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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保罗爷是都懂的,不过明白归明白,在赤圣女和燕仙子这等人物跟前能丢了面子去?所谓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若是四下无人单独面对一个便还罢了,这人一多,哪个男人不好面子?
“我自家一个人去,又不劳动两位姐姐。”他恼赤霓裳不帮自己说话,口气便有些生硬,由此可见,男人全没一个好东西,即便他是文曲星、天下第一淫贼,也还是一样。
“你……”赤霓裳被他不软不硬顶了一记,倒是噎住了,看他那倔强执拗,真真恨杀了。
自然,保罗爷也知道欺负女孩子有些可耻的,只是眼下却不得不强撑面子,不得不说,爱面子的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小木屋内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候燕清萝倒是开口说话了,“既然大人想瞧瞧烈火鹦鹉的暗器,我与霓裳走一遭便是。”她这话说得技巧,这借和抢,可是两个概念,顿时赤霓裳和保罗都有台阶下了。
赤圣女哼了一声,再不跟他说话,转身出门而去,燕清萝一笑,灿若芳华,“两位柳家妹子,便先和陈大人回转扬州城内罢!”当下跟着赤霓裳便去了。
若是有关密切的女孩子譬如阿蛮在,未免会责怪保罗太不给人家面子,只是柳月娥眼下正是昏头昏脑恋奸情热的时候,柳玉蝉更是他的下属,这话便不好说了,两姐妹互相瞧瞧,还是柳玉蝉面无表情先拿地上的水靠递给陈大人。
保罗爷一时间也顾不得那许多,拿了那两支夺命针在手端详了一会儿,便跟着柳家姐妹回城去了。
他伤势在身,回到官署已经是气喘吁吁,双胞胎首先慌得面无人色,服侍着他在床上躺下,又小心翼翼给他换了药,很是细心地缠好了肩膀,忙了小一会儿这才妥当,倒是一身儿香汗淋漓了。
双胞胎这才得空抱怨,两人连发诸葛神弩一般开口埋怨,到底是贴身的丫鬟,说话胆子也大许多。
“少爷您是想吓死宝宝(贝贝)哩!若是少奶奶们了,还不得剥了婢子的皮,一夜出去,弄得一身儿血回来……”双胞胎眼眶里面含着泪,倒是让保罗发作不得,只能苦笑:“哪个舍得剥你们的皮,再说了,槿儿蓉娘她们又不是泼妇,不准乱说话,对了,千万不要惊动舅老爷,他那破脾气,知道了一准儿要出事。”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白五爷一把推门进来,“你这厮胆子愈发大了,夜闯淮阳帮……”他话说了一半儿,看见柳家姐妹在,却是不好说下去了,冷哼了一声,走到床边便掀开被子瞧保罗伤势。
“吓!玉堂你做什么?”
“滚你个臭鸡蛋,白爷不想妹妹蓉娘守活寡。”白玉堂伸指直点了保罗爷穴位,这才仔细端详他伤势,发现伤口抹的是自家陷空岛秘药,倒是先入了三分心下来,又捏住他脉门体察他经脉,倒也无什么大碍,只是内力消耗大了些身子虚弱,想必将养几天便没事了,这才伸指解了他穴道。
“哇勒!我是病人哩,你怎能这样。”
白玉堂冷哼,“精神挺好,死不掉。”说着倒是拿了床头边两根夺命针在手,一看针头弹出的两根横针,脸色顿时变了,“烈火鹦鹉的夺命针?”
