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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鞋,鞋头朝着他那个方向;鞋后跟对准她裸着的脚尖,轻握她脚腕,把她的脚套进他鞋子里。
他的鞋穿在她脚上太大,只能重新编鞋带。
在他给她系鞋带时;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跌落。
穿着顾澜生的鞋;戈樾琇目送着顾澜生的机车远去,从这棵树下穿过;再从那棵树下穿过;隐隐约约间;她还看到穿在他脚上的白袜子。
机车噪音声远去;顾澜生的身影也消失于林中深处,眼前就只剩下弯弯曲曲凹凸不平赤色泥土路。
出了小树林,日头已经趋近于淡黄色。
山坳里的日落总是来得很早。
顾澜生的鞋太大穿在她脚上空落落的,好在鞋带系得够紧。
那辆卡车停在大棚外,卡车司机和谈判小组成员聊得热火朝天。
武装卫队成员送来了鱼,谈判小组负责人建议把鱼切成片油炸,戈樾琇负责调制面粉。
一边搅拌面粉,耳朵在倾听着大棚外卡车司机说话。
卡车司机说他家里有姐姐,姐姐嫁到了哈拉雷,目前就住在哈拉雷的富人区,姐夫有一家烟厂,卡车一半的钱是姐夫给他出的,他很感激姐姐和姐夫,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姐姐姐夫了,这次会顺道去看他们。
哈拉雷是津巴布韦的首都,距离这里有好几百公里远,在天亮前应该赶到吧,戈樾琇心里想着,眼睛不时间飘向那辆卡车,卡车车厢里的物资搬得差不多了。
有人上前和卡车司机打招呼“嘿,马卡,一起喝酒烤肉。”“我也想,但我和我姐夫约好了,待会得马上走。”卡车司机是这么回答的。
很快,卡车车厢里的物品卸载完了。
卡车司机说他马上得走;卡车司机说他要去看他的姐夫;卡车司机说他的姐夫就住在哈拉雷,戈樾琇想着,想着
忽地,耳边响起一声大呼“菲奥娜”。
元神归位,发现自己手里的面粉没往盆子里倒,而是往地上倒。
没经过任何停顿,把面粉袋往地上一丢,脚步飞快朝她居住的帐篷方向。
拉开帐篷门时戈樾琇听到了卡车司机和小组成员的道别声。
刚把护照身份证拿在手上,外面就传来卡车发动机的噪音声,戈樾琇拔腿就跑,一出帐篷就和珍妮花撞在一起。
珍妮花问菲奥娜你急急忙忙得这是要去哪里?
“我得到哈拉雷去一趟。”她是这么回答的。
“哈拉雷?你疯了?哈拉雷距离这里很远。”珍妮花说。
知道,知道,脚步一刻也没停下。
“菲奥娜,你要到哈拉雷做什么?”珍妮花追在她后面问。
是啊,她去哈拉雷做什么?但脚步还在飞快前进,就深怕着卡车开走了。
还好,还好,卡车没开走。
一个大步,跳上卡车踏脚板,大力拍打驾驶座车门。
几下,卡车司机拉下了车窗,在她的示意下打开副驾驶车门。
不由分说,坐上副驾驶座位,关上车门,大喊一声:快开车。
卡车司机似乎被她的气势唬住了,车子缓缓往前行驶。
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气。
那口气松下,就开始看着自己手里的护照身份证发呆。
此时,车停了下来。
“菲奥娜,我得知道,你这是想干什么?”卡车司机问她。
是啊,她这是想干什么。
“菲奥娜!”卡车司机忽然间大声叱喝。
“你把我吓了一跳,都说了,我想去见一个人。”戈樾琇是这么回答的,她被卡车司机的叱喝吓了一大跳,被吓了一大跳这话就怎么脱口而出了。
原来,她是想去见一个人。
这是开往哈拉雷的车,哈拉雷没别人,哈拉雷就只有宋猷烈。
戈樾琇想去哈拉雷见宋猷烈。
“我的车能把你带到你想见的人面前吗?”卡车司机问她。
点头。
“那一定是你爱人。”那家伙说。
没应答,看着车窗外,落在枝叶上的日光又深上了一些些。
“菲奥娜,你就不怕我把你卖给土着人生孩子?”
当真那样了,宋猷烈肯定会找到她,她一点都不怕,就像以前她惹的那些事情一样,关键时刻宋猷烈总是会有办法。
卡车重新启动,缓缓驶离驻扎营地。
戈樾琇给珍妮花打了一通电话,告诉珍妮花她有事情得到哈拉雷去一趟,等找到住的地方再给她发地址,到时把她的东西按照地址寄给她。
也不知道那时宋猷烈会把她弄到哪里去。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是要呆在他身边的,这念头惹来她内心小小的欢喜,带着欢喜在卡车颠簸中沉沉入睡。
几声“菲奥娜”之后,戈樾琇睁开眼睛。
一看,日落西山,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到哈拉雷,再环顾四周,卡车停在堆满烟草的院子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烟草田。
卡车司机笑眯眯告诉她菲奥娜,到了。
到了?
