来罢。”说实话两位宫女俱都漂亮,虽然谈不上天香国色,可也是一时之选,只是他眼下可没兴趣调戏侍女。
兰珠匆匆出去。一会儿功夫,萧道宁一身便服满头大汗,在兰珠带领下骂骂咧咧走了进来,“少保你个狗头,当真没心没肺,哥哥我来了几次你倒拿跷不见,当真是上京红得发紫的金翅驸马,好威风好煞气好大葡萄架子。”
“道宁兄。你便瞧不出我心情不好么?”保罗跟他熟识,懒得装模作样。
萧道宁瞪他一眼,自顾拉了厅中圆桌旁绣凳坐下,对旁边伺候的兰珠说:“你先出去。”说着自己伸手到了一杯凉茶来,一口气喝下。
保罗挥手。那兰珠这才退下,萧道宁冷哼,语气里面便都是讽刺,“我说金翅鸟驸马爷,您倒是架子愈来愈大了,享受起来了,当真是依仗了我皇姑姑宠,目空一切啊。”
“Shit,什么金翅鸟,我保罗爷现下便是笼中鸟,连如厕也一大帮人跟着。”保罗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况且我也没心思找道宁兄一起去逛窑子,愁也愁死,你便别跟我计较了。”
萧道宁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要不是馨姐姐吩咐,我才懒得管你……”
保罗听了心头一跳,“如何说的?”
此刻萧道宁倒是拿跷了,便得意儿喝茶不说话,保罗问了好几声,都快翻脸了,这才说:“如何说地?说你没心没肺呗,你那未婚妻病得连床也下不了,我说少保,你可真真是心狠啊,呼伦虽然野蛮了些,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呢,你可倒好,连她的照夜玉狮子都拐了去,哪儿有你这般对人的,我都瞧不过眼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真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呼伦如此,那般活力四**力旺盛整天拎着八棱紫金锤到处找人麻顷的姑娘,便为了你这淫贼吐血,瘦得只剩下三两肉,当真为郎消瘦人憔悴,只奈何,郎心似铁啊!”说着还长叹了一口气,呼啦一下打开随身带的高丽折扇轻轻扇动学那腐儒酸样。
哦了一声,保罗脸色毫无变化,其实心里面却也跳了一下,呼伦瑶那姑娘怎会这样?
看他脸色不变,萧道宁倒是着急了,“怎么,以为我哄你不成?哥哥我几十万钱可是一文也没少你的,一言千金哩。”
被他这么一说,保罗倒是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说实话萧道宁此人还真不错,说肝胆相照便不可能,但地确算得不错,有脑子有胆识也够豪爽。
“笑,笑你个锤子。”萧道宁起身,一把拉了他就走,“跟我走。”
两人出门,几十个萧燕燕赐的家将便要跟去,萧道宁一瞪眼,“怎么?我国舅爷拉金翅驸马去嫖妓,你们跟了做什么?”
一干刚刚从禁卫变成家将的家伙讪讪然,想想也是,这堂堂国舅爷拉了金翅驸马去,还跟了做什么,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心翼翼说:“国舅爷,皇太后命奴才们小心保护驸马爷。”
“就你们?”萧道宁唾之以鼻,“不成累赘便不错了。”
这些便都是大辽禁宫中一等一的高手,可他们也知道这位金翅驸马地凶名,别瞧着脸皮白净一副无害模样,却能打败耶律休哥大王,那可是大辽第一高手啊。据说还一人杀了数千骑兵,怕过去万人敌也不过如此了。
“若出事皇太后那儿尽管推到我身上便是。”萧道宁说完。翻身上马,“少保,走了。”
两人抛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家将绝尘而去。
到了丹东公主府邸,自有下人来牵了马去,到了耶律馨院门口,他倒是有些不敢进去了。萧道宁一巴掌拍在他肩膀,“赶紧进去罢!我自个儿在前厅喝茶。”说着转身离开。
一时间,来到大辽国后发生的所有事件如快镜头一般迅速在脑海中闪过,良久,他一咬牙,迈步往楼上走去。
缓缓揭开凝翠流苏帘。里屋内,床前一个曼妙背影,正是耶律馨,他轻步走到耶律馨身后,鼻腔儿里面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丹东公主身上淡淡幽香。
呼伦瑶一身极薄地淡红色湖丝衾衣衾裤躺在床上。双目闭着,果然是瘦得不成模样,脸颊都凹了进去,她本就有克里米亚血统,此刻消瘦,愈发显得眼睛深凹,修长浓密的眼睫毛覆盖着,配上比一般姑娘更加白皙地肌肤。当真是我见犹怜。
耶律馨正在伸手试探呼伦瑶额头,这时候直起了腰肢,突然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男子气息,身子一滞,顿时便猜到了是那冤家来了。背后传来轻微地呼吸声,气息似乎便喷在自己脖颈上,一时间,又心伤又恼怒又带着一些儿喜欢,恨不得便转身狠狠扇他一个耳光然后紧紧搂住他。
一时间,两人便动也不动,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和外面蝉鸣之声。
站在丹东姐姐身后看着床上呼伦瑶那副模样,保罗此刻才真正相信萧道宁的话,便有些自责,似乎自己当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