“我好歹也算一方俊杰,若不是这个,我哪儿能受伤。”保罗苦笑,这时候还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这时候柳氏姐妹看无事,便开口告辞,母大虫临出门的时候眼神怪异,倒是让保罗有些纳闷,不过随即释然,想必是看见自己弟弟搞兔子心里面有芥蒂,慢慢来罢,总之,他是打定了主意,淮阳帮一分为三,这盐帮帮主非柳月娥莫属,鹰爪门门主自然是柳玉蝉,第一部分而化之也算顺利。
看柳家姐妹出门,白玉堂这才说:“你可是真够异想天开的,居然带着柳家姐妹夜闯淮阳帮,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怎么想的。”
斜靠在床上,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我并不想两淮大乱,柳家姐妹到底是出身淮阳帮,以后淮阳帮解散,两人也好收拢淮阳帮的老人,对我,对江湖,对朝廷,都是好事。”
白玉堂切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收服柳天风?却去打人家姐姐妹妹的主意,无耻也不是你这般无耻法。”
“柳天风那等人是好收服的?”保罗爷横了他一眼,“我陈保罗眼下堂堂转运使,也没看见你陷空岛五鼠前来投靠大喊‘主公,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何况淮阳帮这等声势的大帮人,你以为我没脑子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白五爷语塞,这厮,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算了不跟他斗嘴,当下把夺命针放在一边,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拉赤霓裳和燕清萝上你的贼船?”
“玉堂,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总之,最多半年,这两淮必须我说了算。”保罗狠狠一拍床板,接着哎哟哎哟喊起疼来,宝宝贝贝吓一步,赶紧哄孩子一般哄着他,白五爷翻脸,“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情?若不是蓉娘……”
“你能不能换个借口?”
“好!陈保罗,你自家折腾去罢,五爷我不管了。”锦毛鼠恼羞成怒甩手出门。
一夜无话,待到天色微微亮,赤圣女和燕仙子回转了。
一百三十 磨砖做镜
有两位天之娇女出马,东西自然是手到擒来,赤霓裳面无表情递上那“烈火神统夺命针”,昏昏沉沉的保罗顿时精神抖擞,一把接过便仔细端详起来。
拿到手上一看,保罗顿时便要开怀大笑,果然跟自己所料不差,那双筒青铜铸造,上面有望山,望山上刻有尺度,显然便是起到瞄准兼标尺的作用,再后面便是一个复杂的机簧,火药室旁有个击发的燧石,筒身类老式左轮枪,可以从后面上弹,夺命针末端的凹槽大约是配合底火的,悬刀外甚至还有类似现代板机的圆圈,当真是巧夺天工。
这双筒为何青铜制造,那是因为中国青铜铸造技术娴熟,且青铜质地坚韧,不容易炸膛,比之几个世纪以后欧洲用锻铁条拼接再加箍可是高明许多了,而且它并非火绳点燃,而是后装燧发,甚至已经有了子弹底火的概念,依靠燧石击发的火星点燃火药室内用防水油纸裹着的夺命针,虽然威力小了许多,却是可以容忍的缺点。
这烈火神统结合了弩的精致,还有火器的长处,怪不得李约瑟博士说中国古代的弩是古代工程技术最杰出的成就,可堪比美近代的来福枪,又推断后来许多技术失传,眼前这个可不就是证据,且先不说火器击发,光是望山就比朝廷装备的大黄蜂弩精致,一时间瞧呆了,真真爱不释手。
看他目不转睛,赤圣女随手抛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出来,瞧见那小册子上的字,保罗恨不能狠狠亲赤圣女几口才好,那上面分明写着《火器、烈火经》,心知定然是烈火鹦鹉慕容看家底的宝贝,忙不迭翻看,嘴巴上还恭维赤圣女,“霓裳姐姐地真真是救苦救难。居然连这宝贝都抢来了……”
赤霓裳却是不吃他这一套。“不好好练功便罢了,尽研究这些奇技淫巧,真真不可救药。”当下沉着脸蛋儿出门,倒是让保罗爷热脸贴了个凉屁股,不过他向来脸皮厚。何况宝贝在手,也不去计较了。
“烈火神统炮药方:晋州硫磺一斤、窝黄八两、焰硝石十四两、干漆、麻茹各二两、竹茹十二两、黄蜡一分、清油一分、桐油八钱、松脂八两……”保罗喜滋滋看着,他不是什么全才,自然也不知道黑火药的比例,只是这份药方怎么看怎么顺服。从火器大宗师那儿抢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有了这个,还愁什么?好歹也是工程学院出来的,凭借这个我就不相信了,还弄不出比那糟老头的烈火神统更加厉害的暗器?