听完卡车司机的话戈樾琇一颗心迅速往下沉,这是距离哈拉雷还有两百六十公里,这栋平房就是卡车司机口中他姐夫的烟厂,他的姐姐姐夫在哈拉雷的确有房子,但他们平日里的作息都是在烟厂。
说话间,卡车司机的姐夫叼着大烟斗出现了。
天黑时,戈樾琇才乘坐上一架农用喷气机前往哈拉雷。
这架喷气机是卡车司机的姐夫雇来给他的烟田施肥的,喷气机主人家住哈拉雷。
这还是戈樾琇第一次乘坐农用喷气机,那噪音可真够呛,而且,喷气机就只有一个驾驶座位,她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卷缩成虫状钉在机舱空格里。
八点半左右,喷气机降落在哈拉雷郊外的农场。
喷气机主人告诉戈樾琇,这里距离哈拉雷市区还有六十三英里,因道路不好走,他平常去一趟哈拉雷得花八十分钟,因夜路不好走,为了安全起见,起码得一百分钟。
而且!这里很难叫到车。
在戈樾琇一再哀求下,喷气机主人给他一位在开计程车的亲戚打电话。
九点十分,戈樾琇才坐上前往哈拉雷的车。
车门关上,长舒一口气。
终于
但当计程车司机问及目的地地址时,戈樾琇瞬间傻眼。
来的路上一门心思就只想去哈拉雷找宋猷烈,但宋猷烈现在住在哪里她压根没去想。
手机剩下电源没多少了,她要不要给宋猷烈打电话,要是宋猷烈不接电话呢?
要是宋猷烈不接电话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可是千辛万苦,一路克服恐惧和种种未知因素,才坐上前往哈拉雷的车,现在距离哈拉雷还有差不多五十英里。
想了想,戈樾琇给外公打了一通电话。
以轻松的语气和外公说,她现在在哈拉雷,在当地报纸上知道阿烈也在哈拉雷。
“外公,阿烈现在是总统夫人的贵客,我还没去过总统府邸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瞧瞧,顺便给阿烈一个惊喜。”笑嘻嘻说着。
拗不过她,老头子说他这就去试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阿烈现在住的地方。
“外公,记住了,这是惊喜。”戈樾琇一再提醒。
距离哈拉雷还有差不多四十公里,戈樾琇拿到了宋猷烈住哈拉雷的地址,外公打了宋猷烈手机。
“外公您没把我的事情告诉阿烈吧?”
“没有。”
“谢谢外公。”
“坨坨小心一点。”
“好的,我会注意的,外公再见。”低低说出。
挂断电话,闭上眼睛,朝那个怀抱依偎了过去:都怪你,都怪你,因为你,我都和外公撒了多少谎。
他亲吻着她鬓角“是的,都怪我,都怪我。”
临近十一点,戈樾琇才到达外公给她的地址所在处。
这处所在位于哈拉雷国家森林附近,被长长围墙和修剪整齐的热带植物包围着的建筑是总统的别院之一,肩负接待外国政要贵宾的任务。
计程车挨着别院警戒线停下。
看了穿制服的站岗卫兵一眼,计程车司机丢给了戈樾琇一句“祝你好运”离开。
戈樾琇心里苦笑,现在,她的确需要好运气。
看了自己一眼,脚穿的是顾澜生的鞋,离开时太急她没时间换鞋,不仅这样,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喷气机主人的外套,喷气机门把她的衬衫勾出一个大口子,喷气机主人随手把他的外套给她。值得一提地是,这件外套现在还沾满农药味。
看看,她这一天都遇到多少倒霉事。
但愿她的那些倒霉事能为她换来一点点好运气,比如说,宋猷烈忽然间出现在她面前,除此之外,戈樾琇想不到能成功见到宋猷烈的办法。
宋猷烈没忽然出现,倒是一名站岗卫兵朝她走来。
这个时间点,这身行头的她不引起怀疑才怪。
递上自己的护照和记者证,解释她是在这里等一位朋友的,卫兵招呼来了较年长的同事,两位站岗卫兵在确信她身上无任何威胁性武器后,回到各自岗位。
戈樾琇从年长卫兵口中得知,住在这幢别院的外国贵宾现在还在参加总统夫人的慈善晚宴,卫兵还告诉戈樾琇,正常情况,外公贵宾们的车辆都会从这个门口出入。
那么,她等在这里应该没问题。
到时,载着宋猷烈回来的车辆从这里经过时,她就冲了过去,打开双手挡在车前,这样宋猷烈应该会看到她了吧?
但前提得是,她的身体不会被撞到天上去,以及,站岗的卫兵没把枪口对准她。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这天她都遇到了多少倒霉事,那么多倒霉事过去,总会轮到好运上门吧。
好运好像找上门了。
远远的,戈樾琇看到一抹人影,那是一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
是那天等在sn能源办公楼电梯门口给她鞋的白人男子,当时宋猷烈把她的护照身份证记者证都交到这位白人男子手上。
左侧有另外一处入口,白人男子正在把证件递给守门的卫士。
戈樾琇快速跑了过去,挡在那位白人男子面前,怕他不认得自己,把遮挡在脸上的头发一一拨开,有点语无伦次:“那天,电梯门口我和宋猷烈一起,你给了我鞋,对了护照,当时宋猷烈,也是就是你的上司,把我的护照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护照。”
“不用,女士。”
“啊?”
“您是宋先生的朋友。”白人男子说。
谢天谢地,终于,也让戈樾琇碰到一回好运气了。
脚踩进围栏门,那一脚意味着三百多英里没白跑,很快,她就可以见到宋猷烈了。
白人男子把戈樾琇带到一栋独立式两层建筑楼房前,告诉她在没和宋先生取得任何联系之前,他不能贸然把她带到房子里。
白人男子离开前,戈樾琇一再叮嘱他不要把她出现的事情告诉宋猷烈,因为挠了挠头发,羞羞答答说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了她一眼,白人男子离开了。
戈樾琇猜,白人男子看她的那一眼也许是:就你现在这样?
是啊,就她现在这样?
她也想千娇百媚出现在他面前,最起码,不能头发几天没洗臭烘烘出现。
不过假如假如宋猷烈把她轰走的话,臭烘烘被轰走比千娇百媚被轰走应该少丢脸一些。
说什么要给他一个惊喜,无非是因为心底里的怯弱,怕还没见着就被强行带走。
戈樾琇是一支大烂队。
见一眼也好,能再见上一眼也是好的。
眼睛落在那张脸上,要用很深很深的意念去看。
靠在一颗棕榈树上,此时,戈樾琇已是累极。
从这个方位视野很好,白色欧式建筑和数十株棕榈倒映在椭圆形的游泳池水面上,游泳池正对面是拱形门,很快,宋猷烈会穿过那道门来到她面前。
眼睛牢牢锁定那道门,终于,在宛如海市蜃楼的场景里头,那抹熟悉的身影跃上了她的眼线。
明明是望眼欲穿,但却在触及时垂下头。
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草尖,耳朵倾听着,踩在鹅卵石小径上的脚步。
鹅卵石小径就通往那栋楼门口。
小径和她的距离也不过举手之间。
脚步声一如既往,像没有靠在棕榈树正垂着头的女人一样。
不奢望他上去一把她抱在怀里,如果脚步声混乱一点点,或者是慢一点点又或者是快一点点都是好的,因为
因为戈樾琇来找宋猷烈了。
宋猷烈的脚步声无波无澜。
说不定说不定他没看到她。
埋首于胸前,依然不敢看他,就轻轻咳了一声,临近午夜,再加上远离市区,周遭安静得很,她的那一声轻咳不传入他耳朵里都难。
可是呢,他的脚步声没被那声轻咳所干扰到。
本来就很慌了,现在更加的慌张。
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中她看到他投递在小径上的身影,身影有条不紊沿着楼道方向,心里倒数默念:三、二、一!
伸手。
手拽住他的裤管。
牢牢拽住他的裤管,低声说:“我肚子饿,吃完饭我就走。”161
第98章 在一起吧()
倒数;默念:三、二、一。
伸手;手牢牢拽住了他的裤管。
“我肚子饿,吃完饭我就走。”戈樾琇说。
无任何回应。
“宋猷烈,我现在”声音更低,“现在肚子很饿。”
片刻。
“可怎么办,现在厨师都下班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给你弄吃的。”头顶传来的声线淡淡。
这样啊。
顿了顿;继续低着头;说点心面包牛奶有没有?
想必;现在他已经懒得回应了。
于是她又问:“点心面包牛奶没有;水应该有的吧?”
“当然。”他轻飘飘应答到。
这话的意思等于是答应了让她去他住的地方喝水。
目前,也只能先跟他进去再想别的办法。
第一下戈樾琇没能成功站起来;所有精力似乎在来找他的路上用光了;如果如果这个时间点,他能拉她一把的话;她没准就投入他怀里,没准没准脑子一热;就说出宋猷烈,接下来的事情我都听你的。
可;没有。
他什么也没干;站在那里和一棵棕榈树没什么两样。
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喝完水就走。
手撑在棕榈树树干上;费了好大劲戈樾琇才站了起来;依然不敢去看他;垂着头,跟在宋猷烈身后。
跟着他上了台阶。
四道门都是采用感应式的,他身材笔直,她低垂着头又不甘心,时不时抬一下头看他的背影,一前一后。
第四道门过后,骤然加强的照明让戈樾琇下意识间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脸。
头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让她眩晕,也把她的身影折射成好几片,无论是落在橱柜上的,还是落在玻璃墙上的,大型琉璃装饰上的,无一都是邋里邋遢的。
想必,这个时间点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和宋猷烈是领养关系,她是被领养的难民,他是领养她住富人区的先生。
也许,她应该洗个澡再把头发也洗洗,可这样一来,宋猷烈肯定会以为她会赖着不走。
不,不,她可一点没想赖着不走的意思。
宋猷烈的表现太让人倒胃口了,一张脸和扑克牌脸谱没什么两样,说不定说不定还嫌弃她的出现丢了他的脸面,毕竟