燕清萝站了片刻,却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陈大人。”
“燕师姐有话请讲。”保罗爷此刻心情大好,顺便也就拍拍燕仙子马屁了,“不必如此见外,我艺出少林。少林和莲花派都是佛教一脉,可不是自家人么。”
燕清萝脸颊微红,这家伙打蛇随棍上,真真是个厚脸皮,“如此,陈师弟,有些话我想还是要告诉你的好。”当下她便把夜间见闻说了出来。
原来,两位天之娇女蒙面去了淮阳帮总舵,淮阳帮一干人等却是尚未回转,这天下十四杰要做贼,还有拦得住的么?何况清风堡泰半的高手业已快船去了对岸润州,果然,两人寻着了烈火鹦鹉的居室,顿时收刮,好在圣女和仙子做贼也是有操守的,也只拿了烈火神统夺命针和烈火经。
待到两人拿了东西出堡,这时候淮阳帮少帮主和老祖宗却是回转了,快船刚进了水寨,就听见船上老头破口大骂,“天杀的薛竹莲,咳……小蓬莱了不起么,把爷爷惹恼了,带上火器烧了他小蓬莱……咳……咳……咳……”
他骂声虽大,两位美人却是听出了中气不足,咳中便能知道是内伤入体,加之这老头练的乃是三阴绝户掌,碰上武功比他高的,定然是被伤了手足三阴脉络,顿时便想到了小蓬莱的紫氤梦泽心法,尤善借力打力,心中俱都一惊,难道……小蓬莱真的开始插手江湖事了么?
老头口中的薛竹莲乃是小蓬莱圣主的师弟,天下十四杰中人,绰号“海外散仙薛真人”,据说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此人和南海参神尼武功孰高孰下向来是江湖上争论的热点,可以说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
保罗听了先是一惊,夏小受居然真就搬来了小蓬莱的救兵?接着又听出来燕仙子话里面藏着的话了,无非就是劝告他,奇技淫巧不可取也,机关暗器再厉害,终究是外力,比不得本身实力,烈火鹦鹉号称暗器第一宗师又怎样?碰上小蓬莱的高手一样吃瘪,估计连暗器都掏不出手便受伤了。
他一笑,那糟老头烈火鹦鹉忒呆板,发暗器还大喊一句,暗器当明器用,自然不行,他老啦!何况就算现代社会有人拿枪指着人家脑袋,碰上高手不也一样被缴了枪去?暗器暗器,出其不意才叫暗器,那些暗器大师都没掌握到暗器的精髓啊!
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就看是谁来变,这宝贝到了我保罗爷手上,自然还要改进的,天下暗器第一的名头,日后便是我保罗爷的,嘿嘿!
想到这儿,他很是诚恳给燕清道谢,“清萝师姐的心意小弟便知道了。”当下挣扎着在床上坐了起来拱手一个肥诺,真真是假撇清得不行,燕师姐才一会儿功夫便升级成了清萝师姐,愣是让燕清萝这等角色也慌了那么一刹那,眼睛下面双颊下隐约浮起一层酡红来。
“只是,小弟我为人懒惰,又要逛窑子,又要听小曲儿,又要疼家里面娘子,又要赚钱养家升官发财,闲来无事还喜欢去客串一把说书人,比不得师姐你在武学上精益求精。”他深知做淫贼的道理,说谎那是等而下之的手段,真真假假才是上乘的手段。
所谓女人都有一颗母性的心,各位看官想想。连母大虫柳月娥那等姑娘,都有母性大发的时候,若是再碰上保罗这等坏孩子,首先便下了个定义,坏蛋,接着便下意识要来改变对方。女人一旦存了这个心思,可以说是一百个逃不掉坏蛋的手心,硬生生上了淫贼的贼船,故此,这才有俗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再则说了,”他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标榜了自己一把,“小弟我在机关暗器上好歹有些见地,这东西我必然是要改进的,师姐想必也明白,天下武功第一和天下暗器第一这两个名头,自然是后者对我来说容易许多。”
见他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自己头上,狠狠标榜了自己一把,任是燕清萝不假颜色的南海仙子,忍不住也噗哧一笑,顿时恍如一朵洁白的睡莲缓缓开在碧波上。保罗爷这等见惯了市面的淫贼未免也是呆了一呆,果然便应了那句俗话“没上手的姑娘才是最美的”,淫贼也不能免俗啊!
看他脸上神色,燕清萝顿时收了笑,走到床边窗侧,伸手推开窗户,此刻天色大亮,外面数棵树上压着白雪,当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和燕仙子娇靥想映成景,更增一番诱惑。
“磨砖做镜,焉能成佛?”她缓缓说了一个偈子,说的是唐朝大师马祖道一的公案,当初马祖未开悟,在衡山结庵坐禅,南岳怀让便问他:“坐禅图什么?”马祖道一说:“图做佛。”南岳怀让便拿一块砖在庵前的大石头上磨起来。
马祖道一看了疑惑,便问:“大师磨什么?”南岳怀让便说:“磨做镜。”马祖道一就说:“磨砖怎能成镜子?”
南岳怀让便反问他:“既然磨砖不能成镜子,坐禅又怎能成佛?”马祖道一顿时大悟,便做了南岳怀让的侍僧,十年后终成一代宗师。
燕清萝这番话,其实暗含点化,指保罗武学境界太低,即便暗器再厉害,终究算不得豪杰,烈火鹦鹉慕容那等暗器大宗师,也是三阴绝户掌自成一绝的,若想上窥天下十四杰身份地位,武学境界的东西便不懂了,自然听不出道理来。
看他脸上那副表情,燕清萝心里面一叹,或许便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又要逛窑子又要听小曲儿又要升官发财,心思太乱了,淫贼终究是淫贼,做不得天下十四杰。
这心思一转,顿时便有些冷淡了,燕仙子缓缓说了一句陈师弟还是先休息罢,转身出门。
挠了挠头,保罗看燕清萝突然冷淡,自恃了解姑娘的心思却也有些纳闷,难不成叫了一声清萝师姐生气了?
他此刻很是兴奋,却也没功夫去体会燕清萝的心思,走便走了,自家正好研究这烈火经,便斜斜靠在床头翻看起来,脸上尽是开心,当真是“今夜做梦也会笑”。
翻看了少许,他正在兴头上,这时候外屋扑进一位少女,头上双丫鬟,一身青布裙,明眸皓齿肌肤雪白,脸颊上还有一抹天然红,正宛如将熟将未熟的苹果一般,可不就是小家碧玉的曲范,包子西施白雪儿。
她惯例给保罗爷送早点,结果只瞧见白五爷一个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白五爷正在气头上,何况又是专爱对保罗挑祸的,当下哼着便说你那保罗大哥受伤了,话还没说完,吓得小姑娘转头就往保罗房间跑,五爷啃了一口包子,低声说了一句真是傻丫头,人家吃你的包子喝你的鸡丝羹一文钱也不给,你那么痴情做什么。
看着床上保罗赤裸上身,白雪儿先是脸颊一红,接着又看见他肩膀上缠着白布,上面隐约有血丝渗出,顿时便垂泪了,又心疼他,又不好意思去坐在床边仔细看,又自惭身份,一时间傻傻站在那儿,眼泪儿大颗大颗滚落下来,顺着青春的脸颊往下滑去,一颗芳心真真如碎了一般,恨不得将身替他去受那伤、那苦、那累才好。
这番暗恋有分教:
包子西施恁多情,陈郎世美甚铁心,落花流水雨打风飘萍。
佳人寂寥,一颗芳心苦零丁,暗藏万般深情。
愿为郎解烦心,愿为郎扇蚊蝇,愿为郎洗衣衫,愿为郎同帐衾,轻颦儿学呻吟。
愿为郎读残经,愿为郎学箫琴,愿为郎梳白发,愿为郎分花茵,怎生羞人也任凭。
做郎肱骨奴甘心,生生世世为郎素手调羹匀。
一百三十一 一入侯门深似海
那没良心白吃白喝人家的陈世美看包子西施这般,倒是放下书来一笑,“傻丫头哭什么,眼睛肿了可有损你西施美名,正好,我可是饿得狠了,鸡丝羹呢!”他也好意思问人家要鸡丝羹喝,真真无耻至极,天下第一负心薄情。
伸指拭了一下眼下泪水,白雪儿哽咽着低声说我这就去拿来,说罢转身出门,没一忽儿就回来了,食笼里面包子和鸡丝却还是热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